第24節
“青絲坊的珠玉首飾不錯,脂粉卻一般了,只那裝脂粉的盒子雕琢得很講究,你若喜歡,我們也買一個?!比~二郎說起這些頭頭是道,絲毫不在意旁人眼光,還試圖就明年流行的發簪款式發表一下意見。 葉央僅僅覺得那些東西精巧好看,戴在自己頭上卻興致缺缺。她在府里上躥下跳也就罷了,戴著一腦袋珍貴簪子,還不都掉下來? “二哥,隨便看看就好了?!比~央邊說邊往門外瞄,街對面似乎有個買佩刀的鋪子,門口擺出來的精致短劍讓人瞧著就心癢癢。 佩刀并不能作兵器使用,而是一種未開刃的裝飾刀具。和葉二郎大冬天都不離身的折扇功能差不多,都是襯托貴公子或儒雅或不羈的氣質。 “等過幾日天不那么熱,你總要出去走動一番,結交一些言行端正的朋友?!比~二郎一本正色,他自己亂七八糟的朋友什么都有,管起葉央來卻毫不含糊。簡而言之就是,我能學壞,你不行。 “你別看國子監的司業大人兩袖清風,他兒子卻不是什么好東西,好賭不說賭品還差得很,嫡女在家里天天同庶妹過不去,連幾個妾室日子都不好過,以后要離這種人遠點兒!”葉二郎繼續苦口婆心的教導,見meimei心不在焉的模樣,嘆了口氣,可算知道平日祖母嘮叨時自己不耐煩的德行多招人氣了。 又隨手拿起一根綴流蘇的銀簪在葉央頭上比劃,“等回去了你問問大哥,哪家大人品行端正,教導小輩也不錯的。至于哪家人最好躲遠點,問我就成了?!?/br> 對這種交友都帶著權衡的做法,葉央不置可否,反正葉二郎只規定她交些益友,沒說必須要結交幾品以上官員的益友。葉央動作迅捷,一擰身躲過那根簪子,讓二哥撲了個空,笑道:“這發簪的流蘇太累贅,不襯我?!?/br> “是不怎么合適?!比~二郎點頭,又說,“樣式倒挺好看,買回去放著也好?!?/br> 葉央掃了一眼,“擱柜子里落灰多可惜啊……云枝,你看怎么樣,不如我送你?” 云枝之前在巷子里摔了一跤后就不怎么言語,悶悶的跟著大小姐,走路時還有點搖晃,葉央讓她先回府歇著也不去,此時勉強露出一個受之有愧的表情,“娘子,這不合適?!?/br> “有什么不合適的,我戴不了,買回去放著也糟蹋?!睉{良心講,云枝把自己照顧的真是不錯,知冷知熱的,哪怕不為這份情,恩典下人的事不少見,葉央拿東西送她說得過去。 一根銀簪材料不貴,細致的是做工,云枝身為國公府的一等丫鬟戴這個頗有些貴重,卻耐不住葉央往她手里一塞,瞪著眼睛說:“不準拿出來!” 葉二郎笑了一聲:“反正是我出銀子,你可真大方?!?/br> 打趣幾句又讓店家把新打的首飾都拿出來,從簪子到鐲子,一樣樣地給葉央看過,“這個太纖細,不稱你氣質;那個太嬌俏,不和你氣場……” 葉央覺得她二哥都要和首飾店的掌柜一起哭了。 她的長相氣質本來就和“柔弱嫻靜”不沾邊,濃眉和眼尾一起上揚,時下流行的女子首飾很難找到搭配的。 “不如這個?”葉央也試的翻了,隨手拿起一支烏木發簪,尾端鑲嵌了一塊翠玉,樣式簡單大方。 “馬上就到你生辰,那時候宴席一擺,肯定要請些女眷,沒些首飾衣裳怎么行……”葉二郎還在絮絮叨叨,眉頭蹙起發愁的模樣,倒教幾個小女孩側目不已,扭過頭看她手里的東西,無奈道,“阿央,那是男子用的?!?/br> “男人的?”葉央一愣,“青絲坊不是……” 葉二郎折扇半開,掩著嘴輕笑:“女客是比較多……但也有女客買回去送人嘛?!?/br> 葉央還在琢磨他的意思,云枝倒先紅著臉低下頭。原來是買回去送情郎的,大祁風俗果真豪放!不過就算送人,也并非葉央所想的大大咧咧遞出去,而是在貴族少年少女聚會時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摸摸的給。 見二哥笑的得意,葉央目光狐疑,試探道:“二哥,你沒少收人家的東西吧?” “哪有!”葉二郎一本正經地反駁,又被她盯得心虛,“……從前偶爾聚聚,品茶行雅令,那都是主人家的好意,我怎么能拒絕?” 整個青絲坊轉下來,葉家兄妹兩個眼睛都挑花了,愣是沒找出比那根烏木簪子更襯葉央的,葉二郎只好含淚買下來,想著在葉央生辰前找幾件拿得出手的首飾給她。 “等下再去別的店挑挑,就不信全京城還沒有我meimei能用的東西了?”葉二郎支使小廝付賬時開口,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那些挑了一圈的珠釵,卻定定地落在從門口走進來的幾個人身上。 “怎么了?”葉央并未轉身,察覺到哥哥狀態不對,問了句。 “戶部尚書的嫡次女,還有御史臺大夫的嫡長孫女?!比~二郎壓低聲音回道,示意葉央趕緊轉身。 葉央疑惑回頭,臉上卻漸漸舒展出一抹笑意。 ——不用二哥介紹,她也認得其中一個。那人下巴都快抬到房梁上去了,在承光寺那一劍,葉央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二郎,你怎和那市井奴廝混在一起?”來人聲音依舊傲慢猖狂。 葉二郎不悅地皺眉,“我已經告知過你,那是我們葉家的人……阿央?阿央你身上為什么殺氣這么重?快把衣袖放下去,你莫不是要打人罷——” …… 西市街頭,人來車往,卻獨獨有個地方只立著個少年,方圓七尺無人敢接近。 “殿下,葉家三公子不是說了,他meimei近日都在家里,很少出去,恐怕是不會來西市的?!甭櫴绦l四下看了看,走到商從謹身邊小聲勸,“今天來的可能性,也不大?!?/br> 更何況他日日在這兒等,跟尊門神似的,周圍的店家不敢開門,連攤販都不吆喝了,西市一天比一天冷清。再這么下去,恐怕連皇帝都知道了! “既然和三公子一道讀書,私下里讓他捎給meimei幾句話也行的,做什么非得在這兒干耗著?”聶侍衛的建議總算有用了一回。 商從謹冷著臉,終于不再充當店鋪門口趕客的門神,沿著街道慢慢往皇宮的方向走。 他走到哪兒,哪兒的人聲就減弱幾分。 商從謹已經習慣了,只好盡量加快腳步,不給人家惹麻煩。西市熱鬧,總有一些角落注意不到那尊煞神,照樣吵吵嚷嚷。 “敢偷到我頭上?膽子真是不??!把銀子交出來,快點!除了銀子還拿什么了?”遠處一群人把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子圍在中間,領頭的揪著男人衣領喝問。 那個小偷神情慌張,仍然一口咬定說:“是你看錯了,我什么都沒拿!” “還敢嘴硬!”領頭的就要一拳打下去。 商從謹看在眼里,微微皺眉。大祁律法嚴禁平民自動私刑,抓到小偷也應該送去官府,而不是自己先打一頓出氣,正想著阻攔,腳步便不自覺走近了些。 起先還很硬氣的小偷,發現遠遠走過來的少年面色陰冷煞氣十足,似乎是沖著自己來的,腿一軟差點就跪下了,“我招,我什么都招!你你你……你別過來,別過來??!” 只是想讓他少挨一頓打的商從謹,停住腳步,默默轉身。 雪上加霜,火上澆油,屋漏偏逢連夜雨……聶侍衛同情地跟在殿下身后,眼前閃過一連串的成語或俗語,回頭狠狠瞪了那群人一眼。 ☆、第38章 ——到底是沒能打起來。 葉央的挽袖子動作只進行到一半,吳貞兒白眼幾乎要翻得眼珠脫眶,可一個被葉二郎攔住,另一個被不認識的年輕婦人攔住了。青絲坊的老板頗警覺地把值錢首飾裝起來,視線在他們之間游移,緊張地吞了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