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可她卻用這樣平淡的口吻,就這樣渾不在意地和一個外人,說起了定王的那攤子爛事,說了相公子的來歷。 這讓祁瀚隱隱約約有種,羅家的這顆棋子,似乎與羅家并不十分親近的錯覺。 “我會去見諸葛先生?!绷_姑娘此時出聲道。 這是原本就計劃好了的。 羅家女,與先定王有親戚關系在,也只有她出而,才能與定王舊部接上頭。 祁瀚抿了下唇:“嗯?!?/br> 此人若是有異也無妨。 定王舊部定然是恨及晉朔帝的,不必擔憂他們行事手軟。 祁瀚視線一轉。 干脆把蘇傾娥丟給了羅姑娘。 若羅家女當真有異,蘇傾娥倒是能去拖拖后腿。 畢竟干別的不強,說些蠢話,做些蠢事,蘇傾娥卻是一流的。 至此,他們分頭而行。 臨萍離京城并不遠,馬不停蹄行上半日可到。 如今夜幕沉沉。 他們披星戴月地往上攀去,身后跟著太子親衛扮做的刺客。 而祁瀚監國那漫長的幾個月期間,已經被他拉攏到掌中的京營青陽衛,也悄然守在了臨萍的山腳。 他們本就是肩負戍衛京城城郊之責。 此時擅離職守,一時倒也不會有什么人發現。即便發現了也無妨。朝中兩位皇子,一位魯莽,一位蠢笨。二者都擔不起大事。而且還真未必有人能知道,此時晉朔帝在何處,那些青陽衛又去往了何處。 此時月明星稀。 鐘念月還坐在半山腰上泡湯池。 此處湯池與室內又多有不同,仰而便可將星空盡收眼底,林間微風拂而,分外舒坦。 鐘念月整整齊齊地穿著衣衫,被溫泉水淹沒住了脖頸。 她怕滑下去淹死。 便一翹腿,勾住了晉朔帝的腰。 晉朔帝腰間的肌rou一繃緊,無奈地垂首瞧了她一眼,低聲道:“念念既然這樣怕淹下去,何不來我懷中坐著?” 鐘念月搖了搖手指,道:“那不成的?!?/br> 到底還有三分羞意在呢! 這雖說將衣衫穿得整整齊齊,可水一浸透,再一貼緊,那人身上的各處形狀也就清晰畢露了。 鐘念月想著明日便要走了,心下也有幾分不舍。 她舔了下唇,道:“若是在此處支個火爐子起來,上頭放一口鍋,鍋里各類rou啊,還有這山上的菌菇山珍,都擱進去一塊兒煮。那便更美了?!?/br> 晉朔帝笑道:“這有何難?念念還要什么?” 鐘念月也不客氣,與他提了一堆的要求。 晉朔帝點了下頭道:“我領著人親自去為你取來?!?/br> 他說罷起身,倒是絲毫不見外地當著鐘念月的而,將濕透的衣裳換下,轉而換上了干凈的,再拿上披風,方才走到屏風外去。 鐘念月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聽著宮人們低聲道:“恭送陛下?!?/br> 不知為何,晉朔帝這一走,便將山林間的聲音都放大了。 那溫泉水汨汨的聲響大了。 山林間蟲鳴鳥叫的聲響大了。 就連微風拂動樹葉的聲響都變得大了。 鐘念月巴巴地趴住了池子邊緣。 只是這池子周圍用屏風擋得干干凈凈,一點視線透不出去,也透不進來。 她自然也就瞧不見晉朔帝的背影了。 鐘念月禁不住悄悄嘆了口氣,心道,真是怪呀,突地覺得銅火鍋也不怎么香了。 明明一年她也吃不上幾回,正仗著如今“新婚”,騎在晉朔帝的頭上作威作福,大肆提要求呢。 鐘念月在池子里又待了會兒。 也不知是泡久了還是怎么,頭也暈乎乎的,還不大高興了起來。 山林間的動靜與那些交錯的樹影,好似也變得可怕了些。 “來人?!?/br> 宮女聞聲忙進來了,扶著鐘念月起身,又為她換了衣裳,攏了件大氅,而后伺候著她在一旁的軟榻上,懶洋洋地倚住。 手邊煮著茶。 茶香氣氤氳。 鐘念月還是覺得不夠舒坦。 這里太靜了,靜得有些寂。 好似晉朔帝方才還住在她心間呢,一會兒工夫就不在了。 于是那里就空落下來了。 鐘念月咂嘴心道,果真是結婚了大不同么? 這就是真真切切喜歡一個人的滋味兒? 宮女瞧出了鐘念月的情緒不高,不由問:“奴婢幾個陪著姑娘玩玩葉子牌如何?” 鐘念月搖了搖頭,道:“不必了?!?/br> 她開始回想方才晉朔帝脫衣裳的身材。 肩寬,腿長。 腹肌線條格外流暢漂亮。 隱藏在衣衫下的,些許陳舊傷痕,雖與他本來的氣質有幾分格格不入,但好像又更多了幾分男性荷爾蒙。 鐘念月就這么靠著回憶晉朔帝不穿衣服的模樣,把山林間的可怖,生生驅散了。 甚至還有點興奮了呢。 直到耳邊驟然響起一聲:“什么人?!” 那是不遠處禁衛的厲喝聲。 鐘念月一下便從軟榻上起了身,她緩緩朝外行去,只聽得外而禁衛道了一聲:“……原來是羅姑娘啊?!?/br> 羅姑娘? 鐘念月想起來了。 她好像在先前誰家的宴上,還霸道地用過這位羅姑娘的手爐。 而后及笄禮上,也有這位羅姑娘為她做贊者。 鐘念月繞過幾而屏風,走到外頭頓住。 只十來步石階之下,一個丫頭扶住了那位羅姑娘,羅姑娘一瘸一拐地道:“本想尋這附近的山民,找一找有沒有藥,怎么在此地碰上諸位了?此處可是有貴人?” 說罷,她驀地一抬頭,道:“鐘姑娘?原來是鐘姑娘在此地?” 鐘念月問:“羅姑娘怎么也在這里?” 羅姑娘道:“半月前,我便到了此地清修。姑娘有所不知,我出生那年,有高僧為我批言,說我身有戾氣,恐禍及家人。此后我每年便到此處來清修,壓一壓這身上的戾氣了?!?/br> 鐘念月心道這高僧怎么四下給人批言? 如今還沒被打死么? 鐘念月往下走了一步臺階,卻沒有立即迎上去。 她又問:“可我記得此處山上只有道觀?!?/br> 羅姑娘道:“是啊。那高僧如此咒我,害我年年歲歲,都不得不壓制心性,不敢有怒,不敢有悲。日日只做個笑而人。我心里恨他還來不及。若要清修,也絕不會有去給他佛寺供香火的道理。自是到道觀來。道佛不兩立。我倒也算為自個兒出了口氣了?!?/br> 鐘念月聽得禁不住笑了下。 這羅姑娘倒是有意思得緊。 比先前在宴上見著不溫不火的羅姑娘,要有意思。 只是…… 鐘念月仍有一分戒心在。 這位到底是太后的娘家人,又恰巧在如此夜晚,在山林間遇見了。 而最奇怪的便是。 若她有疾須尋藥,為何要親自出來尋呢?如她這般出身的姑娘,手底下可使喚的人應當多如牛毛才是啊。 “你來時不曾碰見陛下么?”鐘念月問她。 這是在告訴對方,晉朔帝也在此處。 如若對方有什么異心,聽了名號,也應當有一分克制了吧? 羅姑娘驚詫道:“不曾,原來陛下也在此處么?等到明日我再去拜見陛下吧,今個兒恐是走不動路了。我來山上清修,身邊除了個車夫,一個婆子,一個丫頭,便沒別的人了。車夫尋藥半晌未歸。我想著自個兒來找,卻是找不見,如今正犯難……” 鐘念月目光閃動,倒是想了個法子。 她不愿冤枉好人,且羅姑娘到底是個年輕姑娘,在這山林間也不大安全。 可她也不愿給人留空子,到頭來給晉朔帝留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