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晉朔帝曾經試圖教養他,只是皇帝與皇子仿佛有著天生的對立。三皇子怕他,比起他來,三皇子更信任莊妃和莊妃的母族,于是年復一年教成了這么個德性。這些時日里,離了莊妃的母族,三皇子反倒變了許多。 從前,晉朔帝只覺得他又蠢又狠毒,不堪大用,今日倒覺得他還有一分憨直在。 晉朔帝打量三皇子的時候,三皇子已經怕得骨頭都想哆嗦了。 就在他以為父皇根本不會搭理他的時候,晉朔帝開口了:“她有可能在一個地方?!?/br> “哪里?”孟公公匆忙問。 “京城?!?/br> “那賊人怎么敢……”孟公公失聲道。 “汝陽縣四下都已經尋過,而鐘隨安沿路慢走慢尋,也始終沒有消息。他們就算插上翅膀,也不可能一夕之間逃到千里之外。最有可能的便是,逆而行之?!麄內チ司┏??!睍x朔帝的口吻幾近篤定了。 第84章 火起(他撕碎了外層的儒雅皮囊...) 眾人一路疾行, 抵達京城時天剛蒙蒙亮。 孟公公越發坐立難安。 他是晉朔帝身旁伺候的得意人物,這些年里行事妥帖,幾乎沒有什么難得住他。連皇子見了他, 都打心底里覺得他是個深不可測的人物??蛇@回…… “明日, 本就該是姑娘的及笄宴了?!泵瞎?,喉間不自覺地帶出了一分哽咽之意。真要論起來, 他與鐘念月相處的時日, 比諸位皇子還要久。此次意外又有他的過錯。 這心中真如烹炸煎煮一般的難熬。 晉朔帝沒有應聲。 他風塵仆仆地回到宮中, 還未沐浴更衣, 便傳令下去,要遠昌王進宮, 更有另外兩位顧姓、畢姓的大人。 孟公公目光一動, 心知這幾位都是昔日與先定王有千絲萬縷聯系的。 若是那位真宣平世子假借救援之名,實則綁走了鐘家姑娘, 那么要尋到他在京城的落腳點,從他們這里得到線索, 恐怕是最快的。 孟公公禁不住大膽抬頭,小心翼翼地瞧了瞧晉朔帝的面容。 陛下神色鎮靜…… 我不該懷疑的, 姑娘定能早日回來! “你說陛下回宮了?”這頭莊妃欣喜道。 不過她方才欣喜地起了身,很快便又結結實實地坐了回去:“罷了,陛下這會兒興致未必高?!彼遣桓胰ゴ驍嚨?。 三皇子早日回宮來探望她,她便已經足夠高興了。 那廂惠妃也同樣問了宮人一樣的問題。 “陛下回宮了?” 底下人應了聲是。 惠妃目光閃動道:“我那外甥女還未找到罷?” “回娘娘,還沒什么消息呢?!?/br> 惠妃拿起剪刀,剪下了跟前那盆花還未開放的花苞,道:“到底還是不夠重要啊?!?/br> 往日她暗暗憎恨, 也失落于晉朔帝的漠然。 今日卻松了口氣,心道陛下待所有人真是都沒什么不同呢, 鐘念月不過多得了三年的柔情罷了。 惠妃以為晉朔帝回京之舉,即是放棄了鐘念月。 鐘府上下也這樣想。 鐘大人暫且安撫住了萬氏,然后就匆匆進了宮。 他不怪陛下。 不知何時起,他便隱隱覺得鐘府的天地太小,更不提狹隘的后宅了,那容不下他的女兒。是他默許了念念隨兄長出京歷練,說來說去,也是該怪他這個做父親的心太大。 他只求從陛下這里得到半點訊息,能讓他繼續找女兒去。 這邊鐘大人一走,萬氏便勉強站起身來,在府中走上了一圈兒。 鐘府其實已經裝點起來了,連宴上的菜式,萬氏都花了足足十日的功夫才一一選定好,更不提成年用的頭面等物,都是她早早掏出重金請人打制好的…… 她視線轉了一圈兒,到底還是挺直了身子,強硬道:“接著裝點府中上下,不能有絲毫懈??!否則仔細你們的皮……”她小聲道:“念念回來,還要舉宴的?!?/br> …… 鐘念月連著換了幾日的新衣裳,方才從中察覺出了一絲不對。 為何不對呢? 只因這每日里丫鬟送到她跟前來的衣裳與首飾搭配起來,竟是與原先洛娘傳回給相公子的信里的,那些個她瞎掰的情景相契合了。 “著綠色衣衫,頭戴玉蟬,梳著垂鬟分肖髻……” 信中這般寫。 而今站在鏡子前頭的鐘念月,也是這般打扮的。 只是……鐘念月不自覺地又走了下神。 如今她跟前沒有個執筆翻閱書卷的晉朔帝。 相公子推門進來時,正撞見鐘念月立在鏡子前發呆的模樣。他極少見到她這般情狀,一時有些新鮮,不由走近了些。他笑著道:“洛娘是何時從了你們的?你可曾見過她寫給我的信?” 他說著,便將隨身攜帶的那么兩封取了出來,道:“紙上所見,終歸死板了些。今日倒是終于將紙上描繪的畫面,與之相對上了?!?/br> 鐘念月:“……” 可以的。 你作為反派,變態起來很有一手的。 相公子啟唇,還待要再說些什么,卻聽得外間突然喧鬧了起來。 梅娘匆匆闖進來,發髻都亂了。 她喘著氣道:“公子……外頭,外頭突然來了許多人,今日上門的香客也少了許多,怕是、怕是出事了!” 相公子面色一變,眼眸陰沉,他冷聲道:“晉朔帝怎么來得這樣快?” 此地就連許多先定王的舊部也不知曉! 太后喜禮佛,因而朝野內外對待僧人寺廟都多有客氣尊重,從來沒有人敢在佛家重地擅動。而這處廟小,除了來求姻緣求子的,是萬不該引起別人注意的??! “不知,我等并沒有泄露痕跡啊。公子,如何是好?”梅娘焦灼道。 鐘念月也有點驚訝。 來得這么快? 她還真以為自己得起碼在這兒養上十斤膘,才得再換個地方呢。 鐘念月眨眨眼道:“要逃么?倒也不必打昏我,我向來是分外配合的。打昏了醒來腦袋也疼脖子也疼,我不喜歡?!?/br> 明明是人質,卻能理直氣壯地說出“我不喜歡”的話來,梅娘心下嘆息,心道這鐘姑娘可真是嬌氣得令人妒忌。 只是鐘念月話音剛落下,外頭就響起了尖叫聲。 尼姑們四散逃開。 “不許一人逃出去,只怕是那賊人的同黨!”外頭有人厲聲道。 相公子一攥鐘念月的手腕,帶著她就要往外走。 密道自然不會設在鐘念月的屋子中。 他們還須穿過一條回廊,抵達相公子的屋中,方才能入到密道之中。 門一開。 卻見一片大火綿延,很快朝著那俯身的巨大觀音像燒了過去。 相公子頓了下,幾乎都看傻了去。他咬牙切齒道:“晉朔帝瘋了嗎?不怕將你也一并燒了?” 鐘念月:? 她心說我哪兒知道啊。 晉朔帝年紀長,城府深,她哪兒看得懂呢? 此時只見一行人緩緩走進來,他們并非是作官府中人打扮,而更像是某個府上的私兵。相公子仔細辨認了一下,才認出來他們應該是大皇子府上的府兵。 相公子抿唇低聲道:“外頭放哨的為何不曾察覺?罷了……準備刀劍,只等走近,你二人挾持那為首者,一路突圍出去?!?/br> 他不打算親自動手。 他動手就暴露了,最好便是繼續扮做那英雄救美失敗的病弱世子。 梅娘與武哥狠狠一咬牙,應了聲。 他們的手方才摸到腰間藏起來的武器,卻聽得那為首的府兵問道:“你們是來這里求子的香客?” 相公子抿唇,盯著他目光閃爍不定,沒有立即應聲。 府兵嗤笑道:“倒還不敢認了,這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br> 他掃了一眼鐘念月,頓生驚艷,便不自覺地放緩了語氣道:“罷了,你們既是香客,便不關你們的事。各自走罷?!?/br> 相公子頓住了。 連他身后的幾個手下也齊齊愣住了。 ……聽著倒好像這幫人之所以前來,是為著別的事,而壓根不是因為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既如此,也就不必動手了。 相公子面色緩和,朝武哥使了個眼色。 武哥便屈身笑著福了福身:“多謝這位大人,我家主子年少木訥,這才答不上大人的話,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于是相公子便牽著鐘念月拾級而下,又緩緩朝另一道門走去。 此時幾個府兵議論道:“倒也不必放火,只管將這幫僧人驅回原籍做她的普通百姓去就是了?!?/br> “你懂什么?不下這樣的狠手,這些人哪里會被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