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相公子面皮抽搐:“我等自然不是?!?/br> 鐘念月:“嗯,那不就是了?既然說了你們也不會聽,那我浪費口舌作什么?” 相公子實在忍不住,神情似怒似喜,哼笑道:“鐘姑娘真是,半點也不怕啊?!?/br> “怕有什么用呢?”鐘念月說罷,縮了縮肩道:“煩請你們誰人,脫件衣裳給我罷,這山林間有幾分寒意,一會兒我就可不止是打噴嚏的事了。我體弱得很,若是一受風寒,你們怕是得請十個八個人來抬我走才行?!?/br> “你體弱?”武哥冷眼看著她,將她從頭到腳如此打量了一遍。 相公子輕嘆一聲,他瞧了瞧鐘念月,插聲道:“她確是體弱?!?/br> 說罷,他定定看著她道:“我算是知曉了,晉朔帝為何將你養得這般嬌氣?!?/br> 鐘念月心道那你可就想錯了,沒見著晉朔帝之前我就這副德行了。 相公子手底下的人倒是十分信服他的。 聽他這樣說,武哥便不情不愿地道:“我脫件衣裳給她便是?!?/br> 相公子看了一眼,笑道:“她那樣嬌氣挑剔,你那衣裳,她怕是不肯要的?!?/br> 武哥扭頭:“那梅娘……” 相公子卻突地冷笑一聲道:“她對女子也憐香惜玉得緊,只怕也是不肯要的?!?/br> 想是想到了洛娘背叛的事上去了,認定了是鐘念月叫洛娘改變了主意。 相公子說罷,解了自己的外裳下來,遞給了鐘念月。 此時林中光線昏暗,只余一點月光。 月光灑落在鐘念月的面龐,更勾勒得那五官精致美麗,如玉,似仙。 這人確實生得一副好模樣,蘇傾娥沒有說錯,是無數人見了都會禁不住心生一分向往和憐惜的模樣。 只是相公子這念頭才剛起呢,便聽得鐘念月道:“誰要你的衣裳?” 若是晉朔帝知曉了,是扒了你的皮還是扒了我的皮?鐘念月腦中驀地冒出了這句話。不過隨即她便搖搖頭,將這點兒思緒從腦中甩了出去。 怪了,我想這個作什么? 鐘念月心道。 我與晉朔帝又并非是真有一腿。 “那你要誰的?”相公子不快地問。聽他語氣,倒好似因著鐘念月拒絕了他,心生被冒犯的不滿來。 “梅娘?!?/br> “你怎么……” “誰叫她揪我頭發?” 相公子這才又露出了笑容,當即叫梅娘脫了外裳。 梅娘身上穿的外衣,乃是駝色并印秋香色花紋的衣裳,顏色與花紋款式都極貼合她的年紀,但于鐘念月來說,就未免老氣了。 只是這生得美的人,便是穿上這最老氣的衣裳,那換在現代也叫“復古風”。 鐘念月眼睛都不眨一下,接過來穿上了。 女子的衣裳干凈又柔軟,大多還會熏些好聞的香。鐘念月對此分外滿意。 相公子卻是怔怔望著她,驀地道:“若是將頭發都梳起來,梳作墮馬髻,那便更美了?!?/br> 鐘念月知他曾說過洛娘像是他娘。 她便一揚眉道:“若是梳起婦人發髻來,你就要認我做娘嗎?好兒子?!?/br> 這事其實相公子的手底下人都知曉,但從來無人譏諷此事。 只因相公子性情詭譎,這樣不著調的事落在他身上,旁人也不敢覺得滑稽。 一時眾人面色古怪了一瞬,不過都沒說什么,甚至還松了口氣。 相公子認過的娘啊,那可真是沒有十個八個,也有六七個了,管她是誰,最終都不過是相公子手里的工具罷了。相公子是真正心中只有大業的人物! 他們原先還怕相公子是真對這鐘姑娘另眼相看呢,如今一看,不過依舊是老把戲罷了。 相公子哈哈一笑:“那不成?!?/br> 隨即就不再說話了。 鐘念月緊緊裹上外衣,沒走幾步,便又喊累。 “她當真柔弱到了這等地步?”武哥咬牙切齒。 “嗯?!毕喙拥偷蛻?,轉頭問鐘念月:“清水縣那一回很難熬罷?你替晉朔帝受了過,只怕那病根子如今還落在骨頭里呢?!?/br> 眾人聞聲,目光變幻一瞬,心道原來如此。 那毒確實厲害。 公子為了裝病也服了一樣的藥,只是少了許多劑量,如今都還難受著呢。 “我背你罷?!毕喙拥?。 鐘念月倒也不客氣,她折磨起他來,可是從來不會覺得心有愧疚的。 她當即攀住了相公子的背,喊了聲:“駕?!?/br> 武哥:“……” 梅娘:“……” 媽的。 他們是請了個祖宗回來嗎? 相公子面色不變,牢牢托住了鐘念月,緩步走在起伏的山坡上。 相公子其實并未真正見過自己的母親。 他母親早早就死了,只留下一些畫像??僧嫯嫷娜?,似是心中有鬼,畫得多是側影、背影,少有正臉。 這從未見過,自然心生向往。 可他母親并非是個什么好人。 她盤旋于兩個男人之間,將他的身份陷入尷尬境地。 她心中從未惦記過自己的孩子,只將他當做博弈、爭奪榮華的籌碼,最后她輸了,死得干凈,他卻要背負她的仇恨掙扎下去。 于是相公子又向往她,又瞧不起她。 他說洛娘似她,實則也生了半分羞辱自己生母的心思,是暗暗指她與洛娘一樣,輾轉數人之間。便從這般隱晦的報復之中,獲得一分快意。 鐘念月像什么呢。 倒像是他年幼之時,于虛幻之中想象出來的,最想要的母親的模樣。 她美如天仙,翩若驚鴻,氣質高貴,嬌養長大,聰穎又銳利,嬌蠻又甜軟。 符合著這世上男子對女子的所有美好想象。 若他有生之年能背著他符合他所有美好想象的生母,走入孤寂無邊的黑夜…… 那也就該是今日這樣了。 第82章 觀音(二更(補)...) “敢問陛下, 何時歸京?”史成跪在地上問。 他是唯一一個被推出來的,膽敢在這個當口去請示晉朔帝的。 他曾經做過晉朔帝的近衛,后來才被提拔領了禁衛軍。與晉朔帝的交情, 比起旁人來總要更深厚一分的。 鐘念月丟的時候, 他也是第一個被晉朔帝傳到現場來的。 晉朔帝聞聲只低頭看了他一眼。 史成深吸一口氣,因著與晉朔帝親近些的關系, 他便也不掩藏了, 只出聲道:“太子趨近成年, 如今又掌監國之權, 陛下因青州一事親自奔走,雖解了百姓之困, 卻也脫離了朝堂數月, 臣唯恐……唯恐太子……” 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 陛下越是在外久留,太子對朝局的掌控, 也就愈多一分。 不止是史成,其余隨行的大臣也這樣想。 他們都是堅定的晉朔帝擁護者, 心中自然只為晉朔帝著想,其余人等, 即便是親兒子、親老子、親手足,他們也一樣為晉朔帝提防著。 孟公公連著咳了四五聲,面露愧色道:“史大人不必憂心,陛下定然早有謀算。此事……說來說去,到底還是怪老奴?!?/br> 他既已知曉陛下的心思,震驚歸震驚,但還是鉚足了勁兒地, 一門心思地,哪怕拖著一條病腿, 那也得想法子給陛下助力??! 可誰曉得這頭一回助力,就助歪了! 誰也不曾想到,近天子腳下了,還能出這樣一樁子事…… 著實是狠狠給了他們一個教訓! 孟公公真是一頭將自己撞死的心都有了。 晉朔帝誰的話也沒有接,他只低聲問:“可傳信與各州縣了?” 一旁有人出列回道:“已經傳下去了,便是連鐘家公子都收了信兒了?!?/br> 晉朔帝輕嘆一聲:“鐘家只怕更要舍不得了?!痹掚m如此說,他面上倒并無什么退讓猶疑之色。 史成少有聽見晉朔帝這般口吻的時候,于是一下垂下頭,頓住不說話了。 若是再不分好歹游說陛下早日歸京,只怕就跟抓著刀子往陛下心上戳差不多。 只有孟公公此時疑惑道:“陛下,若是四下傳信,豈不是天下人都知曉姑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更要上趕著去抓姑娘了嗎?” “孟勝,你要知曉這世上總是蠢人多。 “蠢人沖動易怒,辨不清身份時,恐他們出手誤傷,乃至誤殺了念念。對付這類人,只能叫他們瞧明白了其中的價值利益,為之心動,這才能忍下沖動,小心寶貝地護著手里的‘人質’。 “而越多人知曉她的貴重,才有越多的人不敢妄動,只盼著拿她換取更大的利益?!睍x朔帝緩緩說道。 他這時的口氣與平時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