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不過鐘隨安連著給她唱了幾回曲兒哄她睡覺,在她心中便也不止是那個扁平又可惡的原著角色了。 因而聽了這話,還是真有幾分為他高興的。 鐘念月嘴角一揚:“何時放榜?我要回去恭賀我哥哥?!?/br> 聽她一口一個“我哥哥”,晉朔帝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道:“明日再回去,先用膳?!?/br> “府上興許在等我呢?!?/br> “自有人去傳話?!?/br> 鐘念月這才坐了下來。 晉朔帝派了宮人去取膳食,轉頭道:“朕還未病,你便這樣坐不住了?” 旁人聽了這話還不知如何誠惶誠恐,鐘念月卻是不怕,反道:“若是陛下病了,我才日日陪著舍不得走呢?!?/br> 晉朔帝輕笑一聲,眉間一點褶痕又撫平了。 “你歪理多?!彼?。 鐘念月在皇宮中多住了一晚,方才回了鐘府。臨走時還帶了些宮中的點心。 她道:“拿回去給我哥哥做彩頭?!?/br> 晉朔帝覺得有些好笑,道了一聲:“將來若是再逢朕的壽辰,不許拿同樣的法子來糊弄朕?!?/br> 鐘念月連連點頭,這才被他放出了宮。 鐘念月回府這日正是放榜日。 府中已然熱鬧了起來,她一踏進門,便有仆婦扯著嗓子,高聲喊:“姑娘回來了!姑娘回來了!” 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中會元的那個是她呢! 萬氏滿臉笑容地將她摟進了屋。 “明日你哥哥他們要舉宴相慶,你可要一同去玩去?” 萬氏見她春獵歸來,身上并無異狀,便也不想再拘著她了。 何況年紀到了。 萬氏心道。 回來時,香桃便樂津津地同她說了,鐘念月去春獵時,甫一下馬車,便引來了眾人驚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萬氏隨后就將此事記在了心上。 太子已然不被他們家考慮在內了。 錦山侯無力庇佑女兒。 最好便是念念兄長的同窗了……皆是青年才俊,年長幾歲,自然更懂得穩重疼人。 鐘大人便比萬氏大了幾歲,她心下自然也更偏好為女兒選這樣的男子…… 鐘念月還不自覺,她的親事已漸漸被家中人提上日程了。 她也正想多出去走走,便點頭應了。 等到了這一日,鐘隨安硬是等到遲些時候,才來將鐘念月喚醒,隨后一并往那宴上去。 馬車駛達,鐘念月倚著車壁,懶洋洋地往窗外一瞧。外頭已有不少隨兄長來赴宴的年輕少女了,她們頭戴幕籬,打扮文雅,手中握有詩文冊子。 就像是來參加什么交流會似的。 不學無術的鐘念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 倒是馬車里點心放得挺多的。 鐘隨安渾然不覺有何不妥。 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曉,他已在不知不覺中受了影響,并不覺得meimei不好好讀書有什么錯處了。 念念體弱。 懶怠些,不,不該叫懶怠,……嬌氣些是應當的。 鐘隨安心下念頭如此深深扎了根。 他們的馬車很快便被旁人瞧見了,有人朗聲道:“隨安怎么來得這么遲?” “不錯,實在不似你的性子?!?/br> 他們沒覺得鐘隨安將自己meimei帶來了。 那鐘家姑娘在國子監里都是遲到早退,見不得面。平日若是和鐘隨安提起她,鐘隨安也是道,幼妹體弱,見不得風。 直到這會兒鐘隨安掀了簾子走下去,又小心翼翼轉過身,伸出手,道:“慢些……” 眾人驚了一跳。 “隨安,你帶了誰來?” “我meimei?!辩婋S安一抿唇,只覺得光是說出這三個字,便已足夠叫他覺得說不出的一腔兄長的柔情。 眾人只見那馬車里伸出柔弱無骨的一只手來,隨即一個娉婷少女走了下來。她沒有戴幕籬,只大大方方地叫旁人打量,絲毫不見羞澀與畏意。 這似乎也并不奇怪。 只因那少女生得洛神之貌,見之驚艷??峙轮挥信匀艘娏怂?,驚覺害羞,不敢直視的道理。 這便是鐘隨安的meimei…… 這便是國子監里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鐘家meimei…… 他們尚在怔忡之中,鐘念月便已經環視起周圍了。 她隨手指了個亭子:“我要去坐那里?!?/br> 那亭子四面都掛了紗帳,后又有樹木掩映,實在擋風又遮面。 別人吟詩作對,她可以在里面同人玩兒牌,玩累了,就掀起一角來賞春日里的花……豈不美滋滋? 鐘隨安點了頭:“那便去那里?!?/br> 此時另一頭,高淑兒不由得訝異道:“鐘念月怎么也來了?見了滿堂的讀書人,她難道不會覺得臉紅么?” 她身旁坐著的周家姑娘絞了絞帕子,咬牙道:“她臉紅不臉紅我不知曉,我那哥哥見著她,倒像是臉紅了?!?/br> 高淑兒受家中教導,滿耳朵都是為女子應當賢良淑德恭檢讓,才情次之,容貌顏色更次之。誰家選媳婦,都是這樣選的。若能做到最要緊的,自然不愁受人喜歡。 可如今她才驟然發覺,什么到了那長得好看的人跟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這般將她認知全盤打破。 如何叫她舒心? 高淑兒轉頭看向身邊的周家姑娘,道:“你怕什么?她能勾走你哥哥,你何不去與她哥哥搭話?” 周家姑娘臉紅了紅:“這樣好么?” 高淑兒:“如何不好?你瞧,你哥哥人都不見了,沒準兒便是去尋鐘念月去了?!?/br> 周家姑娘一下就坐不住了,拿了自己的詩集,便朝鐘隨安走了過去。 鐘念月不受她們喜歡,但鐘隨安卻是大不相同的。鐘隨安生得俊美,又是連中雙元,實在是青年才俊中最拔尖的那一個了。 “鐘公子……”周家姑娘上前便出了聲。 鐘隨安道:“且等一等……”說罷,他轉頭看向那亭子,問道:“念念,亭子里坐著如何?若是冷,便換一處?!?/br> 鐘念月:“不冷?!?/br> 她立在亭子里,望著亭子里早就落座的另一個人。 這人身形挺拔,身著白色常服,上面繡著銀色暗紋,紋路張牙舞爪,將凌厲氣勢隱于其間。他頭戴玉冠,氣質溫雅,看著仍顯年輕,與坐在宮中時的模樣,有些分別。 正是晉朔帝。 鐘念月有些驚訝。 怎么會在此處見著晉朔帝呢? 不等她開口,從亭子后的樹叢中,卻是出來了一個人。 那人站定后,先理了理衣衫與發絲,隨即道:“鐘家姑娘可是在亭中歇息?” 鐘念月沒應聲,疑惑地轉了轉腦袋。 那人朝著亭子拜了一拜,道:“小可周家大房嫡長子周巖文,見過鐘姑娘?!?/br> 晉朔帝面色微冷,看向了鐘念月。 而鐘念月看也沒看他。 那周巖文又道:“巖文愿與姑娘論詩文……” 鐘念月忍不住笑了:“我不曾寫過詩文,也不會寫?!?/br> 周巖文道:“巖文可以教姑娘?!?/br> 鐘念月忍不住小聲道:“他究竟想做什么?有病么?我那么多老師,我不和他們學,偏要和他學?” 晉朔帝面上冷色滯了滯,這才嘴角一勾,笑道:“是有幾分蠢病在?!?/br> 鐘念月多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晉朔帝今日瞧著這般文雅,說出口的話倒是不加修飾。 見亭子里無人理會,周巖文微微低下頭去,尷尬道:“姑娘不在亭中?” 鐘念月掀起紗帳一角,懶洋洋道:“在呢。我不學詩文,你可以走了?!?/br> 周巖文抬起頭來,再見她的模樣,登時更覺得說不出的驚艷震撼,腳下一時仿佛生了根,挪也挪不動了。 他低聲道:“那……那姑娘喜好什么?” 晉朔帝起身,走到鐘念月身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用力不重,但卻帶著幾分強勢的不容置噱的意味。他插聲道:“你那心思,一眼便望到底了。且收收那些裝模作樣吧?!?/br> 周巖文驚了一跳,厲聲道:“誰?你是誰?” 鐘念月心道,小伙子,膽子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