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半晌,他扶著胸口,到底是把剛才鐘念月只顧著瞧地瓜而不瞧他的郁氣,給咽下去了。 表妹心底……還是記掛著我的。 祁瀚心想。 等上了馬車,祁瀚都還望著那雪人。 竟是有一分念念不忘。 …… 晉朔帝他們在城中另尋了處宅子。 馬車前往宅子這一路上,只見無數屋宅都被厚厚的雪壓住了。 鐘念月看得都不禁皺眉。 她學歷史的時候知道,這古時候,死于天災的人數,實在遠超于人的想象。 馬車很快便在門口頓住了。 書容扶著鐘念月下了車,祁瀚緊跟在后面。 孟公公已經等在門口了。 他笑盈盈地迎上來,開口卻是先問:“姑娘,可記得把地瓜也帶來了?” 第14章 變故(上)(卻偏偏少了陛下...) 書容手里拎了個布兜,聞聲往身后藏了藏,面色有幾分慌亂尷尬。 孟公公一下便將目光投向了她。 書容平日里自詡穩重,可真見了這宮里頭的人,卻又怕起來了。她忙轉頭去看了自家姑娘。 只聽得鐘念月出聲道:“帶是帶了,可是卻糊了?!?/br> 說罷,鐘念月從書容手里接過那布兜。 布兜沉得很,一下便將鐘念月掌心勒出了青白的痕跡,孟公公忙一手接了過去。 那廂祁瀚下了馬車,也禁不住上前一步,問:“烤了幾個?” 孟公公打開布兜一瞧:“三個?!瓊€頭倒是不小的?!泵瞎樢话櫍骸霸趺淳秃四??沒再烤別的了?” 鐘念月搖搖頭:“哪里好再浪費糧食呢?” 孟公公點了下頭,卻也沒將布兜還回去,就這樣拎在手中,領著他們一行人緩緩往里行去。 這處宅院也有些老舊,但比起莊子上要暖和些許。 等走更近些,便見里面點起了炭盆。 “特地為姑娘安置了一間屋子出來?!泵瞎贿呑?,一邊笑道:“今個兒保管姑娘睡得舒舒服服的?!?/br> 這世間的事就是這么一回事。 鐘家姑娘在陛下這里得了三分包容,底下人自然也就要小心些伺候了。 鐘念月禮貌謝過了:“多謝公公?!?/br> 祁瀚聽著聽著,卻覺得聽出了點兒東西。 孟公公怎么還要另外為鐘念月準備屋子? 鐘念月同他說了,屋子睡著冷,不大舒服?而孟公公還真聽進去了? 這倒是稀奇了。 祁瀚心道。 說話間,他們便走到了花廳外。 花廳里坐著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叟,正在與晉朔帝說話,旁邊陪坐著錢昌。錢昌神色肅穆,不見一絲笑意。 氣氛似是有幾分凝重。 里頭的人聽見腳步聲,立即轉頭看了過來。 孟公公對那老叟笑道:“這便是咱們家的公子,和表姑娘了?!?/br> 老叟連連點頭,瞇著眼打量他們兩下,便轉過了頭。 他心里暗暗嘀咕,心說這一大家子人,瞧著是那副模樣,但又總透著點別扭。 就好比這老爺,長得太過俊美了些。底下小輩,也是姿容出眾。哦,自然,家族血脈傳下來,一個好看,自然都個個好看了??蛇@……這樣好看的人,怎么不去干點旁的事呢? 老叟是清水縣上德高望重的人,這在當地被稱作“鄉老”,領當地教化之責。時不時還要參與當地事務的決策。 但因著這任清水縣縣令一人獨大,不喜他人指手畫腳,這當地鄉老才漸漸失了地位。 鐘念月學過的歷史知識,這會兒還正充沛地裝在她腦子里呢。 她瞧了瞧老叟,便隱約猜出了這人的身份。 不過這些都是與她無關的。 她不像看過的那些穿越書里的女主角那樣,挽起袖子想著大干一場。 實際上,她對這樣的事也插不上手,不給人家添亂便是極好的了。 鐘念月走了過去坐下。 從宮人手里接過了一杯茶水。 孟公公將布兜放下,老叟笑道:“這里頭是烤地瓜?聞著真香咧?!?/br> 鐘念月應了聲“是”,她道:“但是卻叫我烤糊了?!?/br> 老叟見她年紀小,模樣又生得好,頓時神情也不像方才那樣繃著了。 老叟道:“剝了外頭的,里頭就能吃了。黑了也不怕,里頭的更焦香咧?!?/br> 孟公公聞聲,連忙捧著地瓜扭身就要去剝。 老叟從里頭摸出來,擺在爐子邊上:“再回一回溫?!?/br> 他們在一旁接著說事,并不避諱鐘念月。 祁瀚心神一凌,也認真聽了起來。 唯獨鐘念月只盯著那地瓜。 錢昌憂心忡忡說道:“大雪已經壓垮民屋數百間,若非地窖里存了些食物,如今出去連個菜根草皮都沒得啃?!?/br> 老叟連連應聲。 眼見著室內氣氛越發凝滯僵硬。 鐘念月抓了個地瓜起來:“咝……”卻是挨著爐子那邊更燙一些,她一時不察,還真被燙了下。 晉朔帝目光微微閃動,并沒有轉過頭來看鐘念月,只伸出手,將那個地瓜拿走了。 孟公公和祁瀚伸到一半的手,就這樣頓在了半空中。 錢昌面上閃過一絲驚訝不說。 那老叟倒是暗暗心道,這小姑娘便該是這家里最受寵愛的那個了。這樣再一瞧,這便確確實實像是一家人了。 晉朔帝從孟公公手中抽過了一張帕子,墊住地瓜,便動了動手指,竟是自己剝了起來。 “聞著的確香?!睍x朔帝道。 老叟一笑,更見親近,道:“正是正是?!?/br> 祁瀚也有些想剝一個來吃。 他在京城的街頭也見過這玩意兒,卻是一回也沒嘗過的。 只因惠妃說,這是些下九流方才吃的破爛玩意兒,何苦墮了自己的身份??扇缃窀富识汲缘?,他為何吃不得? 那還是表妹親手烤的…… 祁瀚緩緩伸出手,只會還沒等挨近那爐子邊,孟公公便皮笑rou不笑地道:“公子還病著呢,還是用些清粥好,莫要積了食?!?/br> 祁瀚只得按住了手。 但心底卻是有些不甘的。 他暗暗掃了一眼孟公公,掩去了眼底冷厲陰沉的光。 孟公公才不管他如何想。 哪怕是這里隨意一抔土呢?只要到了陛下跟前,那便沒有旁人隨隨便便來取用的道理。 鐘念月待了會兒,覺得有些困倦了。 便叫書容陪著自己去歇息了。 她倒是不知曉,那三個地瓜,說是烤給他們的,最后卻是只有晉朔帝吃著了,旁人都不敢動。 “很甜?!被◤d里,晉朔帝低聲道。 隨即孟公公便將剩下的都收起來了。 如孟公公所說,那新安置下來的屋子,的確暖和得緊,里頭還點了不知什么香,驅散了屋子本身的腐朽氣。 鐘念月在這里,一住便是連著三日。 他們每日里早出晚歸,孟公公臉上無論何時都掛著笑意,錢昌臉上的緊繃之色漸漸退去了,晉朔帝么,依舊是喜怒莫測的模樣,沒有半點變化。 而祁瀚,卻是神色漸漸凝重了。 祁瀚沉著臉,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鐘念月的屋外。 他抬眸一瞧,便見鐘念月還蹲在院子里堆雪人呢。 她又堆了三個新的起來。 祁瀚無心去看那雪人,他低聲道:“父皇要我為救災作一篇行之有效的策論?!?/br> 鐘念月覺得他多少有點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