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撞門?!逼铄铝?。 小太監應聲將門撞開了。 祁瀚疾步跨進去,因為動作幅度太大,他眼前還黑了黑,差點一頭栽倒下去。 “表妹……” 小太監忙跟進去,等瞧見床榻上的情景,卻是尷尬又驚愕,張嘴都結巴了:“公、公子……” “床上沒有人??!”小太監驚叫道。 祁瀚晃了晃,勉強站住了:“你說什么?” 小太監也慌了:“大半夜的,這表姑娘能去哪里???” 太醫一愣,干巴巴道:“這把守的都是些好手,是決計不會出意外的?!?/br> 祁瀚已經聽不見了。 他耳邊嗡嗡作響,只覺得頭也痛,胸口也痛。 怎么辦? 回去了如何交代? 還有…… 表妹的模樣從他腦中掠過,祁瀚便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擔心她出事的。 祁瀚疾步往前廳走,想要去尋晉朔帝,請他派人去尋…… 太醫無法,只能又喘著氣跟上去。 這主仆一行人都是形容倉促,還沒踏入廳中呢,祁瀚便聽得一聲:“對,將這個切碎了放進去熬煮,最香了?!?/br> 那是鐘念月的聲音。 “表妹!”祁瀚一步跨進去,聲調不可抑制地往上拔了拔。 一時間,廳內眾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錢昌低聲提醒道:“公子何故散發?” 祁瀚站住了,只見鐘念月還是昨日那身衣裳,依舊裹著披風,圍坐在爐子前,眉眼被火光映得十分瑰麗。 她面頰紅潤,眉眼如水。 又哪里像是生病的模樣? 祁瀚:“……” 他喉頭哽了哽,邁出兩步,卻又是晃了晃。 “病了?”晉朔帝這才分了些目光給他。 祁瀚點點頭,尋了把椅子坐下了,生怕自己一會兒在鐘念月面前摔了,面子里子都沒了。 太醫見狀,心道可算能給這位主兒診治了,于是忙走了上前。 他們這一撥隨行的人,并無什么王公貴族。 那些嬌貴的主兒,都跟著大皇子呢。 眾人多是在行伍里摸爬滾打出來,身體自然硬朗。 這樣一瞧下來,竟然只有祁瀚病了。 太醫寫了方子,用隨身帶的藥材熬了藥。 祁瀚捧著碗一飲而盡,面上多少有些臊。 他竟然連表妹也比不過! 等用了膳,眾人要入城了。 太醫道:“殿下怕是留在此地歇息一日更好……” 祁瀚咬咬牙,搖頭道:“不了,我一并入城吧。也并非發起了高熱,走一走,興許出出汗就好了?!?/br> 他說著,還又添了一句:“表妹屋中缺了炭盆,總該要進城采購一些銀絲炭來取暖才是?!?/br> 晉朔帝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清水縣中沒有銀絲炭賣?!?/br> 祁瀚面上更加臊紅。 他想問為何,但又怕旁人驚訝他竟然連這也不知道。 莊子里的人點頭應道:“是呢,原先不是這樣的。莊子上的主人,有些銀錢,每年也要買些銀絲炭來燒的??墒侨ツ牯[了雪災,有些富戶便搬到別處去了。這慢慢地,也就沒什么鋪子賣了……這東西貴得厲害,莫說尋常人家,就是那富戶,也不見得能天天在每個屋子里都燒滿了?!?/br> 祁瀚的唇動了動,閉嘴了。 他太子府上用的都是好東西,自然不知曉連個炭也有用不起的。 晉朔帝低低應了聲:“嗯?!?/br> 他雖然覺得太子蠢了些,膽子小了些,但也沒有因著這種種缺點,真要太子這么著熬死。 晉朔帝還是下令,將祁瀚留了下來。 祁瀚好一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只能順從地應了。 鐘念月便與莊子里的人留著一塊兒烤紅薯。 見晉朔帝往外走,她還抬起頭來道:“等我同徐叔學好了,便烤幾個留給你們回來吃?!?/br> 孟公公忍不住笑了。 這鐘姑娘真是個妙人兒啊。 說是嬌氣吧,倒是也不喊苦也不抹淚兒,就是見哪處舒服便往哪處鉆。這留莊子里吧,也不嫌棄那莊子里的人粗鄙,還要跟人家學著烤地瓜。 這地瓜是什么新鮮東西么? 不是。 偏這鐘姑娘又還記著要給他們留幾個。 這都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什么珍奇異寶,陛下的寶庫都擱不下呢。 反倒是這么些小東西,還偏要給他們留著,那心意就別有滋味兒起來了。 此時晉朔帝步履一滯,應了聲:“好?!?/br> 隨后方才又往外走去。 鐘念月上次烤紅薯,還是小時候。 她爺爺家挨著一大片林子,在偏遠的鄉鎮。 那會兒她才六七歲吧,跟著父母一塊兒回老家。奶奶就將她抱在膝蓋上,揉在懷里。 爺爺給她烤地瓜,奶奶給她烤玉米。 鐘念月摸著摸著紅薯,便有些想家了。 她輕嘆了口氣。 她怕死,可又真想試著死一回,能不能回她本來的家。 那叫徐叔的莊稼人很快便從火堆里撿了個出來,笑著道:“這個好了?!?/br> 鐘念月剝了殼。 表皮一層烤得酥香,里面又軟又甜,一點也不噎。 鐘念月倒也就短暫地忘了要死這回事了。 這廂太醫還勸著祁瀚去睡下呢。 祁瀚還想同鐘念月交代幾句,只是他往那廂看了幾眼,最后也不得不承認,表妹眼里這會兒只有那烤地瓜…… 他堂堂太子,竟是連地瓜也不如! 祁瀚頭更疼得厲害了。 他按了按額角,只能憋著氣走遠了,總覺著他今日這一腔著急關懷的心思,像是都喂了狗了。 等躺到了床上。 祁瀚才忍不住又想。 ……那地瓜……總要分他一個的罷? 這頭鐘念月總共烤了三個地瓜。 糊了兩個。 可見不是個當廚子的料! 鐘念月便用厚厚的棉布將雙手一裹,在外頭玩兒堆雪人去了。 這清水縣里糧食珍貴,也沒有胡蘿卜一類的給人家作鼻子。鐘念月就自個兒撅了樹枝,在上頭一頓勾勾畫畫。 書容好奇出聲問:“這畫的什么?” 鐘念月想了想,怪丑的,便隨口一答:“表哥吧?!?/br> 鐘念月很快就玩得冷了,她也不逞強,脫了棉布,回頭就去抱晉朔帝留下來的手爐。 這剛抱上沒一會兒,便有人回來了,說是老爺的命令,要帶他們一并入城去。 鐘念月是無所謂的。 反正暖和,有得吃,又不受累,在哪里都成。 鐘念月叫書容把地瓜撿起來裝好了,便自個兒先去馬車里坐著了。 祁瀚遲些出來。 見著了院子里堆的雪人。 祁瀚不識得這東西,忍不住問:“這是做了個什么?” 一旁的侍衛遲疑半晌,道:“表姑娘似是說,做了個公子您?!?/br> 祁瀚震撼地望著那丑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