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
她這么一說,嬴華庭便也有些疑惑,沈蘇姀看了嬴華庭一眼,一雙眸子淺淺的瞇了起來,“昨日澹臺琦和我們在未央閣碰面之事只怕已經人盡皆知,他若是幫了我們,蘇閥的案子便能水落石出,可他眼下反悔,是不是有另外的人相助與他呢?我們可以投其所好讓他為我們寫證供,自然也能有旁人投其所好讓他搗亂?!?/br> 嬴華庭眉頭一簇,“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我們之后又和澹臺琦達成了協議?” 沈蘇姀微微頷首,“我還覺得,這個澹臺琦只怕是故意和我們碰面好給朝中的有些人提個醒,我們既然已經注意到他,那當年的事也就要浮出水面了……” 嬴華庭眼底露出冷光,“澹臺琦唯利是圖,可朝中出了我們之外還有誰能幫他達成所愿,他要的銀錢在朝中自然是沈家為大,這賜婚和王位,也不是隨便哪個朝官就能打包票的,便是竇閥申屠或是西岐的那些舊部也都是有心無力,是誰在我們之后找到了澹臺琦呢?” 沈蘇姀手中端著一盞清茶,聞言她削蔥般的十指在茶盞之上磨挲了一會兒,口中道,“只看著賜婚的圣旨來的如此迅疾,便知這個后來出現的人地位不會低,放眼朝中,能高過沈閥高過公主能左右皇上之心意的還有誰呢?” 嬴華庭淺吸口氣,“你是說寧閥?!” 沈蘇姀搖搖頭,“按理來說寧國公不會用自己女兒的婚事來做籌碼,可放眼朝中也只有寧閥有這個手段,當年的事每一家都使了力都受了損,唯有寧閥身在君臨沒有半點兒動靜,便是截大殿下也是皇上下的令,事到如今,四閥皆敗,沈閥不占朝堂得以保全,寧閥卻也置身事外了,有些事看起來很難解釋,可真相或許就是叫人出人意料,昨夜寧國公不是也在宮中,我就順著這么猜想一番罷了,無論如何,朝中的確有人不愿讓蘇閥翻案?!?/br> 此話一出,室內便是一默,這件事本就牽連甚廣,眼下被沈蘇姀如此一分析,果然寧閥也是有可能作祟的,若是如此,那便委實難辦的緊,見嬴華庭眉頭緊蹙,沈蘇姀不由一笑,“讓澹臺琦就范是不可能了,這件事也不必急,我們可先看看這朝堂情狀再論?!?/br> 嬴華庭搖頭一嘆,“眼看著就要有些進展了,卻又出了岔子……” 沈蘇姀垂眸笑開,“若是不難,便也不是叫一方權閥二十萬將士丟了性命的大案了,死了這樣多的人,總要有人站出來擔下罪責,這可不是一項小罪……” 嬴華庭聞言面色一時也有些肅然,一轉眸看向了一直未曾言語的嬴縱,只挑眉問道,“七哥與寧世子走得近,七哥可清楚當年之事寧家是否推波助瀾?” 嬴縱瞇了瞇眸子,一直落在沈蘇姀身上的目光看向了嬴華庭,口中道,“此事我早前問過寧世子,他只言當年圍堵大殿下之事皆是奉皇命而為?!?/br> 嬴華庭嘆氣,“此事到底是哪樣的只怕唯有寧國公知曉?!?/br> 氣氛沉凝,似乎是陷入了一個死局,寧閥這么多年來既然不曾包攬軍權本身的財勢亦并非靠前,哪一樣都不冒尖的中庸著,卻最得皇帝看重,更為要緊的卻是寧家雖然坐擁權閥之位卻十分的自律,哪怕想找個別的罪名來對付都極難,更別說眼下還沒有分毫證據證明寧閥和前事有關系,而這位澹臺琦又不肯配合,當真是難得很…… “澹臺琦本就不易就范的,他心底對當年之事只怕高興還來不及,又何必惹自己一身麻煩,既然賜了婚,想必焉耆的王位于他也是囊中之物了,且看他還在君臨留多久,我們急在一時也是不成,這幾日太后娘娘病重,公主多照看著太后罷?!?/br> 沈蘇姀語聲淡淡的一言,嬴華庭也知道此事不好辦,便也不再多說什么,卻是眸光一轉看向沈蘇姀和嬴縱,“皇祖母說等身子好些便為你們定下婚期,你們自己可有個章程了?” 沈蘇姀聞言抿唇不語,嬴縱看了她一眼道,“年前?!?/br> 嬴華庭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又說了幾句話便告辭,嬴華庭一走沈蘇姀面上便漫上了沉色,嬴縱拉她坐在自己腿上,一雙眸子緊盯著她不放,“你要怎么做?” 沈蘇姀沉吟一瞬問,“你覺得寧家和當年之事有沒有關系?” 嬴縱默了默,“若論寧國公尋常時候的為人,他倒是不像會做這等事的,可若說起如今的大秦,寧家卻又當真是六閥其二,再加上澹臺琦的反悔,也不是沒有可能?!?/br> 嬴縱極少有對事看不準的時候,見沈蘇姀眉頭緊皺看的滿是不忍,“什么時候再去見見竇準,當年大秦是誰和焉耆勾結,他或許是清楚的?!?/br> 沈蘇姀對當年之事自己心里沒底,本不想這樣早去提審竇準,眼下卻是不得不如此,眼底微光一閃,沈蘇姀嘆口氣道,“也沒別的法子了?!?/br> 嬴縱便握住她的手腕,“想何時去?我陪你?!?/br> 沈蘇姀雖然不相信那澹臺琦,可心底也是有那么一絲希望的,眼下這希望破滅不說,事情似乎變得更難了,她在嬴華庭面前尚可云淡風輕,可在嬴縱眼前卻無需偽裝,聽他這般溫言軟語心底回了幾分暖,想了想道,“過了這幾日吧,我要先知道幫著澹臺琦的人到底是誰?!?/br> 沈蘇姀話音落定嬴縱便也點了點頭,“也好,不若我讓容冽選幾個人去盯著?” “放心,我早叫人去盯著了?!鄙蛱K姀唇角一揚道出此話,見嬴縱眉頭稍皺有些遺憾的樣子她不由得失笑,“這些事我自己能做自然要自己做,只有自己做了才能心安些?!?/br> 嬴縱彎唇表示理解,撫了撫她的面頰叮囑,“不可cao之過急,你做什么都要當心些?!?/br> 沈蘇姀應聲,看了看外頭天色似呼也不早了便道要回沈府,嬴縱知道她必定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便也不攔著,一路將她送到了府門口才作罷,見送沈蘇姀的王輦遠去,嬴縱唇角掛著的淡笑才一點點的收了回來,瞇了瞇眸子回主殿,一邊走一邊問跟在身后的容冽,“寧國公那邊對此番賜婚是什么態度?澹臺琦和寧國公可有過從甚密?” 容冽跟在嬴縱身后道,“寧國公那里沒什么動靜,今晨賜婚的旨意下了之后澹臺琦便向寧國公府遞交了拜帖,拜帖被寧郡主退回,澹臺琦又送了禮物過去,適才送來的消息,禮物也被寧郡主退了回來,從始至終寧國公也不曾出面?!?/br> “寧氏慣會忠君事主,朝廷有心讓澹臺琦繼承王位,寧默又怎會舍不下一個女兒?!辟v一邊走一邊皺了眉,忽的頓住腳步,語聲寒涼道,“讓展狄來府中見我?!?/br> 稍稍一停,又道,“再讓王翦和朱瑞回來一趟?!?/br> 容冽聞言便蹙眉,“主子的意思是……” 嬴縱又重新邁步起來,“叫他們回來便是!” 容冽點頭應是,想說什么最終卻忍住了。 · 沈府之中,香詞的面色頗有幾分冷凝,“澹臺琦自宮中出來之后哪里也沒有去便回了城北的焉耆會館,期間他身邊的人一個都不曾出去,也沒有人去拜訪?!?/br> 沈蘇姀粉拳微緊,“這么說,是在他和我們見面之前就已經有人找上門了?或許是他提了別的什么條件那人沒有答應,他便用我們做幌子來脅迫那人?!?/br> 沈蘇姀低低分析一句,又看香詞一眼,“昨天中午之后有哪些人見了皇帝?” 香詞聞言蹙眉,“樞密院的一班臣子都在,連帶六部的幾位上書侍郎也都見過皇上,寧國公留的時間最長,還有幾位門下的老臣也留了頗長一段時間,二公主是晚間去的,留了一炷香的時辰便出來了,至于御書房里頭說了什么咱們的人一時探不出?!?/br> 沈蘇姀沉眸,“人太多了,若是在之前便和澹臺琦聯系上,那恐怕不一定是在昨日,或許這賜婚的圣旨也只是個巧合,或許皇帝有別的考量……” 想來想去,可能性越來越多,她便越發難以確定到底是誰和澹臺琦勾結在一起,搖搖頭道,“繼續盯著澹臺琦,和他接觸密切的人都記下來,還有,叫人盯著寧國公府?!?/br> 香詞應是,沈蘇姀想了想又道,“西岐那邊的案子也盯著些,壟斷國家軍器乃是大罪,且看朝上此番如何做判,和蘇閥舊案有關的那幾個西岐府臣要著重盯著?!?/br> 香詞應聲而去,沈蘇姀這才扶著額頭沉靜了下來,前次是申屠致本就要寫出蘇閥當年舊案的細節,卻好端端的上吊死了,再然后便是此番的澹臺琦,眼看著也要有所交代了,卻又忽然出了岔子,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若是故意為之,能讓申屠致死,能左右澹臺琦的心思,這個人這股子勢力,到底又是誰…… 心底懷著疑問,沈蘇姀對于天牢之中見竇準之行并不著急,倒是在沈府之中待了三日教沈君心練劍,沈君心天資聰穎,幾乎是看一遍就會,沈蘇姀便多用了幾分心力,連著將幾招復雜的招法都交給了他,沈君心倒是少見的再不鬧騰,練劍用功學課業用功幾乎讓沈蘇姀覺得他哪里出了狀況,又叫他身邊的下人到跟前幾番叮囑才放心。 這一日沈君心剛剛乖順的退出伽南館,那邊廂嬴華庭便到了沈府,剛踏進書房之門嬴華庭便已經道,“蘇姀,父皇已經命人備好了詔書,已是讓澹臺琦繼承焉耆王位了,此番是父皇和中書門下幾位老臣商量而得的結果,大抵是因為澹臺琦求娶寧郡主叫朝中放心了幾分,這幾日我特意叫人去查了,卻是說這讓澹臺琦繼承王位的心思在四五日之前已經有中書門下的在議論了,那夜里的賜婚也是父皇和幾個重臣交代了幾句的,蘇姀,你先前猜的只怕不對,寧國公雖然沒有抗旨不遵,可是寧郡主接旨頭一日的反應卻有些大,寧世子也為了轉圜這一門婚事亦費了幾分功夫,只是最后無果罷了,我想著那個賜婚的旨意是不是巧合呢?父皇和中書門下的有了這個意思,便先指婚了,指婚之后澹臺琦便察覺出了朝廷的意思,自然不需要我們為他出力,他也就不愿配合我們了?!?/br> 澹臺琦來君臨的時間已經有些長,他的來意分明,朝中早有論斷也是正常,沈蘇姀聽著嬴華庭的話苦笑兩分,“若是這般那就是極好,這么說來咱們的阻力還是未變,只是要從焉耆這邊下手卻委實有些難,眼下澹臺琦得嘗所愿,恐怕就要回去焉耆,如此一來就更難了?!?/br> 嬴華庭聽著這話卻是搖搖頭,“這倒不是,這個澹臺琦不僅想繼承焉耆王的王位,還想讓焉耆王早日禪位,再加上和寧家郡主的婚期尚未定下,據說他要留到五月初才會離開,咱們眼下還有大半月的時間可以想法子?!?/br> 沈蘇姀狹了狹眸,唇角也露出滿意的笑意,“澹臺琦油鹽不進倒也不算什么,他身邊的幾個人卻不一樣,那幾人身份很是不尋常,倒可以在他們身上多花些功夫,另外,竇準已有許久未被提審了,公主可想去見見竇準?” 嬴華庭當即起身,“我亦正有此意,澹臺琦來了君臨想必他已知道,這么些日子吊著他,只怕他心底亦是膽戰心驚的,依我看不如今日就去天牢走一趟!” 沈蘇姀沒想到嬴華庭眼下就要去,想到前些日子答應了嬴縱的話不由得有些遲疑,嬴華庭見她如此眉頭一挑,“怎么,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不若改日?” 沈蘇姀搖搖頭,“不必,不必改日,現在就去……” 兩人商量妥當便乘著嬴華庭的玉輦從沈府出發朝天圣門而去,一路朝帝宮以北的天牢慢行,兩人剛走到天牢之外消息便送到了容冽手中,容冽眉頭一簇看了看太液湖邊亭子里的幾道人影,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對著嬴縱道,“主子,侯爺和二公主去天牢了?!?/br> 嬴縱聞言眉頭一簇,掃了對面的寧天流和寧微傾一眼便站起了身來,道一句“我先走一步”便轉身離去,那略有些著急的模樣寧天流倒不覺得有什么,寧微傾卻是瞬間便皺緊了眉頭,咬了咬牙,“不就是去一趟天牢,值得王爺如此緊張?” 寧天流聞言蹙眉,看了看寧微傾搖頭一嘆,“阿傾,他心中沒你,你又何必執著?!?/br> 寧微傾轉頭看著寧天流,“便不是王爺,也不當是那個澹臺琦?!?/br> 寧天流眼底閃過一道不忍,見她雙眸泛寒不由低低道,“你不是已經答應了父親?此番圣旨乃是朝中重臣和圣上一道決議,并非是二公主唆使,這樣的圣旨你難道想違逆不成?” 寧微傾聞言揚了揚唇,未語。 ------題外話------ 接下來要寫的應該是全文最難寫的一段,你們家作者很不爭氣的卡文了。~o(gt_lt)o~已哭暈在樓頂~ ☆、124 天牢遇阻,繾倦溫柔! 沈蘇姀和嬴華庭已經多日未來天牢,便是這一方小小的天地,短短的三月之間死了一位權閥侯爺,進過一位天家皇子,眼下,還齊整整的關著整個西岐一家,又因為早前死過人,眼下的戒備更為森嚴,而沈蘇姀和嬴華庭來的突然,天牢的守官撲簌簌跪倒一地,很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嬴華庭揮了揮手道,“本宮要見竇準?!?/br> 話音落定便有人去準備,沈蘇姀和嬴華庭便跟著那守官朝竇準的牢房而去,一行人沒走幾步,赫然便看到其中一間牢房之中的火紅色身影,還是和那一日沈蘇姀在街市之上看到的一樣,這么多天,西岐闌珊在這天牢之中不得換衣不得沐浴,雖是背對著她們,卻仍是能想象得出形容狼狽,外頭的動靜并不小,西岐闌珊必定已經知道她們出現了,卻沒有半點動靜,沈蘇姀和嬴華庭相視一眼,只不動聲色的路過此處朝竇準的牢房去。 “吱呀”一聲牢門被打了開,多日不見的竇準仍是以一副不動聲色的平靜面容等著她們,嬴華庭走在最前,沈蘇姀跟在她身后,可沈蘇姀一抬頭便對上了竇準的眸子,竇準看著她的眸色有幾分深沉,含著某種讓沈蘇姀不安的意味…… “西岐馳和竇老離的不遠,竇老可知?” 當先開口的依舊是沈蘇姀,竇準聞言雙眸微瞇,唇角不置可否的揚了揚,沈蘇姀便又道,“當年竇老陷害蘇閥的時候只怕不曾料到今日的結局,三大權閥都已倒臺,下場嘛,也只是比當年的蘇閥好了那么一點點,西岐馳身有重罪只怕也沒幾日好活,竇老早前應下本候的話是不是應該兌現了?作為回報,竇煙和竇宣會在南邊過的很好?!?/br> 竇準垂了垂眸子,“看樣子申屠致并未對侯爺提起當年之事?!?/br> 沈蘇姀和嬴華庭相視一眼,各自的面色都有些沉暗,正覺得不妥之時,竇準卻又抬起了眸子看向他們二人,“侯爺和公主有什么要問的便問罷,罪臣能說多少便是多少?!?/br> 本以為竇準會因為早前申屠致之死有所忌憚,卻沒想到這話鋒一轉竟然就要招了,沈蘇姀和嬴華庭眼底又是一亮,這邊廂嬴華庭已經止不住的道,“當年在君臨之中你們是如何暗害蘇皇后和大殿下的你已經交代,那本宮再問你,當年步天騎忽然往西北方向去是為何?焉耆為何能忽然入關?出事之時父皇連下七道詔令出去蘇閥卻為何沒有回應?你和申屠還有西岐,甚至還有寧閥,又是如何分工明確的?這所有的一切,都細細道來?!?/br> 聽著嬴華庭連番的問題,竇準卻搖頭笑了笑,蒼老的面容之上一雙眸子微瞇,口中幽幽道,“公主問題諸多,其實遠沒有公主想的那樣復雜,若蘇閥當真是被冤枉,只需假造兩份圣旨調開步天騎和天狼軍,九巍關兩方大軍都被調走,焉耆趁虛而入難道還需要人教?而后再將皇上給步天騎的詔令從中阻斷便可,步天騎二十萬大軍,一旦出現了通敵叛國的勢頭,皇上必定會下令誅殺,竇閥的私兵聯合申屠再加上鎮西軍,步天騎又哪里有活路呢?” 嬴華庭聞言眉頭一簇,“什么叫蘇閥當真被冤枉?眼下還有誰會比你更清楚當年之事的前因后果?你這話的意思莫不是說當年蘇閥的冤案并沒有人和焉耆串通?而焉耆就是剛剛好的在那個時候破關屠城了?既然如此,你且交代一番這個假造圣旨和阻斷步天騎消息的人該是誰?誰能對步天騎假造圣旨?蘇閥當年的勢力不小,又是誰能從中阻斷消息來往?” 嬴華庭語氣不善眸帶厲色,眉頭緊皺的模樣頗含著幾分煞氣,竇準聞言卻是不怕,垂著眸子默然一瞬,忽然又搖了搖頭,看著嬴華庭道,“老夫已經是戴罪之身,眼下幾大權閥都已倒臺,其實當年的細節老夫也并非事事經手眼下也委實說不清楚,公主眼下想為老夫安上怎樣的罪名都可以,說起來,當年的蘇閥一門忠烈護衛大秦,雖然權勢赫赫卻到底不善政謀,要做點手腳也沒有公主想的那樣難,這君臨城之中誰不想自己站在最高位上呢?” 見竇準言語十分含糊且有嘲諷之意,嬴華庭頓時冷笑一聲,“今日是本宮審你,可不是叫你在這里和本宮講這些歪門邪理,蘇閥一家滿門忠烈又有何錯?!朝堂之上正是有了你們這些只顧著自己的腌臜小人才變得烏煙瘴氣污穢不堪,為了一己之私做下此等狠辣之事,竟還要大言不慚怪罪到別人身上?!那二十萬將士,那蘇家滿門,在你眼中是不是連你竇國公的半分侯位都比之不上?論蘇閥之名,你尚且沒有這個資格!再來,本宮若是想隨意在你身上按個罪名,又同你這等厚顏無恥的小人有何不同?!天牢三載,你可是還沒有反省好?那也無礙,一百零八道大刑在你身上齊齊過一遍,看你到時候還能不能嘴硬!” 竇準之語激怒了嬴華庭,見嬴華庭語帶憤慨,竇準狹了狹眸,掃了站在嬴華庭身后的沈蘇姀一眼再不言語,見他如此,嬴華庭冷笑了一聲,轉頭看沈蘇姀一眼道,“既然他不肯說,看來是將早前對咱們許下的諾都忘了,本就慣會使陰謀詭計,咱們又何必給他好臉色!” 用刑這等事對于嬴華庭來說并不習慣,可她此番這般道出可見她當真是動了怒,一轉過身便看到沈蘇姀有些難看的面色,她眼底生出幾分不忍來,語聲一時也低了幾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蘇姀,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無需顧忌我?!?/br> 嬴華庭乃是再提醒沈蘇姀早前用竇煙和竇宣的性命威脅竇準之事,眼下竇準不愿配合,竟是一副連竇煙竇宣的性命都不顧的模樣,自然是叫兩人為難至極,卻見沈蘇姀只眸光幽幽的看著竇準,輕聲問道,“竇老自然不是怕死的人,早前說北宮骸骨案那般利落,可眼下卻是三緘其口了,竇老到底是在忌憚什么?或者還有別的條件?若是有,盡可提出來,竇老雖然天牢,可眼下的天牢不必申屠致在時那般,沒有人能傷的聊你?!?/br> 連著說了幾句,竇準仍然垂眸不語,沈蘇姀唇角一抿,眼底立刻閃出兩分寒光來,“還記得前次竇老說北宮骸骨案之時曾到還有更叫人寒心的要講,怎么,眼下改注意了?竇煙和竇宣也不管了?若是用刑,憑竇老的身子,恐怕挺不了多久!” 兩人軟硬兼施,可竇準卻像被定了神似得垂著眸子養神,全然不將她二人之語放在心上,沈蘇姀看著竇準這不尋常的樣子心底驚疑不定,正要再說,牢房門口一道身影一閃而入,卻是適才那天牢守官,對著她二人一拱手道,“公主,侯爺,秦王殿下到了?!?/br> 話音落定,沈蘇姀和嬴華庭都是一鄂,便是垂著眸的竇準都抬起了頭來,沈蘇姀抬了抬眉頭便走出了牢門,果然看到嬴縱一身墨袍正大步而來,見她站在牢門之外望著他立刻便走了上來,唇角稍彎道,“本要去沈府看你,卻聽聞你和華庭到了天牢?!?/br> 沈蘇姀在牢房之中緊繃著的心弦見到他便是一松,拉著他往遠處走了幾步才道,“澹臺琦要繼承焉耆王位了,公主早間告知與我,我和她臨時想著來天牢一趟,便不曾與你說?!?/br> 嬴縱聞言點點頭,反手將她握住,捏了捏她的掌心朝牢房里頭掃了一眼,“可交代了?” 這么一問沈蘇姀的眉頭再度皺了起來,搖搖頭道,“不曾,不僅如此,還說當年之事大秦并沒有人和焉耆勾結,只說若蘇閥冤枉,那君臨只需造假兩份圣旨又隔斷蘇閥的消息來往便可,至于這細節卻是不肯說,還言我們大可隨意將這罪責落在他頭上便可?!?/br> 嬴縱狹眸,語氣一時也更低沉起來,“竇準的心性,他若不愿說這樣問怕是不成?!?/br> 沈蘇姀點點頭,還未說話身后嬴華庭的聲音已傳來,“咱們只怕問不出了,還是行刑罷?!?/br> 沈蘇姀和嬴縱看過去,便見嬴華庭沉著臉站在牢房門口,不遠處展狄是跟著嬴縱一起過來的,聞言便上前一副聽命令的樣子,沈蘇姀便看了嬴縱一眼,口中無奈道,“只怕用刑他也是不肯招的,只是眼下卻也沒了別的法子?!?/br> 稍稍一停,沈蘇姀又看向展狄,語氣利落起來,“就用你刑部的法子,每日提審一個時辰,飯食弄得好些,哪一日招了哪一日來報我和公主,不論如何留著一條性命?!?/br> 展狄聞言當即應是,沈蘇姀想了想,轉身又走到牢門口朝里頭看了一眼,卻見竇準依舊還是維持原來的姿勢坐在那矮凳之上,似乎對她適才那每日用刑的命令也沒有任何反應,心底稍稍一沉,身后卻有嬴縱靠了上來,大抵是嬴縱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垂著眸子的竇準轉頭看了她們一眼,眼底幽光一閃,唇角揚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 沈蘇姀看的眉頭一皺,只覺得自己二人賜婚的消息竇準恐怕已經知道,這么一想又覺得這天牢不甚牢靠,又轉身去吩咐展狄,“這一處牢房再多派些可靠的人手,每時每刻都要盯著,切莫叫有心人內外遞了消息?!?/br> 展狄自是領命,沈蘇姀便轉身看了嬴縱和嬴華庭一眼,“這里交給展狄,我們先走?!?/br> 三人一行便出了天牢,天牢之外聽著嬴華庭的玉輦和嬴縱的王輦,嬴華庭看了看他們二人一笑,“七哥既然來接你,那我就自己先走了,去壽康宮一趟?!?/br> 沈蘇姀自然點頭,“公主不必著急,竇準性子不比常人,恐怕咱們要等一等?!?/br> 嬴華庭頷首,轉身上了自己的玉輦,沈蘇姀和嬴縱站在原地看著她的玉輦走遠,這才轉身看了身后的天牢一眼,又看向嬴縱,“這地方可怕嗎?” 當初為了扳倒五殿下嬴琛,嬴縱曾自己設計自己進過這天牢,見沈蘇姀這么一問,嬴縱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竟綻出幾分笑意,拉著她上了王輦才望著她道,“你我都是從死人堆爬出來的,天牢有甚好怕,只是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你分明明白我要被人陷害卻不曾告訴我,等我被關了進去你卻又為我奔走,老實告訴我,你那個時候是怎么想的……” 沈蘇姀的心境本有些沉郁,聽到這話眉頭一挑,兩年之前的他們可還在算計,直至最后,她把他算計到戰場上去了,那個時候,她可是將他當做仇敵的,便是有那么一絲絲的惻隱之心也委實算不得什么,沈蘇姀抿了抿唇,一時有些不好答。 嬴縱一嘆攬她入懷,雖然未語面上卻是露出濃重的失落來。 沈蘇姀見他少見的露出這幅頹然失望模樣哪里還能不心軟,當即便轉頭瞧著他的眸子道,“那個時候我還在誤會你呢,因而心底總是叫自己恨你遠離你,雖是聽到了嬴琛和澹臺瓏的話也沒想著報與你聽,卻不知本就是你自己設下的圈套!” 沈蘇姀說著便靠過來兩分,頗有些安撫他的樣子,嬴縱聞言卻狹了狹眸,一雙墨藍的眸子定定瞧著她問,“倘若我后來不告訴你當年之事,那你是否要怪我恨我一輩子?” 沈蘇姀聞言愣了住,眉頭微挑的想了想,竟是看著他點了點頭,一瞬間,嬴縱的眸色便又沉暗下來,沈蘇姀看的失笑,卻也知道嬴縱的心思,當即靠入他懷中將臉頰貼在了他頸側,口中低笑道,“你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卻偏要這樣問,卻不知你這本就是假設,這件事我自會查下去,無論如何當年的真相我也會知曉,誤會早晚也會除了,又怎會怪你恨你一輩子呢,兩年之前我雖心中雖然告誡著自己你是仇敵,腦袋里卻還是有些殘存的念想,因而才在你面前破綻百出,我雖不能說那時便傾心與你,可卻也不能說待你沒有半分心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