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沈蘇姀立時應聲,“甘美香醇,自是上品!” 嬴策正在為眼前的美酒陶醉,“郡主的手藝真真是好,今日若不來只怕便要錯過了,還是七哥有口福!” 話中帶著nongnong的艷羨,寧微傾面上唇角微揚,本就精致的面上頓時泛出一抹嬌艷光芒,頓時看了沈蘇姀一眼,沈蘇姀這才恍然為何今日要喝這酒,見寧微傾那目光略帶深意,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接口道,“郡主對王爺真是與別個不同,王爺好福氣?!?/br> 沈蘇姀的語氣平常,并沒有過分的感嘆,好似此話真真發自肺腑,嬴縱聞言周身氣息半分不變,更好似默認了此話,嬴策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話說得不對,看看在座幾人都面不改色這才微微松口氣。 可下一瞬,一言未發的嬴縱忽然抬手將自己面前的酒盅放在了沈蘇姀面前,因寧天流顧忌著沈蘇姀年紀小便只給她斟了半杯,嬴縱此刻將那半杯酒拿走,看著她不動神色的道,“既覺得好便多飲半杯——” 他周身上下的氣息半分不變,那話更是說的平平淡淡叫人聽不出不對,寧微傾見之一笑,“也好,這酒雖有兩分后勁但是多飲半杯也無礙!” 嬴策端著酒杯與沈蘇姀一碰,“這酒對身子好呢!且干了!” 嬴策說完一口飲進,其他幾人都看著她,沈蘇姀不喝都不成了,嬴縱淡淡看著她,眼神破天荒的沒有那么森寒沉暗,沈蘇姀便就著那酒盅喝了一口,頓覺唇齒生香周身醞暖,她眸光微亮,“果然是好酒,郡主五年之前便能釀出此酒,可見郡主定是心靈……” 那“手巧”二字還未道出,體內的香暖之感忽然被一陣眩暈代替,沈蘇姀深吸口氣,那眩暈感不僅愈發強烈甚至還讓她覺得似曾相識,心頭猛地一震,她驟然抬眸不可置信的看著嬴縱,卻見那本來眸色淡淡的眼底不知何時已蘊出一股子莫測寒意! 沈蘇姀動了動唇卻說不出話來,模糊之間只瞧見那鬼面之下略紅的薄唇此刻微微一揚,隨即那低寒而挾著興味的聲音便在她耳畔響了起來。 “嘖,竟如此不勝酒力……” · “沈蘇姀,你可認得長生劍?” “認得……” “沈蘇姀,你怎生知道本王的武功路數?” “琢磨過……” “沈蘇姀,你到底想干什么?” “報仇……” 驟然睜眸,目之所及是華麗的挑高穹頂,朱漆彩畫講述的是上古的仙女天神相愛而不能在一起的故事,明艷的色彩栩栩如生的畫工,美艷不可方物一時讓沈蘇姀失了神,那悠悠的低寒之聲還在耳邊徘徊,沈蘇姀慶幸這只是個夢。 沈蘇姀的慶幸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她一轉頭就看到一道墨色的身影正佇立在她床前,嬴縱已經摘了面具,身上鎏金繡銀的錦袍也除了去,挺俊硬實的身子只著了一件墨色的寬松直綴,他雙手抱懷靠在床柱之上,居高臨下看著她的眸子之中滿是深思,“沈蘇姀,你要為什么報仇?” 心頭陡然一震,沈蘇姀所有的慶幸在此刻變得粉碎,她眸光一轉看向窗外,天色竟然已經入夜,再看了看此刻躺著的床榻,當然也還是他的床榻,沈蘇姀漆黑的墨子半瞇,看著眼前此人咬緊了牙關,他……竟然又給她下了藥! 且是在那眾目睽睽之下! “你這般看著本王是何意?” 嬴縱雙手垂下,撐著床榻傾身看她,見她的眸光在這屋子里亂掃,他唇角維揚,陡峭俊朗的面上剛硬之色一淡,合著那墨藍之色堪堪透出兩分妖異的蠱惑,“這屋子里沒別個,誰也沒想到你這般不勝酒力,才喝了半杯便暈了,本王留下你醒酒,他們先走一步?!?/br> 見她眸色愈發怒氣滿溢,嬴縱笑意更重,“且告訴本王,你要為誰報仇?” 沈蘇姀心頭“突突”急跳,適才她的回答雖然都是模糊不清的,可每一句都能叫他生出無限的懷疑,沈蘇姀深吸口氣,再睜開眸子之時眼底已經一片清亮,“為死去的父母報仇,為哥哥和長姐報仇,王爺可明白了?” 嬴縱眉頭微挑,沈閥世子之死他當然知道,對沈閥內部的爭斗也有兩分明白,如此一想她口中的“報仇”二字也算說得通,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她仍然在騙他,唇角維揚,他又繼續一問,“那你如何認得長生劍的?” 沈蘇姀大氣兒也不喘,“也并非認得,只是我曾在《五洲志》上看見過十大名劍的樣子,這把長生劍的樣子自然也看過一次,只是不太敢確定罷了?!?/br> “五洲志……” 嬴縱淡淡呢喃出三字,本就傾著的身子伏的更低了些,幾乎是擦著她的鼻尖,他緊盯著她的眼睛,“那為什么,你又琢磨過本王的武功路數呢?你連本王的面都沒有見過,又是從何處見過本王的武功?” 沈蘇姀唇角一動,他猛地離得更近,那樣子好似要朝她吻下來似得,沈蘇姀倒抽一口冷氣再不敢動,話也那般生生吞了下去,嬴縱眸光半狹的一笑,“你可千萬別又說是你哥哥告訴你的,在虎賁營中,他從不上武課?!?/br> 沈蘇姀額間沁出汗意,背脊直直的僵了住。 嬴縱眼底的深沉之色卻更暗,他的語聲驟然變作低寒,“你不僅琢磨過本王的武功,你還與本王交過手,否則,怎會將本王每一招每一式都銘記在心呢?” 沈蘇姀額上冷汗更密,嬴縱的語聲厲然一定,“說,教你這些東西的是誰?!” 嬴縱的眸色幽幽,她不過才十二歲已經有那般身手,他的武功招式本就刁鉆凌厲,若非親自與他交過手且常年研究他的人根本不可能應對自如,可那一日,她雖然神智有些封魔,可那樣的身法與手段也不該是她應該有的,必定有人在背后教她! 她那一招一式,竟然讓他想起個人,可那個人早就死在了西境…… 教她的人到底是誰呢? 她這般偽裝自己隱藏自己的實力又到底是為了什么? 為了給死去的沈閥世子報仇? 嬴縱在心底搖了搖頭,當年沈閥世子一事唯一的兇手只可能是沈家二爺,可那沈二爺兩年之前早就病倒在床,她若是為了報仇而來,她又打算如何報仇呢? 嬴縱總覺得,她之所圖,應當不只如此! 他抬手覆上她的額頭,濡濕的汗意在他帶著一層剝繭的指腹云散開來,嬴縱淺淺的勾了唇,“看來果真是有人在你身后教你了,沈蘇姀,告訴本王,教你的人到底是誰?本王從不知還有誰對本王的身手如此熟絡,她將你教成這般模樣,是想將本王怎么樣呢……” 任何一個師父都不會特意的去教自己的學生某一個人的武功套路,可一旦她教了,那只能說明這個師父對這個人有所圖,嬴縱的手一路從她的額頭滑到了側臉上,富有從側臉露在了她的下巴上,他強迫著讓她抬起頭來看著他。 “本王一直在疑惑你怎么會了解本王那樣多?!?/br> “現在……本王明白了?!?/br> 他的話帶著陰測測的深長,沈蘇姀被他壓迫的“噗通”“噗通”直跳的心卻緩緩地落了下來,她半瞇著眸子看著他,心中在想如何將這個謊圓好。 “怎么,打算就這么牙關緊咬不說話?” “那個人是不是只教了你本王的武功路數,卻沒有告訴你本王的耐心極其有限?” 話語越發沉厲,那低寒的話語之中好似蘊藏著即將蓬勃而出的怒意,墨藍色的眼底一抹虎豹一般的光驟閃而逝,饒是誰都應該害怕,只除了沈蘇姀。 “王爺想太多了,這世上還有誰能如此了解您呢!” 沈蘇姀的眸光鐵錚錚的黑亮,嬴縱握著她下巴的手漸漸用力,她對他所言十句有九句是假,嬴縱盯著她故意大睜著的眸子,看著她故意做出的雄赳赳的樣子,看著沈蘇姀受不住的將眉心緊皺了起來他將手微微一松,眼底嗜血之色一消,他的語氣忽然又變得輕飄飄,“且告訴教你的那人,這世上無人能忤逆挑戰本王,等本王找到他的那一日……” 他忽然頓住了話頭,沈蘇姀深吸口氣立時接口,“王爺待如何?” ——果然! 眼底綻出一絲幽光,嬴縱看著沈蘇姀懊惱的閉上眸子冷冷一笑! 他直起身子,仍是那般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到時候你自會知道?!?/br> 他的話語幽幽,腦海之中推測著那藏在她背后的人是誰,他想找的人,自然能找得出,想到她對蘇閥之事的關心,嬴縱眼底忽然綻出幽光一抹,銳利,冷酷,更帶著幾分不可置信,隨后,那抹不可置信漸漸消散,在那墨藍的眼眸深處,似乎彌漫著兩分悱惻期盼…… ------題外話------ 雖然沒有懷疑到蘇姀身上,但是這也算個大進步了哈~! 謝謝投票滴姑娘喲……兩萬更什么的……步步需要點時間滿血復活…… ☆、069 把柄 府門打開,陳叔看著沈蘇姀有兩分意外,“五姑娘——” 沈蘇姀一笑走進門來朝庭院深處去,“孟先生尚未起來?” 陳叔點了點頭,此刻晨光堪堪破曉,院子里有些小孩子正在灑掃庭除,沈蘇姀從未在這樣早的時候過來這里,陳叔當然意外,“昨天晚上先生夜觀天象,至半夜方才睡下,這會子必定還未起來的?!?/br> 聽他這樣一說沈蘇姀點點頭一笑,“無妨,我先等著?!?/br> 沈蘇姀走進那翠竹挺秀的小院之中站著,淡淡的竹香和著微曦晨光讓她心頭一靜,昨夜整整一晚的心神不寧讓她忍不住這樣早便過來,她沒有聽從他的勸告,她低估了那人的洞察力,而今,讓自己落入舉步維艱的局面。 “吱呀”一聲,靜靜關閉著的房門忽然打了開來,沈蘇姀轉身,孟南柯披著一件青色的袍子正站在門口,面上略有倦容,沈蘇姀見此便明白了,昨夜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星宿推演最是耗費人的心力精神,偏生她來得這樣早。 “吵醒你了?” 孟南柯走出廳門就在她面前的石桌上坐了下來,深吸口氣閉了閉眸,“這下該你著急了?!?/br> 沈蘇姀苦笑一聲,“他以為我身后有人教我?!?/br> 孟南柯睜眸,眼底又是一片清明之色,掃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你但凡遇到他的事總會緊張,可這最近卻愈發大意,他現在必定已經著手調查與你,沈家五小姐身邊可沒有什么厲害的師父,你還是早點想法子吧?!?/br> 沈蘇姀蹙了眉頭,不知想起了什么語氣微微一沉,“最近發生的好些事情與我從前認知不同,或許真是我太大意,破綻一個接著一個,沐蕭說的沒錯,若說這世上有誰了解我,他絕對算一個?!?/br> 微微一頓,她復又看向他,“昨夜看到了什么?” 話一問出口沈蘇姀便清楚的看到孟南柯面上的暗色一閃而逝,他長長的嘆出口氣,“大秦國運昌盛,而嬴縱的帝王星竟然比嬴珞的還要亮些……不過……” 孟南柯微微一頓轉頭看向沈蘇姀,眼底暗色愈深,“不過,他那帝王星的位置并不算好,在他之下有一顆暗星,一旦那暗星一亮,他的光芒就要被擋下去,他身邊的隱患頗多?!?/br> 沈蘇姀心頭一跳,“可能看出那隱患是什么?” 孟南柯搖頭,“看不出來,只是看那距離頗近的樣子,應當是他親近之人?!?/br> 沈蘇姀唇角微抿的垂眸,孟南柯卻看著她搖了搖頭,“不是你?!?/br> 沈蘇姀聞言說不出心頭到底是喜還是憂,孟南柯看著她垂眸的模樣眉頭一皺,“骸骨之案將有破機,會有人助你成事,竇閥的運星這幾日成兇相,你的機會不遠了,等此番骸骨案起到了該起的作用,對于嬴縱,你不可再猶豫?!?/br> 沈蘇姀豁然抬頭,她對他何時猶豫過? 孟南柯對上她疑惑的眸子,緩緩開口,“目前,你的命星與他的帝王星光耀無二相輔相成,小蘇,你在助他……” 沈蘇姀心頭陡震,孟南柯的眸色則越來越沉。 觀星亦是觀心,心動,則亂。 · 沈蘇姀帶著新制的香進宮,嬴華景早前說過的學藝并沒有成行,最終沈蘇姀往她的景陽宮送去了兩盒青蓮香作罷,剛走到內儀門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正在想那人是誰,背對著她的人卻忽然轉過了身來。 “沈姑娘!” 安原一臉的驚喜,上前幾步走到她面前來做禮請安,沈蘇姀認出了他來,點點頭心中微動,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道,“你怎生一個人站在這里?” 安原聞言瞬時苦了臉,似乎有什么事難以說出口,只輕聲道,“在等我家公子?!?/br> 沈蘇姀眸光微閃,“你家公子去了賢妃娘娘那里?” 安原點點頭,“去了一會兒,小人正在此處等著?!?/br> 沈蘇姀點點頭算作知道,便聽安原小聲的道,“這幾日虎賁營又開始收新學生了,我家公子想入虎賁營,找了賢妃娘娘好幾次了,也不知能不能入?!?/br> 那日里申屠致對申屠孤的態度她是瞧見的,怎生他還沒打消從軍的念頭?有申屠致在,賢妃娘娘那樣的性子又怎么會答應他呢,沈蘇姀默了默,“其實如果要從軍的話也不一定非要入虎賁營,朝廷有自己的直轄禁軍,除了留在君臨城的,東西南北有四大駐軍,倘若你家公子在賢妃娘娘那里沒有得到答案,倒可以試試外面?!?/br> 安原知道沈蘇姀說的是鎮南、鎮北、鎮西、鎮東四大皇帝直轄的軍隊,聞言卻將眉頭微蹙,“公子在那幾處沒有人脈,家中老爺又不喜歡公子從軍,到時候……公子只怕一輩子都只能從最底層做起,就算不被老爺半途抓回來,恐怕也不能繼續往上走?!?/br> 大抵是因為此前沈蘇姀救過他,所以安原不由得就對她道出了實情,沈蘇姀眼底暗色一閃,隨即又想起了那夜在申屠府中所見挺直而執拗的背影,她想了想,“也并非會升不上去,只是要比別的世家子弟辛苦些罷了,幾大駐軍總有老侯爺夠不到的地方,比如東海邊上的鎮東軍,只是那鎮東軍實在是不簡單……” 稍稍一頓,她眸光鄭重得抬起頭來,“為什么不去找三殿下呢?” 安原愣了愣,沈蘇姀的眸光定定讓他下意識的便生出信服之心,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沈蘇姀復又一嘆,好似自言自語的道,“其實就在申屠家做一個富貴公子也沒什么不好,你家公子若是去從軍,可要比現在難熬的多了,戰場之上,生死不定!” 安原聽著她那句生死不定眼中瑟瑟一顫,隨之又堅定的道,“我家公子不怕!” 沈蘇姀不由笑開,“那便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