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說的簡單……”毒瑾似乎說了什么,但他的聲音過輕,我一時沒聽清,正待開口詢問,忽然眼前一花,他已經站了起來,居高臨下望著我,語帶諷意:“誰人問過她的想法?又有誰人給過她選擇?表面上是榮耀加身,卻一步步被推上風頭浪尖,最終淪為派系斗爭的犧牲品!無數犧牲品中的一個!” 恭王女加墨臺府加左相,正好構成世上最穩固的形狀——一個相互制約的勢力三角——往好的方面說,朝廷的基石堅牢,不易出現朝綱不振、政局動蕩、jian臣橫行的局面,同時也意味著,倘若有人意圖打破那樣的格局,必須耐心地各個擊破,不可能一蹴而就。 我仰頭,將毒瑾的反應盡收眼底,心里微有打量,口中繼續問道:“看來你心里一直很清楚公孫大人猝然離世并非意外啊……你之所以如此篤定,是不是有人跟你透露過什么內情?” “篤定有什么用?恭王女是皇親、墨臺府算國戚、左相居百官之首,無論是她們之中的誰要公孫丠死,都跟掐死一只螞蟻般容易!好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盛世朝堂??!”毒瑾冷笑。 聞言,我沒立刻接話,不確定毒瑾是故意避開敏感人物不提,還是難抑內心的情緒。其實,在我看來,要公孫丠死并不容易,不然就不會采取那么麻煩的殺人方式了——或許公孫丠最初遭遇的真的只是一些小意外,或許動殺機的不只是一兩人,或許大家動手時都顧慮做得太明顯而被他人抓住把柄……幾乎是不約而同的,當公孫丠“走霉運”的傳言不脛而走之后,有心人就開始著手制造意外,于是死亡陷阱豁然誕生——該感慨一句,果然是團結力量大??! “那個……恕我冒昧,你把你的妻主公孫丠之死歸咎給恭王女、墨臺氏跟冉燮左相的同時,不覺得自己放過了一個很關鍵的人嗎?”我委婉地把話題帶回去,只為驗證心中的猜測——那個見死不救的人,那個推波助瀾的人,那個真正得益的人。 “難道你在懷疑我?”毒瑾面露薄怒。他的五官天生妖嬈,說通俗一些,就是怎么看都像不安于室的狐媚子,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張臉猛然肅起,竟讓人感到颯颯殺氣。 “當然不是?!狈裾J的話語脫口而出,我正色道:“你一心渴望脫離門派,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即是公孫丠,你何嘗忍心毀去呢?” 一如我決定握住墨臺妖孽的手的時候,帶些焦慮,帶些彷徨,但是更多的是對新生活的期待——那樣的心情,我怎會不懂?! “毒瑾,你曾說我們倆同病相憐,那么,如果說這世間真有什么人可以了解你,那人必定是我。以前在門派,我覺得外面的世界距離好遠,根本看不見出路,因為想得太多,所以不敢輕易逃離,而現在,好不容易擺脫藥光了,前方依稀有路,卻又看不見光……我好不甘心啊,我想要的不過是平平淡淡的生活,這個愿望奢侈嗎?”我越說越精神,越想越火大,一掃先前悲涼的心境,抓住時機挑撥鼓吹: “你與其費神想象自己會如何死,不如好好規劃將來的生活,趁著還能自由行動的時候離開你的主子,離開皇都吧!哪怕只有一絲希望,都別放棄,即使遍體鱗傷也掙扎著走出一條活路,不為任何人,只為你自己!” 毒瑾目不轉睛地凝睇我半天,語氣放緩了些:“你……是好人?!?/br> 這話我聽得頗為受用,好人自然會有好報的,我滿心期盼毒瑾能因一時感動而放我離開,但他冒出的下一句卻讓我面皮微抖: “跟公孫丠一樣的好人!她明知我只是在利用她,仍無條件地對我好,她說她會等我真心接納她,但她走得實在太早,我還來不及報答她的恩,也沒有還她的情?!?/br> “那個……”能不能別把我與公孫丠放在一起,我比較喜歡長命百歲。 “可是,”毒瑾美眸一眨也不眨,直白地說道:“毒玄,你真的清楚自己在跟誰人抗爭嗎?已然身陷囹圄的你不管說什么都不具說服力,也許你自詡運道足,不但享受墨臺氏的庇護,還得到冉燮府兩位公子的垂青,甚至連性空求解的顏先生都對你……” 毒瑾的話嘎然停住,目光從我身上移開。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接道:“我現在等的是奇跡的發生,反正還有時間,我能一邊泡澡一邊等……” 話說得很溜,慢半拍注意到毒瑾好像提到了什么“顏先生”?!很陌生的稱謂,但是莫名惹人在意,我不禁潤了潤唇,小心翼翼地問道: “請問,你說的顏先生,是我認識的那個不諳世故不明狀況不讓人省心的顏姓某人嗎?” 毒瑾沒理會我的提問,轉身收拾食具。 “應該不可能……他現在應該遠離皇都了,不是嗎?我交代得很清楚,他不可能沒聽懂的,不是嗎?何況他稟賦異能,尋常人根本無法阻攔他,不是嗎?”每說一句,我都反問一聲,不是真的指望毒瑾來回答,只是試圖平復內心的不安。 毒瑾聞言輕嘆,道:“毒玄,你現在怎么還有心情擔心別人?” “那個哪里是‘別人’?那個是我的徒弟、我的債主、我的……家人??!”心頭一緊,我幾乎是喊出來的,困在缸內的身體開始掙動。 我對顏煜的感情,并非對他外貌的迷戀,也不是對他心有愧疚,只是很自然地將他納入我的羽翼下,然后全心全意地守護他——請相信,我比世上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幸福! “你放心,顏先生很好,他……在宮里會越來越好的?!倍捐K于肯對上我的眼眸,似在探究我的想法。 “宮里?”為什么……心神大震,大腦霎時空白。 “我也是剛聽到消息,就在你來這兒的那晚,顏先生出現在宮里,他向皇上求了一愿?!倍捐従徴f道。 “求愿?”宛如一只學舌的鸚鵡,我只會傻傻重復毒瑾的話。 “愿墨臺氏與墨臺夫人無罪,皇上當場就允了?!?/br> 我費了好大勁才吸收毒瑾的話,一股氣血涌上大腦,喃喃:“原來如此!原來她連這個都算計進去了……” 缺失的拼圖碎片終于找到,環環相扣的謎題迎刃而解,可我感覺不到輕松,喉口發酸,我艱澀地問道: “那么,代價呢?皇上特赦的代價是什么?” “留在宮里,顏先生放棄修行者的身份留在宮中?!倍捐蛔忠活D清晰地說道。 “哈、哈哈……”下一秒,我大笑出聲,笑岔氣了還邊咳邊笑,咳得眼淚仍在笑,周身氣息大亂,五臟六腑如受煎熬,然后用盡氣力喊道: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86瘞玉埋香塵土慘淡2 長久以來,墨臺妖孽囑我提防恭王女與冉燮左相,紫羅蘭讓我留神恭王府跟墨臺氏,我一一記下,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不想還是遺漏了對自己威脅最大的敵人。 懿淵帝,現不足而立之年,自幼持大儒之論,長年推仁德之政,她展現出的寬厚柔和,往往讓人忽略了她的本質,身為帝王的本質——稱王者,須大韜略、大韌性、大志向,以及……虎狼之狠。 我有幸瞻仰過龍顏,談不上強烈的反感,只是沒辦法喜歡,依心理學的解釋,產生排斥的情緒是由于內心的不安,代表個性上感到壓抑?,F在想來,也許我潛意識接收到懿淵帝對我的敵意,只是沒能上升到理性認知,所以忽視了。 正因這般微妙的排斥心理,加之我未曾有根深蒂固的忠君觀念,故而可以自由地想象揣摩——拉攏毒瑾收買申屠瘋子的正是懿淵帝,比冉燮左相更有權勢,比恭王女更加高貴,并且能約束墨臺妖孽,完全符合條件的有且只有一人,君臨天下!很好猜,不是么? 當然,“逆推法”的論證方式并不嚴謹,但我生性多疑,我還就是要質疑懿淵帝在很早以前就插手了我的人生,尤其結合過往種種遭遇之后—— 紫羅蘭跟我墜到閬山崖底,很快就有護軍前來搜尋,因為護軍統領是恭王府的人,紫羅蘭由此推斷幕后主使是顓頊熙瓊,事后,朝堂上左相勢力同恭王女一派政見分歧嚴重……現在再次回想,那個結論下得太過草率,我們所看到的不過是一群護軍打扮的人罷了——尋常人自然難以冒充禁軍,但對某些特定的人來說,換套軍服易如反掌。 再說“祭月”之夜,遇襲的偏偏是與我發生口角的兩位世爵,還恰好是在被我痛揍之后,甚至連人證都一下備齊全了,令我百口難辯,幾乎當堂就坐實了罪名——是幾乎啊,得虧顏煜從天而降替我解圍——誰人能料到我竟識得暫居宮中的祭司大人呢,即使是早已習慣掌控一切的懿淵帝。 接著,我很自然聯想到五營統領一行護送重傷的墨臺妖孽返回皇都時,在營地襲擊我的那名女子乍見顏煜的奇怪反應……那時,我無瑕追問墨臺妖孽刺客的身份,盡管他提過是養在宮里的叛徒,但我一廂情愿地理解為是五營統領帶來的人出了問題,沒有對他所指的“背叛”刨根問底,是背叛了他同懿淵帝,還是僅僅背叛了他一人——墨臺妖孽應該知道了什么,而我繼續糊涂度日,甚至沒深究過他后來與懿淵帝失和的緣由。 再往后,毫無預警地蹦出一個對我恨之入骨的南郭鐔,她把南郭世爵及府君的血債全部算在我的頭上,精心醞釀了一場“鴻門宴”來款待我……當然,我并不認為懿淵帝有直接參與計劃,因為那不符合她的身份與格調——我相信在很多時候,我們偉大的皇帝都選擇做一位看客,圍觀看個熱鬧,然后有意無意地從旁提點一二,她可以不插手亦不過問,只要最后得到她想要的結果,諸如破壞朝廷現有格局,諸如挑撥朝中重臣之間的關系,又如……鏟除我這個眼中釘。 而現在,懿淵帝的目的顯然又多了一項,即是得到顏煜,不能動粗也不能用強,于是挖空心思準備了讓他自投羅網的“餌食”——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當時不是自個兒運氣好死里逃生,而是有人豁然發覺我尚有利用價值而暫且手下留情,可嘆南郭鐔那廝成了歹命的螳螂,不但大仇不得報,還被一直隱匿在她身后的黃雀給滅了口。 前一刻恍然大悟,隨之而來的就是?!E?,恚恨,怒火從內心深處爆發出來,我不能也不愿去壓抑! 懿淵帝對我的仇恨來得莫名其妙,我忍了,因為帝王喜怒無常本是自然,我沒法子讓她喜歡我; 懿淵帝咄咄逼人,非要對我趕盡殺絕,我還是忍了,因為帝王執掌生殺大權,我沒資格要求她講人權; 懿淵帝一面下了格殺令,一面擺出施恩的嘴臉,讓毫不知情的顏煜對其千恩萬謝,我忍……無可忍!簡直欺人太甚! “我要出去,現在、立刻、馬上!”我必須進宮救顏煜,現在應該……不,一定還來得及! 我在缸內胡亂摸索,尋找較為穩固的支撐點,然后用肩膀撞向枷板,一下又一下,只聽鎖環不斷相擊,可鎖扣依舊緊咬。 毒瑾顯然對我的舉動頗感意外,他皺眉道:“你沒必要反應這么大。據我所知,修行者的生活素來清苦艱辛,然而顏先生入宮以后,就能盡享富貴榮華,可謂一步登上了青天?!?/br> 聞言,滿腔怒意仿佛找著了發泄處,我大吼:“你知道什么?一個對銀兩都沒有概念的人,富貴榮華對他有何意義?顏煜是天生的修行者,他的人生、他的信仰、他被賦予的天職就是修行,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沒有了,勉強他放棄修行,跟拿刀殺了他,有什么區別?” 我更加奮力地掙扎,用rou掌拍缸體,用下顎磕枷板,毫無章法可言,不管也不顧。 “毒玄,停下來,你正在自殘!”毒瑾試圖制止我,他掏出布帕欲覆上我的脖頸,但被我躲開了。 我何嘗不知頸間傷口愈發嚴重,說不清是刺痛還是掣疼,牽扯著周身都難過,包括扭曲的手臂,彎折的腿骨,還有……我的心——我心疼顏煜啊,那個為我犧牲自己、被人設計猶不自知的白癡! “你為什么就是不肯認命?顏先生就算會死,也得死在宮中,而你,只能呆在這兒,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勞的!” 毒瑾的話無疑刺激了我,一股氣血逆流進大腦,我的情緒終于失控: “我當然認命,不過我只認天命,我賭天不亡我,所以我一定能出去、也一定要出去!你不肯幫我,就叫申屠瘋子來,她不就想要蠱王么,我立馬變給她看,她喜歡拿我煉什么都無所謂,只要放我出去!” 毒瑾不肯助我一臂之力,我根本沒辦法自行脫身,被逼到如今這份上,我想我已不怕死了,我不知道如果被改造成另一個“樹”,還能保留幾分自己的意識,但我愿意賭一把,縱然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你在胡說什么!”毒瑾面色大變,他手中的動作不再輕緩,直接用帕子纏上我的脖頸,語氣頓寒:“若你在找死,我現在就能成全你?!?/br> 語畢,他倏地扼住我的脖頸,我沒料到他會選擇在此時出手,他所堅持的慈悲就是讓我走得沒有痛苦,但現在叫我怎么甘心啊,就算要死,我也要拉著懿淵帝一起! 我的呼吸受阻,喉口咯咯作響,缸中的身子劇烈扭動,但就是掙脫不了,怨恨宛如一團火焰在我的胸口灼燒,卻只能化為不甘的淚水從眼角淌下,我睜大雙眼死死盯住了毒瑾,他的面容現出我曾見過的瘋狂神色…… 就在我的意識開始渙散的時候,脖子上的力道驟然消失了,等我緩過氣來,發現毒瑾已經退開,他張口幽幽說道: “不要去希翼什么奇跡,否則你只會越來越痛苦?!?/br> 我大口喘氣,強忍干咳,肆意嘲笑:“這話是對我說,還是對你自己說的?你……你遲遲不下殺手,是因為其實你的心底也相信奇跡,期盼著有掙脫束縛的奇跡,不是嗎?我們真的好像啊……咳咳……” 毒瑾眸色凝重,他掀了掀唇瓣,不知是欲反駁還是承認,但終是什么都沒說就兀自轉身離開,任憑我怎么叫喚也不肯停步。 頭頂的木板再次將我與外界阻隔開,地窖里又只剩下我一人了。我歇斯底里地喊毒瑾、喊申屠瘋子,喊樹,然而,遲遲未見有人出現。 少頃,我原本就嘶澀的嗓子徹底叫不出了,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啞音,聽起來似哭又似笑。我近乎癡傻地仰望出口,眼眶漸漸發脹,我用力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看到淡淡的青煙從隔板的縫隙中逸進來,初時只是幾縷,慢慢成片成團,徐徐往下沉。不自覺地,我又咳了起來,空氣中飄散的酒香開始摻進酸味,不是很好聞,但還不算難以忍受。 我有些心神不寧,恰恰耳尖地聽到“咚”一聲悶響,仿佛有什么重物砸在隔板上。我剛疑惑地抬眼,驚見木板整塊斷裂,伴著碎片木屑落下來的竟是一個人,臉孔朝下狠狠著陸,還好死不死地撞翻了燭臺。 異變橫生,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我根本沒時間作出判斷,只能傻傻看著火苗歡快地躍起,燒上那人的衣物,而地上那人——看裝扮應該是個啞奴——始終一動不動,于是火焰毫無顧忌地躥高,當接觸到堆放在墻角的雜物,本來還算溫和的燭火赫然開始張牙舞爪,在狹小的地窖迅速蔓延開來。 我瞠目結舌望著面前的一片橘紅半晌,后知后覺地想到應當呼救—— “救命……或者救火……” 還沒等我把嗓子拉開,毒瑾就翩然出現了,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此時的他一手提劍,一手拎著個微微掙動的啞奴。 “你在干什么?”我的神經瞬間繃緊,眼尖瞅見那劍尖還正往下滴著鮮血。 毒瑾沒有答話,對周圍越燒越旺的火無動于衷,只是徑直走過來,銳利的目光鎖定我,如同審視一般。 “火啊火,先救火……”我小聲提醒。 毒瑾仍然無視火情,直直站到我的面前。我注意到他面部的表情異常僵硬,同時,握劍的手也不自然地收緊,手背上清晰可見暴起的青筋。 我幾乎能感覺戾氣撲面,心中警鈴大作,看毒瑾的樣子,仿佛下一秒他就會舉劍殺過來—— “毒玄,你說我真的可以相信奇跡嗎?”他終于開尊口了。 我錯愕,因為這問題冒出得突然,敢情毒瑾殺氣騰騰地過來,是為了跟我繼續先前的話題?他不覺得現在時間、地點、氣氛都不適合聊天嗎? 盡管如此,我還是回答了,鑒于毒瑾嚴肅專注地求解,鑒于火勢愈發難以控制,我飛快說道: “為什么不呢?相信奇跡,便不會絕望,就能不放過任何機會,在毫無希望的生活中制造希望,當許許多多希望匯聚在一起,就有可能產生不可思議的結果,即是誕生了奇跡?!?/br> 我相信奇跡,因為概率的性質告訴我們,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不可能——在常量中集中產生非獨立變量,而當諸多非獨立變量疊加在一起的時候,終會發展成獨立變量,進而出現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結果,即是宏觀思維中的“奇跡”。 空氣在流動,毒瑾在靜默,我在欣賞無比歡悅的火焰,地上的啞奴的尸身完全燒著了,冒出股股黑煙,連接出口的木梯也有著火的跡象,而且火焰不斷勇猛地往上涌…… 驀然間,有人率先行動了,卻不是毒瑾也不是我,而是那名被毒瑾抓住的啞奴終于獲得自由,手腳并用地向后面爬去。我不確定是不是毒瑾主動放手的,他沒多看那啞奴一眼,而是將劍尖對準了我—— 虎口朝天,腕臂上揚,劍身前傾,我記得這是門派劍法“碧波”中的“劈”式,劍鋒從上至下掄斬,端的是巧勁,有力拔千斤之勢,一擊必中。 “讓我留句遺言!我要詛咒該死的皇帝……”我見狀高呼。 話未盡,因為毒瑾壓根沒給我說話的時間,他毫不猶豫地出招,劍光閃過,應聲而裂的卻不是我的顱骨,而是我脖上的枷板。 ☆、87瘞玉埋香塵土慘淡3 “我救了你,給了你一個生的奇跡,所以你要報答我,還我一個能讓咱們倆活下去的奇跡!”毒瑾居高臨下地說道,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強勢的命令。 縱使我的心中難免有所疑慮,納悶毒瑾為何突然改變主意對我施以援手,更古怪的是,地窖里鬧騰得天翻地覆,然而申屠瘋子遲遲沒有露面……當然,我的猶豫只持續了一秒鐘,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我豁出去了—— 這一刻,在我的眼中,毒瑾儼然成了救命的活神仙,周圍漸漸成形的火墻仿佛是他身上的光環,涌起的嗆人煙氣也不再濃濁,我聞到的是撲鼻的自由的芬芳。 當下,我用力撐爬起來,可雙腿剛直起,整個人就又摔回了缸里——由于禁錮太久,我的腿腳沒有任何知覺,現在別說行走,就連站立都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