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你發現那些小東西了,是嗎?讓我猜猜最先在你體內扎根的是虺蠱還是羌蠱呢?”申屠瘋子的表情十分享受,至于享受什么,我沒興趣去揣度,只是不得不繼續聽下去:“世上有許多庸人根本不配被稱作‘蠱師’,她們只曉得拿蠱來喂你再拿你來養蠱,而我,只有我,能讓你獲得新生——你會成為蠱,真真正正的蠱!” 申屠瘋子頓住了,徑自饒有興味地笑著,我姑且將她的眼神理解為鼓勵我說些什么,或發問或稱贊或致謝,但我好像沒有配合的義務,所以選擇了閉目養神——冷不防,一只鮮紅的手捏住了我的下頜骨。 “您‘腌泡菜’的方式跟‘生死門’煉藥人真有異曲同工之妙??!”我識時務地開口,及時記起身邊正站著一個會走路的殺人機器。 “我一直遺憾無緣窺探‘生死門’煉制藥人的秘技,盡管在古籍中讀過只言片語,但始終止于皮毛,所以即便我成功煉出了‘樹’,她卻永遠只是一個殘品?!?/br> 搖曳不定的燭光在申屠瘋子的臉龐上交織出詭異的表情,沒見她有特別的動作,就感覺下巴的壓力頓消,稍稍定神,發現樹已經站回了她的身畔。申屠瘋子毫不避諱地在我面前展示她的縱蠱術,以掌心拂向樹掌心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口子,然后落下了一團泛著青藍油光的軟膩生物……我屏息靜氣,腦中浮現當初宇文景療傷時的情景,良久—— “恕我眼拙,她的手好像還在汩汩淌血?!钡攘擞值?,我忍不住主動說道。 “樹是我的meimei,說到底不過是*凡胎,自然無法跟蠱融合,我所做的,只是讓她從疼痛中解脫出來?!毖鹊捻勇劓i定我,笑意漾深,不掩近乎瘋狂的渴望,道:“但你不同,你的特殊體質完全能駕馭一切蠱毒,甚至可能使金蠶現形,到了那時,你就是名副其實的蠱王,而我,則是親手煉化蠱王的傳奇!” 請允許我向您的祖宗十八代致謝!一直以來,“蠱王”都是我極為忌諱的詞,不得不贊嘆申屠瘋子獨具慧眼且高瞻遠矚外加躊躇滿志啊,相比之下,藥光就像個懵懂天真的小屁孩。如果我說我現在就能逗金蠶玩,不知她會作何反應,也許是驚愕,也許是驚奇,也許是驚喜……盡管我猜不準一個瘋子的情緒波動,但相信她會非常樂意將我改造成另一個樹,升級版的樹——不巧的是,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不喜歡行尸走rou一樣的生活。 仿佛不滿意我的沉默,申屠瘋子聲調微揚,別有用意地笑道:“你現在應該已經感到癢意了吧?初時只是一兩處地方,如蚊蟲叮咬般,慢慢地就會擴展到全身,越來越癢,奇癢無比,四肢百骸好似遭到無數爬蟲啃噬……當然,你不用擔心會撓傷自己,因為你的身體也將臃腫變形,撐在缸中無法有太大的動作?!?/br> 癢意?除了惡心,我只感覺到寒意——被擒時身上未著裘襖,現在單薄的衣物盡數浸濕貼在身上,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我不用去煩惱缸里的東西通過皮膚滲透壓進入體內組織液是會發生酶催化還是細胞過氧化反應,因為在那之前我可能早已凍死了。 “就我個人而言,我比較欣賞干腌法,可是,如果您堅持讓我長時間泡在缸里,能否考慮提供暖爐?”我完全答非所問。 申屠瘋子一怔,細眉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然后終于舍得從我身上移開視線,朝一旁的樹伸出了手,只見樹面無表情地彎□,將她連人帶身上毯子一起抱了起來。 由于毯子的一角沒有及時掖好,我不經意瞟到了一條細如麻桿的腿,那絕不是健康的下肢——直到此時我才注意到,申屠瘋子由始至終都窩坐在椅子里沒有走動過……或者是根本無法走動。 “很驚訝嗎?驚訝自己竟然落入一個瘸……”申屠瘋子突然說道,一貫輕柔的嗓音中透出陰沉。 “我的確很驚訝?!币娚晖蜡傋有θ菀褦?,我迅速補充道:“我驚訝你居然真的打算讓我一直這樣泡著,那么我體內的羰基化合物、揮發性脂肪酸、游離氨基酸等物質要如何排放呢?” “你在胡說什么?”申屠瘋子的眉心微攏。 “簡單地說,我要如廁?!蔽夜淖阌職獯舐曊f道。 這次,申屠瘋子的雙眉完全糾結在一起了,冷冷啐了一句:“人,果然是一團穢物,遠不如蠱……” 樹抱著申屠瘋子登上老舊的木梯離開了,地窖里變得一片死寂,燭火晃蕩,燭淚滴落,最終燃盡,然后,一切歸于黑暗—— 不是吧,難道難道……真的要我就地解決?! 我是有幽禁恐懼癥的分割線 如果我有穿墻之聲,也許能引人前來……喜馬拉雅遇難記; 如果我有舉鼎之力,也許能破缸而出……泰坦尼克撞冰山; 如果我會縮骨之法,也許能穿孔而出……賣火柴的小女孩—— 當人體處于失溫狀態,大腦皮層的代謝反而越發活躍,所以,盡管我很用心地思忖逃脫良計,卻一直走神聯想各式各樣凍僵的慘狀,甚至還產生了強烈的代入感。 頭頂的隔板被人掀起,幾束微弱的陽光漏下來,我恍惚意識到已經過去一夜,耳朵捕捉到有人走下來,我干脆地闔上雙眸,眼不見為凈。 來人步伐徐徐,尚未靠近我就停住了,接著發出一陣忙碌的動靜。少頃,雜音稍稍平息,我感覺淡淡的光暈刺激眼皮,猜想那人燃起了新燭。 足音漸行漸近,我依舊保持假寐狀——就目前情況而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靜制動”,短短幾分鐘竟格外煎熬,不明來人意圖也不見其行動,只感覺淺細的呼吸離我極近、極近…… “哈啾!”我只注意憋足長氣,卻沒管住抽風的鼻子,于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嚏噴脫口而出。 無奈地睜開眼,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只被迫沾上可疑粘液的手,指骨纖細修長,只是肌膚不似養尊處優的平滑白嫩,尤其是指尖的紅腫破皮異常顯眼,隨著視線自然上移,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毒瑾。 在申屠瘋子這兒見著他,我一點兒也不意外,心中暗暗佩服他的好修養,居然面不改色地掏出布帕拭手,仿佛沾在他手指上的不過是些清水,口中還平靜地說道:“既然都打算咬舌自盡了,何必還費勁裝死呢?” 咬舌自盡?我一愣,慢半拍想到樹留在我臉上的血污,尤其是嘴唇附近……剛要解釋,就見毒瑾再次抬眸,面露遲疑,似乎稍稍掙扎了一下,然后又探手過來,用帕子捏住了我的鼻子。 我大駭,身子劇烈掙動,可瓦缸依舊紋絲不動——毒瑾突然貼過來,敢情不是看我斷氣沒,而是打算親自動手讓我斷氣——沒等來想象中的窒息感,事實上,他很快就放手了,我的鼻間頓感輕松,原本垂下的兩股清涕被抹了去,呼吸一下就順暢了。 我用力吸吸鼻子,眼珠四下轉了轉,驚喜地發現邊上燃起的碳盆,火不很旺盛,但很努力散發著暖意—— 我正欲開口道謝,卻無意嗅到絲絲擾人的香氣,當下,面容一整,陰陽怪氣地說道:“你身上的氣味好像昨晚我在墨臺府院中聞到的啊,我差點想問,昨晚是不是你打暈我的了?!” “你不是已經問出口了么?”一身粗衣布荊的毒瑾斂去了平時撩人媚惑的姿態,連帶看我的眼神也不若以往那般凌厲,聲音無波無瀾:“我想我下手并不重,或者說,也許你更喜歡由樹動手?!?/br> “我招你惹你了,你非要把我往火坑里推……不對,我真正要問的是,你是怎么進入墨臺府的,不但全身而退,而且還把我一大活人綁出來了?”我露出兇相。 “事已至此,你沒有知道的必要了?!闭f話間,毒瑾提來了一個籃子,又拖來椅子坐到我的面前。 “我是受害者,我有權利知道一切!申屠瘋子為什么會知道我是藥人?那個宗政綺到底要干什么?為什么什么事都會扯上我?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事情好多好亂,一下塞滿我的大腦,我嘗試剝繭抽絲,卻發現蠶絲越纏越厚,無盡的挫敗感讓我意識到自己被人玩弄了,徹徹底底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熬了白粥,你要來些嗎?如果你還有胃口進食的話?!北绕鹞业募?,毒瑾的態度顯得過于平淡,他不緊不慢從籃中端出瓷盅,淺淺舀了一匙送到我的嘴邊。 十秒鐘,我死死盯著騰起熱氣泛出稻香的粥;半分鐘過去,我的肚子誠實地叫出聲;一分鐘之后,我猶如泄憤般狠狠咬住了匙子,一口就吞下了粥。 “如果我是你,現在就什么都不想了,靜靜等待……”毒瑾又舀起一匙粥,細長的美眸雖是朝向我的,但視線并沒停留在我的身上,黑瞳盡顯空洞。 “靜靜等待他人施救!”我直接打斷毒瑾的話,打心底反感如此低靡壓抑的氣氛,聲量也不自覺地拔高了:“雖然被擒來時我沒有意識,但照路程推算,我應該還在堰都,所以我的夫君尋來此處只是時間問題?!?/br> 我努了努嘴,示意毒瑾繼續喂食,雖然只是清淡的米湯,但我吃得極香,身體逐漸回溫,人也開始有了精神。 毒瑾沒有立刻接話,垂眸慢吞吞地翻攪了幾下白粥,才開口道:“你過于樂觀了,這樣不好。儀公子在宮中留宿陪伴皇太君,恐怕現在還不知道你已不在墨臺府內,縱然他早晚會接到消息,也只會以為是你自己離開的,到時尋起來范圍可就廣了,堰都反而成了最容易被忽視的地方?!?/br> “昨晚是皇太君突然召見嗎,難怪他離開得甚是匆忙……”我作出恍然大悟狀,眼皮卻連跳數下,口中試探道:“你的意思說,也許我要在缸里多呆幾日才能獲救?” “你是聰明人,越早認清現實痛苦越少?!倍捐捳Z中勸說的成分居多。 認清事實……是啊,世上哪來這么多湊巧的事兒,甚至連皇太君都被設計為一環——不知是不是因為喝粥發熱,我竟感覺浸在冷液中的背心開始往外滲汗,縱使我仍身處云里霧里,但有一件事已經可以確定—— “告訴我,墨臺府的內jian是誰?”應該是與我極為親近之人,不但知道墨臺妖孽要帶我離開,還探聽到我倆之間起了爭執。 毒瑾搖首不答,只是又舀了一口粥喂進我的嘴里。 “那么,告訴我,你究竟是誰?藥光死了,你自由了,為什么你還會在這兒?”我囫圇吞下粥,再接再厲繼續發問。 “同樣的話,我想問問你,藥光死了,你自由了嗎?”毒瑾輕勾唇角,呵笑道:“我們果然是同病相憐啊,身為藥人的你,應該能了解我的感受,一如我能理解你一般!” “如果沒被申屠瘋子抓來,我想我很快就能自由了!同病相憐,同憂相救,你放了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蔽翼樦妥咏拥?。 毒瑾一時心不在焉,仿佛心神暫游云外,他道:“即使我放你出缸,你能打得贏上面的樹嗎?即使你真的逃出這兒,你又能去哪兒呢?你以為跑回儀公子身邊,他就能保你萬全嗎?我明白地告訴你,天下之大,已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當然,也沒有我的!” 我皺眉凝視毒瑾,想反駁但搶不到話頭。 “你現在的結局,也許就是我將來的下場!此時此刻,我所能做的,只是目送你到最后一刻罷了?!敝啾M,毒瑾心細地為我擦嘴。 “那個……”我張口欲言。 毒瑾輕喃:“你不用再問我什么了,其實你的命運從很早以前就注定了,無論是天定還是……人為,你都必須接受?!?/br> “不是,我想問的是……”我努力爭取發言權。 “倘若你實在撐不下去,我可以幫你解脫,會比你自個兒咬舌自盡輕松很多的?!倍捐y得在我面前展現溫柔。 我猛眨眼,終于逮到機會,縱然知道所說的話不合時宜,但實在不吐不快—— “我從剛才就想問,你給我拭嘴的布是剛才揩鼻涕的那塊吧?!” ☆、85瘞玉埋香塵土慘淡1 人類是非常奇怪的動物,只要有相同的遭遇,就會莫名產生強力的牽絆——david hume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毒玄 我是風云莫測的分割線 “泡菜”生活,是對個人意志及身體素質的極大考驗——譬如,頭皮奇癢,卻死活撓不著,此為精神折磨;而太過好動,導致脖子被枷板粗糙的邊緣蹭破一層皮,就屬于皮rou摧殘了。 不用他人指出,我也知道自己現在像落水狗一樣狼狽,萎靡不振、蓬頭垢面、毫無生機,但至少我還有一口氣在,所以情況也許不算太糟……當然,如果沒有申屠瘋子的疲勞轟炸,我想我會活得更加舒心。 心里真是五味雜陳啊,我人都成這樣了,居然還能被視作稀世珍寶——不管我愿不愿意,每天都要跟申屠瘋子相處八個時辰以上,也就是說,除去吃喝拉撒睡,她把所有時間都花在對我的緊迫盯梢上,幾乎到了忘我的境界,我不得不懷疑她有撰寫“泡菜”觀察日記的癖好。 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緩緩闔上眼皮,身體剛放松下沉,就感到尖銳劇烈的疼痛,登時,我呲牙咧嘴,急忙恢復仰頸的姿勢,確保脖上的傷口遠離缸內刺激性的粘液。 “嘎吱”輕響,酒窖上方的隔板被掀開了,不多時,就見毒瑾提著食盒走下來,說明我的吃飯時間到了——每日一餐應該是申屠瘋子默許的,就算毒瑾因事離開,也會有啞奴送飯過來,只是喂食如同用刑一般,直接將guntang的湯水往我嘴里灌……幸好也就那么一次,之后每到飯點,毒瑾必定出現。 “今天是第十六日?!彼怀刹蛔兊匾蕴鞌底鳛殚_場白,狹長的眼眸細細打量我,仿佛在評估我還能再撐多少時日。 身處地下,我對日月交替沒有直觀的概念,盡管深知時間拖得越長對自己越不利,卻只能暗自焦急,表面上仍是泰然自若,面對申屠瘋子時如此,面對毒瑾亦然。 “我居然要連吃一十六天的白粥?!币姸捐藖泶赏?,我忍不住抱怨道:“我現在的情況確實只適合吃流食,但你好歹讓廚子往里面加些料??!” “粥是我煮的,我自己也是這么吃,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倍捐獪芈暣鸬?,徑直坐在我的面前,熟練地給我喂食。 “申屠瘋子果然非常人矣,每天喝白粥還能紅光滿面,跟打了雞血一樣?!蔽掖罂谕滔?,然后用力嗤了一聲。 “那倒不是,她不會吃我煮的東西?!憋@然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毒瑾轉而說道:“以一名囚徒來說,你的食欲未免太好了?!?/br> “因為我不想活活餓死,死后尸骨還供人收藏?!蔽艺J真答曰。 感謝申屠瘋子的無私演示——斑斕毒蛇沾上缸中的粘液即死,尸身持續浸泡數個時辰后,表皮呈青色,環骨現綠光——“青皮綠骨”在她眼中應該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物,卻讓我有了粉身碎骨的沖動。 毒瑾愣了一下,隨即低語:“現在還來得及,我不但能讓你安詳得解脫,還可以將你的尸身完整地送回墨臺府?!?/br> “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不加思索地應道,暗暗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也只是如果,我一不小心沒能熬過去,你隨便尋塊地將我埋了就算了,不用告知任何人,包括我的夫君?!?/br> 毒瑾輕愕,道:“你真的希望這樣?你失蹤一事在皇都傳得沸沸揚揚的,大街小巷都是墨臺府貼出的尋人告示,儀公子甚至親自南下搜尋?!?/br> “我呢,對未來一直沒有把握,不曾為了得到什么而萌生貪念,縱然心中多少都存有牽掛,卻渴望離世之時能坦然無復系念?!蔽夜创娇嘈?,要知道,做一個在逆境中樂天知命之人并不容易,盡管一直不愿深想,但信念已然動搖,腦中不覺浮現最壞的結果: “若能及時脫困固然最好,但萬一……不見尸,姑且當我休夫離籍,我的夫君怨我也好,惱我也罷,記恨個三五年就會漸漸釋懷,然后再找個好欺負的妻主,好好把日子過下去;我消失,對殷也好,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天總會憶起最初在門派的時光,那個時候就殷真心對我好,可我一直沒有正視他的感情,如今,不知該惋惜彼此錯過,還是該慶幸不會拖累他……至于你,毒瑾,你愿幫我入殮,是你對我的仁義,我感激你,但那不是你的主子所樂見的,不然‘她’也不會費心讓申屠瘋子來動刀了?!?/br> 我說這話,不為試探,只是陳述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實——怎么看申屠瘋子跟毒瑾都不是上下級從屬關系,申屠瘋子感興趣的是煉制蠱王的過程,而毒瑾的目的似乎只是親眼見證我的死亡。 “你猜到了什么?”毒瑾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給我塞了一口粥,淡淡道:“我從沒發誓對任何人效忠,何來的主子一說?!” 我將他的話當作辯詞,也不特意堅持,只是砸吧砸吧嘴,道:“你也知道,我整天在缸里沒事干,就只能靠胡思亂想來打發時間。本來我是毫無頭緒的,但一想到你跟申屠瘋子,許多以往被我忽略的事突然聯系起來了,思路逐漸清晰成形?!豹q如拼圖游戲一般,雖然現在還不完整,但已足夠……足夠能猜出毒瑾及申屠瘋子背后之人了。 毒瑾不語,意味深長地瞟了我一眼,繼續喂粥。見狀,我若無其事地問道:“我聽過很多關于你以前的妻主公孫大人的傳聞,她是武將,長年在外地駐守,因傷被召回堰都后才成家的。那么,你們是怎么相識的?” “為什么提起她……”毒瑾手中動作微頓,眸間隱約閃過異樣,道:“她在門派養傷的時候,藥光派我去北院照顧,所以,一切都順理成章,不是么?!” “她是怎么死的?不要跟我說什么意外?!毖b作沒看到毒瑾的冷眼,我決心打破砂鍋問到底。 “不是意外是什么?三司會審都是以意外結案的,沒有人需要對公孫丠的死負責,而她的死也不會牽連到任何人?!蔽易⒁獾蕉捐獩]用尊稱,對自己的妻主是直呼其名的。 “據我說知,五年前朝中大臣的派系分布不似現今這般微妙,那時一部分人以恭王女馬首是瞻,一部分則亦步亦趨跟著左相大人,還有的就是墨臺氏的血脈及姻親。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公孫大人的升遷速度那么快,差一點就當上五營統領,掌控皇都百萬禁軍,我很好奇,她是跟誰站在一起的?” “如果是你,你會選擇站在哪一邊呢?”毒瑾不答反問。 “墨臺氏的事,出于立場問題,我不予置評。就說冉燮左相吧,怎么說你也是從‘生死門’出來的,算是她府里的人,她照顧公孫大人合情合理;而恭王女,不管她對兵權有沒有野心,都不會希望公孫大人被他人拉攏,若不能為她所用,留著反倒礙事……”我沉吟,偷偷瞄了眼毒瑾,見他面無慍色,遂大膽說道:“貌似……不管公孫大人站哪一邊,她都死定了,升得越高,死得越快,她在步步高升的同時,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br> 毒瑾突兀地停止喂食,聲音寒了下來:“既然你已經下了斷言,還問我作甚?” “我這不是跟你探討一下嘛,你不愿聽,就當我自言自語好了!我想說,公孫丠真蠢啊,一心貪戀高官厚祿,看不清形勢,不曉得急流勇退,要不請旨外放要不借機左遷,怎么都好過丟了小命吧?!”我煞有其事地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