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霍之汶在流沙清泠的笑聲中點頭:“我幫你跟爸他們說,你幫我整理這些內容,曝光在網絡上,這種事情你最擅長?!?/br> 霍季青微一低喃:“攪亂一池春水,然后獨善其身?” “成交嗎?”霍之汶最關心的是結果。 霍季青咬牙:“不然呢,我有選擇的權利嗎?” 他剛轉身離開,又突然撤回來趴在霍之汶半降的車窗前:“你的事我搞定,不過小蚊子,今年不用你幫你叔了,團圓飯我還非回去見識下不可。能影響大哥食欲,也算節約用糧。提醒你葉姨做些我喜歡的,明天見?!?/br> *** 席宴清直接跟隨晏沉的座駕撤離霍宅。 晏沉一路將席宴清送回河岸旁的宅邸,又盡職地跟著他進入書房,替他扎針,重新掛上該打的點滴。 整間書房布置單調,像是私人隱秘的空間,不曾有第二個人使用。 晏沉沒急著走,打量起書房內的環境。 一排排書架和書桌上陳列的物品,以及書房內的這個軟榻上陳列的薄毯一一看過去,看到最后晏沉得出了結論——這還真是席宴清的書房。 靠窗的位置,拉起一個薄紗簾,遮住一半從窗外掃射進來的日光,薄紗簾后,似是立著一個被罩得嚴絲合縫的似是服裝店內供展示成衣的人體模型。 被黑色的袋子遮住全身,看不清具體的輪廓。 “業余愛好還有研究解剖?”他問得刻意,見席宴清漸漸蹙眉,直覺沒什么好聽的話會等著自己,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扶一扶自己的鏡框壯勢,手指伸過去才反應過來今日出門沒有帶眼鏡,手再往哪里放,好像都有些肢體僵硬。 晏沉只得繼續說話:“現在回你的地盤,就老實點,別再亂動逞能,隨便拔我的針?!?/br> “知道?!?/br> 晏沉怎么看怎么覺得席宴清有些敷衍:“不想再回醫院,就要謹遵醫囑?!?/br> 席宴清掃他一眼,又掃向自己的手背。 那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出現了一片扎眼的淤青。 他嘆氣:“晏沉,你這是什么破爛技術?” 之前質疑藥,現在質疑他的技術? 晏沉哂笑:“剛發現?我故意給你留下點兒憑證,方便你用苦rou計?!?/br> “滾?!?/br> 晏沉自然不會聽他指揮,反而坐了下來,做好久待準備的模樣:“對著阿均和霍老先生,我就不用這么多話。他們比你配合?!?/br> 晏沉而今的嗓音粗糲,再不復從前的清澈:“知道這聲音難聽,只扎你一針我感覺不太爽,讓你多聽幾句我的話,多聽聽我的聲音,我才覺得舒服?!?/br> 席宴清一記飛刀從眸底射出:“這么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陽?” 晏沉即刻舉白旗:“我立刻走,保證消失地迅速、徹底、不留痕跡?!?/br> *** 霍之汶牽著流沙進門時,陳媽正在廚房早早地便開始準備晚飯。 流沙跑過去抱住陳媽的身體,親了陳媽一口。 陳媽用光潔的手背蹭了下流沙的臉頰,隱去不該說的部分,告訴霍之汶:“先生在樓上?!?/br> 流沙對陳媽手邊的工作表示出極大的興趣,霍之汶搖搖頭便只身上樓。 主臥沒有人。 中心陽臺上也沒有人。 霍之汶走到書房門前,敲了下門。 內里依舊沒有人應。 她剛想推門而入,突然門被人從內里拉開,她整個人被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拖了進去。 僅是午后,書房內的窗簾卻被遮蔽的嚴絲合縫,沒有一絲光線露出來,就像是室外已然夜色漸染。 溫熱的氣息打在她耳后,霍之汶下意識地一動,躲避耳后情不自禁擴散全身的酥麻感,卻被圈在身上的那雙臂膀捆得更緊,直接拽倒在一旁的軟榻上。 兩個書房的軟榻一樣的高度,一樣的材質,一樣的尺寸。 兩個成年人的身體壓在上面,便有超重之嫌。 “會塌?!彼蛔∮亚樘嵝?。 “什么?”席宴清補問,似乎沒聽懂一般。 “起來?!被糁胍粧?。 “別動,困了,抱會兒睡,等我睡夠了再和我說話,睡眠不足時,我聽力不好?!?/br> 霍之汶用意念摸了下他淺短的額發。 這人真是……幼稚。 ☆、第54章 憾婚 第五十四章: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耳畔傳來的呼吸聲清淺綿長,晦暗的光線下,席宴清只看得到被他圈在懷中的霍之汶頎長的脖頸和側臉柔和的線條。 他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臂,力道柔和地環在她腰側,讓她免于脊背觸碰堅硬的墻壁。 他說要拿她當抱枕入睡,但最后入眠的卻是霍之汶。 席宴清有許久不曾見過她在白日里柔軟的模樣。 霍之汶難得睡熟,席宴清便小心地看著,靜靜地,不聲不響。 只是霍之汶這一覺有些長,長到流沙在樓下等不及,到樓上來找人,推開門躡手躡腳地靠近,霍之汶也沒有醒來。 流沙的腳步遲疑著停在數步之外,聲音很輕,帶些疑惑:“爸爸?” 席宴清剛想動,懷里的女人無意識地向他蹭了下,他只好告訴流沙:“爸爸和mama有事情要商量,先小心些下樓去,好嗎?” 流沙應下,沒有追問:“好??墒前职?,樓下來了一個老爺爺,陳奶奶想問你,要不要讓他進門?!?/br> 流沙沒見過的會直接登門的年長的男人—— 席宴清即刻便能猜測出這個人是誰。 看了眼霍之汶靜好的睡顏,他小心地起身離開軟榻,而后將霍之汶抱起,往主臥轉移。 ** 安頓好霍之汶,席宴清又抱起流沙下樓。 陳媽已經在來客表明身份后,將人請進了客廳。 席宴清一步一步踏過去,那個坐在沙發上的身影在他瞳孔之中越來越清晰。 可畢竟有很多年不曾相見,僅看這個背影,他已經無法在腦海里細致地描摹出這個人的五官。 還是聽到腳步聲的商政率先轉身站起來,一笑牽動滿室溫熱。 眼前商政的這張臉,和已經離世的商寅幾乎沒有相似之處??刹恢獮楹?,在這一刻,商寅和商政的臉在席宴清眼前重合,一樣對他笑著。 他走得更近一步,握了下流沙的手:“流沙,這是大爺爺?!?/br> 席宴清的表情有些嚴肅,流沙審時度勢之后,有些拘謹地問好:“大爺爺好?!?/br> 商政笑意依舊舒緩:“你好,流沙?!?/br> 他轉而問席宴清:“多大了?” 席宴清看了看流沙,流沙主動回答:“爺爺,我三周歲多?!?/br> 商政柔和的眸光掃過流沙,而后停在席宴清臉上:“像你?!?/br> 話落氣氛一時冷凝。席宴清將流沙放下來,陳媽見狀主動牽流沙離開,將空間留給席宴清和商政。 “不歡迎我來?”圍觀者一走,商政卸下了維持許久的笑,“你二哥不是這么告訴我的?!?/br> 席宴清自是記得讓商陸轉告過他什么,看著窗外日漸暗下去的天色,讓商政再度落座:“您坐?!?/br> 商政再度入座,感受著時間制造的疏離:“原本打算找個機會約你見面,今天去看過你爸爸,突然又不想再等。尷尬也好,冷場也罷,我想來想去覺得你即便對我有怨,但不至于趕我出門或者將我拒之門外?!?/br> “你mama帶你離開商家的時候,你已經長大懂事,家里的人和事,應該記得清楚。你爺爺過去就說,你們幾個小子,你是最有想法,可也是最不懂妥協的一個?!?/br> 回憶往事,將那些商寅和席江月離異前的過去翻出來,并不是值得欣慰的事情。 席宴清并不想聽過去的故事,直接提及商政最關心的問題:“大伯,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后來知道,爸爸過世前,爺爺也一度病危。你們顧之不及,并非刻意;爸和爺爺杠了這么多年,雖然沒被雪中送炭,但至少也沒有被落井下石?!?/br> 商政卻沒有從中感覺到釋懷,想起墓地里商寅墓碑上那張定格于盛年的照片,唇齒有些僵硬。 他轉而便聽到席宴清繼續說:“可我也想讓你知道,如果是商陸被逼到絕境,即便是這個和我沒有血緣關系的二哥被逼到絕境,掛著兄弟的名號,我只要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就不會袖手旁觀,不會想讓他從中吸取任何教訓。人的命,經不起絲毫蹉跎延誤,活著,才有一切?!?/br> 商政擱置在膝間的手攥拳,氣定神閑走遠,開始嘆息:“你還是怪大伯?!?/br> “當初我和你爸趕到機場,你mama決絕地換了提前的班機離港。那個時候我就想,等你以后更大一點,會不會覺得那是拋棄?!?/br> 室內沉寂三秒。 “沒有?!毕缜褰o了商政否定的答案,“我從沒這樣想?!?/br> 離異后的席江月要遠走,堅持帶他離開。 一邊是生母,他無力拒絕讓她孤身前行。 一邊是商寅和商潯,他不舍離開。 他曾經和商潯嘗試過很多促使席商二人復合的手段,均以失敗告終。 就算商寅,經營婚姻失敗,可也沒有虧待過他們。 這怎么能是拋棄? 他只是有些遺憾,世界上幸福的家庭千千萬,而他所擁有的,并不是這千千萬分之一。 哪怕此刻坐在他眼前的商政,經歷的也是年輕喪妻,連獨子商陸也為收養所得。 經年流轉,時日遷移。 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都過了,席江月離世后他孤身在外生活的時日也未嘗艱辛,直到商潯遭遇空難之前,他并沒有覺得生活里有任何變故能以苦難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