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霍之汶沒有回答,溫嶺已經接了下去:“這么多年,空難的事情我想你現在也了解了七七八八?!?/br> “蔚藍航空未來一定會倒下去,邊家人必然受累。毀掉邊少的大好前景,你是否忍心?” “如果你不忍心,就可能會對席宴清狠心。從此以后我離開他的世界,離他遠遠的,不是愛而不得便要毀掉,我從來不希望他被別人虧待?!?/br> ** 溫嶺的話一字一字吐得很慢。 霍之汶將從她身上移開的視線重新投向她。 在這一刻,她突然察覺到溫嶺的可愛,在那些她最初看到的厭之后,她從溫嶺身上汲取到了善意和期許。 溫嶺問的,其實不過是將來邊疆和席宴清二選一,她會站在哪里。 何嘗需要等未來。 溫嶺身為旁觀者也許有疑問,可她自己,早便知曉答案。 這從來不是一個多選題,不需要分析,不需要理智,全憑直覺,她自己甚至也沒有左右的辦法。 感情,從來伴隨著情不自禁。 她的答案,從五年前便沒有變過。 善,一起走下去;惡,一起改邪向善。 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 霍之汶并不樂于向外人解釋。 溫嶺最后那句話,抵消了她的排斥,她告訴溫嶺:“我可以對邊疆說對不起,但是不會對他這樣開口?!?/br> 她可以對不起世上的任何人,但不會首先選擇犧牲他。 溫嶺一怔,唇角勾起的笑意蕭瑟。 霍之汶不是她溫嶺。 她從一開始,從最初隱瞞那瓶公之于眾的藥物的來源,秉承的是“為他好”,覺得她是為席宴清好。他應該理解她。 可這種一廂情愿,實在是令人心生厭惡的東西。 她沒問過席宴清要不要。 這種“為他好”卻罔顧他意愿的決定,出現的從來莫名其妙。 她和席宴清終究不是戲里和故事里的男女主角,沒有那種千回百轉之后,他最終能感激諒解,并且為之感動修成正果的結局。 故事終究是故事,現實是,溫嶺是溫嶺,席宴清是席宴清。 他找到了他的歸宿,而她的終點如今只能和他歧途。 “我承認”,溫嶺聲音微顫,“你在他身邊,能比我更好的保護他、幫助他?!?/br> 話到這里她又搖頭笑:“不過他有時大男子主義,不喜歡這樣?!?/br>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最初做攝影師時的意氣風發,自由自在。商家沒有給過他多少東西。不多的那些,他都很珍視,尤其是哥哥商潯?!?/br> “所以商潯的死和商潯沒有警方論斷,僅僅被輿論制造出的冤屈,他才一直放不下?!?/br> “商潯不會做蓄意墜機那樣的事情,他飛紐約那班機,如果準時抵達,當晚我和他會一起聽大提琴音樂會。他從來沒有失約過,那是唯一的一次?!?/br> 溫嶺話里的內容,讓霍之汶平靜的心緒不斷蕩起漣漪。 “已經方向明確的輿論的力量、媒體的聲音太強大,沒有人會輕易相信這些澄清。這只會被當做親友的刻意洗白,且都是口說無憑。從我發現媒體曝光出來的管制嚴格的那種流傳渠道狹窄的處方藥藥品來源,出自邊城身邊人,從商伯伯死后,我甚至有了這樣一種想法。讓晏清遠離這個漩渦,讓他再也不要關注這些事情?!?/br> “雖然對不起商潯,可重來一次,這還是我的選擇?!?/br> “有些東西,希望你從我身上吸取教訓?!?/br> 溫嶺這番長篇大論之后,場面一時間變得過于安靜。 靜默數秒,霍之汶突然啟唇打破沉寂:“我如果是你——” 溫嶺在等她的下文。 可霍之汶又轉換了話題:“話我都聽完了,那么祝你一路順風?!?/br> 霍之汶又不想告訴溫嶺。 都不是問題。 那些陰差陽錯。 她給的,他不需要的,他想要的,她沒有感同身受理解的,都不是問題。 時間能讓一切變得清晰,閱歷能讓彼此最終互相理解。 有差別的只是不夠愛,以及愛得不夠勇敢。 所以如果是她,只要看上的人還沒有結婚生子讓人死心,便先要聲明自身對其的喜好,哪怕捆回來,也要他以身相許。 至于別人,機會為什么要留給別人? ☆、第53章 憾婚 第五十三章:聽力障礙 告別溫嶺時,霍之汶手里拿著此前霍季青因為時隔久遠而沒能查找出來的當年見諸報端在商潯的宿舍發現的抗抑郁藥的來源信息。 席宴清曾經對邊城下手。 最初她深覺震撼,第一反應是認知的坍塌和感觀上的沖擊。 可冷靜之后,她便知道,席宴清并不是一個單憑推測和聯想便會輕舉妄動的人。 如果他不曾確定邊城做過什么,不會輕易去警懾邊城。 有證據很重要,但僅有這條訊息,遠遠不夠。 流言流傳幾乎不需要成本,但要想洗刷謠言,代價從來高昂無比。 當時事件里的幾個關鍵人物,還剩的突破口不多。杜合歡是其中一個。 可這個突破口沒那么容易打開,這個事實眾人皆知。 *** 等霍之汶去路染那里接流沙時,已經午后兩點。 溫九約的地點距離路染的公寓過近,她才會把流沙暫時留寄在路染這里。 路染作為螢火森林公園的創始人之一,近些年一直致力于保護螢火蟲以及牽引更多的關注到螢火研究和守護事業中來。 近半年內,路染國內四處宣講,籌備開放供游客觀賞的螢火森林公園,事務繁忙,而霍之汶之前重心撲在煥顏手機上,此后又駐足醫院,鮮少能有碰面的機會,連帶流沙和她的小青梅云朵,碰面也不算多。 霍之汶一直知曉路染公寓內的密碼鎖,摁過門鈴,直接自助開門。 一進門,客廳內立著的中型白板,占據了她視線之內的所有區域。 上面粘著同一個男人幾張不同的照片,最早的一張還是秋裝,后面的則像是近照。照片的旁邊更備注著時間和地點。 這幅白板給人的感覺——就好像警察在開案情分析會時研究標記嫌疑犯的重要信息。 霍之汶剛換好鞋,路染從一旁的主臥關門出來,對她打了個不要大聲說話的手勢,指了指臥室門:“睡了,兩個人一起?!?/br> 而后兩個人都沒再說什么,只默契地先后走到客廳的沙發旁,緊挨著落座,像中學時曾經多次并排坐過的那樣。 一落座,霍之汶便指向一旁存在感過強的白板:“什么情況?” 路染唇一勾:“就你看到的這樣,算計著怎么偶遇他好,戰略見效,已經偶遇三回了?!?/br> 霍之汶瞇起眼,有種不太認識路染的感覺:“不、小、心和應耘擦肩而過三次?” 路染瞥了她一眼:“想笑話我?他攤上我這種極品前任,也算是倒霉。不過撩撥了三回,他也沒停下跟我說一次好久不見。我正考慮我要不要善良一回,不來第四次?!?/br> “換位思考,遇到我這種陰魂不散的前度,簡直是精神上的折磨?!?/br> 路染滿臉掙扎,似乎真得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讓人難以忍受,但她眉梢眼角都是彎的,內里真實的想法可見一斑。 霍之汶只挑眉:“真這么有愛心?” 路染有理有據:“過去他就知道我不是善良之輩,壞,或者可以說邪。被他慣得那幾年,就更壞了。時隔這么久沒見,我要是現在太善良,就不方便和他相認了?!?/br> 她的眼底藏著許多沒有說出口的艱澀,說出來的都是貶低自己的內容。 路染踩著那些忍痛割舍的東西,才得以重拾今日的堅強。 霍之汶沒有試圖去揭開她掛了許久已經成為皮膚的常年帶笑的面具。 曾幾何時,路染和應耘是霍靈均師哥師姐中不打不相識的傳奇眷侶,到如今,卻是路染想見應耘,還需要通過不斷地算計,去制造偶遇。 她見過當年眉眼飛揚的路染,所以知道此刻,路染有多想回到那個男人的身旁。 “阿均明天回來,他們的新項目在搞眾籌,應耘近段時間,會和阿均常常碰面————” 路染知道她的意思,打斷她的話:“別為難阿均了,他和應耘做了那么多年連體嬰,說不定已經問候過我的祖宗。當年是我自己造孽,現在只能自己收拾?!?/br> “我雖然有時自以為是,通常還有自知之明?!?/br> 話到這里,路染又彎腰從一旁的廳柜上摸起一張請柬:“雖然還有好幾個月才初開放,邀請函先給你,適合結伴觀賞,談情說愛?!?/br> 卡紙上的螢火成團成簇,明亮溫暖。 霍之汶在媒體上見過關于螢火蟲森林公園倡議的褒貶兩極的評論,知道路染和她的同仁們,這些算是從事小眾行業的人所面臨的質疑和壓力:“宣傳搞定了?需不需要我幫你提供些設備?” “你有好的建議,我們自然歡迎?!?/br> “有個弟弟,參加飛行器大賽之后得獎的作品,需要一個好的能積攢口碑的機會和平臺發布,飛行器可以承擔更廣更大角度的攝影工作?!?/br> 路染聽到這里才明白霍之汶到底在打什么算盤:“你到底是幫我呢,還是幫那個弟弟?” *** 從路染那里帶走流沙,回家途中順帶和二叔霍季青碰面時,霍季青拿著霍之汶給的文件夾,一樣沒好氣地這么說:“小蚊子,這就是你說得幫我謝絕霍家年夜飯的好辦法,這到底是你幫我,還是我幫你?” 霍季青一句話拐了數個彎,語調多次變幻。 流沙被他逗笑,霍季青則皮笑rou不笑,一張臉看起來分外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