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那扇門沒有留情,霍之汶在這個院落里從凌晨一直站到天色遲暮的晚八點,才等到徐靜之再度打開門。 這個年紀長她一輪的女人,站在門內靜靜地看著她,遲遲沒有說話。 霍之汶盡力沖她溫和地笑,拿出最大的善意:“周太太,我沒有惡意?!?/br> 或許是她的氣質此刻溫和清澈,又或許是她的舉動讓徐靜之不忍,徐靜之最終讓她進門。 這里距離n市遙遠。 徐靜之母子所住的這套房子,面積不算大?;糁脒M門之后,才發現內里的布置也很簡陋。 徐靜之將兒子在內熟睡的那間房的門關上,盛了一碗面擺在霍之汶眼前。 “你在外面站了一天,不嫌寒酸的話,吃一點?!?/br> 霍之汶接過這碗看起來做工精細,但配料簡單的面,在徐靜之滿前安靜地吃了起來。 她不挑剔食物,沒有任何勉強的意思,徐靜之在她將要吃完的時候突然開口:“商潯沒有meimei,你到底是誰?” 霍之汶解決掉整碗面,輕手擱置好碗筷:“不知道我是誰就讓我進來,萬一我對你不利呢?” 徐靜之搖頭:“你不像壞人。你是誰?” 霍之汶從自己帶來的文件袋里抽出一張照片,指著上面一個笑得恣意的男人說:“照片里這個笑得很好看的男人,是我丈夫?!?/br> 那是從霍季青搜羅來的資料里找到的,席宴清和商潯的合影。 “商潯是他的哥哥,我自然是商潯的meimei?!?/br> ☆、第40章 佛 第四十章:佛 霍之汶這話一落,徐靜之很長時間之內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猜測人的心思很難,即便這個人就坐在你的對面,你能夠捕捉到她所有的表情。 徐靜之一言不發,沒有進一步交談的*。 霍之汶收回了照片,將它塞進文件袋里,瞥到徐靜之指間那枚有些刮痕看起來年代略有些久遠的婚戒,再度開口:“航班失事這么多年,供家屬獲取信息的聯絡處早已經沒了蹤影,他一直沒放棄,為了一個為什么,努力了很多年?!?/br> 她從文件袋里又抽出了一沓復寫紙,上面是這些年出現在truth版面上的關于ce9602的報道。 “你應該見過他,他以記者的身份見過你?!?/br> “他很在乎大哥,所以出現在你眼前?!?/br> “我在乎他,所以你現在見到了我?!?/br> 徐靜之雙手交握,沉默地將餐桌上的餐具歸攏,放回廚房,然后邁著緩慢的步伐走回來,再度落座。 霍之汶一直在等,可她始終沒有再度開口,一言不發。 霍之汶能感覺到些微從她身上散出來的猶豫,這種情緒一旦蔓延開,很難紓解。 霍之汶并沒有覺得挫敗,反而看到了希望。 這室內唯一擺放在客廳內的照片,上面是一個男孩枕在草地里笑,霍之汶視線在上面逡巡了一圈,始終平靜的嗓音顯得更為舒緩:“你兒子很可愛?!?/br> “我和他也有一個女兒,年紀稍小一點?!?/br> 她又看了眼徐靜之指間的婚戒:“這句話說出來可能并不妥當,我想你希望你的兒子父親健在?!?/br> 她無意去揭徐靜之的傷疤,可她既然來了,便只有這一條路。 “我,希望我的女兒,有一個放下憂慮開心的父親?!?/br> 她如果停下來,這室內便靜的讓人難以忍受:“能不能告訴我,周機長當時臨時換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br> “關于我們的大哥商潯,我看過當時你接受采訪時對他的評價,情緒不穩定?你對他的印象,真是這樣?” *** n市的雨始終沒停,不撐傘,渾身濕漉毫無懸念。 溫嶺站在重癥監護區外面廊道的窗戶后面,看著面前如潑下來一般急降的雨,終于等來了陸地。 那些頻頻下發的病危通知書耗盡了她獨撐的精力,在這個城市里,關于席宴清的一切,她甚至不能同meimei溫九分享,唯有當年和他一樣為席宴清提心吊膽的陸地,是她的選擇。 陸地趕來時,眼圈已經發紅,重癥監護那幾個字,灼傷了他的眼睛,以及最初聽聞的耳朵。 之前他們收到那個帶血的人偶,如今席宴清真的血淋淋的躺在里面。 電話里溫嶺已經轉告他很多細節,想起那些還沒從他手里轉交給席宴清的那袋傷藥,陸地摸出手機:“師母不能不知道?!?/br> 溫嶺攔下了他的動作:“你覺得難過是不是?你是不是很擔心?” “那你覺得宴清會愿意讓他的女人經歷這些?” 陸地一拳捶墻,整個人伏在墻上:“別跟我講道理,我現在只知道要抓到那些人渣!” 他胸脯劇烈地起伏,而后想起什么:“為什么是你在?” 既然涉及刑事案件,警方調查不可能不涉及到受害人親屬:“為什么警方聯系的是你?” 陸地雖然外表仍舊稚嫩,但視線凌厲起來依舊帶些殺傷力。 “我是昨晚他們能撥通的最后的聯絡人之一?!睖貛X還握著席宴清的手機,迎著陸地的目光陳述。 陸地還在看著她,依舊不覺得合理。 “這就是全部?!睖貛X強調。 旁觀過溫嶺的癡狂,陸地吸了口氣,做出自己的猜測:“昨晚師傅去驪山區時,我和他還有過聯系?!?/br> 溫嶺解釋:“昨晚我們碰過面,后來我撥電話給他,但他沒有接?!?/br> “那個時候,事故應該已經發生了?!?/br> 溫嶺解釋了很多,陸地一瞬不眨地看著她:“我沒有說這些是你在說謊?!?/br> 他想說的是:“他們以為你的名字是霍之汶?!?/br> “而你并沒有澄清?!?/br> “是嗎?” 溫嶺一怔,而后蹙眉:“不要侮辱警察的智商?!?/br> “我相信警察,我只是不相信你。溫嶺,五年前師傅發生車禍你說你是師傅的女朋友,你表現得像真的一樣,我是你的觀眾?!?/br> “我不會害他?!彼瘩g。 陸地很少直斥別人,或許是認識溫嶺多年,或許是和溫九過于熟稔,又或者是太過堅信席宴清和霍之汶在一起這樣的信念,他在此刻說了一句讓一向自認溫和的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重的話:“我和你的理解不同。你不成全他你情我愿的愛情,一直試圖插足進這個世界里去,就是在害他?!?/br> 溫嶺臉色驟變。 這對話沒能繼續下去。 今日的半小時探視時間已到,他們也沒得浪費。 *** 護士曾經告訴溫嶺,今天下午席宴清曾經短暫地情醒過來,可沒來得及說什么,也沒有力氣說什么,很快再度陷入昏睡。 曾經,經歷那一場重大車禍時,在病床上,席宴清也依舊讓她覺得強大。 可此刻—— 她并沒有期望能見到席宴清睜開眼睛。 醫生說他血壓仍舊不穩定,不能自主呼吸…… 他沒有脫離生命危險,她仍舊心懷忐忑。 所以在這樣的時刻,她把那個能進入重癥監護室探視的機會給了陸地,自己則沒有進去。 沒有玻璃,她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景象,甚至走不進重癥監護區。 身在同一個樓層里,可以算是咫尺之距,可又好像隔了天涯海角的距離。 好像很多人都覺得她的愛是錯的,包括她愛的那個人本身。 *** 陸地沒有想到,他見到的席宴清雖然臉白如紙,可意識竟然是清醒著的。 雖然已近年過25,可他此刻很想哭,全然沒有在溫嶺眼前的淡然。 事故沒有調查結果,可他只能聯想到當時席宴清在他面前換掉溫九名字的那篇報道。 他突然不知道,他們一直在做的事情,到底是為了什么。 又是否真的值得。 雖然不求功績,這只是工作的一種,但他們每個人都有親人、有家庭,并沒有無畏高尚到不介意隨時為此犧牲。 如果幫助了別人,讓自己的親人因此遺恨終身,那并不值得光榮。 *** 呼吸面罩遮在席宴清臉上,陸地見他似乎想要抬一下手,可無能為力,毫無作用。 席宴清目光清明堅定地看著他,陸地突然想罵自己:“師傅,你可別再嚇我了?!?/br> 他往前靠近一些:“師母不知道,只有我和溫嶺。需要我告訴她嗎?” 席宴清點了點頭,幅度很小,一呼一吸間胸腔都像被撕裂般疼。 他在清醒著等一個人告訴他外面的情況。 他而后又搖了搖頭,呼吸的過程恍如刀剮,他表情痛苦地閉上眼睛緩了下才睜開。 陸地跟了他很多年,明白他的意思。 要告訴霍之汶,等他情況好一點的時候。 “為什么?”陸地自然而然一問。 席宴清動了下唇,面罩上的霧氣增多,陸地認真地盯著他的唇看。 他唇動的很慢,沒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