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她這是惹火上身,孟煥之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紙老虎,鉗緊了懷中的嬌軀,張大嘴做勢便要啃咬。 “救命啊,快來人!”知言笑得氣喘吁吁,小聲呼救,孟煥之再也裝不下去,兩人在榻上笑癱,軟做一團。 知言每每大笑后,渾身無力跟抽了筋骨似的,敞著嘴呼吸。這當頭,孟煥之放出一個重磅消息,“圣上馬上要封五皇子為吳王,八成立他當太子?!?/br> 先是一愣,知言旋即思索五皇子當太子對于秦家的好與壞,大概利大于弊。 緊接著孟煥之再加一句:“過一陣子,我要到吳王身邊做侍講?!闭Z氣中帶著篤定與自信。 這更是一件好事,最起碼孟煥之幾年之內不會離開京城,知言也多了與父兄姐妹相處的時光。 “哦,”知言抬眸認真看著丈夫,他并沒有喜悅至極,而是更為謹慎。不驕不燥,孟煥之比任何人都做得好。 “煥之,我有沒有說過,嫁給你是我人生最大的幸事?!敝苑谒膽阎休p聲道。 不自覺間孟煥之眼底溢笑,唇角微勾,“沒有,為夫還想再聽一遍?!?/br> “賴皮!” 與嬌妻子廝磨,享受片刻寧靜,孟煥之心中盤算該是給六舅兄提個醒,他背著楚王暗里搞的小動作必須立即停止,還有與五皇子的聯系也要中斷。 國之儲君不可能傻到不會耍弄手段陰謀,但絕不憑小伎倆上臺。天子派他去督促五皇子,現在就應該盡心盡責出力謀劃。他的身家性命全系于吳王一身,榮辱與共。 ☆、200|第 200 章 知言產后身子虛弱,動不動就犯起困,方才又與孟煥之玩鬧了一會兒,現偎在他懷中說著話,一不小心睡著了。 覺察到懷中的人兒慢慢呼吸變平緩,孟煥之小心翼翼把她的頭放到枕上,身子也放平,又拉過錦被蓋上。睡夢中的妻子膚如凝脂,臉頰帶著兩分紅潤,安詳恬美。 為她攬過鬢角一縷碎發,他很是不舍下了榻,又去看東邊寢室里的思兒。 “小豬”,孟煥之輕刮兒子胖嘟嘟的臉蛋,輕聲笑語,無論他怎么折騰,思兒仍是沉浸在夢鄉,至多揮一下小手抗議。 意兒剛過滿月,他便跟著寧遠侯出征剿匪,回來時兒子已經學會趴,瞪著大眼睛別提有多可愛。 思兒出生時,他不在身邊,甚至沒能趕上兒子過滿月,沉甸甸的大胖小子他抱都覺得費力,小鼻子眼睛嘴巴全跟了岳父,長大也定是位美男子。 盯著兒子瞧了片刻,孟煥之又回到西邊書房,陪著妻子打個旽。 長興與燕云樓的雜使提著食盒回府,聽聞上房兩位主子尚在小憩中,命人把菜式送到廚房里,打賞了同來的幾位雜使,也尋到自家的小院中逗弄兒子去。 黃昏時分,孟府上下一片安靜詳和,從后花園中傳出細碎的吵鬧聲由遠及近,意兒蹦蹦跳跳走在最前面,腳下跟著他的愛犬和玩伴成兒,再后面跟著一群丫頭婆子跟老母雞護小仔似的。 “娘親,爹爹,我回來了?!?/br> 知言睡夢中都能聽見兒子的大噪門,迷瞪著往身邊的人懷里又鉆了鉆,半摟著撒嬌道:“我困,你去看意兒他們?!?/br> 孟煥之向來淺眠,一點動靜也聽不得,眼睛一睜開立即清醒,輕捏她的鼻子,一邊應諾:“好,你也起來,小心夜里失了眠?!?/br> 知言推著身邊的人胡亂應承兩句,復又閉眼睡去。 孟煥之剛翻身坐起,門簾掀起,意兒沖進屋,身上滾得跟土猴似的,后面一只小白狗探了探頭,復又縮了回去。 屋里有嬰兒,知言嚴令不許小狗進來,時間一長,小狗也知道正屋去不得,每每守在門簾外等著小主人出來。 意兒捧著手里的東西正要大聲說話,看見爹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定是小弟弟在睡覺,再看一眼,娘親也睡著,他也放慢聲調,“爹爹,快看?!?/br> 小小的手心里捧著一塊雞卵大的冰溜子,當成珍寶一樣,孟煥之拿起鄭重其事仔細端詳,衷心夸贊道:“真好看,像意兒的小狗?!?/br> “成兒哥哥幫我找的?!币鈨洪_心之余沒忘好伙伴的功勞。 孟煥之摸摸兒子的頭頂,牽著他的手走到屋外,比對真實的小狗與冰塊,“瞧,他們像不像?” “像”,意兒咯咯笑著,眼睛發亮。 小白狗好似也知道在夸它,吐著舌頭,尾巴可勁兒搖。 “讓小狗們都回屋去罷?!泵蠠ㄖ粍勇暽珜⒈鶋K放到下人手中,順便讓他們帶走小白狗,這才吩咐人給兒子換衣服洗頭臉。 孟煥之的記憶里沒有父親這一角色,即便是母親也僅有微乎其微的一丁點印象,是體弱多多病的祖母將他撫養長大。 年幼時分,每每半瘋的祖父喚他到跟前,面目猙獰說些聽不懂的話語,他緊攥著身后祖母的衣裙,生怕祖父撲起來,當時心里害怕極了。 再后來,祖父也去了。 他的兒時是灰色單調而又孤獨,夾雜著一絲恐懼。意兒卻不同,天生活潑愛笑,又因住在外祖家,舅舅、外祖父也都是愛調笑的性子,孩子分外好玩。每天從早到晚,兒子的笑聲不絕于耳,心情再是不好也能帶得舒暢幾分。 說到底,他要感謝給予他這一切的妻子,是她把笑聲帶到孟府,給他生下兩個健康的孩兒,自己身子卻受損。 人生所圖的事有許多,若是沒了家中這份溫暖,孟煥之不敢想像?;蛟S他仍能堅強地走下去,步履更穩,也或許他早已疲倦,后勁不足。 且行且珍惜罷! 知言在思兒的大聲啼哭中醒來,意兒又在另一頭咯咯笑不停,丫頭婆子一頓忙亂,屋子里喧鬧得像集市。好夢被驚醒總是帶著不爽,可對面坐著的人眼睛里的柔情都能溢出來,知言心里也軟化,伸了手夠著他,指尖在他的手心中輕劃。 兩人粘粘糊糊至擺飯時,知言鬧著不肯吃羊rou,捂了碗往旁邊挪。孟煥之很是好性兒,夾起一筷子灸羊rou輕聲哄:“就三塊,乖啊,意兒看著呢?!?/br> 意兒確實扒著飯瞧著父母的舉動,黑亮的眼珠滴溜滴轉。 不好給兒子做壞榜樣,知言只有苦著臉吃下去,完了怎么還有,又拿意兒做筏子。一頓飯下來,她吃了許多不愛吃的菜,氣鼓鼓不想理某人。哼,騙子! 孟煥之捧著茶碗竊笑,意兒沒事都開心,見父親笑他也敞著一口小白牙大笑,帶得床上的思兒也露出笑容。 一屋子人都在高興,角落里板著臉的知言就顯得很另類,不多時她也掌不住,“撲哧”笑出聲。 對著他們,叫她還怎么生氣。 ******* 長盛帝行事雷厲風行,召見孟煥之的次日便下旨冊封皇五子為吳王、皇六子為晉王,并為兩個兒子各指派下去一套班子,詹事府、侍講等一應俱全。 明面上說是一樣的待遇,有點眼色的人一看即明白內里的曲折——天子這是要立太子了,吳王身邊那幫人馬堪比昔年廢太子東宮眾幕僚,真是平地殺出一頭黑馬。 頭一個臉黑的人即是楚王,他在前頭與人爭斗若干年,背后出損招陰走廢太子,又跟桂王斗得熱火朝天,最后卻讓別人摘了桃子,平白喪失大好機會。 氣惱忿恨之余,楚王開始四處尋不痛快,另一邊又裝扮成孝子成天到父皇面前示好,盼著能扳回一局,父皇改了心意立他為太子。 楚王身邊的伴讀侍從里頭機靈些的已經開始后縮,謀劃退路,秦暉在這當頭與楚王疏遠顯得不那么搶眼。 “遠遠不夠?!泵蠠ㄖ毖灾G道,雖不明了舅兄私底下究竟干了些什么,憑著直覺能猜到當中不乏有輕妄不法之事,待晚間他還要盤問一二,免得事到臨頭應對無措。 吳王現在還不是太子,即使被立為太子,長盛帝在世一日,他就要屈居于人下。倘若有把柄落在別人手里,又恰恰是天子最為忌諱的,其后果不堪設想。輪到楚王和晉王中任何一個人上臺,對大家都不是好事。 秦暉對燕京城也是膩歪透頂,聽言兩眼放光追問一句:“依妹夫該如何?” 孟煥之面無表情端起茶碗,裊裊熱氣升騰,對面的俊臉變得虛浮。你那么油滑老辣,還需要問別人該如何行事。 等了半天沒有回應,秦暉干笑兩聲,拍一下桌面,勉為其難的語氣,“四哥的岳父幾日后要動身回閩地,想來船上有一兩個空位,爺只好跟著去嘍?!?/br> 孟煥之吃吃笑出聲,細看一眼舅兄真真切切無奈的神情,輕搖頭,這一家子要哄死人呢! 他們嘴中所說的秦昭岳父——安遠侯正在書房里與親家攀談,震耳欲聾的大噪門抖得屋梁上的積灰都落下來幾許,話里話外全在夸秦家十二郎秦昌。 “親家,你是不知道哇?!卑策h侯嘴里嘖嘖贊兩聲,瞪大眼睛復又開始夸:“昌小兄弟才干沒得說,那腦瓜子也不知道怎么長的,任何物件一看就懂。他說能造出超級大船,我就是搭上全部家底也要鼎力支持?!?/br> 秦楓一頭黑線,亂輩份了。你喊爺為親家,稱呼爺的兒子為小兄弟,又是爺的孫女的外祖父,你到底是哪一輩的?! “喝茶,喝茶?!?/br> 糾結歸糾結,秦楓面上很少顯露出個人喜好,一年四季笑口常開。能讓他甩臉的只有幾位女婿,特別是與知畫和離的蘇元成可是受了不少冷眼。 安遠侯端起茶碗一口氣喊干,繼續津津樂道他的昌小兄弟。 安遠侯夫人燕氏若是知道丈夫在那邊大放厥詞,還不得提溜過來狠訓一通。此時,她沒心情,也沒那個精力,正摟著七年未見的女兒問東問西,手里也不停東捏西摸,從進府眼睛便不夠使,瞧過了府里使喚的下人,又在打量屋里的家俱擺設,生怕女兒受了委屈不說出來。 “姑爺對你可好,小姑們呢?” 秦家四奶奶頻頻點頭,秦家確實是好人家,兒孫們都教育得極好,從她進門伊始,沒受過小姑子一丁點閑氣,丈夫更是沒的說。 “都好,母親您就放心罷?!彼哪棠虒χ赣H半撒嬌。 “哼!”安遠侯夫人唬著臉冷哼一聲,時到今日她才點破話頭,“還不是因為你有一個好父親,別人才不敢慢待。換個別人幾年未出,這府里通房小妾還不海了去,庶子庶女一早滿地跑?!?/br> 四奶奶手下輕絞著帕子,瞄母親一眼,緩語道:“是,也不是。昭郎娶我是因為父親的緣故,后來便不是,他是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人,女兒信他?!?/br> 安遠侯夫人狐疑:“真的?” 四奶奶神情堅定點一下頭,她是裝傻了幾年,可不代表真傻,丈夫的變化從一點一滴能感受得到。他動了心,大概有五分,四奶奶已很滿足,只因另五分丈夫分給了他的兄弟姐妹們。 見女兒不像做假,安遠侯夫人方才把一顆心放回肚子里。秦陳兩家聯姻以來,安遠侯府前前后后為秦家出力不少,若那個臭小子敢欺負她的女兒,閩地陳家可不是吃素的。 ******** 秦昭長女抓周的大好日子,知言姐妹并秦家兩位太太并二奶奶在正廳中,全都等得呵欠連天,三房的正主一個都不見。 說沒有,倒還有一位正經主子,今天方滿一歲的秦姒君此刻也在廳中,她因要攆表兄、表姐們,扶著奶娘的手在廳中蹣跚學步。小女孩膚白如瑩玉,目若點漆,七竊五官像極了秦昭,特別是偶爾眨一下眼睛更像。 “你說,他們什么時候出來?”小十三知媛耐不住性子問了一句,大家都搖一搖頭,人家父女母子之間久別重逢,失禮一回情有可原。 知雅伏在桌上百無聊賴,冷不丁冒出一句:“仍我看,安遠侯和父親倒是很像,說不準兩人談得投機?!?/br> 花狐貍與軍中糙漢子哪里有半分相像?! 知言搖頭表示不贊同。 “是像,他們都不講理?!敝獌x湊過來低聲加一句。 真是,花狐貍是變著花招不講道,安遠侯是明里霸道,異曲同工。 大家可笑之余,正眼看今天的壽星,有著不講理的外祖父和祖父,很好奇秦姒君將來會是什么樣。 小壽星抓住一把匕首笑得開心,滿屋子的笑聲寂了一半,父女天性,那是秦昭托人從北邊送來,被他的女兒一眼相中。 安遠侯大聲夸贊外祖女不愧是將門之后,子承父業云云。 秦楓的臉又黑一下,那是爺的親孫女,跟陳家有什么關系,要跟也是跟爺的兒子有出息。 四奶奶眼中噙著淚,知言姐妹也都面面相視,這仗要打到什么時候? ☆、201|第 201 章 得到天子諭令之日起,孟煥之即到新開府的吳王府走馬上任,他要做的是講經布學,講書本上有的東西,也講書本上沒有的東西。講他這么些年在天子身邊的心得,關于治國御下,與朝臣周旋,明眼辨識真相,慧眼識得人才。 孟煥之不指望吳王一開始就對他全盤信任,也不抱希望自己初次亮相即能讓吳王心服口服。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非一朝一夕得來,只有兩種人可在短時間內哄得別人心悅誠服,一種是說客,另一種人是騙子,恰好兩者他都不是。萬般行事只謹記盡責二字,日久見人心的古話向來無虛。 輾轉在大明宮與吳王府之間,面對君王與未來的太子——這世間最為顯貴的兩人,孟煥之言行更為謹慎,稟承一貫風格,不與人攀交,管好嘴巴,更甚者要看管住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