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小展,上回的錢還沒結呢?!崩习逋Σ磺樵傅乜粗?。 “問平叔要,”項西從菜盤里捏了塊rou放到嘴里,“又不是我吃的?!?/br> 老板沒說話,拿著個炒勺站著沒動,項西看了看他,嘆了口氣,走過去拍拍他肩:“你現在去,能要著,一屋子人,你問他要,他會給的?!?/br> “哎!”老板很不爽地喊了一聲,在項西轉身開之后又補了一句,“你們這些人怎么不死!” 項西笑了笑沒說話。 死?且著呢。 餓了,17號一堆莫名其妙的人,他沒法弄吃的,在外面吃,身上又沒幾個錢……有錢也舍不得吃。 項西一直在攢錢,攢來干嘛他自己都不清楚,不過這么長時間也沒攢下來多少。 在街上瞎轉了半天,最后轉到了趙家窯的邊緣地帶,這塊兒算安全,平叔長期在這邊收錢。 他決定找個地兒吃飯,就上月錢還沒交的那家。 老板是個挺老實的人中年男人,項西替平叔過來收錢的時候從來沒兇過他,有一次他拿不出錢項西也沒要就回去了,因為這事兒還被平叔扇了倆大嘴巴子。 一進門,有幾個在吃飯的,老板見了他就苦笑著過來了:“小展???” “給我拿倆rou餅吧?!表椢髟诮锹淅镒?。 老板拿了兩個rou餅過來放在他前面的桌上,看著他咬了兩口之后小聲說:“你們這是怎么回事兒?驢臉的人昨天剛來過,收了錢,還砸了兩張桌子……” “什么?”項西一挑眉毛,“你昨兒怎么不告訴我?” “我哪知道你們這是怎么了啊,你這月也沒來,我看他的人來了,還想是不是……”老板愁眉苦臉的,“我桌子都讓砸了?!?/br> 這是個不小的事兒,這里不是驢臉地盤兒,現在他的人突然跑過來收錢,就是在跟平叔叫板。 項西明白了為什么驢臉的人會追著他打,這是要來搶地兒了。 “他的人再來你給我打電話,”項西叼著rou餅站了起來,邊往外走邊說,“別告訴他我知道了?!?/br> “那錢……”老板猶豫著問。 “再說吧,走了?!表椢饕幌坪熥幼吡顺鋈?。 平叔對這事兒并不吃驚,項西也沒多問,平叔叫來的幾個人可能就是為這個,但又肯定不只是為了這個,只是混混搶地盤兒根本不用跟那幾個人湊在一起。 項西覺得平叔老了老了卻開始琢磨找死的事兒了。 “你這陣兒不要出去轉了,”平叔拿著茶壺,“就呆家里吧,別走遠?!?/br> “哦?!表椢鲬艘宦?。 “小展,”平叔走到他跟前兒,彎下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我養你這么大不容易?!?/br> “謝謝叔?!表椢髡f,眼睛盯在平叔領口那兒,領口露出一截兒紅繩子,他知道紅繩的下面吊著一塊水頭很好的翡翠如意。 平叔按了按領口,又在他腦袋上扒拉兩下,拿著茶壺上了樓。 項西在17號有自己的一間屋子,很小,就在通往后院的走廊邊兒上,只夠放一張床,平叔家里人來的時候,行李就都放在這里面。 項西百無聊賴地在小屋里躺了幾天,外面來來往往的人,平叔跟二盤還經常出去,不知道在謀劃什么,也或許已經開始實施。 他顧不上琢磨,胃疼。這胃很神奇,平時吃飯休息都沒規律,疼的次數卻比這么總躺在床上要多。 再這么下去還真得去醫院看看了。 平叔和二盤出出進進幾天之后,突然就平靜下來了。 項西的胃疼卻沒平靜,一天多什么都沒吃,跟著腿都有點兒疼了,他問平叔要了點兒錢,一早拉了饅頭去了醫院。 “干嘛問平叔要錢,你看他那眼神兒,”饅頭瘸著腿皺著眉說,“我這兒有呢,我今天打算做個全面體檢……” “哎喲,”項西捂著胃樂了,“全面體檢?這話說得太不像趙家窯的人了?!?/br> “你最好也體檢一下,別那么不怕死,”饅頭一臉嚴肅,“你是不是跟那個醫生挺熟嗎?看他能不能幫你安排安排……” “閉嘴,”項西打斷了他的話,“您還真不嫌棄自己?!?/br> 項西并不是不怕死,他挺怕死的,胃疼了這么久沒見消停,他也會害怕,這就跑醫院來看了。 但他不會去體什么檢,他也不明白饅頭為什么非得去體個檢,搞得好像他是個正常人了似的,吃飯睡覺上班生活,還體檢。 進了醫院,饅頭去體檢中心了,項西去了消化內科。 在科室分布圖上他找到了消化內科,發現跟骨科在同一層。 他嘖了一聲,程博衍的臉在眼前晃了晃。 上了二樓,電梯上來往左是骨科,往右是項西要去的消化內科。 項西往左看了看,然后轉右走了。 程博衍忙了一上午,中午也沒空吃東西,好容易抽了個空打算去上廁所,結果一進廁所,清潔的大姐正在里面忙活著。 “不知道誰吐了一地,”大姐說,“大夫你去那頭上吧?!?/br> 程博衍感覺自己還好是沒吃午飯,趕緊退了出來,往走廊那頭小跑著過去。 今天看病的人挺多,過完年連著一兩個月,消化內科的病人都比平時要多,等著叫號的人把診室外面的椅子都坐滿了。 程博衍走過去的時候隨便往人堆里掃了一眼,一個人的視線跟他對上了。 展宏……不,項西,正坐在椅子上歪著頭手撐著額角看他。 目光碰上之后項西勾了勾嘴角笑了笑。 程博衍不知道他是碰瓷又來了還是看病,沒顧得上理他,先往廁所跑了。 從廁所出來,項西還是那個姿勢坐著沒動,臉色挺差的,看著很蒼白,襯得眼角下的那個小創可貼特別明顯。 這個創可貼居然還貼著?裝飾? “程大夫?!表椢髟谒涍^身邊時叫了一聲。 “啊,”程博衍應了一聲,“來看???” “胃疼,”項西說,“等做胃鏡?!?/br> “空腹了?”程博衍看著他的臉色,看來是真有胃病,編瞎話也是來源生活高于生活…… “昨天起就沒吃飯了?!表椢餍π?。 “那你……再等一會兒吧,”程博衍想到自己的錢包和錢還有不知道被扔哪兒去了的身份證和銀行卡,就沒什么心情再跟他說話,“我還有病人?!?/br> 下午病人一直多,程博衍從很餓忙到不餓,最后快下班的時候都感覺自己快成仙了。 最后一個病人離開的時候,程博衍發現下班時間已經過了四十分鐘,他換了衣服,拉開抽屜看了看,找出一個巧克力派,兩口啃了,走出了診室。 “程大夫下班啦?!币粋€小護士從他身邊跑過。 “嗯?!彼π?。 “今天還挺早啊,我看劉大夫還在忙呢?!毙∽o士跑著進了電梯。 程博衍伸了個懶腰,又活動了一下胳膊,摸出手機給老媽打了個電話,老爸明天要出差開個什么會,他答應了今天回去吃個飯。 “能回了?”老媽接了電話。 “剛出來,要我帶什么回去嗎?”程博衍往樓下走,內科那邊病人也沒幾個了,他走了兩步,在扶梯口停下了。 項西正低頭坐在椅子上,拿著手機發呆。 臉色還是不好,狀態感覺挺消沉,個兒倒是挺高的,但伸得老長的腿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很消瘦。 胃鏡檢查結果不好? “不用帶,人趕緊回來就行,對了有個事兒我老忘了跟你說,”老媽在電話里說,“你身份證寄回家里來了,是怎么回事兒?” “嗯?”程博衍愣了愣,“我的身份證?” “是啊,年前就寄回來了,忙著老忘了跟你說,”老媽說,“是不是有人撿到給扔郵筒了???” “……大概吧,”程博衍想了想,“放著吧,我新身份證都用著了?!?/br> 掛了老媽的電話之后,程博衍猶豫了一下,走到了項西身邊。 項西發呆挺投入的,程博衍在他身邊站了半天他都沒抬頭,最后程博衍清了清嗓子:“你檢查完了?” “哎?”項西抬起頭,看到他的時候有些吃驚,“程大夫?我靠我說是哪個傻逼這么無聊站邊兒上看我發呆呢……” 程博衍被他這話說得不知道該怎么接了。 “檢查完了,沒有瘤子,”項西沖他笑了笑,站了起來,“你下班了???” “下班了,”程博衍點點頭,“那個……我身份證,你寄的?” “收到了?我cao這么久才收到?”項西嘖了一聲,“我就聽說把身份證扔郵筒里郵遞員能按地址給送回去,看來是真的啊?!?/br> “年前收到的?!背滩┭懿铧c兒要脫口而出一句謝謝,想起來身份證是項西寄的,但也是他偷的,這才趕緊咬住了。 接著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轉身想走的時候他又停下了,這個實在是沒忍住,他指了指項西眼角的創可貼:“這玩意兒是從臉上長出來的么?” 項西先是愣了一下,手在眼角摸了摸之后樂了:“是啊,熟了就摘下來,還會再長,上次是哈嘍貓,現在是叮當貓了?!?/br> 程博衍看他自己樂了半天,最后轉身往扶梯走過去了,實在是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程大夫?!表椢魇樟诵β?,在身后叫了他一聲。 程博衍嘆了口氣,停下腳步回過頭。 項西走過來,把臉上的創可貼撕了下來,指了指眼角:“擋這個的?!?/br> 程博衍有點兒沒明白:“淚痣?” 那顆淚痣旁邊的皮膚很白,跟旁邊的皮膚有明顯區別,看得出是長期貼著的……多么神奇的原因。 “嗯,”項西點點頭,又從兜里掏出一小包創可貼,全是卡通的,挑出一個小熊的又重新貼上了,“不吉利?!?/br> 程博衍覺得莫名其妙,一顆痣有什么吉不吉利的,但是沒說出來。 因為在他想開口的時候項西弓起腿,在自己腿上捶了捶,又蹬了兩下,這個動作讓他換了一句話:“腿疼?” “啊,這陣胃疼都傳染到腿……”項西話還沒說完,程博衍突然彎腰在他腿上按了按,他嚇了一跳,“怎么了?” “哪兒疼?這兒?還是這兒?”程博衍問,“是肌rou疼還是骨頭疼?疼了多久了?” 項西被他問得半天沒答上來,過了一會兒才原地跳了跳:“rou疼吧,這兩天我可能床上躺時間長了沒活動……你職業病么怎么這么緊張?” “沒,確定是肌rou疼么?如果是骨頭疼又一直疼沒有緩解,要來醫院看?!背滩┭苤逼鹕?,沒再說別的,轉身上了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