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那張圖是不能夠銷毀的——死士全部被剿滅之前,鎮國將軍一定會將暗道和他們的藏身之處銷毀,不會留給他人所用。 而死士的最后一擊還沒發生,他們要趕在這之前,找到那張地形圖。 襲朗與蔣修染率先進門,站到門口,俱是做手勢示意身后的人止步。 這書房處處機關,隨意走動的話,不知哪一刻便會送命。 兩人借著室內明亮的燈光,負手站在原地,靜靜打量了一陣子,這才緩步往前??此崎e庭漫步,腳下卻自有章法。 “一般?!笔Y修染踢了鎮國將軍一下,又對襲朗一笑,“回頭有空教教他?!?/br> 襲朗閑閑道:“你當他師傅沒問題?!?/br> 之后,兩人將各自的四名手下喚進來,指定了地方,只讓他們老老實實站著,“等著拿東西,不準亂動?!?/br> 八個人稱是,靜靜戳在那兒。 蔣修染站在多寶架前,研究著架子上的擺件兒。 襲朗則到了書案前落座,將鎮國將軍放在書案上的書籍卷宗逐一翻了翻。 阿北站得離書案比較近,實在是閑得發慌,看著書架上陳列著的書籍。 襲朗將書籍卷宗放回原處,倒不是刻意如此,習慣了。隨后手勢隨著視線在書案上下梭巡,沒找到關閉室內這些消息埋伏的源頭。靜立片刻,手按在書案抽屜上的一個按鈕,回眸看向身后的書架。 書架伴著低低的聲響,向左右分開來。里面又是一間小小的書房,靠墻陳列著偌大的書架。 阿北訝然,隨即一喜。這樣一來,他更能看清書架上那些書了——說是書,其實是一些人的生平記錄,標注著人名。 襲朗喚趙爽,說了一串數字。 阿北不解,轉頭看看趙爽,見他垂眸看著腳下的方磚,按照襲朗吩咐走動。是要將所在每一個位置看過一個九宮格,隨后邁步下一步。這樣一步一步,才能趨近襲朗。 他釋然,又看向書架,這一次,他發現了有一側書標注著蔣修染三個字,心里又驚又喜,很懷疑鎮國將軍把蔣修染所有的戰功、過失都記錄成冊了。蔣修染那個人,誰都知道,有多好,就有多壞,有多少功績,就有多少過失。 這可不能讓襲朗及其手下發現,萬一拿在手里當把柄,那蔣修染可就一輩子都只能為人挾持了。 誰不知道啊,襲朗與蔣修染是到了這關頭才攜手合作,事過之后,還是會整日里對著干。 心里這樣斟酌著,阿北就忘了眼下處境,慌忙走上前去,伸手去拿那一冊書。 只這三四步間,就出了岔子,碰到了機關。 阿北在這瞬息間,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他在聽到身后有響動的時候,余光瞥見了襲朗身形飛掠而起,撲向他身后。 這一剎發生之際,他轉頭望過去,才發現地下平白多出了一個陷阱,三支冷箭并排著射向就站在陷阱邊緣上的趙爽。 襲朗斜刺里到了趙爽一側,身形一彎,給了趙爽一記掃堂腿。 趙爽瞬間倒向地下。 可還是晚了一點兒,一支冷箭射中了趙爽腹部。 趙爽低不可聞地悶哼一聲。 襲朗探手扣住趙爽,雙臂施力,將人拋給守在門口附近的人。那人也是襲朗手下,反應極敏捷,將趙爽接住,轉身出門,去找人救治。 阿北站在那里發愣。自己好像是闖禍了,而且差點兒害得襲朗的心腹丟掉性命。 襲朗護犢子,只有他的人的命是命,別人,他不在乎。 還沒回過神來,襲朗已到了他近前,將他整個人輕而易舉地拎了起來,舉步走向那個憑空出現的陷阱,要將他大頭朝下扔到陷阱離去。 陷阱底部,埋著一排排閃著森冷光芒的鋼錐,頂端極為鋒利。 這要是掉下去,人就成篩子了。 “襲大人襲大人……”阿北不是怕死的人,但是覺得這樣死了太不值了。 “讓你別動,你聾么?”襲朗語氣冷颼颼的。 蔣修染到了近前,探手把住阿北身形,笑,“不懂事,我回去調|教,不勞你動手?!?/br> 襲朗松了手。 阿北身形一轉,被蔣修染放到地面上。 襲朗抬腿,狠狠一踢,將阿北硬生生從室內踹出門外。 阿北悶哼一聲,喉間泛起腥甜,隨即聽到襲朗滿含殺機的語聲: “趙爽若是出事,我剁了他?!?/br> “那怎么著?咱們先算完這筆賬再做正事?”蔣修染語氣也冷下來。 襲朗:“帶上你的人,滾出去?!?/br> 蔣修染凝了襲朗一眼,見他此刻的眼神如狼似鷹,閃著鋒利的芒,透著一股子狠戾。 “別等我把你們五個埋在這兒。滾?!币u朗轉身去了里面那個小書房。 蔣修染動了氣,眼中閃過寒光,剛要說話,聽得心腹輕聲提醒: “趙爽與趙賀、趙虎是親兄弟?!?/br> “……” 蔣修染活動一下頸部,轉身,“那還不隨我一起滾出去?” 趙虎貼身保護秦明宇,安危難測,趙賀留在城西別院,守著襲朗的家人,趙爽這些日子一直沒日沒夜地陪襲朗在宮里熬著。 那心情,他懂。 擔憂的人太多,時日久了就會變成無名火,襲朗能忍到今日才小小發作一次,已是再克制不過了。 萬一冷箭上淬了毒,趙爽出了事,那么……阿北真是欠了人家一條命。 阿北是他的心腹,幾年來是他當做小兄弟的人,到何時都不知道命令為何物,今日應該是來之前就沒將他的話放在心里——他說過了,此次要全部聽從襲朗調遣,但這孩子分明是置若罔聞。 蔣修染冷著臉出了門,就見阿北掙扎著站起身來,之后,是一口鮮血嘔出。 蔣修染擰眉,靜默片刻,提醒一句:“襲少鋒手里的人都是把他的話當軍令,記住?!?/br> 阿北稱是,清楚自己踩了襲少鋒的線,只能認。隨即,將自己方才發現與蔣修染說了。 蔣修染卻是一笑,“你真是自找麻煩。那些他早就知道,想整治我的話,等不到現在?!?/br> 敢情是白忙活并且無事生非了。阿北沮喪地差點兒就哭出來,之后誠聲認錯。 ** 襲朗與四名手下一寸一寸地檢查了書房,子時之后,才找到了那幅地形圖。 蔣修染也沒閑著,與暗衛搜索鎮國將軍府,發現了不少蹊蹺之處。 兩人再在書房碰頭的時候,書房里的機關全部毀掉了。 鎮國將軍被綁到了太師椅上,灌了一碗解藥,清醒過來。 襲朗與蔣修染之前的火氣已然消散——趙爽所中的冷箭沒有淬毒,只是箭傷需得將養;阿北挨得那一腳卻傷到了內臟,趙爽好了他都不見得痊愈。 可都是沒法子的事兒。權當扯平了。 兩個人只當鎮國將軍不在,仔細地研究那幅地形圖。 襲朗手指落在一處,“這是鎮國將軍府,”又落在一家客棧及后方一條街巷,“能夠確定,這是死士的落腳之處?!?/br> 蔣修染頷首,斂目看著兩者之間畫出來的線路和種種標記,“一夜的時間夠不夠用?要堵住他們的出口,斷了他們肆意出入的路?!?/br> 襲朗補充一句:“還要派重兵一并剿殺?!闭f到這里,他瞥了鎮國將軍一眼,“京城的動蕩局面,到此為止?!?/br> 鎮國將軍卻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言之過早?!?/br> 襲朗笑微微問道:“怎么說?” “老夫這兩日也已膩了這樣的情形,另有安排?!辨倗鴮④婋m然被五花大綁了,意態卻甚是愜意,“你們選擇在今夜出手,我也已選了在今夜謀取另外一件事。待到你們兩人的家眷全部落到我手里的時候,別忘了跪在我面前多磕幾個響頭?!?/br> 暗道。 蔣修染因為這兩個字有了最壞的猜測,看向襲朗,卻見對方依然是氣定神閑,心緒由此恢復平靜。聽得內侍稟明太子駕到,舉步前去相迎,留襲朗與鎮國將軍再閑話幾句。 襲朗取出幾冊記錄種種酷刑的書籍,對鎮國將軍道,“您老人家沒事研究這些做什么?是不是擔心我想不出對付您的法子,提前給我準備好了?” 鎮國將軍笑呵呵的,“你要是一樣一樣讓我嘗試一遍也好,別人望而生畏,不反也要反。我這把老骨頭,不怕那些?!彼謱⒃掝}拉回去,“聽得家眷安危難測,你怎么一點兒也不擔心?是不是殺戮太重,早就沒了人性?” 襲朗笑意悠然,“不需要擔心?!?/br> “那么,帶老夫去面圣吧,看看皇上如何處置我?!?/br> 鎮國將軍清楚,只要自己一旦獲罪,就會有人擔心他將所知一切全盤招供,不知會有多少人成為刀俎上的魚rou,橫豎是個死,便不如拼死謀取活路。所以,皇上不能處置他,最起碼,不能在明面處置他。 “皇上、太子心懷天下,心懷悲憫,怎么會處置您,又怎么會狠下心來處置守護一方疆域的封疆大吏?”襲朗凝住鎮國將軍,“您知不知道,秦明宇這么久銷聲匿跡去了何處?” 鎮國將軍當然不知道,他目光微閃,迅速盤算著。 襲朗收起面前的地形圖,向外走時喚人,“將鎮國將軍、程曦送入宮中等候發落。鎮國將軍府中家眷一并另找地方安置,拆掉這府邸時,不要殃及無辜?!苯涍^鎮國將軍面前的時候,頓足一笑,“多少人都跟您一樣,早已膩了。你們在布局的時候,別人也沒閑著。容我得了空再與您細說原委?!?/br> ☆、177|168|167· 這一晚,霖哥兒有些發熱。 藍mama、侯mama本就是醫婆,能夠醫治小孩子的常見病癥,當下得了香芷旋的吩咐,去給霖哥兒看了看,見只是受寒發熱,便只讓人熬了姜湯給霖哥兒喝了。 香儷旋還是惴惴不安,到了晚間,命人將香芷旋請過來說話:“能不能請一名大夫來給霖哥兒看看?”并不能信任藍mama和侯mama的醫術。 “寒哥兒有個頭疼腦熱的,也都是找她們給看看?!毕丬菩龑捨康?,“你只管放心。我還能拿孩子的安危開玩笑不成?兩個人最早都是在宮里行走的人,在府里的日子也不短了,你得相信她們?!?/br> 香儷旋何嘗不了解這些,要是從心底放心,也就不會單獨找香芷旋提出了。下人不都是那樣么?給自己的主人家辦事才會不遺余力,對別人,便是主人家的親戚,也會存著幾分敷衍。她看著香芷旋,“不管怎樣,還是讓我相熟的大夫來看看吧?” “今晚不行?!毕丬菩敢獾匦α诵?,“明日吧,好么?” “今晚怎么就不行了?”香儷旋實在是擔心自己的孩子,有些惱火,“你也是有孩子的人,該知道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要是為著大人的事耽誤了孩子的病情可怎么好?霖哥兒從出生就底子弱,你不是不知道……” 話沒說完,含笑進門來稟:“夫人,田衛、趙賀過來了?!?/br> “讓他們進來說話?!毕丬菩戳税疵夹?,又對香儷旋歉然一笑,“等會兒再說這件事,現在我有話要跟兩個人說,你去里間吧?!?/br> 香儷旋忍耐地吁出一口氣,避到了里間,卻有些好奇香芷旋為何要避著自己說話,便又起身到了門邊,側耳聆聽。 香芷旋問田衛:“確定了?也布置好了?” “確信無疑,布置好了?!碧镄l語氣篤定,“不管何時他們前來,有多少人,都只有死路一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