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可是……皇上多年前便立了太子?!?/br> “那不過是看在元皇后的情面上,太子有哪一點比得過我?”睿王冷哼一聲,“父皇這些年好幾次想廢太子,卻始終是猶猶豫豫不了了之,既是如此,不妨由我來幫他做定奪。他若還是優柔寡斷,那么,就不能怪我心狠了?!?/br> 皇上怒火攻心,快步走向內室。 方才說話的女子竟是反應奇快,在他進門時已不見蹤跡。他只看到了睿王半倚著床頭,瞇著眼睛,只穿著一條褻褲。 滿室糜爛的氣息。 皇上抬手指著睿王,手抖得厲害,張口之際,身形踉蹌后退。 淮南王忙上前去扶住皇上。 “把他……打入天牢!”皇上竭力說完這句,眼睛向上一翻,暈厥過去。 ** 失蹤多日的睿王找到了,直接關進了天牢。 皇上病重。 翌日,吏部尚書上奏彈劾睿王十二項大罪。睿王黨羽紛紛上折子反駁吏部尚書,為睿王開脫。雙方激辯不休。 朝堂亂成了一鍋粥。 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皇上在淮南王府所見所聞。 皇上是不會對外人說出所見所聞的,那是皇家的奇恥大辱。他若想懲戒睿王,只能按部就班的核實睿王罪名,從而定罪。而睿王的罪名那一條拿出來都是牽連數眾,認真計較起來的話,意味的就是朝堂格局要重新洗牌換血。 這需得慎之又慎,否則,保不齊就會生出天大的禍亂。 ** 朝堂里的是非,暫且影響不到官員內眷。 香芷旋如常度日。端午節之前,香儷旋帶著孩子來到了京城,與夫君團聚。 香芷旋聞訊后,連忙登門去看大姐。 香儷旋產后無恙,只是孩子體質有些虛弱,是因此,才一再推遲來京城的日子。 香芷旋看了看小外甥,見他月份與寒哥兒差不多,卻顯得瘦小一些,想來是大姐懷胎時不能好生安胎的緣故。 不管怎樣,團聚了就好。 香芷旋派了幾個得力的管事,幫大姐好生安頓下來。她自己是不行的,在外逗留半日,都會對寒哥兒牽腸掛肚。 香儷旋與錢學坤的住宅是個四進的宅院,并非朝廷撥給錢學坤的宅子,是香儷旋拿出梯己銀子置辦的,對香芷旋解釋道:“到了秋日,他那些親人定要趕過來同住的,地方小了都要擠在一起,想想就頭疼?!?/br> 香芷旋惑道:“怎么還都要趕過來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么?” 香儷旋就笑著戳了戳她的臉,“你這個人,說話總是那么不中聽。家和萬事興嘛?!?/br> 香芷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不是怕你過不了安生日子么?你高高興興的就好?!币彩敲靼?,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自己終究是外人,不好多問多說什么。 歡歡喜喜的過完端午節,天氣逐日炎熱起來。 寒哥兒被安置到了西梢間。 香芷旋怕熱,室內要多放些冰,而寒哥兒還小,所處環境不宜有較重的寒氣。 香芷旋起初很是不習慣。以前都是將寒哥兒放在自己身邊,哭鬧起來的時候喚奶娘進來抱去喂|奶就好,日夜都不分開。眼下身邊少了那個小人兒,心里空落落的。 可也沒法子,既不能陪著兒子受熱,又不能讓兒子陪著自己。 好不容易習慣了這情形,她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自己已經調理了三個多月,身體已恢復如初,可是,襲朗卻像是完全忘記了那回事。 他回房歇息的時候,與她中間總是隔著寒哥兒,逗一會兒孩子就會安然入睡。如今回房歇下之前,總是先去西次間看看寒哥兒,隨后歇下,與她相安無事。 香芷旋想著莫不是添了孩子之后,倒讓他成了柳下惠? 相安無事就是不想。又或許,是朝堂鬧哄哄的,讓他根本沒心思顧及別的了吧。 她盡量給他找原因,心里還是有點兒啼笑皆非。夫妻之間固然是日常諸事為主,親昵甜蜜為輔,可要是少了后者,又正值這樣的年紀,總歸是會擔心出了什么問題。 這一晚,襲朗回房之后,已經很晚了。他先去看了看寒哥兒,靜靜地坐在床畔,手溫柔撫過兒子的小臉兒,好半晌才轉去洗漱。 他歇下之際,香芷旋恍然醒來,拱到他懷里,想繼續睡,又想到了白日里的計較,帶著點兒戲謔的心思,抬臉咬了他下巴一下。 ☆、146|140.139 “要是元娘無異議,就讓她嫁給蔣修染吧?!币u朗溫聲道,“你說呢?” “我也是這么想的?!毕丬菩匀徽J同,“這么久了,蔣大人一直潔身自好,等著元娘,兩個人也不算陌生了??偙燃藿o一個不知底細的人要好?!?/br> 襲朗輕笑,“我聽你這意思,怎么像是在抱怨兩眼一抹黑的嫁了我?” “哪兒啊,我是想,像我這么走運的人到底是少數?!彼χ淞瞬渌绨?,“你了解蔣大人,他待元娘是真心實意,總比別人要好?!闭f到底,不論地位、樣貌還是對元娘的情意,眼下沒有比蔣修染更勝一籌的人。 襲朗點頭,“到時候我跟寧三老爺說說,盡量是順其自然,別讓寧三太太瞎攪和?!?/br> 香芷旋放下心來,唇角噙著笑,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來,襲朗已經出門。她洗漱之后,先去了西梢間看寒哥兒。 寒哥兒醒著,小胖手正無意識的揚起,似是要夠什么東西,片刻一無所獲,手就收了回去,放到唇邊,小嘴兒張開來,吮著拇指。 香芷旋之前見他吮吸拇指,總會試圖阻止,可是金mama說這個月份的嬰兒都是這樣的,不用管,大一些之后,小手整日摸這摸那,到時候再糾正也不遲。 香芷旋想著也是,這說不定是寒哥兒現在的一個小游戲呢,總不能讓他整日里只是躺著,也就隨他去。 她將寒哥兒抱起來,柔聲道:“寒哥兒這么早就醒了啊,爹爹出門的時候來看你了沒有?想沒想娘親?等會兒娘親要帶你去給祖母請安,你一定很高興吧……”她一對著寒哥兒就會變成話嘮,才不管他能不能聽懂,一味絮絮叨叨。 金mama站在一旁,忍不住地笑,想著這樣下去,寒哥兒應該早早的就學會說話了。 寒哥兒起初只是專心致志地吃手指,過了一小會兒才看向母親。 香芷旋忍不住笑起來,摸了摸他的下巴。 寒哥兒笑起來,唇角翹起來,大眼睛微瞇,煞是可愛。 收拾停當之后,香芷旋抱著寒哥兒去請安。 寧氏一見到寒哥兒就是滿臉慈愛的笑,將他接過去,安置在膝上,拿出撥浪鼓來逗他。 安哥兒、宜哥兒也在,他們更喜歡跟寒哥兒玩兒躲貓貓,因為這個游戲偶爾會讓寒哥兒咯咯地笑出聲。哄了弟弟一陣子,小哥倆才戀戀不舍地道辭去了外院。 寧氏也記掛著寧元娘的事,道:“要是可行,我看嫁蔣大人就不錯?!毕氲綄幦?,笑容中略帶了點兒諷刺,“蔣大人有地位,只要我三哥不反對,這親事就成了——她是如何也不會反對的吧?” 這就是香芷旋不便接話的了,但是聽出了婆婆跟自己想的大同小異,這就好。 ** 這日,蔣修染有事找襲朗,去了京衛指揮使司,襲朗不在,問過之后,才知道他去了附近的一所宅子。 這所宅院只得前面一排屋宇,繞著院墻植著高大的白楊樹,中間皆為空地,是一個練功場。 襲朗沒有早起練功的習慣,倒是白日里有空就會帶著親信來此處活動筋骨、消磨時間。 蔣修染尋過來的時候,襲朗在練習箭法,一身勁裝,箭如流星一般正中靶心。 一名年輕男子站在襲朗身側,面含微笑,正在說著什么,瞥見蔣修染過來,忙轉身行禮。 蔣修染頷首,覺得這人有點兒面熟,問道:“你是——” 襲朗把話接了過去:“付家長子,子純?!闭f著放下弓箭,解釋道,“有事來京城,順道過來跟我說說話?!?/br> 蔣修染微笑,“付家,如今的福建總兵之子?” 付佩文稱是。 蔣修染問道:“老人家身體將養好了沒有?” “蒙蔣大人掛念,家父已經痊愈。此次進京,家父特地叮囑,定要見見襲大人,一來道謝,二來看看襲大人是否已經痊愈?!?/br> 蔣修染笑,“他自然已經痊愈,命硬的人怎么都能活?!?/br> 襲朗也笑,拍拍付佩文肩膀,“讓老人家放心就是?!?/br> 三個人這番言語,說的是襲朗大捷之戰身負重傷的事。那時的付總兵還是襲朗麾下猛將,兩人是忘年交。那次惡戰之中,付總兵率兩千鐵騎深入敵xue,被敵軍包圍,九死一生,同時被困的還有他只得十五歲的幼子。 襲朗命副帥督戰,自己則率領三千人馬前去營救。要救的是付總兵父子,還有他最愛惜的兩千鐵騎。那一身傷,是這樣落下的。 那次的事,不是誰都能理解,甚而有人覺得襲朗就多余為了兩千鐵騎賭上自己的生死。 蔣修染理解。 只有這樣的將領,才能真正得到將士死心塌地的擁護、愛戴。那也是襲朗練兵作戰手法幾近殘酷而將士從無怨言的緣故。不論多苦多艱險,他會始終陪著你。 三個人閑話幾句,付佩文道辭,與襲朗約定明日晚間去酒樓用飯,不醉不歸。 剩下兩個人,襲朗用下巴點了點一旁的弓箭,“試試身手?”聽說過,蔣修染箭法亦是精湛。 “我這身行頭怎么試身手?”蔣修染低頭看看自己一身大紅官服。 “也是。那就改日?!币u朗轉身往前面走,“什么事?” 蔣修染道:“來跟你說說新科狀元郎徐迅的事兒,以他那個才智,沒名落孫山就是祖墳上冒了青煙,怎么可能高中狀元呢?” “那可沒轍,他就中了?!币u朗笑,“你應該去跟吏部尚書說?!?/br> 蔣修染道:“這事兒肯定是太子或皇后放水,我得先確定是不是太子做的手腳?!?/br> “就算是,結果也不是?!?/br> “那就行?!?/br> 襲朗睨了他一眼,“你不忙正事,總管這些閑事做什么?這些是你蔣侍郎該管的?” “廢話,我得趁熱打鐵,把正宮那撮人打得不能翻身最好,不然我就別想得著好?!?/br> “你抓緊吧,把蔣家跟睿王擇清楚,不然真是沒個好?!?/br> “我比你著急?!笔Y修染擺一擺手,闊步往前,“走了?!?/br> 正宮那撮人,不是那么容易失去翻身余地的,明里暗里不知有著多少黨羽,蔣修染正是太明白這一點,才會處處上心。 ** 睿王被打入天牢,讓皇后悲喜交加,悲傷的是不知道皇上為何這般武斷,欣喜的是兒子終于有了下落,并不是她噩夢中的遭了毒手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