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然而原本以為可以用來炫耀的本錢,被向晚扔到戲臺上那錠金子砸了個粉粉碎。 慕容厲打獵回來,香香有些心虛,說:“王爺,今天我跟父親、jiejie和弟弟去戲園子聽戲?!蹦饺輩栢帕艘宦?,見她吱吱唔唔地,不耐煩:“說!” 香香有些緊張,說:“他們都往臺上扔東西打賞,我就讓向晚也打賞一點,但我沒想到……”怕慕容厲怪罪向晚,轉口說,“不小心扔了一錠金子?!?/br> 慕容厲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想了想他懂了。怒道:“陶意之,你要是不會管事,就滾回晉陽城,讓管玨換個會管事的來!” 陶意之腿一軟,人還沒反應過來,已是跪在地上了。跪是跪下了,但仍舊一頭霧水啊,轉而看香香。香香也摸不著頭腦。慕容厲怒目,老子的女人要打賞伶人,身上竟然只有一錠金子。臺上戲子那么多人,一錠金子夠分?!你想死?。?! 當天夜里,陶意之就急急命金鋪融了五百兩黃金熔成金瓜子、金葉子,出門時讓向晚、碧珠都帶上一些,以供香夫人賞人之用。 ☆、第55章 小人 第五十五章:小人 這頭于慶回到家里,晚上就看什么都覺得不入眼。不知道為什么,錦衣華服的香香總在眼前晃悠。面前的妻子就怎么也看不順眼了。忽而心里又想——她真的完全忘記我了嗎? 當然不可能,十幾年的感情,豈是說忘就能忘的?她其實不過是一直同自己賭氣罷了。然后又腦補了一出香香對他情深意重,卻又礙著王爺勢大,不能表露的凄楚來。 輾轉了一會兒,總是睡不著。人總是如此了,放在眼前的時候可有可無,真要掛高了,就覺出垂涎三尺之意來了。 一時睡不著,他披衣起來,見外面春月如鉤,偶爾有幾聲貓兒叫|春。于慶只覺得心里也抓心撓肝一樣癢起來。出了院門,不知不覺、鬼使神差地,竟然走到了郭家大宅外面。 時間挺晚了,里面燈火已熄,沒有人聲。于慶狗一樣來回轉了幾趟,突然身后有個影子,鬼魅一樣貼上來。于慶突然轉頭,嚇得差點軟倒在地。那人身著黑色緊身夜行衣,臉上只露出兩只眼睛,在半月之下狼一樣閃著寒光:“什么人?” 于慶嚇得聲音都哆嗦了——他看見了對方腰間的刀。對方也是覺得他毫無威脅,連刀都沒拔,只是問問。若是遇到真有點身手的,只怕這時候已經血濺當場了。 慕容厲平素不喜歡呼奴喝仆、眾星拱月,他我行我素慣了。但是這并不表示堂堂巽王身邊就連親衛死士都沒有了。趙武吃白飯的??!只是這些人平素都影子一樣,香香至少是完全感覺不到的。 她就是覺得回家了,很自由啊,想去哪里帶上向晚和碧珠就行了。 于慶目光遲疑閃爍,對方察覺了,二話不說,一招鎖喉!這時候于慶感覺到對方逼人的殺氣了,他只覺褲襠一濕,嘴唇抖抖索索了好一陣,終于說:“我……我只是路過。我沒想做什么,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不知道為什么就站都站不住了,兩腿面條一樣軟,黑影一看是個孬人,冷冷丟下一句:“滾!” 于慶灰溜溜地回到自己家里,越想越氣——那不過是王爺手下一個狗腿子!自己怎么就跪下了?要依著平時,自己也算是個人物。慕容厲就算了,肯定是惹不起。但是他手下一個人就能把自己嚇成這樣? 一種深刻的恥辱在心里反復發酵,然后不知道為什么,就釀成了仇恨。那個女人攀了高枝了,我竟然還受她的惡仆如此羞辱!我于慶也是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豈能容這見異思遷、朝秦暮楚的yin|婦好過? 他換了褲子,躺回床上,徐氏還睡著,見狀只模糊問了一聲:“去哪了這是,深更半夜的?!?/br> 于慶罵了一聲:“閉嘴!” 這時候,身邊的女人突然就狗屎一樣了。他一腔憤怒,又想那王爺不就是投了個好胎?老子要是生在慕容家,指不定比他有出息多了!他憑什么就可以這樣欺辱老子? 在外面受了羞辱,無處發泄,他將徐氏攥過來,覆身上去。只把她當作郭香香,又咬又掐,一邊剝她衣服,還一邊惡狠狠地道:“死yin|婦,讓你浪,讓你浪!” 徐氏不知道他發什么瘋,推拒了幾下,于慶一巴掌扇在她臉上,腰身一挺,開始逞兇。 徐氏的哭聲驚醒了于老太太,于老太太披衣起身,問了句:“什么事啊三更半夜的?” 于慶如今是家里的頂梁柱了,也不怕娘了。又想起當初就是她毀了自己跟郭香香這門親事,沒好氣地說:“睡你的覺!” 徐氏一直哭,于老太太本就偏心兒子,登時也橫眉豎眼地罵開了。一家子一夜也沒睡好。 香香是睡得很好,枕著慕容厲的手臂一覺到天明。慕容厲覺得縣里不好玩,興致缺缺,也還沒起。香香睜開眼睛,就見他一手攬著她,一手正看一本書。不免有些驚奇,慕容厲是很少看書的。 慕容厲是不覺得有什么好驚奇的——皇子出身,即使不愛讀書,也上過太學、作過文章的啊。香香輕聲問:“王爺今天不出去?” 慕容厲不答反問:“身體好些了?” 香香啊了一聲,其實她并沒有什么大病,只是受了驚嚇,又染了風寒。數日睡眠不好,人就顯得特別憔悴。如今在家里,心情舒暢,又有人陪著說話,病勢竟然不藥而去了大半了。 回來的時候還用胭脂遮掩病容,現在已經透出些健康的顏色。這時候聽見慕容厲問,她說:“謝王爺關懷,已經好多了?!?/br> 慕容厲翻身壓住她,含住她的丁香小舌,香香哭笑不得。原來他問這話,是問她能不能…… 她臉都紅了,這時候天已經亮了,外面已經傳來郭陳氏跟著碧珠、向晚她們做早飯的聲音。無論如何也不能做這樣羞人的事?。?!香香用力推他:“不不,王爺!”一時情急,只得推說,“我……我還有點頭昏?!?/br> 慕容厲聽罷,松開她,又有些欲求不滿。香香笑著哄他出去玩,說:“王爺喜歡釣魚嗎?令支縣城外有一處深潭,今天天氣不錯,去釣魚好不好?” 慕容厲嗯了一聲,你說去就去吧,反正也沒什么事。 待到吃過早飯,郭陽就領著慕容厲,興高采烈地去釣魚了。郭田身為家主,自然還是陪同為上。香香跟郭蓉蓉沒有去,一則她推說身體不適,二則蓉蓉陪著去成什么樣子。 香香還是想留下來,跟母親和jiejie說說話。一別多日,真是把人都想壞了。 母女三人在院子里曬太陽,適逢桃花盛開,正是人面桃花相映紅。聊的也都是些瑣事,卻都挺開心。小桌上盛著甜茶,放著些女人愛吃的蜜餞果干。陽光懶懶地照在身上,從里到外都暖洋洋的。 正說著話呢,外面突然有人送了好些東西過來,說是陶爺采買的。三個女人都不以為意,陶意之經常買東買西送過來。有時候一天送好幾趟,大家都習慣了。 香香讓向晚把東西都撿好放起來,繼續說著話,也沒細看。 慕容厲一行直到下午才回來,魚是釣了一大堆。家里是吃不完的,郭田只好送給鄰居街坊。然而回來的時候,臉色卻怪怪的。只有見到慕容厲,才勉強恢復正常應付過去。 香香看出來了,等慕容厲不在,才輕聲問:“爹,怎么了?” 郭田欲言又止,半天之后,說:“不過是些諢話,你不必知道?!?/br> 香香長吸了一口氣,笑著說:“爹爹既然知道是諢話,不如讓女兒知道。也免事出突然,女兒無法應對?!?/br> 郭田憐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這令支縣多少人都看見她的風光,然而誰又知道她的不易? 他輕嘆一口氣,說:“說來說去也都是爹失策,上次讓馬敬山去王府給你捎東西。街上不知哪個混帳東西傳出流言,說你跟他……有首尾,還說什么小郡主……這個該死的東西,讓我知道是誰干的,我非拎下他的腦袋不可!”即使是他這樣的正人君子也是怒火燒心了。 香香聽了卻只是說:“女兒知道了,爹爹不必上心?!?/br> 然而晚上,謠言就越演越烈了。甚至傳出馬敬山戲園傳情,私下里給香香寫了情書,想要月下會佳人等等。 ☆、第56章 壞人 第五十六章:壞人 郭田當然憤怒,香香也聽說了,就讓碧珠去自己房里找找。碧珠覺得不可思議:“怎么可能有什么情書,明明自從來這里后奴婢就整天都跟著夫人……” 香香說:“如果沒有,就不會有人傳出這樣的謠言,多少總是有的?!?/br> 碧珠跟向晚過去找了很久,最后竟然在一把垂金小扇中找到一張紙條。還真是約香香夜半私會的。碧珠都愣了,送去給王爺吧。碧珠看了她一眼,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小聲道:“夫人……” 身邊郭田也急道:“這說的是什么諢話!原本沒有影子的瞎話,你怎么能……”男人心里,多少人能不在意這個? 香香卻異常堅決:“去吧?!?/br> 慕容厲拿到那紙條,上下看了一陣,問碧珠:“夫人讓你送來的?” 碧珠便將流言、紙條的事俱都說了一遍。慕容厲只說了句:“知道了?!?/br> 于慶很得意,大凡流言這種東西,最是沒法查證來處。最好是慕容厲在香香房里搜出這張紙條,再查查當初馬敬山是不是去過王府。這樣一來,看那個yin|婦還哪來的好日子過! 而就算不成功,這樣的流言一傳十、十傳百的,哪里還能牽連到老子身上? 他喝了點小酒,只覺得渾身松快。 其實這世界有些人,并不是過得不好。但是當他們發現身邊的人比自己過得更好的時候,他們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于慶正悠然自得,然而突然之間,門被踹開,幾個人沖進來,二話不說,押了他就走! 于慶嚇壞了,連連高喊:“你們要干什么?你們這是私闖民宅!你們……” 幾個人不耐煩了,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于慶嗚了一聲,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再也說不出話來。黑衣人沒有下死手,因為王爺要活的。于慶的娘嚇壞了,也跟著尖叫。 幾個人拎了于慶就走,她一個小腳婦人,也追不上,只得拍著大腿痛哭。 于慶嘴里吐著酸水,兩腳再次落地的時候,發現面前站著一個人。身后的侍衛將他往下一壓,根本沒用力,他已經撲嗵一聲跪地上。慕容厲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咦,這就是她的那個小竹馬? 于慶這時候哪還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誰,頓時連連磕頭道:“巽王爺!” 慕容厲一句閑話沒說,他又不是來跟這家伙嘮嗑的,還要問聲好??? 多大臉! 他看完了,說:“把他舌頭拔了?!?/br> 于慶整個人都傻了,他早就準備好一套推諉的說辭,正準備等慕容厲一訊問就招來。將馬敬山當然如何在店里幫忙,跟香香如何暗中茍且等等都描述上一通。然而——拔舌頭?就這么一句話不問?直接拔舌頭?! 他慘叫:“王爺!您請聽小民一言,這事跟小民沒關系啊,王爺!” 已經有侍衛撬開他的嘴,他牙被打出血來,突然意識到這是真的!這個魔王真的會一聲不吭直接拔了他的舌頭!他哭叫道:“王爺!你這樣冒然行事,萬一事情不是出自小民之口呢?!” 慕容厲理所當然地說:“那就是拔錯了唄?!?/br> 于慶簡直是瞠目結舌,你他媽還能不能講點道理了??! 慕容厲冷哼,講什么道理?老子出身皇族,十幾歲進入軍營,帶兵近十載,就是為了跟你講道理? 你臉大??! 反正老子覺得你有嫌疑,先抓過來廢了再說。什么?要是真不是你? 那不好意思,廢錯了。反正父王是個賢明的君主,你不服你可以去告御狀嘛,對吧。 什么你舌頭被拔了說不出話?那關老子屁事??! 于慶這輩子,自以為見多識廣。然而真遇上了慕容厲,才知道什么是壞人! 那侍衛手往他嘴里一伸,揪住那根惹事生非的舌頭,狠狠一拔。于慶只覺得嘴里一痛,然后立刻滿嘴鮮血。他嗚了一聲,屎尿齊流,兩眼一翻白,昏了過去。 慕容厲回到郭家,香香已經張羅好了晚飯。見他回來,沒事人一樣為他脫了風氅,輕聲說:“娘做的麻婆豆腐遠近聞名呢,今兒個特地給王爺做了一點,王爺嘗嘗?!?/br> 慕容厲嗯了一聲,在桌前坐下。 郭田和郭陳氏俱都十分忐忑,香香在他身邊陪坐下來,拿碟子給他挾了菜。慕容厲掃了一眼——你們倆這樣木木呆呆地看著本王是什么意思? 郭田和郭陳氏坐下來,忐忑不安地開始吃飯。一切如常,那件事慕容厲根本提也沒提。 有什么好提的?老子的女人受了委屈,老子替她出頭。至于這事是不是真的——馬敬山若是真跟她有私情,還敢滿世界宣揚?若他不敢張揚,誰能說得這樣活靈活現,有鼻子有眼? 一個人可以壞,也可以蠢,但又壞又蠢就是該死! 吃過晚飯,香香主動說:“令支縣夜市極為熱鬧,我陪王爺出去走走吧?” 慕容厲嗯了一聲,香香對郭田夫婦寬慰地笑笑,轉而跟慕容厲一并出去。三月春風似剪刀,柳樹開始發芽,在溶溶曉風中透出新綠。慕容厲走在前面,香香上前一步,突然伸出手,輕輕握著他的衣袖。慕容厲腳步不由自主就放慢了。 那只手柔柔軟軟的,五指修長細嫩,試探著從他的袖角攀到他五指之間。慕容厲從來沒有試過,有生之年這樣跟一個女人五指相扣,走在街頭。藍釉是從來不會的。也會多年以前,他的生母曾經這樣牽過他的手吧? 宮人們說,那也是個非常溫婉的女人。 他是沒什么印象了,卻平生第一次,眷戀這種溫軟的觸感,微微出汗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