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他轉頭側身望向身邊的佳人,卻駭然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了人。 從床上下來,急急的打開門去找。 木屋外,女人坐在門前的階梯上,墨發飛揚,她仰頭望著滿天的星星,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帶著一種讓人心驚的沉寂。 現在還是初春,夜半的風涼到骨子里,她卻只著著一件薄衫,嬌弱的讓人心疼。 “雪兒……”他小心翼翼的喊,緩步走至她的身邊,慢慢的坐下來,想要擁住她,可是女人突然轉頭,笑看著他:“塵……” 冥墨塵渾身一顫,猛地收回伸出去的手,從地上跳起來,震怒的看著她:“妖也?”意識到不對勁,他四處打量著周圍,怒吼:“你把我的雪兒弄到哪里去了?” 竹林簌簌作響,女人笑得邪惡,纖細的手指伸出來,指著某一個方向。 冥墨塵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看到一個血色的身影被鐵絲穿過琵琶骨,掛在半空中,一身的白衣已經被血液染透,在地上形成了一灘血河,而她垂著頭,閉著眼睛,毫無生氣…… “不!不!雪兒!”他聲嘶力竭的喊著,撲了上去,卻感覺自己踢到了什么東西,人飛了出去…… “雪兒?!壁つ珘m突然大喊著坐起來,滿臉汗水,只看到眼前一片昏暗,而窗外天邊已經開始發白,一時之間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低下頭,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痛楚傳來,確定自己不是做夢后,才轉頭看向身邊的佳人。 童雪霜睡得很熟,紅唇微啟,輕吐蘭氣,青絲亂在枕邊,幾絲狂野和恬靜糅合起來的極致風情,嫵媚而誘人。 看著她平靜的睡容,他笑了,笑得很溫柔,很寵溺,不帶一絲涼意。 不禁俯下身子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紅唇,癡迷的摩擦著,睡夢中的佳人不堪他的sao擾,輕輕地呻吟了一聲,蹙著清冷的眉頭轉開臉,仿佛在睡夢中都想要躲開他的碰觸。 冥墨塵有些失落,但還是寵溺的笑笑,吻吻她的額頭,正欲繼續和她一起歇下,卻聽見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冥墨塵蹙起濃眉,有些警惕的看向門外。 門“吱吱”一聲被推開,隨著一陣清風,女子款款走進來,飄逸的紅衣,妖媚的姿態,神情玩味,魅惑而撩人。 看著兩人相擁的模樣,眼中閃過冷芒,朝冥墨塵似笑非笑的道:“看來翼王爺這日子還是過得很滋潤啊?!?/br> 冥墨塵低眸遮住眼中的暴戾的因子,低下頭給童雪霜捻好被褥,又動作輕輕地下床,全程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惟恐驚醒了她。 做好這一切后,他抬起眼看了眼床邊的女人,起身往外走。 妖也斜肆一笑,跟著身后出門。 兩人剛步出木屋的階梯,冥墨塵一聲怒吼:“你該死!” 吼完,冥墨塵斷然出掌,直逼妖也的面門,妖也眼神一暗,身形一閃,兩道人影虛幻交錯,瞬間纏斗在了一起,停留在半空中,每一招每一式都極快,根本就看不清楚。 白衣紅衣紛飛,快如箭。 妖也倏然的凌厲掌風,冥墨塵不敵,在閃躲時飄然落下,跌落在一邊,噴出一口鮮血,銀絲如云,將他的面色襯得越發的雪白。 妖也不屑的看著他,笑容仿佛都沾染上了一層鮮血,嬌艷卻也血腥,她看著他道:“你的身手不如我,想要搶走她,于我來說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沒有我,你真以為你還能留她到至今?” 冥墨塵面色發白,眼神卻沉如黑夜:“就算身手不如你,本王拼了這條命,也不容你侮辱她!” “是嗎?那就得看你有多少條命可以拼了,我不妨告訴你,林子外他們已經追來了?!睙o奈的搖頭,語氣更是鄙視:“該說你太天真呢?還是太愚蠢,你真以為就靠你那勞神子的八卦陣,就能抵擋住他們?” 冥墨塵豁然瞠大了眸子,心中有些驚詫,但面上沒有表現出什么,只是不動聲色的環顧著四周,若靜下來細細的辯之,確實能聽到周圍有細微的動靜。 冥墨塵心不由的一沉,他知道他們會追來,但是沒想到會這么快,他以為至少他能挺到過了十五,以他對冥墨烈的認知,他知道他對奇門遁術一點也不熟悉,短短的時日內不可能是他自己找來的,只有可能是跟蹤別人而來的,能讓他懷疑并且跟蹤的那個人,那就只有眼前的這個女人了。 而以這個女人的身手和詭異程度,她也不可能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著她,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了,他怒目瞪著她:“你故意引他們來的?” 妖也笑,挑眉,大大方方的承認:“是我,呵,只有你們兩個人的婚禮,多冷清不是?我可是存了好心幫你帶他們來的,當然,能不能保住這個婚禮,那就得看你的本事咯?!?/br> 望著天邊逐漸泛白的天色,她又語氣涼涼的道:“最后的時間了,不喂她喝下忘情水,你只怕連最后一點機會也會沒有了?!?/br> 冥墨塵低垂著頭,將嘴角的血跡用手背擦凈,抬起頭看著她,聲音冰冷:“那不勞你費心!” 妖也輕笑,不在意的撇撇嘴,道:“哦,既然這樣,那我提前預祝你新婚快樂?哈哈……”妖也大笑著,隨即轉身消失在了漆黑的林子里。 冥墨塵蹙眉看著妖也離開的方向,心中騰起一股怪異的感覺,剛剛被妖也掌風掃到的胸口也傳來一陣陣的痛楚,他稍稍的吸了一口氣,抹凈了嘴角的紅絲,慢慢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才提步往木屋內走去。 屋內的童雪霜還在沉睡,面色安詳,看到這樣的她,冥墨塵本來不安的心又奇異般的安定下來。 他不知道將來會怎樣,至少現在他不后悔,他還擁有著她,她還在他所能擁抱的范圍內。 —— 十五,黃昏。 童雪霜從沉睡中醒來,瞇著眼睛只看到一片片的紅,紅的耀眼,紅的鮮艷,紅的喜氣。 她心中一驚,撐著身子坐起來,卻發現自己也是一身的紅。 鳳冠霞帔。 是那日她試過了的喜服。 而她此刻正是坐在軟榻上,周圍的環境已經煥然一新,全是紅色,大紅色,形成紅光映輝。 床前掛著百子帳,鋪上放著百子被,床頭懸掛著大紅色的緞繡龍鳳雙喜床幔,地上也鋪了一層厚厚的紅色地毯,而她面前不遠處的桌子上,擺著系著紅稠的白玉杯,和一些不知名的寶器,窗臺上是一對雙喜桌燈,現在正裊裊燃著。 這里,已經完全布置成了新房的模樣。 “童姑娘?您醒了?”在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時,身邊突然傳來女人的聲音,同時一只小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似乎想要扶起她。 “別碰我!”童雪霜轉頭,冰冷的眸子和她那身似血喜服完全不合,冷酷無情的目光更是讓那丫鬟嚇了一跳,伸出來的手一下就收了回去。 站在她另外一邊的小丫鬟顯然也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一下子也被嚇的不輕,兩人局促的站在原地,低著頭,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嗎?”門外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俊朗不凡的冥墨塵推門而入,看到已經打扮好,并且清醒了的童雪霜,眼神一亮,急步走了上來,柔聲輕喚:“雪兒,你醒了?” 童雪霜看著他,目光中除了冷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情緒。 冥墨塵卻不在意,低頭吻吻她的額頭,轉頭把兩個小丫鬟差了出去,并說道:“雪兒,你別著急,這林子里還是只有我們,她們今日只是過來幫我們完成儀式的,等儀式完成,我立馬就送她們出去,我們住在這里,不會有人來打擾的?!?/br> 話里的意思倒像是童雪霜想和他過兩人世界。 聽到這樣的話,童雪霜冷笑一聲,對他的自欺欺人不置一詞。 “雪兒,你這樣可真美?!笨粗徽Z,冷著臉的童雪霜,冥墨塵由衷的贊美,看著她的目光中更是帶著盛不住的深情和癡迷。 純的如雪一般的白晰肌膚,黑的如墨一般的青絲,清冷卻剔透的眼眸,雖然披著鮮艷耀眼的鳳冠霞帔,可渾身還是散發著漠然的冰冷,仿佛被籠罩在白霧里的冰山雪蓮,一點也不真實,甚至是可望不可即的,可于他來說,這一切糅合在一起,仍然是讓他心甘情愿癡迷的罌粟,是永遠也戒不了的癮。 童雪霜聞言,相比于他的動容,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其實今日的冥墨塵也是很俊美,修眉鳳目,面容清俊,頭上帶著鑲嵌著玉攢珠的發冠,一身量身訂做的紅色織錦長袍,掐金邊走銀絲,自是玉樹臨風,銀色的長發隨意的綁著,在肩上又散落了幾縷,淡淡散發出一種纖塵不染的氣質。 而他對童雪霜的那一笑,更是美得眩目,令人想起了繁星閃爍的夜幕。 只是,這一切耀眼奪目都是在旁人眼中,而童雪霜只是冷冷的看著他,眼中沒有成婚時該有的喜悅和歡愉,更別說待嫁女子的羞澀了。 童雪霜是被冥墨塵抱出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在為她悲哀,今日的天竟然陰沉的可怕,黑洞洞的天空,仿佛一個巨大的漩渦,能把人隨時吸進去。 童雪霜看著滿天的烏云,被紅紗掩蓋下來的嘴角微微揚起,帶著諷刺的弧度:“似乎老天都覺得我們不應該在一起?!?/br> 冥墨塵一愣,隨著她的視線看向滿天的烏云,想到昨晚那兩個詭異的夢境,只覺得心中一緊,握著她的手不自覺的收緊,緊到童雪霜出聲諷刺:“怎么,贊同我的話?” 冥墨塵沉默,繼而微微放松了情緒,只是笑望著她,可沒人知道他的心此刻有多疼,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他們要用這樣的態度和彼此說話,這樣的陌生,這樣的生疏,比兩個陌生人還不如方式。 可就算心疼的要碎了,他還得綻放著最絕美的笑容,因為今日是他們的婚禮,他期待了那么久的婚禮。 “雪兒,吉時快到了?!彼脑掝}他避而不答,只是笑著朝她道,視線癡癡的看著她,仿佛就要如此的看到心里去,印在靈魂里。 遠處兩個小丫鬟抬著一張紅色的桌子上前,上面擺著蔬果和香爐,桌子的正中間貼著一個大大的喜字。 把桌子搬來后,冥墨塵就揮手示意她們退下,兩個小丫鬟伏了伏身,恭敬的從屋側離開。 廣闊的天地里,只剩下兩人。 輕風拂拂,天色暗沉的仿佛是黑夜。 冥墨塵撫向身邊的童雪霜,帶著歉意的道:“雪兒,到底是我虧欠了你,不能給你一個像樣的婚禮?!?/br> 童雪霜冷笑,不語,那冰冷的目光即使隔著紅紗也能讓男人感覺到。 冥墨塵笑笑,握著她的手,轉回身子,走向那香爐,點上香,又退回到童雪霜身邊,望著她一本正經的道:“雪兒,吉時到了,你準備好了嗎?” 童雪霜冷眼,冥墨塵沉笑,伸手撩開膝蓋上的衣袍下擺,毫不含糊的跪在地上,背挺的筆直,緩緩道:“蒼天在上,吾冥墨塵今日愿娶童雪霜為妻,從此福禍共渡,甘苦共嘗,富貴不欺,貧賤不離,情深不變?!?/br> 認真的念完這些,冥墨塵才站起來,轉頭看向身邊的童雪霜,他自是知道如果行拜堂禮,她肯定是不會愿意的,他也不可能壓著她做。 遂道:“雪兒,今日我們不行往日那套,只要喝下這交杯酒,我們就算禮成,好不好?” 看著笑容滿面的冥墨塵,童雪霜只覺得他是瘋了!否則怎么可能做這么荒唐的事情來。 回答他的只有冷寂的沉默。 不知是天氣原因,還是怎么了,隨著一陣陣輕風吹來,蒼翠的竹林里開始升起了縷縷煙霧,簌簌作響,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冥墨塵眼神暗了暗,竹葉紛紛落在他的肩膀上,沾在銀發上,他不甚在意的撥了撥,傾著身體往一邊的喜杯里倒酒。 童雪霜冷冷的看著他的背影,這一刻,除了簌簌冷風,天地間一片寂靜,唯有清冽逼人。 另外一邊,竹林深處,三抹欣長的身影腳步沉沉的往兩人的木屋方向走來,狂風將三人的衣服吹的飄蕩翻飛。 冥墨塵似似察覺了些什么,他端著酒壺的手沉寂了片刻,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倒酒,潺潺的水聲,在風中消散,而他的嘴角則是帶著決絕的笑容。 將酒壺放下,他默默看著兩杯酒,閉上眼睛半響,才轉身走到童雪霜身邊,將其中一杯遞給她,童雪霜不接,冥墨塵默默的望著她,突然凄然一笑,將自己杯中的酒一仰而盡,酒杯置于地上,突然傾身吻上她的紅唇,嘴里的酒一點點的渡給她,一滴不剩。 在那無盡的纏綿中,他哀怨凄涼的笑著:“雪兒,最后的機會是你自己不要的……你哪怕有那么一點點的意愿,我也不會出此下策,但是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不管你變成什么模樣,我將都待你如初……” 童雪霜大駭,心中直覺哪里不對勁,可是迎接她是頸后再次的劇痛,以及無盡的黑暗。 她在心中冷笑,冥墨塵啊冥墨塵……難道這就是你的不傷害嗎? 冥墨塵抱著已經昏迷的童雪霜,一臉的凄涼,銀發上的發簪被風吹的陡然掉在了地上,他卻沒有撿起,銀發在頃刻間散落,散了一肩,他卻不顧,只望著懷里昏迷的佳人,目光如秋水般悲傷,心道:“雪兒,如若這藥有詐,你死,我陪,如若這藥能讓你忘記前塵往事,我亦陪,這一輩子,定不離不棄?!?/br> —— 當冥墨烈等人趕到木屋前時,那里已經空無一人,只有那還未來得及撤下的桌子,以及上面貼著的大大喜字,仿佛在告訴他們這里發生過什么。 “王爺,這里?!币呀涍M屋搜尋的隱衛拿著屋內的熏香和黑色花朵出來,遞給冥墨烈。 冥墨烈接過兩物,在鼻端前嗅了嗅,眉頭蹙了起來,顯然是認得這兩樣是什么物件,那黑色的花兒他曾經在鯉城頂山上見過,知道是可以令人全身無力之物,而那熏香,更是熟悉不過,他王府里的庫房里就有這東西。 這些……他……難道用這些東西控制著她?! 冥墨烈又驚又怒,又氣又急,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這是什么?”在其他地方搜尋回來的冥墨風和鐘鳴同時問道。 冥墨烈垂下眼簾,未回答,只是將兩物丟擲在了地上,用腳狠狠的攆上去。 他轉眸看向那還在燃著的香爐,知道冥墨塵帶著疲軟無力的童雪霜定走不遠,冷聲命令道:“方圓百里,給本王找?!?/br> 暗衛同聲領命,向各個方向隱去。 冥墨風和鐘鳴對視一眼,下了同樣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