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這處展廳是慕容灰掏腰包租下來的,位于潘家園新建成的一幢商鋪樓內。 商鋪原本是為原本在棚戶里做工藝品、紀念品生意的小老板們準備的。這幾年華夏與諸國漸漸恢復邦交,普通旅人辦理簽證的政策也一年比一年寬松,吸引了不少外國游客。 這些人來到華夏,總希望帶點他們心目中具有東方特色的東西過去,比如玉雕漆器、銀煙筒繡花鞋什么的。還有全國各地來首都參觀的游客,也為數不少。對他們而言,聲名漸響的潘家園自是首選之地。 這里原本有一條街專門經營這些小東西,但隨著游客人數逐年增多,漸漸顯得擁擠不堪。政府便以招商引資的方式,規劃新建了這幢商樓。 新樓建得漂亮寬敞,房租自然也比狹窄的棚戶商鋪要來得高。不少小老板為了節約成本,便抱著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心態,準備等政府下令強拆棚戶的時候再搬進來。所以這幢商樓里,目前入駐的商家稀稀落落。 店子一少,來客量也跟著減。加上陳博彝的展會沒有對外掛牌,就算有人路過看見,也都誤以為是新店開張還在陳設,不會進來觀看,愈發顯得展廳人氣不足。 不過,陳博彝自個兒卻挺滿意的。他原本用意就是借個由頭“炫耀”一下收藏,把老伙計們都聚一聚,好好說說話,這么清靜正符合他的要求。要是外人來多了,還得分神招呼,實在麻煩。 而且,這個地方敞亮簇新,采光極好,比他之前借的老教室強多了。原本慕容灰還嫌不夠好,是他要求再三,才不情不愿地下了訂。 當下見雁游過來,剛同位老朋友寒喧完畢的陳博彝笑瞇瞇地迎上來,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剛才我那朋友還問你來著,可巧你就過來了。本來該介紹介紹,但你這幾天白天上課,晚上弄那宣德爐的補件也挺累的。依我看,與其一個個介紹過去,倒不如你先去里間休息休息,等兩點過后,人到得差不多再出來。到時連修復帶介紹一次解決了,省得麻煩?!?/br> 長輩的好意,雁游自然不會拒絕。試了試修復臺的高瓦數工作燈,滿意之后,他卻并未去里間,而是先去樓下的小店吃午飯。 “二兩寬面,一盤牛rou,還有——” 菜剛點了一半,雁游忽然覺得哪里不對,放下菜單抬頭一看,才發現記菜牌的服務員是位熟人,不禁又驚又喜:“秀姐,你怎么在這里?” 這位女工赫然是上次被卷入暗香門之事的何秀鎮。但雁游記得在廣州時,慕容灰米國之前就替安排好了回程事宜。而且她家在四九城郊縣,并未住在城中,此前也沒聽說她在城里做工。 見雁游認出自己,秀姐露齒一笑,雖然依舊漂亮,但卻隱隱有幾分憔悴:“我本想等你完菜后再叫你,沒想到你先認出我來了。小雁,我現在在這兒做臨時工?!?/br> 現在還基本沒有農民放著土地不耕出來打工的,莊稼人的觀念依舊本份老實,不肯輕易離開故土,整年辛辛苦苦在地里刨食。所以雁游不免有些奇怪:“秀姐,你怎么離家了?” 被他一問,秀姐的笑容越發勉強,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道:“還不是我以前的婆家……齊鳳下落不明,緊接著齊家兩老也搬離了村子,這事兒可不常見。偏偏我被齊鳳叫去廣州的事村里人差不多都知道,他們不知原因,猜來猜去就信口瞎編,說啥的都有,我實在聽不下去,只好出來避一避?!?/br> 雁游頓時恍然大悟。 之前慕容家清理了家中老四借暗香門之手在米國做的齷齪勾當。在國內,則是借了莫家的名義報警,又讓秦家老大自首、并將齊鳳交給司法機關。官方的程序走完之后,慕容家又派人去警告了表面上并未參與女兒之事的齊鳳父母。 慕容家雖已離開了華夏,但對于老一輩的九流中人來講,余威仍在。雁游聽慕容灰說,齊家夫婦當場誠惶誠恐地為自己教女不嚴說了許多后悔的話。又說他們并非有心,只是覺得祖祖輩輩流傳的手段斷絕了太可惜,才教了女兒一部分,沒想到齊鳳竟膽大妄為,做出這種事來。 大概是聽說連慕容家的四少爺都被卷進來,驚恐之下,他們甚至沒敢為女兒求情,只再三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再犯。 不過,若非今天遇到秀姐,雁游還不知道,齊家竟然害怕到慌張搬離了村子。 只是,他們抬腿一走倒是簡單,卻給秀姐惹來了麻煩。小地方流言傳播之快、殺傷力之大,城市里的人根本難以想像。秀姐雖然沒有多說,但能將她再次逼出家門,不問即知,那些流言該有多么難聽。 雖然當初妄圖將秀姐拉下水的是齊鳳,但就原委而論,此事首惡還屬慕容棋。既然與慕容家有關,以雁游對慕容灰的了解,篤定他肯定會幫秀姐。他們倆現在可以算是好友,既然如此,不妨自己現在就開了這個口。 打定主意,雁游止住準備去廚房報菜的秀姐,說道:“秀姐,在這里做零工也不是長久之計。不如你先跟我回去,咱們從長計議?!?/br> 秀姐這些天來受夠了人情冷暖,被親戚村人惡意揣測,偏偏又因為稟性善良,想給齊家留最后一分體面,不肯說出真相。雖然苦苦壓抑,卻早已委屈到了極點。當下聽到這體貼的話語,眼眶頓時紅了,但還是堅持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解決?!?/br> “秀姐……” 雁游正準備勸說,卻聽她又說道:“等事情平息了我就回去,何苦再去打擾你。我知道你白天要上課,晚上還要做活計,也不容易?!?/br> 秀姐在雁家住過兩天,只知道雁游學業之余有做兼職,卻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便以為是糊洋火盒一類的工作。而且她聽奶奶念叨過蓋房子的錢是慕容灰支援的,便想當然地認為雁家不寬裕,不忍心給他添負擔。 雁游哪里知道秀姐想得這么遠,看她如此要強,心里不免更加尊敬。 還要再勸,卻見小吃店外風風火火走進一個人來,一眼盯在雁游身上,笑容滿面地過來打招呼:“小雁兄弟,聽陳教授說你今天要當眾施展絕技,嘿嘿,幸虧我來了,正好也能跟著一飽眼福??上彝馍×诌€在通州山上,不然他肯定要來看?!?/br> 這突然冒出來的人是施林的舅舅、幻門僅存不多的傳人之一,徐大財。 見雁游面露惑色,似乎對自己出現在這里非常奇怪,他連忙解釋道:“多虧小兄弟介紹了陳教授,我們從老宅子里起出來的那箱寶貝,教授一直在幫我們聯系買家,前幾天已經成交了一筆,如今家里可是寬裕多了。我聽小林說你提前離開通市去了廣州,估摸著這幾天該回來,本說明天登門道謝,沒想到今天過來給陳教授捧場時,聽說你也在這里,就趕緊找出來。嘿嘿,緣份啊?!?/br> 徐大財賣的古玩都是當年祖輩弄來的,算是無本生意,賺的錢自然都是純利潤。大概是經濟條件好轉的緣故,他現在的穿著打扮明顯比以前上了檔次,但氣質還是沒變,還是那么油滑。 同雁游打完招呼,徐大財這才轉頭看被忽視了半天的服務員。本說是要付賬,結果在看清秀姐的容貌后,頓時把想說的話忘得一干二凈。不尷不尬地憋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卻是真情實感又不倫不類地感嘆道:“嘿,緣份??!” ☆、第76章 徐大財本來已經吃過飯了,但看見秀姐后,愣是挪不動腳,厚著臉皮拉過把椅子坐到雁游對面,又點了一堆東西。 見雁游似乎還認識這美女,他心里更著意了。趁秀姐去廚房的功夫,悄聲問道:“小兄弟,你知道這位女同志的情況不?她、她結婚沒有?” 打量他那副坐立不安的樣子,雁游猜到了幾分。以前徐家負擔重,徐大財一直沒討上老婆,三十出頭了還是光棍一條?,F在脫了貧,自然要把婚姻大事放在第一位來考慮。 但雁游不怎么看好他的“見色起意”,加上秀姐還未必會同意,不想給她再招煩心事,便模棱兩可地說道:“嗯,是最近認識的一位大姐,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br> “那我自己打聽?!毙齑筘斵哿宿垲^發,又正了正衣領:“雁老弟,你看我今天這一身還成吧?” “……馬馬虎虎?!逼鋵嵥\動外套配襯衣的穿法,讓雁游覺得怪怪的。 “嘿嘿,那我去啦!”不理會目光復雜的雁游,徐大財興沖沖地直接往后廚走去。 幾次接觸下來,雁游覺得徐大財這人雖然油滑了些,心底卻是不錯,而且現在也算發了筆小財,不說大富大貴,但至少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秀姐如果愿意嫁給他,倒也不錯。只是,秀姐外柔內剛,自有主意,還未必看得上他。 反正雁游不打算摻合這事兒。取過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還未送到唇邊,徐大財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一看就知道是吃了閉門羹,怏怏不樂地坐下發呆。 雁游本以為這事到此為止,沒想到坐了片刻,徐大財又自己回轉過來:“她理都不理我,那小臉繃的。說明是位正經的女同志,宜家宜室,看來我還得再接再勵。對了,我悄悄問了掌勺的,人告訴我她結過婚又離了,嘿嘿,這不正好嗎?!?/br> 自己傻樂了一會兒,徐大財又重新為難起來:“可我現在雖然手頭有倆錢了,卻沒個正經工作。你說她會不會為這瞧不起我?但憑我的條件,也找不到啥像樣的工作。雁老弟,你說該怎么辦???” 見他居然頗為上心,雁游不禁也認真起來。想了想,記得徐大財會幾招幻術,但一時間卻想不出什么工作能用到幻術,便說道:“學校里偶爾會招水電工人什么的,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去打聽一下?!?/br> 這年頭大伙兒動手能力都很強,從打家具到改造舊房都是必備技能,維修水電更是不在話下。徐大財一聽,十分樂意:“那敢情好。雁老弟,這事兒就拜托你了。你幫了我幾次大忙,我不是那種只拿個謝字來虛應的人。今后但凡你有什么事用得上我老徐的,盡管開口!” “舉手之勞罷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毖阌沃t讓了一句,卻不知道,不久之后他還真請徐大財協助,搞定了一樁大事。 等回到展廳,人氣比之前旺了不少。打量新到的客人都圍在陳博彝身邊交談,雁游估摸人該到得差不多了。 果然,還不等雁游走近,陳博彝便大聲喊他:“小雁,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諸位,這就是仿制出燕耳尊的雁游,同時也是英生教授的關門弟子、我校的學生,稍后他將當眾修復這尊宣德爐?!?/br> 對古玩圈的人而言,雁游這個名字還十分陌生。哪怕之前曾有聽聞,也只是留下一些零星的印象。 知道他手藝高妙的人,不知道他是英教授的徒弟;知道他師承的人,不知道他的底蘊如此深厚。今天聽了個全乎,早有耳聞的人再度刷新了對這位少年的認知;首次聽聞的人,則免不了感嘆圈子里又多了位前途無量的后生。但無論哪一種,都免不了為他的能力感到驚訝甚至懷疑,陳博彝是否有些夸大其辭。 將十幾位前輩一一介紹過,陳博彝低聲詢問了幾句,見雁游點頭,便示意自己的員工小張,將東西取出來放在cao作臺上。 正如雁游此前所說,相比同代銅器,宣德爐的價值不是很高。而在場的人也都不是普通的古玩愛好者,身份決定視野,他們的要求與眼光比一般的愛好者高出幾層臺階不止。 若換作普通人,大概能近距離看到宣德爐便已覺得十分幸運。但對這些人來講,這也不過是件稍微難得的古物罷了。端詳傳看一番,雖然也少不了稱贊,但放回去時可沒有半分留戀,神色更是不見激動。 然而,場內的淡然也不過持續了片刻。當雁游取出這幾天趕制出的補件時,一位光頭白眉、看上去約摸六十來歲的男子突然“噫”了一聲,對他說道:“讓我先看看?!?/br> 將小小的補件迎著光亮細看片刻,他忽然取下眼鏡呵氣擦拭一通,又急不可耐地繼續驗看。 這認真的態度落在旁人眼里,自然而然招來了好奇心:“鄭光頭,怎么了?” 鄭光頭并不回答,而是又凝神半晌,才輕吁一口氣,推了推眼鏡:“難得,難得!你們看這色澤、這質地,再看本物露出的這片原色,有區別嗎?這手磨色功夫,真是絕了!” 剛才被接住視線的人伸頭一看,果然如此,驚訝之余,不免又重新將雁游打量了一番。他們大多沒見過燕耳尊的本來模樣,有些人便以為這件仿制品與博物館里收藏的那只差異很少,所以雁游模仿炮制起來輕而易舉?,F在見他竟能做出宣德爐最難仿制的色澤,心中對雁游評價頓時更上一層樓。 如果說之前心里或多或少還對雁游的手藝水準存有疑惑,現在已完全煙消云散。 不過,修復修復,最終還是要落到修字上。雁游雖然做補件的手藝了得,卻不知修復水準配不配得上這份手藝? 這疑問不但鄭光頭有,在場之人,除了對雁游知之甚深的陳博彝,與對古玩一竅不通只是來看熱鬧的徐大財之外,疑惑之余,無不抱以期待。 “現在可以開始了嗎?”急于看看結果,鄭光頭也顧不得客套,直接問道。 “當然可以?!?/br> 被一堆人眼神灼灼地盯著看,雁游也不怯場。落落大方地接過補件,從容不迫地將早已備好的藥水涂遍宣德爐周身。 趁起效的功夫,又用細巾、小刷等物重新將補件與斷口處分別擦拭一遍。將二者粘貼好后,另取出一些細小銅屑,手指輕拂過處,接口處原本的些微細紋,瞬間填充平整,竟找不出半分破綻。 天下諸藝,入道皆雅。雁游這番動作可謂行云流水,沒有一個多余的動作,也沒有浪費半分力氣。雖然只有短短十幾分鐘,卻讓人回味無窮。 鄭光頭手藝不乍的,但平時也會興致勃勃地動手修復些小物件。當下手指微動,將雁游剛才的動作又模仿了一遍,卻怎么也把握不住旁觀時感受到的那份至臻至雅之感。 最終,他只得放棄,真心實意地贊賞道:“子曰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小雁同學,你人如其名,已到了游于藝的境地。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功力,真是后生可畏??!我空長年歲,論造詣卻是遠遠不如你。如果你不嫌我人老話多,今后我還要多多向你請教?!?/br> 無論社會地位還是出身財富,鄭光頭在這個圈子里都屬佼佼者。加上他慷慨大方,做事公允,一幫老朋友里,隱隱有唯他馬首是瞻的味道。他說出這番話,等于代表這圈子里的人認可了雁游。 得到他們的接納,也正是雁游今天的目的。這些前輩在圈子里雖然不是頂級人物,但影響力亦不容小窺。 見鄭光頭說得認真,雁游連忙謙遜了幾句。他并非恃才傲物之人,加上談吐謙虛有禮,上點年紀的文化人們最中意這類的后輩。交談片刻的功夫,無需陳博彝再多說什么,大家已自動將雁游這晚輩劃進了小圈子。 這時,有人指著宣德爐詢問價格。把東西帶來之前,陳博彝已問過常家兄弟的意見,知道他們愿意出售,陳老便將剛打聽來的價格報了出來:“是位圈外朋友的,按現在的行情,實價九千?!?/br> 宣德爐亦有大小之分,除開品相之外,不同直徑、不同份量的宣德爐,價格都不盡相同。常家兄弟無意淘來的這只個頭是最小的,重量差不多半公斤左右,比較“迷你”,所以價格相對較低。 陳博彝是從某位玩金石的老朋友那兒打聽來的價格,自認十分公道。沒想到,那人聽了之后,卻是大搖其頭:“老陳啊,這都是一個月前的價格了。如今古玩到處都在降價,你是不是也該跟著降點兒???” “降價?怎么可能!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咱這可是太平年月,古玩怎么會跌價。再說現在通貨膨脹,我都快吃不起豬rou了,哪兒還會有東西降價?不漲價就謝天謝地了?!?/br> 陳博彝以為是老朋友預算不足,故意渾說想把話題岔開,便也配合著開了個玩笑。 孰料,那人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認真說道:“老陳,這些天你忙著跑展覽的事,后來又閉門休息,所以大概還不知道。國外幾本很有影響力的報刊上,近期都發表了外國專家的關于華夏古玩的文章。從各個角度進行論證剖析,最后得出結論,說古玩目前的市場價值遠遠高出了它的實際價值。國內媒體也有轉載報道,在圈子里引起極大震蕩?!?/br> “還有這種事?”陳博彝只覺得難以置信:“都是什么專家?他們說不值就不值?外媒還時不時報導華夏要完呢,咱們就真完了?” 一旁,鄭光頭聽到這話,接口苦笑著解釋道:“誰讓咱們經濟比不過人家。而且華夏近幾年從國外購買的設備和技術實在太多了,一般人心里都覺得洋貨比國貨好,連帶著也認為外國專家比國內專家可信。自從媒體轉載報導之后,買古玩的人都在死命砍價,不讓價就不出手。一開始賣家還硬扛著,但眼見過去了一個來月,這陣風非但一點沒消,還越刮越烈,不降價買家就不出手。有人就忍不住松了口子,一家降價,其他家也得跟著降,否則根本做不成生意?,F在除了那些家底殷實的還在死扛,一般小老板都是被迫降價,邊賣邊罵?!?/br> 聽罷鄭光頭的話,陳博彝愣了半晌,又一迭聲地喊小張:“咱們店里也該遇到過吧?你怎么都沒告訴我!” 小張有些著慌道:“是有來砍價的,但我以為他們都是進來隨便逛逛逗個咳嗽,不誠心買東西,就沒當回事。加上最近幫您搬展品布置場地忙得夠嗆,我有些日子沒去串門子打聽消息了,所以還真不知道?!?/br> “唉!”陰錯陽差,竟漏掉了這個大消息,陳博彝長嘆一聲,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一直默默聽著兩人對話的雁游,聽罷不禁皺眉問道:“鄭先生,您說的報道刊登在什么地方?我想看一看?!?/br> 這陣子他不在四九城,回來后也沒去轉店,所以也如陳博彝一般毫不知情。 “哦,這個容易。我一個熟人也在這兒開店,這方面的資料收集得挺全的,我這就去找他拿?!?/br> “那我跟您一起去吧?!睗M心疑竇,雁游一刻也不想多等,只想早點看看,所謂的外國專家,究竟怎么cao控國內古玩市場。 “風聲放出去這么長時間,造勢也造得差不多了,效果還不錯。拿報表來我看看,這個月咱們賺了多少?!?/br> 還是上班時間,鐘歸身國的香檳就已經空了一半。信手翻看著近來組織麾下專家發表在國外報刊上的文章,興奮得滿面通紅,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酒精使然,或許二者兼而有之。 想到這一篇篇鉛字對國內古玩業造成的沖擊,他得意極了:這可都是錢??!先把價格壓下來,國內低買,國外高賣,中間的利潤至少要多出幾倍。相當于在沒有任何投入的前提下,一年能憑空增加幾十萬米元的利潤,組織肯定要記自己一大功! 有了績效傍身,他才好提要求。等這筆利潤入了公賬,他就要申請上頭給自己放權,并給予人力物力的支持。屆時,他對華夏古玩業的掌控會更進一步。 祖父當年靠給洋人拉纖發了財,卻只是個跑腿的,一輩子都得看人的臉色賠小心。但自己不同,一旦計劃實現,將會是其他人來看他的臉色、討好他、巴結他!等到國內根基打穩,聲勢一大,屆時連外國人也不得不與他平起平坐! 想到得意處,鐘歸哈哈一笑,仰頭又干下一杯香檳。 這時,財務送來最新財務報表與貨運清單請他過目??粗厦姹热ツ晖诜藥追臅汗烂?,鐘歸滿意地摸了摸下巴。但再翻到貨運上的保單數額時,卻又拉下了臉:“保價金額太低了!” 這些年他們從華夏收購的古玩,都是用貨柜從海關運往國外。仗著古玩相關的法律細則不夠明確,且海關人員對古玩知之甚少,他們一般都是打著工藝品的幌子,要么就寫成是民國以后的物件??傊?,盡量貶低古物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