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慕容灰亦報以一笑。星夜如海,他的眼神比波浪更溫柔,比山巖更堅定。 因為,在那一瞬間,他終于確定了,自己并非越來越喜歡雁游,而是愛。 不只喜歡,更是愛。 情竇初開之時他便憧憬愛情,幻想另一半的模樣。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沒有臆想中的手腳無措,也沒有心跳如擂。他心底充斥著說不出的平靜歡喜,像侯鳥終于找回棲島,像游子重歸故里。萬物相契,宇宙俱寂。 原來,這就是愛。他曾小心翼翼地試探,曾為得不到回應而苦惱。但早在不知不覺中,愛一個人所需要的包容,信任,關懷,雁游都已經給了他。比他奢望的還要多,還要好。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認為,在未曾察覺的時候,雁游其實也已對自己動了心? 他簡直迫不及待,想要馬上確認。但話到嘴邊,卻又遲遲說不出口。 ——真是沒用! 慕容灰狠狠嫌棄著自己的退縮,剛要再醞釀一把,一旁的陰影里,有人突然匆匆跑了過來:“小雁同志,你帶來的那些人在洞里待不住了,都說要找個叫慕容灰的人好好說道說道。你快去看看吧!” “他就是慕容灰——慕容,秦家那邊,你打算怎么處理?” 迎著雁游詢問的眼神,慕容灰收束心神,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迸:“削了他!” “……???” “……我是說,先過去看看,正好把莫家的事也一起解決了?!蹦饺莼夷ブ勒f道。 相處了這么些天,好不容易逮著個感情升溫的契機,正想一鼓作氣奪帥旗攻城頭定江山,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壞了好事。 也罷,先辦正事。他正好憋了一肚子欲求不滿,再不找個發泄口,反而傷身。 于是,兩個多小時后,曬著月亮頂著星星,殺氣騰騰的慕容灰帶著一群人站到了秦家大門前。 莫蘭蘭哈欠不斷,想要發問,但見慕容灰一張臉繃得比媽祖廟里的小神將還緊,馬上識趣地閉上了嘴。開玩笑,沒看見那些一開始叫嚷不休的男人,見了正主后反倒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讓往東不敢走西。她一個弱女子,還是不要做這出頭鳥的好。 還沒敲門,兩扇漆痕斑駁的鐵門便無聲打開,一名身材矮小,腰桿卻挺得筆直的老者緩緩走了出來。正是早已不理俗事的秦老前輩。 “爸……”一直蔫頭蔫腦沒吭聲的秦師傅看見老爺,心里愈發惶恐,囁嚅著叫了一聲,也聽不出是討饒,還是認錯。 秦老前輩看也不看他,只沉默著比了個手勢,示意慕容灰等人入內。 院里不像其他人家,沒有多余的花花草草點綴,只有一株修剪得筆直的棗樹。正值花開時節,淡香若有似無,卻化解不了這幾乎凝滯了的氣氛。 秦老前輩的話語,也像這顆樹一樣,直來直往,沒有任何彎彎繞繞:“小子干了見不得人的事,長輩難逃管教不力之責。是殺是剮,全憑少爺定奪?!?/br> 話音未落,老頭子就揚起手腕狠狠向石桌砸去,一副自廢武功的架勢! “慢!” 沒想到老前輩年紀這么大了,脾氣卻一點沒變,還是爺爺嘴里那種剛硬的老江湖作派,慕容灰趕緊阻攔,收起了原本的試探之心:“秦老前輩,我已問過諸人,這些年您不理外事,以前的人情往來全交給了長子打理,所以這事和您沒關系。我這次過來,也不是興師問罪,而是想盡快解決事端?!?/br> “解決?秦家出了這等孽子,害人無數,唯有以命償還?!鼻乩锨拜呎Z氣森然,擲地有聲。顯然,這些年的平靜生活,并沒有磨掉他的江湖習氣。 慕容灰最頭痛和這種遺老打交道,完全一根筋,根本沒法通融。好在他今天早有準備,帶了個外援過來,連忙往后一指,說道:“這里有位苦主,該怎么解決,您說了不算,她說了算?!?/br> ☆、第55章 秦老前輩是典型的江湖子弟,心里自有一套最樸素也最堅定的行事準則,黑白善惡涇渭分明。慕容灰的爺爺曾多次對這種性格表示贊賞,說如今再難有此古風。但真正接觸下來,慕容灰只覺得這種人還是越少越好。否則,本可和平收尾的事,非得再流點血不可。 好在他拿住了老前輩的軟肋。知道這時候妻子兒女乃至老友的話都不管用,但苦主的話,秦老前輩無論如何還是得聽上一聽的。 果不其然,順著慕容灰的手指看到莫蘭蘭后,秦老前輩沉默片刻,緩緩說道:“這位姑娘,是我秦家對不起你。但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這把老骨頭能做到,絕不推辭?!?/br> 先前雁游開口請她幫忙時,莫蘭蘭原本只當是個游戲,嘻嘻哈哈應了下來。甚至直到走進院子的那一刻,她還有些興奮地想,原來小時候明報上看來的武俠小說并不是文人天馬行空的幻想,而是確有其事。 但等秦老前輩開了口,那份玩笑心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蛟S這就是所謂的江湖氣吧,沒有刻意大聲,沒有任何威壓。但老人眼中流露出的怒其不爭,愧疚自責,全然發自內心,沒有絲毫偽飾,悄無聲息就感染了每一個人。 身在商賈之家,從小見慣爾虞我詐之人的莫蘭蘭最敬重這樣的人,頓時收斂起了所有的玩笑心思,認真地說道:“老人家不要自責,我今天過來并非想要遷怒他人,只是想挖出在背后策劃運轉拐賣集團的每一個參與者。做為受害者,做為女人,我不能放任這種人、這個團伙繼續存在,危害到其他人?!?/br> 她沒有一句的責難,但秦老前輩反而卻更加難堪。狠狠捶了一記手邊的石桌,他厲聲說道:“孽子,還不老實交待!如果敢有遺漏說謊的話,不等孫少爺動手,我先廢了你!” 父親的性情,做兒子的再了解不過。一直在裝鵪鶉的秦師傅知道老父是動了真怒,頓時收起所有的僥幸心,哭喪著臉說道:“是我財迷心竅,為了給留學的兒子多攢點兒學費,利欲熏心摻合到這種齷齪事里。我有幾個不成器的弟子,和我一起負責看押轉運這塊。到目前為止,我一共押了三次貨——不,是運了三次人,如果算上這次,那總共是四次……” 他脫口而出的話語里,將被拐賣的女人當成了貨品。雖然早從提前回來報信的人嘴里知道了零星始末,親口聽到長子這么說,秦老前輩還是氣得須發皆張:“畜牲!畜牲!暗香門由老門主親手結終,本說從此為天下女子除去了一條禍根,沒想到竟在你這不肖子手里又作興起來!氣死我了——我抽死你!” 眼見老爺子抄起旁邊的鐵簸箕就要砸,在場幾人心尖都顫了一顫:被那尖鐵皮來上一下,再加上老人家的功夫,搞不好腦袋都要被削去半個! 武功最高的慕容灰連忙救火,死死按住老人的肩膀,連聲勸解。 秦師傅還被綁著手,動彈不得,只能努力地把腦袋往肩膀里縮,邊縮邊哀聲討饒:“爸,您聽我說完,這是事出有因!我在廣州待了幾十年,從不認識什么暗香門的人。但上次我去米國探親時,慕容家的四太太突然派人找到我,說有條生財的路子,要拉我一起做。知道真相后我也猶豫過,但四太太說若我不肯,她就要對老門主說是我找來了暗香門的后人。我……我吃不住她的威逼利誘,又一時糊涂,這才答應了?!?/br> 他這么一解釋,秦老前輩反倒怒氣更甚:“你竟還敢說謊!四公子的夫人是我一位故交的小女兒,他們一家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而且又是在老門主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做這種事?!敢做就要敢認,滿口謊話,別讓我這當爹的徹底看不起你!” 見老父不信,秦師傅滿嘴苦澀,卻不敢再說什么,因為他根本拿不出證據。 梁珍妮一直非常小心,從沒留下任何實質性的把柄。哪怕在米國商量這件事的時候,也是請人隔空傳話。直到最后敲定那天才露了一面,但卻捂得嚴嚴實實,又來去匆匆。前后加起來,他不過同她說了兩句話,甚至連她的模樣都沒看清。 秦老前輩不肯相信老朋友的閨女會干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但慕容灰卻早在等這句話了。他特地把秦師傅帶來當面對質,為的不是想看嚴父教子,而是另有他意。 “老前輩,其實他說的沒錯。不怕你笑話,我四嫂的確可能同這事有關。我也是因為在米國得到了風聲,才回國追查,惹出后面這些風波?!?/br> “什么?!”老爺子滿臉驚愕,失聲驚呼道:“這怎么可能!我和老梁頭打小認識,雖然他隨老門主離開后就沒再見過面,但他的為人我一清二楚。怎么可能教出這樣缺德的閨女?” 慕容灰有些難堪地苦笑道:“難道我還會拿長輩的名聲來說謊嗎?” 秦老前輩頓時沉默了,只是呼吸越發急促,胸膛起伏不定。顯然,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件事。 過得片刻,慕容灰又道:“干系到這事的,不只四嫂,多半還有我四叔。實不相瞞,我走這一趟,是想請您和我去趟米國。爺爺年紀大了,身體早不如從前。這件事是小叔和我在私下調查,還沒敢讓他知道。但紙包不住火,出了這么大的事,終歸是要告訴他的。我覺得,如果有位老相識陪著,也許爺爺心里會好受些?!?/br> 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其實小叔并沒有讓他這么做,但他覺得,自己向來對四叔四嫂看不順眼,知道后也著實難受了好一陣。爺爺雖然平時對他們很嚴厲,但畢竟有著斬不斷的血緣關系,再怎么恨鐵不成鋼,肯定也有感情在。老人不比年輕人,傷心失望極耗神思。 正巧秦老前輩是爺爺的老下屬,兩人又“同病相憐”。若是有老友作陪,多少能相互沖淡化解一些心傷。 慕容灰能想到的地方,秦老前輩自然也能想到。事干老門主,他馬上痛快答應下來:“孫少爺有心,為了老門主,我一定會去。不過——” 視線落回滿面哀求的長子身上,老爺子咬緊牙關,摒棄最后一絲不舍,大聲說道:“事出有因又如何?天下誘惑何其之多,把持不住本心行差踏錯,豈是一句一時糊涂就能揭過?否則公道何在!你有沒有想過,你一時糊涂,卻害得多少女子落入火坑?!明早我親自送你去派出所自首,該判刑該槍斃,一切按官家規矩來?!?/br> 聞言,秦師傅頓時面如土色,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都不知道。原本他還存著最后幾分微弱的僥幸心,希望老父親像小時候那樣,上家法抽一頓了事。卻沒想到,父親選了最為嚴酷的懲罰。 他還想再求求情,淚眼朦朧間,卻見昏黃燈光之下,父親原本還算精神旺健的面孔,似在一瞬間憔悴了許多,聲音也是蒼涼無比,不再像平時那么中氣十足:“養不教,父之過。我秦某一生自認光明磊落,沒想到黃土埋到嗓子眼兒了,家里卻出了這種事。這畜牲造下的孽,我該如何償還?” 嘆息如洪鐘大呂,字字句句敲得秦師傅心口發疼。愧疚悔恨翻涌不休,再說不出半個討饒的字。 他是自作自受,自然無人理會。但秦老前輩的自責自傷,卻讓人有些看不過眼。 當下,雁游突然問道:“老人家,您是不是有位身手了得的小孫女?” 老爺子想不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愣了一下,才遲疑道:“你是說阿霖?那丫頭是塊好料子,孫輩里頭,就她在武道上最有悟性?!?/br> “我不懂武,品評不了她的武功。但白天曾見過她一面,交談了幾句,覺得她天真可愛,讓人一看就喜歡?!?/br> 雁游這話讓眾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種夸贊小輩的話,平時說來皆大歡喜,現在提這個,是不是不合時宜? 好在他接下來的話,讓眾人恍然大悟:“雖然我沒見過秦家其他小輩,但想來應該都同阿霖一樣善良單純。老人家,能教導出這樣的晚輩,說明秦家家風清正。雖然這次的事教人遺憾,但您子孫興旺,良莠不齊也在所難免,就連慕容家也不能免。您已經做出了最公正的處置,請多想想其他親人,不要過份自責?!?/br> 他話音方落,身后小樓虛掩的房門,突然應聲而開。走出一個睡意nongnong,穿著睡裙的小女孩,赫然正是雁游剛剛提到的阿霖。 秦老前輩很疼這外孫女,雖然滿腹心事,但見了她還是不由自主拿出了平時溫和慈愛的一面:“阿霖,不好好睡覺,亂跑出來干什么?” “外公也沒睡啊,外婆讓我來催你睡覺?!?/br> 聞言,秦老前輩眼眶微熱,不由向身后看了一眼。小樓沒有掌燈,漆黑一片。但他知道,老妻一定站在某扇窗戶后擔心地看著自己。 那少年仔說得沒錯,氣歸氣,可秦家不只老大一個兒子,還有許多晚輩。不能因為他一個人的污點,就抹煞了其他人。 一念及此,老爺子臉上的皺紋似乎淡了一些,彎腰刮了一下外孫女的小鼻子:“小管家,外公正在招呼客人,一會兒就去睡啦?!?/br> 氣氛一松,忍了半天沒有說話的莫蘭蘭頭一個憋不住了。搡了雁游一把,悄聲說道:“這就是你說的小meimei?真的好可愛啊?!?/br> 莫蘭蘭雖然早擺脫了被綁架的恐懼,但也不是肯無原則輕易原諒別人的濫好人。聽慕容灰說想她往城里走一遭、同秦家人說明情況,她當場拒絕。開什么玩笑,她才是需要施害方登門道歉的苦主好不好。 理由充分,本以為一說即可的慕容灰頓時語塞。又費了許多唇舌,都沒能讓莫蘭蘭改主意。最后,反而是雁游無意中一句話說服了她。 “秦家有個很可愛的小meimei,年紀雖小,身手卻不錯,而且心地純良。如果她知道你遇難,一定會來救你。若這件事處理不好,也許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要為犯了錯的家人蒙羞,生活在陰影之中。但只要你走一趟,就能避免這種情況?!?/br> 雁游原本也只是無計可施之下,隨口那么一說。沒想到,莫蘭蘭還真聽進去了:“大人做錯的事,憑什么要小孩子買單?” 說完馬上催慕容灰去開車,得知只有三輪后,還尋思能不能坐船過來,那樣會更快些。 當下,看著自來熟撲上去對阿霖摸摸抱抱捏捏親親,一臉心滿意足的莫蘭蘭,雁游不禁看了慕容灰一眼,心道女人心海底針,實在太捉摸不透,還是自己的好友直爽一些,相處起來更舒服。 小孩子似乎天生具有調節氣氛的作用。阿霖出現之后,氣氛明顯緩和許多。慕容灰同秦老商量了一下明天的行程,說定天亮后由莫蘭蘭與秦家去報警,他則去車站蹲守齊鳳。然后就去辦出國簽證,一起去米國。 這時,雁游才發現無意間竟冷落了云律許久。立即走過去歉然說道:“對不起,師兄,今晚事情接二連三,一時冷落了你?!?/br> “呵,你我同門,客氣什么?!?/br> 見折騰到現在,云律還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雁游不禁暗道,這位師兄雖然外表文質彬彬,但身體素質還蠻不錯。 分神之際,忽然聽對方問道:“師弟,恕我冒昧,你家是不是也有女眷被……” 雁游搖了搖頭:“我只有奶奶一個親人,這次只是幫個小忙?!?/br> “幫個小忙?你太謙虛了,單看你這一路辛苦奔走,就能看得出你是個正義感很強的人?!痹坡捎行崦恋匦α诵?,“這是項好品質,但等出了社會,有些時候卻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br> 這種話當年也曾有老師傅同雁游說過,所以他沒怎么放在心上,只當是師兄自詡前輩,給自己這后輩一點忠告,便照一貫的回答說道:“這道理我也知道,只是往往墈得破,依舊忍不過。而且我也只是在能力范圍之內,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罷了,談不上什么強不強?!?/br> 聽到這話,云律推了推眼鏡。鏡片邊緣在白熾燈下剔射映光,完美地遮去所有表情。 雁游總覺同這師兄無話可說,但就這么走開卻又不禮貌,便想聊聊英老的事。剛要開口,那邊莫蘭蘭卻一迭聲地喚他,說同阿霖一見如故,想在秦家多住幾天,請他幫忙求個情。 畢竟是自己帶來的人,雁游只得負責到底。沖云律道了聲抱歉,便匆匆走了過去。 注視著他的背景,云律眸色愈深。一路跟隨至此,許久未曾開口的保鏢,也低聲說道:“老板,您說白天他出現在那里,會不會是察覺了什么?” “再看看吧?!痹坡烧Z焉不詳地說道,“畢竟是師弟,總要讓著一點。對不對?” ☆、第56章 等把要緊事說完,已經是凌晨三點多。舊時有個說法,四點陰門開,如果熬夜的人在這個時候睡覺,仍會消耗精氣,沒法睡踏實,第二天還是昏昏沉沉。 加上折騰了十幾個小時,基本上都是水米沒沾牙,一俟塵埃落定,眾人只覺得胃都快被饑火燒穿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除了阿霖被秦老送回了房,其他人都壓下渴睡的念頭,上街找吃的。 廣州美食多,早茶更是出了名的講究。但現在深更半夜,館子都沒開門。在街上找了半天,連犄角旮旯都搜遍了,仍是一無所獲。大伙兒沒在對付暗香門時出事,卻差點兒在馬路牙子上給餓趴下了。 最后,還是個本地人一拍腦袋,想起某處有個夜宵攤子,這才解了燃眉之急。 攤子上的菜品不多,除了海鮮燒烤,就是魚蛋粉面、腸粉雜粥之類。都是小碟小份,供人解饞用的。一群餓紅了眼的人浩浩蕩蕩殺將過去,一通掃蕩下來,不到半個小時,老板的存貨就告了罄,碟子撂得比人頭還高,而且依然在不斷增加。 簡易的小桌子上,二十來號人很自然地分成了兩派:秦家相識的本地人一邊,雁游等人又另是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