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蘇茶一驚,撐著他的腿氣憤道:“胡說八道的人最可惡了!” “可惡是可惡,”傅堯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逗樂,忍不住手癢地摸了一下她的臉,回道,“但也不全是胡說。拋開那種欠揍討打的語氣不談,他們說得也算是基本屬實——我老爸就是壞事干盡該挨千刀的,只不過這些年有爺爺在上面壓著,他收斂了很多?!?/br> 蘇茶想到傅明旭,也不知怎得,就是一股郁氣堵在心口,發不出來又咽不回去。 這時候傅堯假模假樣嘆了一口氣:“這以后啊,我要是有個什么不測,那一定不是我的問題,而是老天爺覺得我爸作孽太多,存心要讓他沒人送終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碧K茶沒好氣地罵他。 她聲音軟軟的,傅堯挨罵卻覺得挺爽,他嘿嘿一笑,用膠帶將紗布給她小心貼好,吸了一口氣宣布:“完工!” 蘇茶從他腿上爬起來。 傅堯開始問:“你還沒說這口子是怎么弄的,難道是仇家?” 他不提還好,一提蘇茶就火了,重重打開他給她提上裙子的手,吼道,“還不都是你!是你讓我把那個破箱子提上車,說到了目的地就跟我會和,結果司機在一座廠房前剛把車停下,就有好多個提著棍棒刀子的人沖上來,他們面目猙獰地敲爛了車窗,最后把東西搶走了,我身上的傷就是……“ “你等一下!”傅堯臉色一變,打斷她絮絮叨叨的話,覺得自己幻聽了,問她,“破箱子?我?我什么時候跟你見了面!” 蘇茶倒抽一口涼氣,差點以為自己活見鬼。 傅堯卻一把拽住她的手,橫眉豎眼:“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那種類似于‘你他媽背著老子偷人還敢說懷的是老子的種’的語氣,讓蘇茶半晌都沒能回過神來,最后她腦子里混亂成漿糊,天馬行空地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傅堯,你為什么要我叫你‘傅衍’?” 這是蘇茶一直都沒想明白的問題。 轟隆。 她一句話出口,傅堯整個人如遭雷劈般僵住,拽著她的手都軟了,世界觀崩塌得稀里嘩啦。 傅衍!傅衍!傅衍! 艸尼瑪的蛋! ☆、第018章 在自己面目猙獰的逼問下,傅堯親口從蘇茶口中得到了一連串爆炸性的消息,令他隱隱開始覺得哪里不對勁,于是連忙沖回自己的房間打電話。 可是卻見鬼:這次他怎么都聯系不上他哥! 蘇茶看著他認真撥號碼,有些莫名其妙,無辜地提醒:“電話線都沒有呢,怎么打得出去?” 電話線都沒有呢? 電話線都沒有呢! 轟隆。 傅堯整個人如遭雷擊,臉色慘白地盯著手中孤零零聽筒。 蘇茶見他似乎大受打擊,好心建議:“要不,用手機打打看吧?!?/br> 手機?對啊還有手機! 傅堯急忙拿出手機翻電話簿,卻死也找不到傅衍的聯系方式!他拼命想拼命想,也沒辦法想出來傅衍的手機號碼是多少,這簡直不可思議:明明經常撥打的號碼該是爛熟于心才對——可他就是想不出來! “喂,你沒事吧?”蘇茶見他面色不對,有些緊張地推了推他。 “這不對勁、這壓根不對勁……”傅堯胡亂喃喃,緊張地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又后背陡涼地松開了她,喘了口氣道,“小村姑你先出去,我想靜靜?!?/br> 蘇茶莫名其妙地被趕出去了,臨出門前,她小心地回頭瞥了一眼,就看到他在兇狠地砸東西。 二少爺簡直快情緒崩潰了。 理智上,傅堯覺得事情可能是這樣的:傅衍回國了,還偷偷干了些見不得人的事,跟小村姑拍了那些艷照,害得她被人割傷了手臂,然后怕被追究責任又自己藏了起來。 情感上,他覺得事情可能還復雜得多。 譬如,他哥拍的照片,怎么會出現在他的手機上? 譬如,為什么照片中的人連同每一根頭發絲兒都跟自己一模一樣? 再譬如,他今天早晨醒來之后,只覺得自己渾身疼痛,明顯是挨揍的后遺癥,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要被老頭那樣讓人狠揍,甚至自己什么時候換的發型都不知道! 不下意識地想還不覺得,一細想他就覺得更是驚悚:因為他這種仿佛記憶斷層的狀態,已經在很多年前就有了——身上莫名其妙出現傷口,房間莫名其妙地出現各種奇怪東西,考試莫名其妙得了詭異的滿分,抽屜里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來歷不明的鈔票! 他從前將這一切都歸咎于傅明旭,可是現在想來: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似乎,整個傅家,除了他自己,沒人會提起傅衍。 似乎,這么多年,除了主觀上的“記憶”,他根本拿不出有關“傅衍”這人存在的證據。 還有蘇茶那句燒得他心肝脾肺腎都緊作一堆的話:你為什么要我叫你‘傅衍’? 我為什么要說自己叫‘傅衍’? 至此,二少爺心中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于是生平第一次,當邵醫生前來的時候,他沒有任何負面情緒地主動接見了他。 “除了這些淤青,還有哪里痛嗎?”年近六十的邵醫生問。 傅堯:“*上的疼痛暫時沒有?!?/br> 可憐的醫生菊苣,縱橫醫界數十載,現在在聽到他少爺這一句話的時候,整張老臉都扭曲成了風中殘菊,還依舊身殘志堅地慰問:“那請問少爺心理上有什么不適嗎?” 傅堯認真地說:“不適倒不存在,就是常常會有種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沖動?!?/br> 管家伯伯在一旁笑瞇瞇安撫:“少爺不必害羞,年輕人精力旺盛,控制不住沖動很正常?!?/br> 偶爾想要擼一擼這不是病。 同時在場的傅明旭:“……” 傅明旭語氣嚴肅地問兒子:“昨天跟朋友出去鬼混,有沒有發生奇怪的事情,或者吃奇怪的東西?” 他認為,‘傅衍’的出現,必定有一個特定的觸發點,只要找到了,再有意避免,那兒子就能正常了——這樣想著,他語氣便透露出幾分迫切來。 奇怪的事情?奇怪的東西? 還真有! 傅堯最后的記憶是在‘錦瑟’,跟一群狐朋狗友胡嗨,期間,白燼那小子端來一瓶烈酒,說那酒叫做‘萬年紅’,一般人沒路子還搞不到,嘗后能讓男人嗨翻天——他沒什么興致地灌了一口,只是辣糊糊的,口感難受,沒覺得多帶勁,然后腦袋就開始莫名發熱,像是有一大群蟲子在嗡嗡作響,吵鬧的很。 之后他開始坐不住,去了洗手間,意外撞見了在男廁所偷情的一對野鴛鴦,再然后、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萬年紅?”傅明旭聽后挑了挑眉,吩咐周巖,“去弄兩瓶來,找人化驗詳細成分?!?/br> 其實哪還用得著化驗?傅明旭基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早年在傅家名下的好幾家高級俱樂部,‘萬年紅’這東西就盛行在眾多名流之間——那是一種類似于興奮劑的促興藥物,只不過被兌了酒精后,藥勁弱了不少,作為歡場催情藥的話別有滋味,倒從沒聽說過搞出事兒。 想到什么,傅明旭當即讓人去搜查傅堯的房間。 果然,在房間一個不起眼的柜子里,搜出了一大批的無標簽藥劑。 “這些是什么鬼!”傅堯簡直看愣眼,因為那些東西壓根不是他放的! 邵醫生隨意端了幾個瓶子察看,大多數不能憑五感斷定成分,唯一能夠確定的兩個瓶子,他肯定的說:“是興奮促合劑?!?/br> 傅明旭倒抽一口涼氣,總算弄明白兒子“變身”的規律了:興奮劑觸發,興奮劑維持。 只要傅堯的神經一直保持在高度活躍與興奮的狀態,‘傅衍’就會出現,并且一直存在,做事效率也會由于精力高度集中而效率倍增,一同倍增的,還包括他那連保鏢都快招架不住的逆天武力值。 可是缺陷就是,與眾多保鏢的打斗會使得他精力飛快消耗,如果不繼續補充興奮劑的話,就會令他迅速失去身體的主控權。這也就是為什么,每次挨打之后傅衍就會變回傅堯的原因。 邵醫生一拍大腿嘆道:“我怎么早沒想到!” 藥物觸發——這在醫學上才說得通嘛。 傅堯聽不懂兩人的話,但他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他臉色罕見地變了變,瞪著傅明旭:“喂老頭,你們在胡說八道什么?什么興奮劑!” 圍著他的一干人等都瞬間鴉雀無聲。 傅明旭目光掃了一眼從兒子房間中搜出來的瓶瓶罐罐,沉聲吩咐保鏢:“給我按住他?!?/br> “喂!你們別過來!你他媽到底要干什么!傅明旭!老子日你仙人——” 一大群保鏢擁上來,傅堯連大罵的空隙都沒有,很快便被擒住按在了沙發上。傅明旭站起身,將一個瓶子中的藥液倒出來部分,不由分說地朝他嘴里灌去! 那手法之殘暴,連一旁的管家伯伯都同情地閉上了眼,忍不住在心中嘀咕:如此狠手,這不是親生兒子吧? 邵醫生也嚇得老臉變色:“這樣不妥吧……” “不妥?你不是說了這瓶只是普通興奮劑?”傅明旭沉下臉。 邵醫生:“話是這么說沒錯——” “沒錯就好?!备得餍窭渎暣驍嗨脑?,“我兒子要是吃了這藥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想安寧退休了,直接下地獄去給閻王看病吧!” 說著,已經將小半瓶藥水灌進了傅堯嘴里。 事實上,傅明旭心知肚明:傅衍能夠將那些藥品放在房間,就說明了對人體的傷害性不大,否則要是傅堯占據身體的時候不小心誤食了,連帶著倒霉的還不是他自己? 于是下手死灌。 “你們干什么——” 蘇茶早在樓上就聽到了下面激烈的動靜,結果一出來就看見這么個生猛的場景,急忙幾步噔噔跑到大廳,眼瞧著沙發上的傅堯被好幾個黑衣保鏢按住,現在奄奄一息的模樣癱軟在沙發上。 她的突然出現,令傅明旭微微一愣,丟了手中空瓶子。 他這下子注意到了她纏著紗布的肩膀,皺眉問道:“你受傷了?” 一瓶藥水下肚,沙發上傅堯藥勁上來,開始躁動得坐不住,幾次三番拼命掙扎拳打腳踢,都被保鏢們給險險按了回去,最后扶在沙發上直喘粗氣,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你們住手!”蘇茶見狀急了,連忙沖過去,扯開一個保鏢掐住傅堯脖子的手,不可置信地沖著傅明旭吼道,“你是不是瘋了?他是你親兒子,你讓人把他打得渾身是傷,現在還這樣對他?” 傅明旭受不了她此刻明顯厭惡的語氣,沉聲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別靠近他,站一邊兒去?!?/br> “他說得對,你站一邊去小村姑?!备祱蛞舱f,聲音卻因為掙扎而顯得嘶啞。 他是怕那些保鏢不長眼弄傷她……蘇茶心中滋味難明,憋紅眼,哇地一聲就大哭起來。 抓著他的手腕不松。 “本大爺還沒死呢,你急著哭個什么喪?!备祱蛴袣鉄o力地推了她一把,然后又冷冷地看了眼滿面寒霜的傅明旭,動了動唇還想說點什么,卻最終暈過去不省人事了。 一室的沉寂,傅明旭就守著等傅堯醒過來,正面見識一下那個坑了他無數次的便宜兒子‘傅衍’;蘇茶心中恨死傅明旭了,覺得傅堯有這么個親爹還不如她沒有呢,跪坐在沙發邊上凄凄地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