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何mama等人唯瑤芳馬首是瞻,曹忠也想不出旁的招兒來,他既是姜正清的親兵,心里就比較向著姜長煥,壞主意一時也打不出來。他還擔心著自己的妻兒老小,卻又被“功臣”二字撥動了心弦,想這一行人還要靠他出力,他的功勞總是抹不掉的。便說:“我是粗人,全聽二郎的?!?/br> 姜長煥想說什么,瑤芳對他作了個手勢,讓他住了嘴:“既要上京,或許還要寫個折子,還請少公子與我參詳一二?!?/br> 姜長煥聽著“少公子”三個字,頗覺疏離,心里一堵,悶悶地道:“哦?!?/br> 瑤芳率先起身,對兩個乳母道:“mama們先歇息,飯后給曹大郎換手。如今不敢信旁人,只會咱們先辛苦辛苦了?!边B曹忠,三人齊說不敢。 瑤芳將姜長煥又引到艙前,望著船首破開河水泛起的浪花,瑤芳沉聲道:“如今這一船人,就看你我了?!?/br> 姜長煥打起精神來:“你放心,我必會將你們帶到京城的?!?/br> 瑤芳面上泛起一絲笑來,眼睛里帶一點戲謔地問他:“你就這么自信么?知道往京城要怎么走?本省大亂,河水暴漲,水面上的關卡沒人攔,才叫咱們走得這么順利,出了本省,沒有文憑路引,走不百里就能叫攔下來你信不信?” 姜長煥臉上一紅,囁嚅著:“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br> 瑤芳眼睛里升出欣賞來,輕聲道:“原本長公子要是與我們同行,還不致如此艱難,有他在,能雇人。若是父母長輩,自然是可以雇人的,他們制得住,可這一船,老的老小的小,萬一雇到了歹人,就死無葬身之地了??v然到了安全的地方,遇個糊涂官兒,也難。這些,都要想到?!?/br> 姜長煥低聲問道:“你……既然安排下了船只,是不是已經布置了?” 那是,賀敬文的大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被閨女和師爺拿來蓋了無數次,路引、文牒都是齊全的?,幏疾唤舆@個話,慢慢地、堅定地道:“少公子,我下面說的話,你記牢了,好不好?” 姜長煥道:“別再叫我少公子,就好?!?/br> 瑤芳不由莞爾:“二郎,這船上旁的人是拿不了主意的,他們拿的主意,我也未必肯信。這一路,很艱難,我癡長你一歲,做不來躲在你后面哭的事情。哪怕到了京里,也很難。光我知道,就有兩個人參完了楚王就死了,朝廷里,未必會信他反?!?/br> 姜長煥捏緊了拳頭,張口欲罵,又忍下了,憋氣地道:“你接著說?!?/br> “你我父母都陷在湘州府了,運氣好,伯父引兵攻入王府,擒賊先擒王,家父整頓吏民,兩人聯手守城,或可支應得到援兵到來。運氣不好,就要看我們了。長公子此去,吉兇未卜,你不能再出事了。賀家上下,承伯父通風報信的恩情,我不能叫你出事兒。別跟我爭,等我說完?!?/br> “我們的父親,要么贏,要么死,絕不可能降,這個,你要知道。所以,你必得好好活下去。我經歷好歹比你多些,千萬這一路聽我的,好不好?” 姜長煥小時候淘氣,打而不改,今日卻安靜得要命:“好?!睜庌q又爭辯不出條生路來,用力做就是了,做出了事情來,說的話自然就有人聽了。 瑤芳道:“小的時候,誰都淘氣,你縱然不樂意見到我,好歹同舟共濟,過了這一關??蠋衔医愕軅z,我賀家依舊承你的情?;槭?,你也不用當真。只要過了這一關,好不好?”她過到如今算是想明白了,嫁人也未必能過得好,便如彭娘子,掉井里了。像韓燕娘,不知生死。命最好的是簡氏,于今又如何?百年苦樂由他人,還不如麻溜出家算了。 姜長煥臉兒憋得通紅,大聲質問:“你這是要我說話不算數了?” 瑤芳鎮定地看著這個已經有點瘦的小胖子:“我是要你想清楚,別急著答應,好不好?等到了京城,把該做的事做了,你有的是時間,鄭重地想一想。嗯?”聲音輕輕柔柔的,不疾不徐,很好地安撫了姜長的情緒。 姜長煥虎著臉點頭。 “下面的路,會很苦。遇到長公子之前,我們是避難居多,父母們是搏富貴?,F在知曉長公子沒送出消息去,我們就是在逃命、在為父母掙命,一切都講究不得了?,F在沒法補給,我們大概要吃得少一點,讓能撐船的多吃一些?!?/br> 姜長煥好容易憋出了一句:“我知道。我也能學撐船,撐船也不爭這一口吃的!” 瑤芳笑了:“不要你撐船的。到了京城,如何交際,先前同知、御史為什么告狀不成,有什么忌諱,你都知道么?朝廷里的門道,你都清楚么?宗正寺的門向哪里開,你找得到么?《大陳律》里,楚王是什么罪過,你明白么?《會典》里,各州府縣是什么情形,你明白么?” “……”姜長煥難過地搖了搖頭,艱澀地問,“你都懂?” 瑤芳嫣然一笑:“是的呀?!?/br> 姜長煥:…… “到了京里,也許只有你才能面圣,這些可能都要指望你了,這一路上,你能學多少就是多少,下面有硬仗要打了。二郎,路上學一點,好不好?”不能跟他一輩子,卻又欠他家人情,能還多少算多少吧。 被這樣一雙剪水明眸柔柔地看著,里面的波光層層蕩蕩地溢出來,映得人心神恍惚,禁宮里那位多疑的天子都要中招,何況姜長煥?他一上一下地點著頭:“好?!?/br> 自此,就開始了枯燥的船上生活,姜長煥初時還擔心河水再暴漲,他們不得不停歇?,幏紖s道:“先前咱們歇的那三天,一大波洪水已經過去啦,是下游的州縣要出事兒。咱們跟著洪水后頭走,反而安全些。只是本省的水驛也不能停腳了,遇到野渡,看要有零星的人,問他們買些食水也就是了——又是兵災又是水災的,估計也難?!?/br> 姜長煥又問水道的事情,再問暴雨,瑤芳也將知道的都說了,又說:“外面怕是都還不知道呢,看這雨勢,本省多山,怕要塌方,毀壞道路?!比绻麤]記錯,仿佛楚王反后得有好幾個月,京城才得到消息。開始是不信楚王會反,等相信了,再調兵圍捕,楚王已經站穩腳跟了?,F在只求因為她和張先生提前知道了,湘州知府又換了人,楚王那里沒那么容易成事才好。 一行人根本不敢上岸,也不知道岸上消息,只管悶頭趕路。托大雨的福,好些路被沖毀了,不特朝廷消息不通,楚逆這里聯絡也很為難。他們動身早,一口氣奔出六天,終于離開了楚地的范圍。至少,可以投驛站了。 曹忠直起腰來,逃的時候緊張,虎口余生,居然生出茫然之感:下一步,怎么走? 何mama也松了一口氣,出了楚地,就不向擔心被逆賊捉去了,好歹能補給食水,雇幾個船工。自己也能歇息一下了。 綠萼見她娘一副“終于逃出來了,下面就太平了”的天真樣子,心里嘆氣,卻又心疼她一路辛苦,也不拿話來嚇唬她,只跟青竹小聲說:“姐兒一直教姜小郎讀書,心里真不想著老爺太太怎么樣了么?” ———————————————————————————————— 老爺太太,目瞪口呆。 賀敬文沒死,姜正清也沒死,但是他們有點懵?,幏颊f的,與姜正清想到一處去了,姜正清冒險領兵而來,也是搏一搏。匯合了賀敬文,他們把楚王圍府里了,叛軍把他們圍城里了。楚王手里還拿著人質,他們……勉強算是把楚王拿來當人質。他們在外面喊著讓楚王束手就擒,楚王在里面拋出十幾顆人頭來,還讓他們一同謀反,又命附著的官員來勸降。 城外面,被賀敬文罵了不知道多少回“殺千刀”、“不得好死”的巡撫大人,路上遇到了塌方,整個人都被埋土里死了?,幏歼€不知道,這位她原以為能活得久的巡撫大人,這一回不知怎么的提前死了。巡撫大人雖死,余澤猶在。因他不肯給湘州府足夠的工程款,賀敬文修堤遇到了困難,堤壩質量確有下降。 連著兩年大雨,今年好死不死的,叛軍圍城,才到北岸河邊兒上,河水暴漲,堤壩垮了。水淹七軍,如果叛軍有七軍的話。這也是瑤芳等人在野渡停了三天的那一波洪水的來由。 叛軍人數還不是很多的,分兵之后,每路人總是不多的。因湘州府在棒槌知府的治理下,還算安居樂業,沒什么流民,叛軍都是從外府來的。寧鄉是被南下的流民攻占的,湘州這邊,便有人想“白衣渡江”過一回名將的癮。江在城北,姜長煬就是被這一支人馬攔住,而不得不折返的。 他們攔下了姜長煬,自己也沒好過到哪里去,被大水一泡,死傷許多。收攏了殘兵,眼睜睜看著外面一片澤國。大罵賀敬文:“這王八蛋哪里愛民啦?修個堤都修不好!tm生兒子沒屁眼!” 咳咳,賀敬文兩子,菊花猶存,巡撫大人駕鶴,余澤在世。 賀棒槌不但一時沒了后顧之憂,更因叛軍一時渡不了河,城南沒有人圍堵,還收留了狼狽奔逃而來的故友彭知縣父子。見這父子二人逃得狼狽,妻女皆無,想自己幼子幼女不知存亡,賀敬文與彭知縣抱頭痛哭一場。彭知縣抹一抹眼淚,恨聲道:“逆賊害我妻女,我與彼不共戴天!”跑到王府外將楚王罵了個狗血淋頭,又將附叛謀官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罵完便要為賀敬文分憂,主動去城墻上巡視,又忙上忙下,幫忙分派人手。一切步入了正軌,州府上下都說彭知縣處事周詳,為知府、千戶分憂不少,是個吃苦耐勞的好人。 賀敬文既得彭知縣這個幫手,過不數日,暴雨初停,天空上還是一團一團飽含著水氣的烏云之時,姜長煬拖著個牛車,載兩口被火燎焦了外皮的薄棺,來了。 ☆、第68章 逃亡第三站 姜正清作為本地最高軍事長官,其實并沒有什么武裝斗爭的經驗==!他的武職是考出來的不假,但是宗室考試的要求總比外面的要低一點,何況他先前從來沒經歷過戰事。 誰能想到,帝國腹地竟然能出這種事情,還就讓他給遇上了呢?最初的決斷全憑忠君愛國之情,后面的……后面的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練兵他會,布防他也會,聽上頭指揮打仗也行,要說自己判斷,沒有遇到過,不知道怎么指揮。 不是他傻,而是他手上就千把人,頭上大雨,腳下是急惶惶的百姓,身后邊是大水、大水后面是叛軍,眼眉前……眼眉前路也沖得不好走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來一路強敵。身邊還有一個比他還廢柴的賀棒槌! 就算發動了城中的青壯,也只是堪堪將城門守住。若非天降大雨,通行不便,城里面百姓不說跑光,至少家有余財的會想辦法溜掉。他們能不能撈到這么多人守城還不一定呢。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姜正清憂心忡忡,如果老婆孩子都不在眼前,他的顧慮還少些,偏偏老婆沒走!還好,兩個兒子都跑出去了,長子那么大了,應該沒問題的。次子……次子……跟賀家小姑娘一塊兒走的啊,賀家娘子沒有走!這不坑爹呢么?兩個十歲剛出頭的孩子,還帶著個奶娃娃?還下著大雨,每每看到城北被河水泡了的敵營,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v然是烏合之眾,叛軍也是身強力壯的男子,這都死傷許多,那…… 姜正清完全不敢想像,自己的小兒子會怎么樣。只盼著長子能安全將消息送出,希望老婆天天拜菩薩,菩薩能顯靈,保佑小兒子平安。 一看北門就鬧心,北門有一條泛濫的大河阻擋,也不是防守的重點,姜正清索性派了個百戶去城北,自己全力看著南門。 看著看著,就看得眼花了。等等,為什么來的不是叛軍?那個拖著板車的人,身形怎么看怎么眼熟啊喂!姜正清揉揉眼睛,抓過一個親兵:“看那個是誰?” 親兵忒實在,亮開了嗓子嗷了一聲:“呔!前面的人站??!你是哪個?!可是叛軍?!”真是出了鬼了,這幾天除了彭知縣父子,還有二、三百避難的人陸續過來,就沒見一個這么優哉游哉拖個板車的!路不好走不說,叛軍給你這么過來么?非??梢?!千戶大人英明! 姜正清抬手給了親兵后腦勺一巴掌,說話的功夫,他看清楚了,那個拖板車的就是他大兒子??!抬眼看四周不像有埋伏的樣子,姜正清忙命開城門,親自帶了人去接了兒子進來。進了城內,才有心情問話:“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來了?棺材里……是誰?” 問的時候嘴唇已經哆嗦了,才想著不知道小兒子跟賀家的小閨女到哪兒了,這就見了兩口棺材,可別…… 姜長煬舔舔干裂的嘴唇,輕聲道:“北邊的路已經封死了,走不通,兒就回來了。這里面的……是……彭……” 嘭!姜正清心頭一塊大石落地了,雖然親家出事他也擔心,但是知道死的不是自己兒子,還是很慶幸的??诶锇参恐骸坝H家也在城里,他們父子,日夜憂心,恨極了逆賊。你將……尸體運了過來,想來他們也是安慰的?!?/br> 姜長煬瞳仁一縮,微笑道:“是啊?!?/br> “那個婦人是誰?”姜正清到這會兒才有心注意車邊跟著個木木呆呆的人。 “哦,上岸后遇著的彭家仆人,嚇得不會說話了,帶回來養貓?!?/br> 姜正清直覺得長子有些不對,一想他未婚妻死了,行動與以平日不同也是正常。既然消息沒送出去,長子回來就好,可湘州府,卻要做好長期堅守的準備了。得虧這棒槌知府做人蠢,守一方卻還算合格,府庫還算充盈,百姓家也有余糧。大家手里還有個楚王,也算張牌。姜正清領著兒子往家里走,一面說著這幾日的情況。 姜長煬用心聽了,知道楚王現在是動不得的,哪怕最后這場叛亂平了,楚王也得交給朝廷、交給皇帝去決其生死。聽說母親還在城里,他也不提路上遇到了弟弟,送信沒送完就回來,原是失職,放任年幼的弟弟在外面奔波也是不妥,只是他心魔難克,所以他回來了。 姜正清低聲問道:“彭家母女三人,這兩口壽木……” 姜長煬握緊了拳頭,不及修剪的指甲掐進了掌心:“燒得差不多了,能用的只有兩口,只好擠一擠了?!?/br> 姜正清心里直冒涼氣兒,輕聲道:“湘州這里,壽器鋪子還有幾家,好生裝殮了吧……” 姜長煬道:“別心動了,看不下去的?!蹦X袋都砸扁了,彭娘子和彭敏護著彭毓,扛著落石,可天上下著大雨,又是重傷。等他把人撈出來的時候,已經面目全非了。 姜正清舔了舔嘴唇,輕聲道:“你去看你娘吧,她總惦記你們,這幾天……唉?!?/br> 姜長煬點點頭:“是該向娘問安,回來給爹幫忙的。我那泰山……在北城上巡視?” 姜正清嘆道:“他一片忠心,這才教得出節烈的女兒來??!” 姜長煬磨著牙,聽著父親贊他妻子投井自盡,聽著聽著,仰面大笑,一路笑到家門口,眼淚也笑了出來。伸袖子擦著眼睛,姜長煬在父親擔憂的目光下輕聲道:“到家了?!?/br> ———————————————————————————————— 姜長煬的到來,幫了大家一個很大的忙。他從小也學文習武,在大兵幾乎全是文盲的地方,于布陣、安排人員等等方面,是姜正清一個極好的幫手。他是姜正清嫡出的長子,雖未領職,仍是宗室,在這個默認兒子對親爹的權利有部分使用權的年代,很能代表父親。有他在,可以與百戶等人相輔相成,略略替換一下姜正清,讓父親得以休息。 然而,他到了湘州府之后,第一件事是拜見母親,第二件事就是強諫父親,將湘州府內的人員梳理一回,強化了保甲連坐,將可疑的、有可能混進湘州府做jian細開城門的,統統管制了起來。 第三件才是拜見賀敬文。簡氏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急得要發瘋,見了長子,就不肯松手,陪他一同來了,姜正清只得同來。韓燕娘與丈夫形影不離,也聽他說一路北上不成,才轉回來。姜正清與賀敬文也沒指望他能那么巧就遇著了走水路的人,簡氏與韓燕娘卻關心那不在眼前的孩子,一齊抓著他的袖子問:“你回來的時候,可在江上看到行船?” 姜長煬對父親和賀敬文是極尊敬的,能在船上見著瑤芳和他兄弟,再想到井底腦袋被石頭砸得滿臉血的彭家姐妹,他對這兩人說話的時候都屏著呼吸。見兩位母親發問,他不動聲色地道:“不曾?!睂扇耸?,只作不見。 匯報完了自己的事兒,向賀敬文與姜正清請命,也要分憂,請領幾百人。因他一來便出手梳理了jian細等事,賀敬文與姜正清都覺得他是可造之材,也都應允。 姜正煬做的第四件,正是點了兩百人,往楚王府里去。 楚王府被圍數日,飲食漸漸不夠了。存糧或許還有,府內也有水井,rou禽蛋奶、鮮蔬水果是不要想了。外面不肯放里面的人出去,里面楚王卻還算平靜,他知道,地方上的這些人不敢把他怎么樣——他畢竟是皇帝的堂弟不是?未奉旨,誰敢傷他呢?他是有護身符的。 只是遺憾,這一擊未成。希望之前的安排能夠起到作用,到時候外面的人攻下湘州,他依舊是那個安坐城頭笑看司馬退兵的孔明,何其淡定從容哉!誰敢再說他呆?! 他以為別人會顧他的身份,他卻忘了,這湘州城里,還有能戳破他這金鐘罩的人。姜長煬平日看起來不哼不哈,為了老婆發起瘋來,親爹娘都想不到他會做什么。 他也沒干別的,就是命人在王府大門上堆了一堆柴火,澆了火油,直接燒塌了王府大門。然后帶人一寸一寸地將王府翻了個底朝天,將正在聽琴的楚王逮了個正著。姜長煬也懶得跟他廢話,親自上前將他捆了。楚王萬沒想到這個族侄敢這樣,怒道:“你敢!” 姜長煬扯了塊破手絹把他嘴巴一塞,冷靜地吩咐道:“人都在這里了么?” 張百戶輕聲道:“長公子,王妃自縊了?!辈恢罏槭裁?,死了老婆的長公子比閻王還嚇人。 “呵呵,先死的都是女人呢,”姜長煬的話里能掉冰碴子,半蹲下來,看著地上被捆成蟲子一樣的楚王,“你是不是覺得,你姓姜就了不起?犯了多大的罪都沒人會要你的命?”站起身來,命揪出兩個老太監來。他自己卻提了楚王,尋間屋子進去,命人守在門外。 等姜正清得到消息,楚王府已經被他兒子拿下了,楚王沒死,卻不能出房門。姜正清聽兒子說一句:“蠶室不好開?!倍哙铝税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死了個未婚妻而已啊,你就把楚王給閹了!姜正清眼前一黑,這要怎么跟朝廷交代??? 姜長煬還有心情笑著安慰他:“他年紀不大,只要護持得好,多半死不了。楚王是藩王,哪怕反了,就這么死在咱們的地盤上也是不好。不管皇上是要他生還是要他死,他現在還不能死。唉,真是的。不過爹放心,他現在出不了什么夭蛾子了?!?/br> 姜正清有點怕這個長子了,還想說什么,姜長煬道:“了了一樁心事啦,我去看岳父去?!?/br> 姜正清心想,兒子心系彭家女兒,興許跟彭知縣在一起,能變得正常一點?點點頭:“殿下這里,我來看著吧?!?/br> 姜長煬擺擺手:“您隨意。別擔心,他姓姜,難道我們不姓姜?”命人將王府太監、宮女皆收監。留個光桿兒的楚王關屋里,交給姜正清看著了。姜正清唯恐楚王被他折磨死了,后來才發現,姜長煬與彭知縣呆得久了,倒像是忘了楚王似的,不由心下大定??沙醣蝗?,心如死灰,要尋死。他又急急忙忙,命人晝夜不休,看著不叫楚王死。為兒子收拾爛攤子,簡直cao碎了心。 姜長煬還算有良心,見父親急惶不安,親自去見了楚王,附耳說了一句話:“你要死了,我把你祼尸掛旗桿子上,放心,你頭上的九旒冕我給你留著?!?/br> 楚王連死都不敢死了。 ———————————————————————————————— 姜正清萬沒想到,養了近二十年的兒子,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家伙。就像萬沒想到楚王會造反一樣。偏偏這樣的事算“家丑”,不能跟新戰友賀敬文講,也不能跟老婆說,怕把簡氏嚇著了。只能寄希望于親家。為此,他抽空找到了彭知縣,千萬拜托他開導開導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