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直覺告訴她,他應該是知道的,但是卻也沒有那份心思去追問。 既然從前不曾開始,今后不會出現,她也不再去計較這些。正如她,感情生活中也并不是只有他一人。 想過太多次,相守不必太固執,感情也不用太去較真,人生匆匆數十載,彈指即逝,他們已然蹉跎太久歲月,再經不起耽擱。 拋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來眺望點開心的當下,這一回,綿綿正是被她那個“有點傻”的舅舅回英國來的時候順帶捎過來的,據說要留英國過暑假。不過平時參加夏令營,偶爾才會來這兒遛遛。 先前在中國也見過她幾回,那時候心里一直在腹誹這個小破孩子又胖又嬌氣,大約是心理因素,現在知道了原來不是他女兒之后,居然看起來要順眼許多,對于這個改變,錦年都有點唾棄自己。 不過平心而論,這孩子確實很討人喜歡,活潑嬌俏,玉雪粉嫩,會撒嬌會打滾,除了坑隊友這個特質之外,差不多完全符合理想中的女兒這一標準。 她也就越來越能理解他為何盼著能夠有一個乖乖軟軟的女兒。 漸漸的,錦年也會抱著鼓鼓肚皮幻想,他們的小寶貝,或許,也會是這樣可愛的小公主。 也會有一雙顧盼神飛的鳳眼,極似他,會很愛笑,笑起來兩眼微瞇,陷進肥嘟嘟的小臉蛋,頰邊的酒窩和她一模一樣。 她或許也會和綿綿一樣,窩在她懷里和她悄悄的咬耳朵,說她老爹的壞話,兩人可以同仇敵愾,一起欺負他。 這樣,只是想一想,都會覺得滿心底的甜蜜快要溢出來。 “小姐,你訂的冰淇淋蛋糕好了,上面要寫什么字么?” 幻想中斷,錦年一時怔怔的,倒想不出來合適的。 “那么,是要給誰的呢?”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困惑,熱情的老板娘很積極的出謀劃策。 這回,錦年沒多想,自然而然的就要脫口,“家人……” “是孩子它爸啦?!本d綿從奶油蛋糕里抽空抬頭,適時的補充了句。 “哦,”老板娘曖昧一笑,“給老公的?” 錦年沉默了下,點了下頭,頗有幾分局促。 “啊,那要不要添一點什么呢?!崩习迥餄M眼冒光,倒是比她還興奮,“pumpkin?honey哦不,darling怎么樣?darling,you'i?” “呃……就寫happybirthday吧?!卞\年摸了摸發燙的臉,尷尬的搖頭,“反正他又不懂,木頭一個……白白浪費果醬?!?/br> “好吧?!崩习迥锟瓷先ビ悬c失望,手勢優雅的打個個花。 “啊……”錦年因為她手下的動作而輕呼,在happybirthday的后面,在來不及拒絕之前,鮮活多出一顆搶眼的紅心。 錦年瞪著那顆鮮艷欲滴的愛心,臉燙的要燒起來。 “哦親愛的,相信我?!崩习迥锱呐乃募绨?,“愛情需要一些偶爾的小驚喜,你老公一定會很開心?!?/br> 錦年干巴巴的笑笑,心里也在呵呵,還開心?他能注意到才有鬼,還不是一口吞掉。 手機鈴響,她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忽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接起,果然是他的聲音從那頭懶懶的傳來,“做什么呢?” “???哈!沒沒沒做什么?”她心虛的回答,“帶帶帶綿綿出門遛彎呢?!?/br> “你怎么啦?”安瑞有點疑惑的問,“為什么說話結結巴巴的?” “沒,沒事?!毙睦硭刭|差,果然就不能背后說人壞話,錦年不出聲的嘆息,連忙轉移話題,“那個,你呢,做什么突然打電話過來? “哦,我剛剛打了個噴嚏?!彼蝗恍π?,語氣低沉愉悅。 所以感冒把腦子病壞了了嗎?居然還笑的出來?錦年不明所以,順嘴就道,“那你趕緊吃藥啊?!?/br> “感覺有人想我?!彼f,聲音很無辜很天真,“你說呢?” 甚至都可以感覺到騰騰上升的熱氣,錦年捂著臉,心下*guntang,嘴唇發干發麻,也不知道是羞愧還是歡喜。 她總不能說,呵呵您老人家真是想多了,打噴嚏也不一定是有人想,麻煩您往另一個方面猜猜哈。 錦年嘴巴笨,不擅長說謊,擔心多說多錯,真把底給掀出來??墒怯窒?,他難得和自己這么心有靈犀,不理人家又太過分了吧,再說這個老男人事兒多還玻璃心。于是糾結了半天,迸出個她覺得既矜持又穩妥的字: “哦?!?/br> 那端徹底沉寂了。隱約還傳來若有若無的嘆息。聽起來,像是沮喪。 “對了,錦年,我還在中國?!彼匍_口,調侃的語氣收起,“今晚,可能回不去了?!?/br> “???可是……” 她幾乎要脫口而出,可究竟是沉默了,只是安靜地聽著耳邊彼此的呼吸。 那樣近,那么遠。 ——可是,明明說好了等你回來,一起慶祝生日的啊。 錦年忽然覺得有點委屈。 只是究竟也沒說什么,反正,反正這么多年,習慣了他們也沒有一起好好慶祝過生日。 也不差這一次兩次了。 她又不是不了解他,關乎這些風花雪月,他總是不很上心。在意的始終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hey,錦年?!彼囂街_口,“你還在聽么?” “唔,嗯,”她悶悶地回答,“在的,沒關系,你生日快樂,注意身體,吃點藥早點休息?!?/br> “嗯,”他說,“我知道了?!?/br> “那就這樣吧……我餓了,去吃飯,再見?!?/br> “bye.” 掛斷電話,再看著蛋糕中心的那朵紅心,覺得心煩意亂,耳邊還殘留著他的抱歉輕輕繞,怎么也揮不掉。 失望。 沮喪。 煩悶。 然后忽然覺得一切都那樣沒勁。 “老板娘?!卞\年調整了下呼吸,指著雪白的冰淇凌面,“那個,剛剛你想的那句情話,把它畫上去吧?!?/br> 拉著小綿綿出了蛋糕店,直到街角。 “jiejie,我走啦?!本d綿指著不遠處的巴士站牌,一路小跑,“今天晚上就該回去了?!?/br> “嗯……等等?!卞\年叫住她,追上去,“把這個帶著吧,你不是要去和小男朋友約會嘛?” “啊……才沒有?!本d綿漲紅一張小臉,一本正經的揮拳,“我真的是回營地噠?!?/br> 錦年并不理她,目光似有若無的瞟過她手里小小的一只蛋糕,“你確定不要?這個可就只夠他一個人吃哦。你可就只能一邊看著咯?!?/br> 綿綿呆了呆,稍許猶豫,“可是,那舅舅呢?”想了想,愈發堅決,“不行啊,他年紀大了,過一次少一次,我不能跟他搶?!?/br> 錦年沉默了下,旋即笑笑,努力讓語氣變得輕快,“他啊,今天有事,回不來了,沒關系的你拿去吃吧?!?/br> “唉?”雖有疑惑,但到底是早熟的孩子,綿綿想了想就沒問下去。 看著錦年蹣跚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有點難過。 正在這時,手機響起。綿綿看見來電顯示,正愁火沒處發。 “舅舅你太過分啦!” **** 錦年推開院門,空空的,靜靜的,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 萬籟俱寂。 不知怎得,腦中很突兀冒出這樣一個有點孤單的詞語,于是整個人突然間也覺得心酸。 掏了掏裙子口袋,發現鑰匙沒有帶,想要去后院拿備用鑰匙。然而…… 看著眼前黑漆漆的屋子,錦年忽生憊懶,也不是很想去找了。反正,屋內屋外,都是她一個人,都不是家。反正,她所有家當都在肚子里了,在哪兒都一樣。 摁下手中開關,院中的路燈一盞盞亮了起來,蔓延到遠處,融化在黢黑的庭院里,有如夜幕中閃爍的星辰日月。 這樣,好多了。 錦年靠著街燈坐下,仰望天空,一邊撫摸著鼓鼓的肚皮,“我們一家人沒有分開呢,寶寶,你老爸和我們看的是同一片天空,同一顆星星。是不是?” 小家伙輕輕踢了她一下,算作回應。 錦年笑著拍拍它,合上眼,深深呼吸,傾聽夏蟲鳴叫,心情舒緩很多。 只是,還是有點孤單啊。 恍惚中,似乎有什么溫熱的東西磨蹭的著手背,還有呼哧呼哧的聲音,錦年睜開眼,居然看見—— “貝貝?” 是綿綿家那只大金毛,這回隨小主人一同來了英國。 “你怎么跑這兒來啦?”錦年揉揉它的大腦袋,“也不叫喚一聲,咦?你這嘴里叼著什么?” 在大貝貝水汪汪的眼神示意下,錦年拿起它脖子上掛著的小小牌子,心中很輕的一陣悸動——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把她氣得胃穿孔住院,她在家里和食物作戰時,他別扭的不肯低頭認錯,也是使喚這只汪汪給她傳信,送來可口的種種美食。 如今……他這,他這又是想做什么?呼吸急促。 拉近視線,只見脖子上的小牌子上,水彩筆寫上的一行英文,簡潔明了。 “!” 是漂亮的意大利斜體,唉,他英文寫的還蠻好看的嘛,呃……這種時候重點完全錯了。 錦年晃了晃腦袋,看著眼前不停搖著尾巴的大汪汪,試探性的問了句,“跟……跟著你?” “汪!” 它居然聽懂了的樣子,一個轉身,精神抖擻沖她又叫了兩聲,“汪汪!” 然后一路小跑。 “喂,喂,等等?!?/br> 錦年懷著孕呢,撐著腰,笨拙的跟上。 仲夏之夜,夜風溫熱,滿園的梔子花都開了,花香襲的人思緒動蕩。一路,心臟怦怦直跳。 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