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那么祝你成功?!鳖D了下,臻惜突然話鋒一轉,“你calvin叔叔在叫我了,那就先這樣,你那邊也很晚了,先別想太多,養好精神,好好努力?!?/br> “嗯?!卞\年破涕為笑,她知道,其實,小阿姨最近清醒的時間,頻率,已經越來越少了。難得有機會,她還是不打擾她和calvin叔叔了,那就……等一下! “啊,小阿姨,等等,還有個重要的問題忘記問了?!?/br> “嗯?”臻惜對走過來的醫生和calvin作了個稍等的手勢,“你說?!?/br> “就是,那個你上回偷偷告訴我的,他日記本上的那個密碼,你還記得嗎?” “啊……”臻惜發出若有所思的聲音,好像有點尷尬,“那個,小錦年,你不會把我出賣了吧?” “沒,沒有啦,我口風很緊的!”也不管她看沒看見,錦年拍拍小胸膛保證到,“是那串數字,它其實是一個日期,你知道的吧?” “這個……”臻惜有些遲疑,并沒有直接回答,“怎么了么?” “小阿姨,你能告訴我,那是什么日子么?”錦年問道,“似乎,對他真的很重要,我想知道?!?/br> 片刻的安靜,得到的卻是拒絕的答案,“錦年,抱歉,我不知道。你可以問問看calvin?!?/br> “那可不行的,calvin叔叔連這個密碼都不知道,如果他問我,我要怎么說?” 臻惜沒有回答,錦年又開始撒嬌,“小阿姨,你就告訴我吧,你和他……你們不是一起長大的嗎,他的所有事情,你應該都有參與啊?!?/br> 臻惜卻依舊沉默,過了很久,才語焉不詳的回答,“錦年,即使我知道,但是這是他的私事。如果他不愿意和你開口。我也沒有那個權力告訴你?!?/br> “為什么?”錦年急了,“小阿姨,他是不會跟我說的,但是他現在的狀態……我,我只是擔心他?!?/br> “……” “小阿姨,你有在聽么?”錦年想了想,一咬牙,“他剛剛把我當成了一個人,他說,讓我不要拋棄他……這個人是誰?” 臻惜的聲音終于有了起伏,“他是……這樣說的么?” “是啊?!卞\年答。 又是良久的沉寂。 “錦年?!闭橄@,“我很為難,這個人,我真的不應該告訴你?!?/br> “……”錦年默,“你剛剛一直鼓勵我,努力變得美好,優秀,才能更上他的腳步??墒侨绻睦镆呀涀×艘粋€人,那么無論我再努力,也是沒用的吧?” “錦年?你……是這樣想的?”臻惜像是完全的意料之外,“你覺得那個人……是他的……愛人?” “難道不是么?”錦年也愣住了,“他送她白玫瑰,懷念著她的好,記掛著她的不好,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么難過的樣子……” “唉?!闭橄@了口氣,打斷她,“錦年吶,其實你完完全全想岔了?!?/br> “什么?” “我是說……他心里是否還住著一個人,我不清楚,不確定,所以無法給你答案。但是關于這件事情,這一天,我倒是可以和你保證?!闭橄дf,“與風月無關。你可能安心么?人最薄性,也是最深情的動物,能夠讓人內傷的感情,不一定就與愛情相干?!?/br> 錦年愣了很久,很久很久,一直沒有說話。 “好了,錦年,我只能和你說這么多了。隨口一提,你知道這個密碼,是否有認真看他的日記么?”臻惜忽而轉言其他。 “這個……”錦年噎住,“你知道的,我中文不太好,他的字寫的太亂,太急,根本看不懂啊。我只顧著翻他電腦手機來著……” “電腦手機,記錄的只是當下。何況他是格外傳統的人,一直習慣用筆記錄最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再看看?!闭橄袷窍铝撕艽蟮臎Q心,字字艱難,“看第三頁,第十三頁。不過,小錦年,答應我,在你確定你足以應付這件事之前,還是不要和他提起。明白么?” …… 答應了臻惜的條件,掛斷電話,在黑暗中坐了良久,按捺不住心亂如麻,錦年還是決定去看一真切。 經過安瑞房間時,錦年還偷偷覷了一眼,他還躺在原先的位置,似是半寸也沒有移動。于是稍稍放了心,輕手輕腳的下了一層樓,來到二樓他的書房。抽屜有鎖,但是鑰匙她有,所以沒有多大波折的便重新翻到了那厚厚的日記本。 密碼并沒有變。 錦年稍稍松了口氣,打開燈,翻開本子,數好頁數,貼上近前,費力鉆研著,可是還是看不清。放下日記,她跑回自己房間又拿了個放大鏡,還有電子詞典,開始艱辛的破譯工作。 龍飛鳳舞的字跡,入紙頗深,有幾處甚至太用力,以致于勾破了紙業,可見當時書寫時的情緒是怎般激越。 起初,她的表情是興奮而緊張的,可是漸漸的,開始有些僵硬,疑惑,再后來…… 她閱讀完第三頁,急忙的朝后數著頁數,第十三頁要寫的更加密集,字跡更多,這一回,她看了更久…… 一顆豆粒大的淚珠摔碎在泛黃的紙張上。 ————為什么,會是這樣? “你在干什么?” ☆、第33章 chapter33來 “你在做什么?” 那句話響起時,錦年驚得一震,一個沒拿穩,日記掉在了膝蓋上。而他已點亮書房的吊燈,周遭瞬間明亮起來。他大步上前。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錦年尚且沉浸在頃刻前的那份悵惘中難以抽身,并沒有動彈,只怔怔的呆著,愣著。 連日來籠在心頭的那塊陰云終于散去,可真相明朗起來,和預料中不一樣。但她卻一點也不開心,一點也不。那束玫瑰的去向,這個日子的緣由。 原來,怎么會……是他的母親? 只是,他的母親,究竟為什么要那樣做? 他那個時候,那種身份,明明已經很可憐了。為什么,她是如何狠下的心? 很快的,眼前一片陰影,不用抬眼也知道,安瑞已來到面前。日記保持著攤開的狀態,安靜的躺在膝頭,連頁數也沒有變,像只無奈張開的嘴,對著她嘲笑。 他的目光平靜的落在她的臉上,膝上,最后凝聚在攤開的日記本頁面。許久,薄唇微抿: “好看么?”他問。 錦年呆呆地望著他,只覺得眼里有溫熱的液體不停地涌出來,怎么忍也忍不住,一顆顆自臉頰滑落,無聲地融進泛黃的紙頁里,他的回憶中,模糊了一片,再難分彼此。 “哭什么?!彼目谖?,一點沒有秘密被撞破后的羞窘,而是冷靜,冷靜的近乎于冷漠。隨手抽出一張紙巾,他扔給她,“你覺得我很可憐,是吧?” 錦年唇瓣哆嗦了下,依舊說不出話。 “不準哭?!彼值?,深深吸了口氣,忽然發作,“讓你不準哭聽沒聽見!” 痛楚,心酸,憤怒——壓抑許久的情緒在這刻徹底崩潰,當他吼出來的時候,覺得身體里所有的力氣也全都被抽空。 “你聽不懂我說話嗎?” 而他的咆哮對她沒有用,一點用也沒有。那個女孩兒,依舊用那種表情看著他,哭的更厲害了。 忽然,錦年站起來,一聲不吭的,用力抱住他。 “安瑞?!彼龁?,“你不冷么?” 他就這樣,在一個人的冰雪城堡里待了這樣多年。明明冷的要命,卻連一把火也不愿意點,甚至別人贈予他的溫暖也會被固執的拋棄。甚至不愿意用任何東西換來片刻的麻痹,輕易不飲酒,不吸煙,就那樣一直保持著,近乎于殘酷的清醒。 因為害怕忘記,所以一遍遍重溫,就像自虐一樣。知道這樣做很愚蠢,毫無意義??墒浅诉@樣,他想不出別的方法可以永恒的保存這些,這世上曾經鮮活的某些東西。如果連他也忘了,那就真的永遠不復存在了。沒有人會記得。沒有人會在意。 一個人擁有的越少,就會盡可能的將僅剩不多的東西都納入懷里,緊緊抱著,才不管好的壞的,冰的冷的。就像是每年一束的白色玫瑰,還有每年一去的蘇州水榭。親情或者愛情,那些殘存的回憶,曾有過的美好期許。痛苦也好,荒唐也罷。他只是……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了。 “你本來就很可憐啊?!卞\年哽咽著回答他方才的問題,“雖然我也很想像勵志書里說的那樣,大聲的向你喊口號,說一堆‘你才不可憐呢’的廢話,可是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那樣根本,根本是辦不到的。只是……可憐,并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啊?!?/br> 夜色里,她的面容柔美得不可思議,故作堅強的微笑,眼角卻含著淚光,那樣的表情,神圣得另人屏息。 “你問我聽不聽得懂你說話。我當然懂?!?/br> “知道嗎?其實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被你嚇壞了。有一段時間……就一直很怕你。但后來,我發現是我錯了。你對每個人都冷冷淡淡的,很不好說話的樣子,對小阿姨話要多一點,但還是很嚴厲??墒峭艺f話的時候……你一直都好溫柔的?!?/br> 錦年柔聲呢喃,“安瑞,那時候我一直問你,為什么偏偏對我那么好,明明,明明我是家里最笨的,還生著那樣奇怪的病,說話無趣,學什么,做什么都辦不好。那時候,我記得你說,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人。其實我不明白,從來都不明白?!?/br> 然后,她靠進他懷里,緊緊地偎著他,“但現在我明白了?!?/br> 交融的體溫帶著她的馨香侵襲了他的意識,安瑞情不自禁地摟住懷里這個熾熱的小太陽,覺得心口冰晶一點點地回暖。 “是因為我也是孤兒,對吧?” 因為她也是孤兒。因為……她也曾依靠在他初來時依靠過的丁香花架下,望著天空濃霧的惘然神情,和他那般相似。 因為她也是孤兒。別的小孩子嘲笑她的話,他都曾聽過。她委屈落下的淚,他也曾倔強的咽下。 她父母雙雙亡故,被大伯和伯母占了家產趕出家門。 他雖生活在父親膝下,但卻如同做客。父親眼中只有天之驕子的兄長,brandy夫人更是視他為rou中刺。而自己的母親…… 他們那樣相似。他照顧著她,溫柔待著她,似乎這樣做,就能夠彌補自己年幼時的缺憾。 “沒有關系的呀。你不是說了,我們是一樣的人嗎?他們不懂,我懂?!卞\年溫軟的發絲,輕輕磨蹭著他的心口,伴隨著嬌噥軟語,“那我告訴你啊,難過的話,不要憋著,哭出來真的會好受很多。這點我比你有經驗的?!?/br> 他卻很不給面子的將臉轉到一邊,明明已經雙目通紅。 “你是在害怕丟人么?”錦年問。 果然笨孩子就是笨孩子,即使之前說出多么讓人不可思議的話,可口無遮攔這么一下子。他不但眼紅,臉也有些紅了。 錦年抓抓腦袋,小阿姨說什么來著?要學會分擔,對! 于是她湊到他那邊,對上他的眼,很認真的提議,“那……不如我替你哭吧。反正,反正你難過的時候,我也不好受,而且我本來就常??薇亲?,不覺得丟人,你就負責繃著臉裝酷好了?” 他不置可否,只是沉默將臉轉到另一個方向。她想也不想的跟著過去,追逐著他目光所向。他又躲向另一邊…… 如此幾番,他終于有些倦了,同時覺得有些幼稚,而她卻越挫越勇。 他終于停下,嘆了口氣,撩開她面前凌亂的發,卻…… 她剛剛,明明一直是笑著在開導他,可為何眼前的小小臉蛋,卻是滿滿的淚痕交錯。 她其實,安慰他的時候,自己也是不好過的么?她其實,也沒有看起來一直那樣開心的吧? 這樣多年,不是沒有嘗試過,不是沒有努力過。只是……于繁華大千中苦苦尋覓,百轉千回。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一切皆是徒勞。 不知不覺中,歲月悄然蹉跎。然后想,其實就這樣下去也行吧,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擁有一份善終的感情不可,反正,他的人生向來就不幸運。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這對他來說也許本來就是……荒唐的笑話。 在多少年前,那個白裙黑發的女孩兒,永遠的離開他之后?;蛟S在更早的時候,那個被稱之為母親的女人,因為忍受不住世間壓力,狠心的與他長辭之后。他就不知道,是否還可以相信一個人,是否……還可以傾心以待另一個人。 他只是,不知道怎樣再去信任另一個人。 可眼下,突如其來的,他很有一種想要擁抱一個人的強烈沖動。 “錦年?!碧玫某聊?,再開口時,嗓子都有些啞了,他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 暖意襲來,錦年微微詫異,方才被他擦凈的眼角又有酸意襲來,很久了,自她長大之后,他第一次這樣主動親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