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他忽然拉住她,生怕她跑了一樣,“不用?!蓖A讼?,費力的呼吸了會兒,頭也沒回的指指不遠處一個磨砂的小柜,輕聲,“就在那里,有的,只有一本,你不會弄錯?!?/br> 錦年雖然心頭疑惑,但也還是依言上前,那個鎖有點別致,雖然沒扣嚴實,但是想弄開還是費點功夫,于是回頭又問了遍,“這個怎么弄……”看見他又合上的雙眼,她小聲改口,“唉?你還醒著么?” “我一直很清醒?!卑踩鸷鋈幌崎_眼皮,又開始睜眼說瞎話,不過裝的還挺像那么回事,錦年幾乎都快被他騙過了,只聽他自己又道,“對了,你剛剛在跟誰打電話?好像是個男的……三更半夜的,是誰?” 醉的連親哥都不認識了……還清醒。 又是一通腹誹,不過,怎么現在又想起這茬兒了,錦年耐著性子想要解釋一番,然而想起些什么,心口又堵悶的厲害,干脆別過臉,悶聲道,“我樂意?!?/br> “不行?!彼磳Φ耐纯於?,“我不準?!?/br> 若是放在平時,錦年大約會少女心的在他這個曖昧古怪的態度上糾結糾結,然而此刻,他霸道蠻橫的態度只讓她氣紅了眼,甚至口不擇言,“憑什么,你都能跟別的女人滾床單,我打個電話也不行?” “我說不行就不行?!彼踔磷鹆松碜?,“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你敢再說一遍?”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卞\年還在置氣,“還講不講道理了?” “我向來不講道理!” 這難道還值得炫耀么?他怎么可以如此理直氣壯? 錦年幾乎呆住。 “不對,你剛剛說的什么?”酒喝多了,腦袋也有點不好使,他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一般,揉著太陽xue費力的回憶著,“你說我滾床單?” “你還想不承認?” “我沒做過的事情為什么要承認?” “你……”他如此篤定的態度,倒是讓她猶疑了,“有證據么?” “沒有?!?/br> 錦年已經放棄和他溝通,專心收拾那個鎖,待她終于弄開,也從那個柜子中拿出了那本唯一的,泛黃的,很舊的故事書,再回到他面前時,卻發現他看著床的另一端微微發怔,分外安靜。出于好奇,她移到他那個位置,也順著目光忘了過去…… 心跳漏了一拍。 “你的另一束白玫瑰,就是送給她的,對嗎?” 視野所及,是窗臺處一束白色玫瑰,水珠都還沒有褪盡,新鮮的很,他似乎格外鐘愛這個花。 錦年怔怔的開口詢問,盡管不知道她是誰,但是,或許,她已經有些明白,她是他的誰。 “對……”他還盯著那束花,表情比她還要迷茫。 沒料到,心中朦朧的設想就這樣一下子得到印證,錦年心中忽然空了一塊,眼角微酸,“她有那么好嗎?” “是啊,很好?!彼袷侵四д?,呢喃著,忽而又搖頭,“不,不對,一點也不好,不然……她怎么會那么狠心的就丟掉我,不要我了,甚至都沒有回過一次頭。這么多年了,我都忘記不了那一天……她讓我乖乖的,自己玩一會兒,她很快就回來,可到現在,再也沒有回來?!?/br> 話到末尾,聲音已經越來越低,幾乎不可分辨,錦年聽不清,也無心再聽,她只捕捉到那三個字——那一天。 “是元月二十號么?”她報出一個日期。 他卻合上了眼,最后,輕輕一笑: “我恨這個日子?!?/br> …… 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間,臉蛋埋在枕頭里,許久,許久。錦年這才想起應該給calvin叔叔掛個電話的。 “calvin叔叔,他已經睡下了?!卞\年抱著話筒,“那,晚安咯?!?/br> 話筒里先是一陣沉默,半晌,溫柔好聽的聲音響起,“小錦年,怎么了?你似乎不太開心?!?/br> 錦年愣住,“小阿姨?怎么又是你?” “什么叫又是我?”臻惜似乎有點摸不著頭腦,“我們之前通過電話么?” “……”錦年沒有說話,心里猜想,看來calvin叔叔說的沒錯,大約她是又想起來了。小阿姨的病,因為calvin叔叔害怕她擔心,所以一直費盡心思的瞞著,恐怕到一直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情況。心頭苦澀,錦年察覺到自己一時失言,慌忙改口,“沒,沒有,我記錯了?!?/br> “喔……”臻惜倒是沒有追究,而是關心著自己的問題,“小錦年,怎么了?你還沒有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呢?” 錦年癟嘴,依舊沒精打采的,“有嗎?” “他又欺負你了?” “沒有?!卞\年搖頭否定,看著咫尺間沉睡的那個男人,輕輕又道,“他去欺負別人了?!?/br> 耳畔一直平穩的呼吸有了片刻的停滯,那端,那人似是有些吃驚,只是再開口時,聲音一切如常,“很難受?” 錦年眼眶微潮,點點頭,想起來他是看不見的,這才悶悶又“嗯”了聲。 “小錦年,不要哭?!彼郎芈暟参?,“來,可以和我說說情況么?” 長年累月的辛苦掙扎,心酸甜蜜,從來沒有人與她分享,仿佛一個人走夜路,心中倉皇卻看不到前頭的光亮,而電話那端的那人,卻一下就猜出了她的心思,而且沒有輕慢,沒有責備,一如這么多年的溫柔如水。 忽然間,錦年覺得自己的心里變得異常溫暖,從而壓抑已久的委屈也就傾洪而出。 “我不喜歡他和別人在一起?!卞\年嗚咽道,“有辦法可以阻止嗎?” 她靜默,像是在思考對策,可許久之后,也只有嘆息,“聽起來很難辦的樣子啊?!?/br> “一點辦法也沒有么?”錦年急了。 不知是不是她哭的聲音略大,驚擾到了,安瑞動了下,錦年連忙捂住嘴,努力屏住呼吸。好在,他也只是動了一下,沒有再發生什么。 “小錦年吶,到目前為止,你無論以任何立場,都沒有權力要求他這種事情的。你明白么?”臻惜慢慢的分析道,雖然是征詢的口吻,然而答案卻呼之欲出,沒有絲毫懸念,“退一步說,即使你有足夠立場,但,他是自由的,而且擁有足夠的身家和魅力,你如何阻止?” 好失落,可是無法反駁,錦年吸了吸鼻子,徒勞無功的掙扎,“可是我喜歡他呀,他怎么可以……”話到此處,連自己都覺得牽強,只能沉默。 “喜歡是你的權力,但是回應卻不是他的義務。若非相愛,這二者無法結合。沒有人拿槍逼著你非得去喜歡誰,同樣的,你也沒法拿槍逼著誰必須喜歡你。那么,任憑他在外邊如何雪月風花,也不算錯。錦年,他真的不年輕了,需要一個愛人,妻子,這很難理解么?” 錦年眼眶愈發紅了,她憋了很久,很久很久,突然鼓起勇氣一般,開口詢問,“那,那小阿姨,如果,如果能夠嫁給他,和他在一起。我是不是就能夠有那個立場,去趕跑他身邊的那些人?!?/br> ☆、第32章 chapter32決心 臻惜許久沒有答復,再開口時,卻是一盆冷水,“如果你已經下定了決心,那么或許得做好常常難過的準備了?!?/br> 她一如既往的耐心,寬和,“小錦年,你害怕么?” 有片刻的茫然,但錦年很快便用力搖頭,“我不怕?!?/br> 或許是她的堅定分外有感染力,臻惜也就沒有再多言,而是轉而問道,“那……你想好要怎么做了么?” “我……其實我不怕他會拒絕我,我一點也不怕,我是……很擔心他會一直拿我當孩子,他從來都不認真聽我說話,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本能的張口,似是有千言萬語等待傾訴,可是說了一堆的語無倫次,文不對題,腦中漸漸一片空白。 錦年又開始沮喪于自己不聰明的腦瓜,想了很久,底氣微弱的小聲試探,“我可以對他好,很好很好,可以嗎?” 雖然沒有出聲,但錦年聽得出,臻惜應該是在嘆氣。心底更加沒底了,可是,那是她的所有了。 彼此沉默半晌,錦年怯怯又道,“小阿姨,我說的不對嗎?” “傻孩子……”溫軟的聲線,像是長輩慈柔的手掌一下下的撫摸著錦年的小腦袋,很溫暖,很寬容,“你愛看書,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我念給你聽的一部書,里面有一句話,‘愛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里,然后開出一朵花來’?” “對對,對的。是張愛玲的那本?!卞\年忙不迭跟聲應和,“我就是這個意思,小阿姨,可以嗎?” “那你還記得,張愛玲和胡蘭成的結局是什么么?”臻惜又問。 “他們……”腦中一個凄艷的畫面閃過,雖不清晰,卻也能夠看見大致輪廓,錦年梗住,說不出話,好久,才低落的回答,“好像不大好?!?/br> “是很不好?!闭橄Ъm正道,言辭溫和而不可反駁,“小錦年,我想要告訴你的是這樣一個道理,即使你愿意俯身落塵埃,最終你也只能感動也只有自己罷了。而塵埃里,終究是開不出花的?!?/br> 臻惜的話,如冷風撲面而來,意識頓時清明了許多,昨夜的,這么多年的,那些姹紫嫣紅的綺麗幻想,突然間褪色如一廂殘夢。 腦中隱隱約約的,吱呀一聲響,似是一扇從未有過的門開了,通往一個未知的方向,只是光亮微弱。 “我……好像還是沒有很明白?!卞\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難理解么,小錦年?”溫溫柔的耐心,臻惜輕笑,繼續引導,“塵埃里是開不出花的,只有泥土才行?!?/br> “……” “而且,即便是泥土,開出的花兒還分三六九等,越是肥沃的泥土,越是能盛放出艷麗的花朵來,良禽尚且擇木而棲,何況他那么驕傲珍貴的一株名卉,若有選擇,何必非要扎根在沙礫塵埃里?” 臻惜徐徐開解,“小錦年,你希望他不把當成小孩子看,首先你自己就不能再把自己當成孩子。你想做他的女人,就得認真規劃,定位,并且朝著那個方向一直樂觀努力,逐漸變得成熟優秀,學會為他分擔,而不是自己也習慣拿年紀當作自己任性耍脾氣的擋箭牌,你不把自己看成成年人,那也別奢望他會認真聽你說話。告訴我,錦年,你能做到么?” 錦年震住。 這就是臻惜,她的小阿姨。 異于常人的聰明且超脫,她可以浪漫到骨髓深處,也可以理智的讓人咋舌。她并不是個傳統意義上完美無缺的好女人,有心思,有權衡,卻也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教自己疼愛的晚輩成長。 錦年頗有感觸的呢喃,“我不敢保證,但……我會努力的!” 說道最后一句,她分外篤定的抬頭。 “好孩子?!闭橄У吐曎澋?,“咱們小錦年,還是很聰明的,那我就等著參加你們的婚禮,嗯? “嗯?!卞\年用力點頭,忽然想起什么,又有點沮喪了,“可是,我好笨的,小阿姨,我大概永遠也學不會你那樣美的彈琴,唱歌,演歌劇……” “天,你為什么要這樣想?”臻惜有些哭笑不得,“是誰規定的,每個人都要做這些,世間美好,并不止于此???” 錦年只是悶悶的“嗯”了聲,“可我看書里說的,世間苦難千千萬,美好的人生都是大致相同的?!?/br> 臻惜似是有些頭痛,“小錦年,你書看的實在是太多?!眹@了口氣,又道,“可及時是看書,咱們也得有自己的見解啊。那咱們不說別的,你看你葉臻阿姨,她會彈琴么?會不會唱歌?你梁薄叔叔還不是把她當成寶。我們不也是一樣,我就沒有她那么會照顧家庭,孩子,教書也不行,治病就更不會了。你calvin叔叔也不會設計好看的衣服,那和他們相比,咱們難道過的也不好了?” “……”錦年無法反駁。 “小錦年,不要想那么多,美好并不意味著完美,現實中就不可能存在。就是小說里這么寫,不還有人說是瑪麗蘇么?你聽我說,你要努力變好,但不要太逼著自己。最終呢,其實只要你能做到,在他心中有那么一份,哪怕只是一份獨一無二,你就成功了?!?/br> “就這么容易?”錦年不可置信。 “很容易么?”臻惜嘆息,應該還在搖頭,“不經冬寒,哪知春暖?!?/br> “好啦,小阿姨,那我不想了?!卞\年用力甩了甩腦袋,不再患得患失,“管他呢!” 臻惜失笑,也略略放了心,“嗯?!?/br> “那小阿姨,你能給我點例子,給我點能量嗎?”錦年又問。 “什么例子?”臻惜不解。 “比如……”錦年微紅了小臉,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怎么和calvin叔叔表明心意?” 臻惜沉默了很久,忽而莞爾,笑聲柔軟好聽,“錦年,怕是不行。這實在不是個好例子,幫不了你?!?/br> “是什么嘛?”錦年好奇極了,不禁撒著嬌,“小阿姨,我只是參考一下?!?/br> “你可千萬不能參考。因為你現在真的還不適合聽這個?!闭橄Т驍嗨?,罕見的堅決不可忤逆,“小錦年,聽我說,calvin和他完全是兩類人,而我的法子……你也不能用,不然的話,他一定會犯心臟病的?!?/br> “喔……”錦年老實的應聲,雖然好奇,但也沒有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