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恒信的程總,全名叫作程國興,是個約摸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個子不高,長相也很一般,但是氣質十分儒雅,身上有種淡淡的,不可多見的書卷氣。 許慕晴也算是見過許多男人了,但是這樣子溫潤得不因為好相貌而讓她忍不住產生好感的男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說話的語氣也十分溫和,并沒有先提合作的事,而是敘起了別的事情:“我去年的時候往龍城那邊旅游了一趟,然后順便參觀了一下所謂的龍城商業奇跡,就是在那里,我見到了許小姐公司的產品?!?/br> 許慕晴說:“很榮幸,能入得您的眼里去?!?/br> 程總說:“許小姐謙虛了?!痹掍h一轉,又問她,“你覺得,龍城劉氏商業能成功,靠的是什么?” 許慕晴看到了他眼里的不以為然。 確實,在他的眼里,劉氏就連草窩里的鳳凰都算不上,不管是裝潢、布局還是商品配置,大概都只能算是半成品,可架不住人家成功,所以還就成了奇跡。 所以這世上,有財運的人,真是怎么的都能發財,而且擋都擋不??! 她講了自己的看法:“天時,地利,還有人和,劉氏都占全了,自然也就能成功了?!?/br> 這就是人家的運氣,時也運也,沒有辦法的事。 程國興被她說得笑了起來,點頭說:“倒也是。當初我過去看的時候,不能說是吃驚,而應該是受驚了,因為我通場看下來,印象最深的,反而只有許小姐做的那一組組疏果架,有點像藝術品,那些擺在上面的水果,倒是糟蹋它們了?!?/br> 許慕晴這回是真的受寵若驚了。 他又趁機問起了,她產品設計的一些理念。 程國興氣質溫和但是十分擅談,而且還言之皆有物,許慕晴不知不覺就跟他聊了很久,將近午飯的時間,她順勢約他一起吃飯。 程國興拒絕了,留下了她的資料,很意味深長地回了她一句話:“來日方長?!?/br> 許慕晴直到出來,都還有種如沐過春風的感覺,但是,回頭一想,她又感覺出了那個男人的狡猾,看似溫和地談話,其實已經套出了很多很多他想要的資料。 而且,你還看不出,他滿意還是不滿意。 這種高水平的人帶來的談判,許慕晴第一次經歷,以至于她忍不住拿出來琢磨了又琢磨,在這方面,她是個很善于學習的人——學習他人的長處,彌補自己的不足,這也是許慕晴一直不斷進步的最大的原因。 正琢磨著,前路突然被人堵住。 許慕晴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人。 沒有外人在,她們誰也無需再演戲。 曲婉然比她還要高,而且打扮比她要嬌艷入時,兩人站在一起,活脫脫襯得許慕晴像個村妞一樣土氣。 她身上依舊帶著她特有的居高臨下,問她:“能有這個榮幸,請許小姐吃餐飯嗎?” “請我?”許慕晴笑,無視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壓迫感,干脆利落地拒絕,“沒有!” 曲婉然:…… 許慕晴干脆地拒絕之后,同樣干脆地折身越過她準備離開。 不料曲婉然在一怔之后,居然伸手攔住了她,頗有幾分羞惱地問:“那你是不想拿下恒信這一單了么?” ☆、第42章 賤人 許慕晴停下了腳,事實她不停也不行,因為曲婉然已經再次擋在了她的面前。 她有些狐疑地看著她:“我想不想?”這話問得何其荒謬,而且主要是,聽她的口氣,“你這是,想要幫我拿下這一單?怎么,”她頗有些興味地微一挑眉,狀似調侃地說,“還是曲小姐想要棄暗投明,轉到我的旗下來幫我了?” 原本她是想問她,是不是蕭方舟在外面又有別的女人了,所以她咽不下這口氣,打算背叛他。畢竟狗改不了□□嘛,他有過第一回,必然還會有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 不過出來做事這么久,她很懂得說話留三分,遇事給點余地的好處,而且生意場上,除了蕭方舟,沒有誰會是她永遠的敵人。 真要論起來,曲婉然和她算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和蕭方舟有一腿的時候,她從內心里早已放棄了那個男人,相反,在他們離婚的事情上,曲婉然還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而她以前對她所做的很多事,無非也是被人授意罷了,暗暗里整過她也就算了,沒必要當面還要把人得罪狠。 不過曲婉然也是聰明人,自然聽清楚了她話里的意思,冷笑一聲說:“什么叫棄暗投明?我本來就在明處,又哪里來暗地的說法?”看出許慕晴面上已有了不耐煩,她也沒再和她耍嘴皮子,很痛快地講出了自己挽留她的意思,“這一回,恒信方面不光是向你我兩家發出了合作的邀請函,他同時還邀了其他幾家很有實力的公司,這一點我相信你也是清楚了。雖然我們也不是沒有把握,畢竟我們也是恒信的老合作商了,但是我覺得,恒信這回的動作這么大,肯定今后的圖謀也不小,而我們兩家又是各有所長,所以很有必要合作一把,因為不管怎么說,你終究還是雋東的mama,他……他也是雋東的爸爸,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能一起拿下這筆生意,也算是大家都受益?!?/br> 很難得,還能從她嘴里聽到“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句話,許慕晴勾唇淺笑,嘲弄地說:“曲小姐真大度!我想問一下,這合作的事,是你的主意,還是蕭方舟的?” 曲婉然板著臉:“那不一樣嗎?我和他,總是夫妻一體?!?/br> “哦,既然這樣,那就麻煩轉告他,還請他記住兩年前我跟他說過的話,我和他,既然已不是夫妻,那也一定不可能再成為朋友,今生今世,哪怕我餓死路邊,也絕不會同他合作!” “許小姐還真是好有骨氣!”曲婉然學著她的口氣嘲諷她,“既然這么有骨氣,那當初,就不要為了做成生意爬人家的床啊,既然那么沒底線……” 許慕晴語氣森然地打斷她:“誰告訴你我為了生意爬人家的床了?” “還用誰告訴嗎?劉家父子是怎樣一對臭名昭著的爛人難道還需要我來告訴你?你都能舍下臉去跟他們父子玩3p,自己被玩完玩爛了不止,還把小的介紹給自己的好朋友……” “啪!” “你敢打我?”曲婉然捂著被打的臉,不能置信的看著她。 “打的就是你!”許慕晴冷著臉,目光冰寒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別再讓我從你嘴里聽到一個字這樣的污蔑,你聽清楚了,是污蔑!否則,我不介意撕爛你這張漂亮的小嘴!”說到這里,她又不無威脅地笑了一下,“生意場上,我任你們用盡手段跟我搶,畢竟就像你說的,公平競爭,無非也是各憑本事各顯神通。但是,如果你們硬要往我身上潑污水,曲婉然,你也順便告訴告訴蕭方舟,我還是那句話,如果我活不下去了,那他也只能陪我一起死,包括你!” 許慕晴說完這番話,就再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挨了打的曲婉然,一時被她氣勢所撼,竟然當真一動也不敢動,只能眼眶含淚,恨恨地盯著她,連句狠話都不敢放。 回到公司,到底顧忌著自己的形象,沒有直直地沖上去,而是把蕭方舟叫了下來。 蕭方舟見她這么快就回來,就知道肯定是談崩掉了,但他沒想到,曲婉然的遭遇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此時的她,哭得眼睛通紅,臉上也殘留了一點指印,瞧著真有梨花遇暴雨后的零落凄楚感。 他忍不住皺眉,問:“怎么了這是?” 曲婉然嗚咽著撲到他懷里,小拳頭掄起來拼命往他胸口捶:“都是你,都是你,讓我去受這樣的屈辱!” 生生把蕭方舟哭得耐性都快要耗光了,才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當然,其間少不了添點油加點醋,并且還隱瞞了自己因為氣不過而挑釁許慕晴引得她打人的那些話。 蕭方舟聽罷,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嘆口氣說:“她就是那樣的性子?!毖劾锶嗖坏靡涣I匙?,若非如此,好歹也是患難夫妻,又怎么會鬧成今日局面?不過這話自然是不能在曲婉然面前說的,他少不得又講了兩句許慕晴的不是,安撫她一通,末了說,“既然她不識抬舉,那也由她去吧,就她那么點屁大的小工作室,一堆實力強勁的競爭對手呢,能成什么事?” 這話也只是講得面上漂亮而已,事實上,蕭方舟和曲婉然兩人都心知肚明,如果說許慕晴成不了什么事,那他們估計也懸。 按說蕭方舟是恒信的老合作商,即便恒信換了負責人,以他們公司的品牌口碑和能力,怎么的也有能力更有實力重新拿下合作合同的。 只不過他們也倒霉,恒信負責跟他們接洽業務的前任總監,是因為商業賄賂下的臺。雖然說,因為蕭方舟一向小心謹慎所以并沒有被牽扯上,恒信這次采購也依然邀請了他們,但是,他多年經營的直覺告訴他,事情還是不太妙的。 畢竟現如今,貨架做得好的也不止他們一家! 所以他要想必勝,辦法有二,一是再次拿下恒信此次物料采購的負責人,二是跟別的公司合作,以別人的名義去競爭,而自己隱居幕后。所以這個合作的公司,不能強于他,強于他了,人家根本沒必要跟他合作,但也不能太弱,太弱了根本毫無競爭力。 前一個方法,難度之大幾乎他已不作考量,人家現當任的也不是傻子,不可能選在這種風口浪尖上再犯和前任一樣的錯。 第二個的辦法的可行性就強多了,而據他得到的消息,許慕晴這回能夠雀屏中選,完全是恒信里面有人看中了她的產品的緣故! 這個消息,當真是令蕭方舟五味雜陳,有苦說不出,如果他當年做事再謹慎些,如果他們沒有離婚…… 雖然知道,找許慕晴談這事,無意于自取其辱,不過他總覺得,這些年里,便是她有再大的怨氣也該散了——他又有多大的錯呢?便是許母的死,她也真正怪不到他頭上。 原本他想著,把她逼到無路可走了,她也就會轉回來了,可沒有想到,她雖然路走得艱難,可畢竟還是走出來了,而且還是那么死倔死倔,梯子遞到她手上了,她也硬是不接。 和他作對,就有那么好玩么? 蕭方舟這一回,也是真的惱到了,他嘴里哄著曲婉然,心里卻在想,她還真當他非跟她合作不可嗎? 不是的,他總是有別的辦法可以想到的! 許慕晴才不管曲婉然在背地里講了她多少好話,蕭方舟如何惱怒她的不識抬舉,她聽不見也看不到,她只是沒想到,就她聽見的那些,居然如此不堪。 雖然那些事她沒有做過,但是聽到她那樣說,她還是有種被當眾搧了耳光的屈辱感,臉上一片火辣辣的,心里頭恨得幾乎要滴血。 她忽然覺得,自己過往因為顧忌雋東,對待蕭方舟的態度實在是太溫和了,以至于他總是時不時地產生某種錯覺,覺得她并沒有被他傷得太深,也覺得他自己犯的過錯并沒有太大,因此他才會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來自找羞辱,也羞辱她! 所以說,對待賤人們還是應該用賤招,光明正大什么的都是妄想,因為他們從來就不會反省也不會反思,太過遷就他,他就會變本加厲地為難你;太過忍讓他,他就會得寸進尺地傷害你。 事實上你所遇見的賤人,多數都是被你的“好”給慣出來的。 許慕晴惱了一路,想了一路,連車子都忘記開了,就那么沖出去老遠。 及至回過神的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個地方了。 她看到路邊有一家裝修簡陋的游戲廳,有中午散學的孩子在里面玩得不亦樂乎,“咚咚咚”槍擊博斗的聲音傳出去老遠。 許慕晴進過一回這樣的地方,那一次還是許慕明帶她去的,兩個跟著許父進縣里賣酒,他趁著父親給人搬貨的功夫,帶著她偷偷進了這么樣一家游戲廳。 結果還沒玩兩把,許父就聞訊找了過來,一手揪著一人一只耳朵,把兄妹兩個揪得哇哇叫拎出了門,旁邊有好些孩子圍著他們一路看熱鬧,囧得許慕明和許慕晴好久進城都不敢往那條街道上過…… 這回又看見這樣的地方,思及舊事,她忍不住又是難過又是懷念,便舉步走了進去。 里面光線幽暗,氣味也很不好聞,有個孩子看到她進來,驚弓之鳥一般棄了游戲機就往后頭鼠竄而去,及至走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又溜了回來,透過門簾子悄悄打量她,發現她不是來抓自己的人后又大搖大擺地重走了進來。 許慕晴看到他那樣,忍不住好笑,朝他招了招手,說:“過來。你多大了?” “干什么?”孩子約摸十二三歲的模樣,看著她的樣子一臉的戒備。 “請你教我玩游戲啊,怎么樣?” 那孩子先是吃驚,接著就很歡喜地點了點頭,看她的模樣像是在看一個移動的不用付幣的游戲機。 許慕晴在里面很盡情地玩了一個小時,一開始那孩子還秉著拿人手短的原則矜持著,到后頭戰斗一酣也顧不得了,一會沖她吼:“快往左射??!”一會趴在機子上嚎:“哎呀,你怎么這么笨的呀?!” 把這孩子生生虐得心肝肺都疼了,許慕晴才覺舒暢了一些,將余下的游戲幣往袋里一收,摸了摸他的頭:“好啦,今天玩到這也可以了,上學去吧?!边€笑嘻嘻地拿之前套出他的信息騙他,“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李志文是吧?二中初198班的小家伙,我認得你們班主任,我現在已經記住你了,如果下回你中午吃完飯不好好休息還這樣跑出來玩游戲,我會告狀的喲?!?/br> 孩子本來還想糗她一下的,聞言唬得臉色一變,嚷嚷著說:“哎呀,哪有你這樣的,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嘛?!” 沖她做了一個鬼臉,到底還是飛奔著往學校去了。 ☆、第43章 接近 許慕晴好好發xiele一通,出得游戲廳,終于感覺心情舒暢了一些。 便又回到恒信廣場,取了自己的車,開車回了工作室。 劉維銘倒是反應快得很,她一到他就找了過來,問她:“談得怎么樣?” 許慕晴就問:“你覺得這是一次性就能談成的事嗎?” “咦,沒結果呀?” 許慕晴就揚了揚手上的文件袋:“人家正規得很,還要組織競標,沒那么快?!毕胍幌?,又覺得有點不正常,便問,“你這么關心是要干什么?” “呵呵。話講清楚啊,我可不是關心你的生意,我是想問一下,你這單要準備到什么時候?我還等著你跟我一起去幫我看看新場地呢?!?/br> 許慕晴不由得挑眉:“你就這么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