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她第一次正色看她,說:“那好,你在那邊等我?!?/br> 她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忙完,才過去領著她去了店里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在帶她過去的途中,她還遇到了紅姐。 紅姐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一轉,調笑道:“你這是想給我們介紹姐妹進來么?” 許慕晴感覺到身邊人的臉都綠了。 然后一到地方,她就迫不及待地嘲諷地說:“你都出來賣了,還指望著方舟他還要你么?” 她說話的口氣眼光都十分惡毒,令得許慕晴幾乎有想朝她漂亮年輕的臉蛋上招呼一巴掌的沖動。 她沉下臉,看著她:“你的教養就只這樣?口出惡言侮罵他人,明明年紀輕輕,卻偏要活得像個潑婦?”她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她,語氣比她先前的更嘲弄更惡毒,“果然是偷吃的原因么,所以蕭方舟的眼光和口味才變得這么差勁?” 沒有給她反擊的時間,許慕晴又接著說:“我不理你,也不想見你,不是因為我怕你,而是我覺得,我根本不需要和你談什么,也根本沒理由見你。你算什么東西呢?就算你書讀得比我多,看起來比我更年輕,更有氣質,更加文雅,可那又怎么樣?你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偷而已!在你瞞著他給我打那一通電話,發那些不堪入耳的短信和詛咒時,你就已經輸得一敗涂地……哪怕我就是個村姑,我是個文盲,那我這個村姑這個文盲至少有一點比你強很多很多,那就是,我至少還有起碼的作為人的廉恥心和道德感,明白不是自己的東西不會隨便去要,更不會沒臉沒皮地去搶,甚至于去偷?!?/br> 。陳雅顯然是情報有誤,沒想到對方還是個這么伶牙俐齒的,來之前,她以為憑借著她的美貌還有她年輕的優勢,她只要往這個女人面前一站就占盡了優勢,然后刺激得她理智全失,最好是對她拳腳相向。 蕭方舟不喜歡潑婦,他喜歡溫文爾雅有學識有教養的女人,所以她只需要讓他看清楚這個叫許慕晴的女人有多賴多潑多么粗俗就可以了。 但她居然罵她“潑婦”,居然說她沒教養,沒道德感,她惱羞成怒,幾乎是喊著說:“我沒有偷,我們只是相愛了!” “愛!”許慕晴聞言鄙夷地嘖了嘖嘴,“他有多愛你呢?他會在你半夜生病的時候衣服也忘記穿跑滿全城幫你買藥?他會知道你怕冷冬天睡不熱,所以不管多晚都要趕回來替你暖被窩?他會把他全部的存款現金都交給你?還是,他會和你求婚,會在因為窮買不起飯吃的時候,把他自己的面包讓給你?別跟我說愛,他也曾經很愛我呢,可我從來不需要為這所謂的愛去跟別人爭跟別人搶,哪怕是現在,我打個電話告訴他,你到這邊來惹我生氣了,你覺得,他會過來罵我還是趕走你?” 許慕晴說完,便作勢拿起電話。陳雅見她這樣,忍不住跺了跺腳,紅了眼睛說:“你……你也就是憑借著早認識他,陪著他多吃了兩年苦罷了,有什么了不起?你以為他還愛你呢,他不過是不想你離開他就餓死……就……就像現在這樣,還跑到這地方來買x!” “我賣不賣x還沒定論,但你賣x是肯定的,你從他手上拿走的每一分錢,他給你買的每一樣東西,都是你賣x的明碼標價?!?/br> “你不承認嗎?不承認你又何苦氣急敗壞來找我吵架呢?不承認你又何必背著他做那些小動作呢?” 這擊真是直中紅心,被戳了痛腳的陳雅忍不住張牙舞爪地撲上來要撓她,但她伸出來的手被人從后面捉住了,一個穿著黑衣面無表情的大漢冷冷地看她一眼,才抬起頭問許慕晴:“要把她丟出去嗎?” 許慕晴:“……丟吧?!?/br> 然后大漢就捂著陳雅的嘴把她扛到肩上丟出去了。 許慕晴怔愣地看著他們兩個遠去的背影,她不認得那個男人,但是她認得那個大漢的穿著,那是這個店里,保鏢們的統一服飾。 往往這些人出現的時候,代表著紅姐也在不遠。 果然,她回過頭的時候,看到紅姐就站在她身后不遠處的陰影里。見她望過來,她懶懶一笑,抽出火機,點燃一支煙,很大力地噴了一口后,沖她笑:“我同意,你男人挑小老婆的眼光和品味確實不怎么樣?!?/br> 許慕晴:…… 紅姐又笑,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大老婆的氣勢蠻足的,如果你能把你眼里的淚抿下去的話?!?/br> …… ☆、第9章 初見 許慕晴覺得很丟臉,她并沒有把自己的家事宣揚得到處都是的愛好,也不覺得,自己男人劈腿偷情是件光榮的事情。 告訴貓貓,是因為貓貓和她是很多年的朋友,兩人無話不談是一方面,她也很需要貓貓的幫助。 她不爭不吵也不鬧只一味冷著處理,大約也是存著這事實在是太丟人的心理。 可紅姐那人就是個怪胎,她似乎特別喜歡看和聽別人的傷心事,在酒吧里溜達時遇到許慕晴,她就會三不三問一句:“哎,許慕晴,你男人真的養小三了?” “一點也看不出啊,你臉上半點傷心的樣子都沒有?!?/br> “你是不愛你男人吧?” “你男人長得很丑?你是巴不得甩了他吧?” “你那天和那個三兒說你男人那些愛你的事都是編的吧?” 諸如此類。 許慕晴被她擾得煩不勝煩,有一天終于忍不住問:“紅姐,你怎么對這些事這么感興趣?” 重點是,她不覺得自己和她有多熟,想想在陳雅找來之前她對她那態度,那叫一個居高臨下冷艷高貴,現在這算什么? 同情?不是??礋狒[?但她臉上也沒有多少看好戲的樣子。她仿佛真的只是覺得好奇,然后問一問罷了。 果然,紅姐說:“我就是覺得奇怪,所以問一問?!边^了一會兒,又說,“我是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的,我以為天下所有的大老婆曉得自己男人出軌后應該都是一種表情,那就是氣急敗壞、惱羞成怒、殺心四起,恨不能拿把刀把那些豬男狗女都通通捅了!” 紅姐說最后這段話時,臉上慢慢顯露出一種難得一見的猙獰,嫵媚的表情甚至都有些難看的扭曲。 許慕晴一下就悟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紅姐也很爽快,承認說:“沒錯,我說的就是我。我坐過牢,你知道嗎?是殺人未遂。我把那對狗男女捅了??上菚夷昙o小,力氣不夠大,一刀砍在那人背上,連血都沒出來多少?!?/br> 她年紀小……許慕晴默默:“那時你多大?” “唔,二十一不到二十二歲吧,那男的三十五歲,二婚。當時我大學還沒畢業呢,因為喜歡他就嫁給他了,結果我懷孕還不到三個月,就在我們的婚床上看到了他和別的女人躺在一起?!?/br> 許慕晴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感到有種說不出來的惡心。 紅姐看她那樣就笑,有些惡意地:“那會我氣得呀,腦殼都要發昏了,從廚房里cao起把刀就砍進去了,一邊砍一邊看著那兩個賤人嚇得哇哇大叫我覺得特別解氣!所以我特別不理解,你是怎么做到的呢?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你都能忍住不狠狠撓她一把?還他媽的這么若無其事地待在我這里玩‘潛伏’……” 由她那熱騰騰的八卦一下子轉到自己頭上,許慕晴有些不太適應,頓了好一會兒后才說:“因為我孩子已經出生了?!?/br> 紅姐沒有孩子,她是個單身女人,也沒有固定的男朋友,這些東西,許慕晴只進來三天就都知道了。 結合她講的過去,許慕晴知道,在那場慘烈的捉jian之后,紅姐或許不但傷了“賤男人”,還傷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許慕晴的這個回答算是有些殘忍的了,但,這也確實是她在感到難堪和屈辱的時候,唯一堅持不瘋狂不變態的理由。 她可以丑陋,也可以瘋狂,但她不能在孩子眼里變得丑陋,也不能讓孩子看著她慢慢變得瘋狂。 她很早就有認知,這個世界并不美好,也一點都不干凈,但她愿意,給她的孩子看到這個世界盡可能美好、干凈的另一面。 這場對話就此結束,之后紅姐也再沒有問過她類似的問題。 但她對許慕晴的態度卻變好了許多,甚至于還會特意關照下面的人,不要讓客人sao擾到她。 在離當鋪給出的期限只有一個多星期,許慕晴“潛”得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紅姐突然告訴她說:“秦先生要過來了?!?/br> 她讓她脫了酒吧waitress的衣服,另扔給了她一件粉色的小短裙:“waitress是進不去那些包廂的,你得換上它?!?/br> 許慕晴看著那件布料著實節省得有些過份的衣服無語凝噎,好半晌才問:“……難道我不能在他進出的門上等著嗎?” “能?!奔t姐說著笑了起來,語氣無比嘲諷,“但是你能保證你可以傾城傾國到讓他隔著老遠就能看中你嗎?” 說完,她還隨手拿起桌上一面鏡子,擺到了許慕晴面前。 許慕晴很自然就看到了鏡子里那個雖然化了妝,但還是姿色寡淡的自己。 便是她最年輕的時候,也無法面不改色地夸自己一句“傾國傾城”,在清吧里待了這么久,看多了帥哥美女,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店里進來了一批‘新貨’,到時候會推薦給他們,你混進去,能夠靠到他身邊,和他搭上話,你也就算是成功了?!?/br> 所謂“新貨”就是新鮮的帥哥美女的代名詞,哪怕這些日子已聽了很多這樣的暗喻,許慕晴還是有些無法適應。 她不能接受將人和貨物等同起來,可在清吧里,每個人,都是明碼標價的。 而毫無疑問,如果客人也有價,那么那位秦先生一定是價碼相當昂貴的。 也是在見到他出場的排場之后,許慕晴才明白自己說要在他進出的門等他時,紅姐那么問她的意思。 事實上,她覺得紅姐當時還說得客氣了,因為就算她是真的長得傾國又傾城,也未必就真的能近到秦先生身邊去。 秦先生過來那一天,三樓的包廂整個封閉。 和每一個稍微上了點規模有了點檔次的夜店一樣,清吧也有貴賓通道,只不過,在清吧做事這么些日子,許慕晴還是第一次見到它打開了門。 提前清道,保鏢隨行,秦先生過來時候的安靜卻又聲勢浩大,男男女女一二十個將他簇擁在中間,許慕晴和一幫子人候在通道側邊,都沒來得及看清楚,那些人就呼啦啦走過去了。 她進去之前偷偷問帶他們的阿姐秦先生長什么樣。 阿姐并不知道她過來工作的真相,作為很有職業素養的人,在紅姐強硬地把許慕晴這個空降兵放到她隊伍里來時,她就已經反抗過一回了,此時聞言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問:“你想干什么?”末了頗是嘲弄地說,“你這樣子只怕連下面的客人都招呼不過來呢,就想著撿高枝了?” 她聲音有些大,引得旁邊好些人都看了過來,許慕晴便覺很有些下不來臺,只能紫漲著臉解釋說:“這不是,也怕自己做不好,一不小心惹到了貴客么?” 阿姐估計對她這種走后門的行為十分看不慣還是怎么的,隨即吐槽:“你也知道怕做不好呀?怕做不好就不要過來呀,都不明白紅姐這樣安排是想干什么?!闭f著似乎猶不解氣,硬是加了一句,“真是自毀招牌!”當然,惱歸惱,吐槽歸吐槽,阿姐最后還是點了她一句,“反正你認得認不得都沒關系,就你這樣兒,八成也是入不了他們眼的,橫豎看一圈熱鬧也就出來了,跟著進去后,別亂看,也別亂說話,讓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讓你做什么,你就什么都不要做?!?/br> 許慕晴:…… 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反而被打擊了一番,許慕晴極度無語。 不過也不怪阿姐這樣看扁她,和身邊這些女孩子相比,盡管是一樣的衣著,她既不是身材最火辣的,也不是長相最水靈的,甚至連清純、妖艷、哪怕是嫵媚都算不上。 拘手拘腳的,怎么看怎么覺得上不了臺面。 她穿上衣服的時候,紅姐也勾著她的下巴嫌棄她:“別端著一副良家婦女樣好不好?真是土得快把我招牌都砸壞了?!?/br> 想到這里,許慕晴趕緊低下頭不再說話,唯恐這個阿姐和紅姐一樣,眼里露出后悔的神色來,然后一把將她扯出了這一圈人之外。 許慕晴她們是各端著一盤酒水進到包廂去的。 三樓的包廂,許慕晴還是第一回來,不過承續了一二樓的裝修風格,三樓要更豪華,地毯擺設更精致,然后暴發戶氣息也更濃郁一些。 店里的有些小妹曾笑著和她說,清吧的裝修是紅姐一手設計的,裝修完以后大家都說俗,只有紅姐說,她就喜歡俗,越俗越好,于是還就一層一層往越來越俗的路上走,三樓的包廂走道上,很多東西都甚至是用黃金包邊的。 當初秦先生第一次過來,還下死力大贊紅姐品味高,從這一點上來說,那兩人,也算得上是“品味相同”了。 地毯鋪得很厚,赤腳踩在上面,寂靜無聲。 裙子很短,胸和領口也開得很大,許慕晴端著托盤,竭力控制著自己不做出扯裙子和遮胸口的動作 她跟在這些人后面,小心謹慎地將東西都放到桌上擺好,然后隨大流地站在一字排開的中間。 她沒有抬眼看,一開始她還很努力地捕捉室內的信息,想從這些人的談話中判斷出哪一個是“秦先生”,但慢慢地,隨著那些人的言行越來越出格,她有些被嚇到了。她二十八年的歲月里,或者什么樣的苦都吃過,也自詡見識過一些骯臟事情,但她身處的環境到底還是正常的,而眼前這些人所作所為已然遠遠超出她能承受的底線和極限。 她努力地忍,忍過了被當成貨物一般挑選評價的恥辱,也忍下了那些惡心yin邪的玩笑,假裝沒有看到那些少女為了博取好感而應對方要求做出的各種各樣不堪的舉動,她把自己想象成是這房里一件無足輕重的擺設,全心全意只想著,她只要熬過這一關,找到秦先生,和他說上一句話就好……可是到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這種堅持十分荒謬,因為她完全不知道她能有什么可以打動他,讓他放棄那套房子,和那已經到手的利益。 這樣的話,貓貓說過,紅姐也說過。 只她一直堅持,跟個偏執癥患者一樣,只想著要見到人,以為見到他就有了希望,卻全沒想過見到之后,她拿什么來和他談判。 她終于難得地又恢復了清明和理智,卻已經是身處了這樣一個環境,在這樣的時候。 她想要出去,遠離這荒唐的一幕幕,然后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有人吐槽說:“……那個也算是‘鮮貨’?到底鮮在哪里???” 然后就有人指著她:“……那個,就是中間那個,007,脫了衣服,跳一個看看?!?/br> 007,她這才看到自己的腰牌,上面寫著的,就是這樣一個數字。 許慕晴當即嚇得臉色都白了,心跳得蹦蹦蹦響,有好一會兒,甚至覺得自己都要失聰了,差點就那么落荒而逃。 阿姐笑著說了一句什么,然后走到她身邊,從后面死死地掐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