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越四似脫胎換骨了一般,衛昭看著不太適應,好一會兒才記得起來給越四回禮。 越夫人看著禮數已盡,才對著越四招招手:“過來,讓為娘的瞧瞧,可長高了長胖了?” 越四應了一聲,端莊大方地走到越夫人跟前,給她瞧。 越夫人嘴邊含笑,摸摸越四的頭又捏捏她胳膊,打量了好一番,才放寬心道:“還好還好,長高了,也沒瘦?!?/br> 說著,越夫人又問了越四一些在皇廟里的事,問太妃們待她可好,她可有識禮數知盡退。 越四一一答了。 越夫人瞧著甚是滿意,轉頭打發身邊的丫鬟:“你去老夫人那兒看看,看她老人家可起身了?!?/br> 那丫鬟得令下去了,越夫人才拉著越四在自己身邊坐下:“你奶奶正在午睡。待會子她醒了,你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br> 越四應了一聲,又問:“爺爺和爹爹呢?” 越夫人替越四解了身上披風,答:“你爺爺和你爹有要事,進宮去了,晚上才回來?!?/br> 母女倆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子貼心話,丫鬟來報,說越老夫人已經起來了。 越四聞言站起來,對著母親一福,道:“那女兒先到奶奶那兒請安。娘親你等了女兒一上午,也沒得好好休息休息……還請娘親先歇著,下午待母親起身了女兒再前來伺候?!?/br> 越夫人欣慰地點點頭:“你去吧?!?/br> 越四輕聲答應了,轉身又對著衛昭一拜:“衛jiejie請在大哥那兒等等我,我給奶奶請安完了就來尋你說話?!?/br> 越四這知書達理的模樣有些嚇到衛昭,可她現在也沒時間同越四閑話,便起身回了她禮:“四meimei只管先去,我等你?!?/br> 衛昭話音一落,就看到越四對著自己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這熟悉的場景落在眼里,衛昭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越慎言看到越四還拖拖拉拉地同衛昭眉目傳情,趕緊又催了她一句:“小四你別磨蹭了,快去吧,別讓奶奶等急了?!?/br> ———— 越夫人見到了女兒,放寬了心,便下去歇息了。 衛昭同越慎言到他書房去等越四。 約莫半個時辰后過去,越四終于來了。 笑嘻嘻地提著裙子邁進書房,越四見著衛昭就是隨意地一福:“讓衛jiejie久等了~” 衛昭趕緊起身過去扶她起來:“莫和我客氣~來來來,該到我看看你了~” 扶正了越四,衛昭才發現她眼下都長到自己眉毛那兒了,不由得又是一笑:“才半年不見,你就長高了這么一大截,都快趕上我了!” 越四一把抱住衛昭的胳膊,無視大哥越慎言要吃人的目光,推著衛昭在長椅上一齊坐下:“廟里沒rou吃,天天吃素,虧得我越家基因好,我才沒發育不良……” 衛昭捏了越四的小鼻子一下:“剛剛看到你在越夫人屋里那般知禮的模樣,只當你是吃了大半年素轉了性了,現在可好,見到我又現了原形!” “娘親希望我能長成個大家閨秀,我這也不過是順著她的意思,好讓她高興?!?/br> 孝順孩子越四答道。 聽越四這樣說,衛昭不由得有些唏噓。 其實她心底更希望越四能一直無憂無慮地成長,表里如一地做她記憶之中那個率性跳脫的嬌小姐。 但是她也知道,若是越四一直這樣下去,將來嫁了太子做皇后,又如何擔得起這做眾人表率的重任,又如何統轄六宮,母儀天下? 對于越四,她衛昭一介外人尚且如此糾結,想來越夫人心中的難以決斷更甚于她罷?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看著衛昭眉間有幾分愁色,越四伸出手來撫摸了一把她的眉心,說:“衛jiejie莫憂心了。你這樣兒就跟那時候娘親送我去皇廟前的愁苦表情一模一樣……你們擔憂什么,小四都知道的?!?/br> 衛昭嘆了一口氣,摟了摟越四,道:“你知道就好。怎么說,家里人都不能護著你一輩子,你要長大懂事,才能保護好自己?!?/br> 越四點頭應了。 這時候丫鬟奉了越四往日最愛喝的奶茶來,越四只拿著喝了一口,便放下了:“還是換了和衛jiejie一樣的香片來罷,這樣甜的茶,我現在也吃不慣了?!?/br> 得了四小姐吩咐,丫鬟忙收了奶茶下去,給越四沏新茶。 越四扭頭看看靠在門框上寒氣森森瞧著自己的大哥越慎言,咧嘴一笑:“大哥你這也忒小氣了!我和衛jiejie都多久沒見到了,你讓我同她親熱親熱也不成嗎?!” 衛昭順著越四扭頭看去。 越慎言來不及收起一身的殺氣,正巧被衛昭瞧了個正著。 看到衛昭眸色驟然轉深,越慎言心中一凜,握手成拳,在嘴邊清咳一聲:“我還有些事,就不陪你倆說話了?!?/br> 說著,越慎言看了衛昭一眼,溫聲道:“你要回去的時候,再遣人去叫我。我送你回去?!?/br> 看到越慎言如此識相,衛昭滿意地點點頭,對他說:“那你忙去吧,到時候我再叫你?!?/br> 得了衛昭的首肯,越慎言出去了。 正巧在門邊碰到給越四上新茶的丫鬟,越慎言又低聲吩咐了她兩句,才走掉。 接了丫鬟送上來的茶,越四瞧著自家大哥大步流星地出去了,才回頭對衛昭擠擠眼睛:“衛jiejie御夫有方呀~” 衛昭坦然一笑,反去打趣越四:“那你要不要從我這兒學上兩招,回頭去對付太子?” 說到太子,越四的神色不由得一黯。 衛昭是個善于察言觀色的,看到越四這樣,不由得過來關切地問:“可是我剛剛說的那話……有什么不妥當?” 越四伸手摩挲著茶碗上的云紋,半響才開口道:“衛jiejie……我不想和太子在一起了?!?/br> ———— 聽到越四這話,衛昭大腦空白了一下,回過神來后,忙問:“你怎么突然有這個想法?!” 越四回答衛昭的語氣堅定,又帶著幾分淡淡的哀愁:“和他分開這大半年里,我想了很多……我覺得他對我不是喜愛,而是寵愛,就跟小孩子寵愛自己養著的小貓小狗那般,不管我做得對做得錯,他都只不過當我耍小性子,一笑置之?!?/br> 衛昭微微一怔,想也未想便替太子辯解:“寵愛也是喜愛的一種呀。他愿意寵你,說明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不一般呀?!?/br> 越四蹙著眉頭,對著衛昭搖搖頭:“可是我想要的不是這樣的喜愛呀~我之前糊里糊涂的,從未去細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樣兒的感情。這些日子我靜心靜氣地想了好久,才明白,我想要的那種心心相印,是爹爹同娘親那樣的……或是你同大哥這樣的感情。兩人相互依靠相互扶持,無所謂誰付出得多誰喜愛得多,同進退共榮辱,知道彼此的心意尊重彼此的心意……可是太子他對我又是如何呢?他只一味把他覺得對我好的東西給我,從未問過我想不想要……長久以往,只怕我連自己都要迷失了?!?/br> 越四的覺悟如此超前,衛昭不由得愣住了。 越四說完自己的想法,便拿了茶,慢條斯理地小口小口抿著。 回過神來,衛昭想想越四同太子舊日里相處的模式,可不就是她口中說的這般。 越四方才所說的感情觀,衛昭是認同。 但是,寧拆千座廟不破一樁婚……太子待越四情深如許,而越四對太子的喜歡眾人也是看得出來的,衛昭不忍心看他倆分手。 按捺稍稍有些亂的心,衛昭問聲細語地勸著越四:“這會子太子也不在京中……不若你等他回來了,好好同他說一說。若是他能改,你便諒解他,好不好?” 不管怎么說,在這個時代,能碰上一個喜歡的人,實在是太不容易。 越四心里也是舍不得的,聽衛昭這樣勸,卻還是咬緊了不肯松口:“衛jiejie你別幫著他勸我……我心意已決?!?/br> ———— 回去的路上,衛昭同越慎言說了越四要同太子分手的事。 越慎言也頗為不解:“不過是分開這么一會兒,小四怎么就……” 說著越慎言一頓,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難不成是在皇廟里見到了先帝妃嬪那般清苦,讓小四動了心思?” 衛昭被越慎言這么一提點,之前一直迷茫著的一點疑問也參悟了:“是了,我說天下那么多庵廟,越夫人怎么就偏要送小四到太妃們修行的皇廟去?原本猜想是越夫人想讓小四在宮中老人身邊耳濡目染,學著宮里人的端和大方,現在這么一想,居然還有這份苦心在里頭!” 皇帝向來坐擁六宮三千,身邊的妃嬪只會多,不會少。 太子劉念將來是要登基的,若是越四給他做皇后,只怕要瞧著他左一個昭儀又一個美人地往宮里迎,這豈不是堵心得慌? 后宮你訛我詐,就算越四當著正宮娘娘,也免不了被人算計…… 衛昭一時間也不知道當不當同越四站在一邊,同意她和太子分手之事了。 看著衛昭又是蹙眉又是咬下唇的,越慎言嘆氣一聲,攬了她到懷里:“緣分自有天注定。如果太子待咱們小四真心,自然是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衛昭自能自欺欺人地點了點頭,又抬頭對越慎言道:“你待會兒回去了,便尋個可靠的心腹之人,去民間尋太子回來罷。解鈴還得系鈴人,小四的心結,只怕只有太子可解?!?/br> 至于到底成不成……且看造化罷。 ☆、第93章 越慎言支了人去尋劉念,可他此番出巡是為微服,而天下又如此之大,到底什么時候能尋得到人,還真是說不準。 越四同劉念這事就擱置起來了。 秋期暑熱一過,天氣一日日涼了起來。 劉彤的婚期也近了。 侄女都要成親了,可叔叔還未娶老婆,實在是說不過去。 于是大齡剩男劉諍開始被太后領著一干宗族里的老太妃們催婚。 劉諍真真是苦不堪言。 自他母妃逝去之后,他便打著為母親守孝的名號,一連五六年不提自己婚事。 反正在封地里頭,天高皇帝遠的,他劉諍最大,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可眼下為了雍親王叛亂一事回了京,又被衛昭絆住了腳……劉諍真是去也不舍留也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每天都想要跳樓一萬遍。 皇后原本還真以為劉諍意屬衛相府初生的小小姐,可心思細膩如她,還是察覺到了劉諍喜歡的不是那個小小女孩兒,而是那女孩的小姑…… 這還得了!衛三小姐可是皇后表姐家侄兒的未來兒媳婦,怎么還好讓劉諍奪愛?! 想明白其中關竅的皇后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太后催婚大軍之中去,還讓母家的兩位表姐越夫人謝夫人給劉諍相看京中貴女。 事關越慎言婚姻大事,兩位夫人真是兵貴神速,一天能尋到三四個貴女給劉諍做參考,牽橋搭線得不亦樂乎。 被皇嫂按著去赴相親宴的劉諍真是忙得焦頭爛額,又不能推辭,日子過得十分鬧心。 這日又從一個相親宴逃出來,劉諍回想屏風之后那些小姐們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眼神,不由得頭皮一陣發麻。 小廝前來問劉諍是要去王府呢還是去衛相府時,劉諍才說出個“衛”字,又想了想,道:“還是去威武將軍府罷?!?/br> 識時務者為俊杰,還是同阿好認個慫,說不再覬覦他媳婦兒了,讓他娘親他姨他表姨消停消停吧!他劉諍實在是吃不消了??! 先不管以后如何反悔了,此事如同救火,先捱過去了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