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是以衛昭不辭幸苦,手把手地教衛昀同京中各家高門當如何禮尚往來,一一給她理順里面的人際關系,并在衛昀完成每件事后,再批復一遍,依據她的不足和欠缺,給她分析厲害。 姐妹兩個一個教得認真,另外一個學得認真,轉眼間時光又到了八月。 還有三個月,吳以方就要尚主了。 婚期漸近,端靜公主劉彤召見衛昭的次數愈發地頻繁起來。 一開始衛昭只當她是有婚前恐懼癥,可一次兩次地接觸下來,才發現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 可是衛昭也不主動去問原因,只耐心地等著劉彤糾結完了,向她傾吐心事。 劉彤如是三番欲言又止,終于鼓起勇氣,對衛昭說:“昭兒!我想和以方同尋常夫妻一般,日日夜夜相處在一塊兒!” 依大周朝舊律,公主出降,必將在外開府,且不與丈夫及舅姑同居。 若是夫妻二人想要相見,也須得公主宣召,駙馬方能覲見。 一經見面,君君臣臣之禮甚是繁重,想想就讓人煩得要死。 衛昭一早就隱約有所覺察,現在得了劉彤這話,心底倒是踏實了。 得不到衛昭的回答,劉彤又煩躁地說:“若是說成了親,我和以方見面反而變得麻煩起來的話,那還不如不嫁呢!” 衛昭拿起面前的茶碗抿了一口,對劉彤說:“這事又有何難?我看著皇上是個愛護子女的好父親,你只管去求他,他一定能如你心愿?!?/br> 聽衛昭這么一說,劉彤頓了頓,然后搖頭道:“可這都是千百年來的規矩,不僅是大周朝,往前追溯前幾個朝代,公主和駙馬都是分居而住的?!?/br> “規矩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毙l昭微微一笑,“橫豎這天下都是你劉家的,規矩你們愛怎么定就怎么定,還怕別人指手畫腳不成?” 說著衛昭在劉彤朝上張開的手心上撓了撓,道:“不過就是皇上一句話的事,你拉下臉去苦苦地哀求他,他哪有不應允的?” “可是……可是……”劉彤難得地紅了臉,“這事說出來,多羞人呀?我沒臉去求父皇?!?/br> 衛昭不由得啞然。 無奈地嘆了口氣,衛昭道:“你還怕什么羞?!你都光明正大地強搶民男了,還差這點兒勇氣?!” 劉彤惱了,去揪衛昭的小辮子:“人家和你說正經的呢!你別拿我打趣!” “我也是在說正經的呀~” 衛昭東躲西遮地避開劉彤的抓小辮攻擊。 劉彤抓人不得,真是又羞又嗔,干脆撲了過來,同衛昭兩個吵吵鬧鬧地頑在一塊。 嬉鬧了一會兒,衛昭終于捉了個空隙,將劉彤的雙手一把抱住,然后收了笑,一臉嚴肅地對劉彤說:“彤兒,我是說認真的——如果你不想和以方表哥兩地分居,那就去求皇上給你改這陳舊的規矩罷!” 劉彤松了氣,歪在衛昭肩頭,輕聲道:“我打小就同皇奶奶住在一塊兒,我和父皇一向生疏……我怕他?!?/br> 皇家薄涼是自然。 衛昭心疼地摸摸劉彤的頭,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不好去求皇上……那么你就讓你外祖家出面,向皇上遞奏折,給你陳情罷……” ☆、第92章 幾日后,端靜公主的外祖父武恩候上奏陳情,言公主自幼失恃已經是少了一份親情,好在得太后垂憐,才不至于無人疼愛。然公主即將出降在外開府,親人骨rou分離便罷,還不能與丈夫同起同居,實在是有違人倫,懇請皇上憐憫,讓公主和駙馬共居一府,莫使夫妻分離。 此表一上,滿朝嘩然。 尤其是禮部尚書彭大人,直接在朝堂上氣得臉紅脖子粗,力諫到:“請皇上三思!千萬莫為公主開此先河,壞了我大周朝規矩!” 萬事皆有兩面,有反對的聲音,就會有贊同的聲音。 隨即謝相就出列表示:“彭大人此言詫異!公主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平常老百姓家夫妻尚能朝夕相處妻唱夫隨,為何我天家女兒反倒不如平民百姓了?!” 為了劉彤這事,群臣又吵了個天翻地覆。 在這吵鬧之中,一言不發的衛相又變成了金鑾殿上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皇上讓大家伙吵完了,才瞇著眼瞧著衛相,點名問他:“衛愛卿以為如何?” 衛相出列,躬身答到:“此事乃皇上家事。有道是可憐天下父母心,臣相信皇上心中已經有定奪了?!?/br> 衛相回答得這般圓潤,彭大人馬上就跳了出來,吹胡子道:“天子的家事,即為國家的大事!天子之家為百姓表率,怎么可隨意更改舊律?!” 被彭大人這一逼,衛相惱他不識時務,當即就嗆他道:“彭大人也說天子之家為百姓表率,那百姓之家豈不是當如公主駙馬一般,夫妻分離,貴者傳喚方能見面?!” 發現自己給自己下了套,彭大人氣得眼睛都瞪圓了,半響說不出話來。 坐在上首的皇上冷哼一聲,道:“那么衛愛卿的意見是和謝愛卿一致的?” 被皇上這樣一問,衛相磨磨蹭蹭著,就是不愿意點頭。 皇上也不氣惱他不敬,只又問了一遍:“衛愛卿可是和謝愛卿一個意思?” 皇上話音一落,隨伺的太監就唱了一句:“衛大人,皇上問您話呢?!?/br> 衛相心里憋屈著,不情不愿地朝皇上一拜,方答:“臣……是這個意思……” 逼迫衛相成功,皇上終于是滿意了,瞧了那太監一眼。 太監知帝心,當即便唱:“有事出班前奏,無事卷簾退班!” 彭大人賊心不死,還想沖出來再殺兩場,卻不想皇上一記殺人目光射過來:“彭愛卿,你的意思朕明白,無須多言了!” 皇上難得對朝臣說此重話,彭大人的臉白了一白,默默地滾下去了。 卷簾退班。 ———— 這日下朝歸來,衛相的心情很不好。 衛夫人是知道他的,看到他這樣,只問:“老爺今日在朝上又和謝相不對付了?” 衛相憤憤的:“何止是不對付!真是要被他個老不死地給氣死了!” “哦?那今日是為何事?” 衛夫人一問,衛相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同衛夫人說了。 衛夫人聽了只笑:“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老爺您居然同謝相站到一塊兒去了?!?/br> 衛夫人不提則已,一提衛相就抑郁:“我原本是打算支持武恩候的觀點的,誰知道謝嘉靖那個老東西動作比我還快,先我一步跳了出來表示認同……瑪德這不是為難我嗎?我一點兒都不想和他站一邊!” 說著衛相抑郁難消的衛相喝了大半碗冷茶,又說:“讓他搶先便搶先了吧,我保持中立不偏不倚不就成了?!誰知道彭懷恩那個傻缺又跳出來質疑我!我一個氣不過就只能站隊了!” 說完,衛相還義憤難消地狠拍了兩下桌子。 衛夫人心里好笑,替衛相整理朝服的時候,又問了一句:“那老爺為何不干脆反對謝相的意思,不同意武恩候的表章?” “我只當夫人是知己,夫人怎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衛相氣呼呼地看著衛夫人,“這等違背本心之事我衛柬之不屑為之!就算是能讓謝嘉靖老兒不舒服,也不能做!” 衛夫人無辜躺槍,心下無奈,只能過來給衛相捶捶肩:“是的是的,是妾身想岔了。咱們家老爺這般正義凜然威武不屈的,定然是不會為了一時快意泯滅本心的?!?/br> 被夫人這么一夸,衛相心里頭才舒服些兒,甚至還開始蹬鼻子上臉地指揮著衛夫人:“你往右肩那兒多捶捶,那兒酸脹!” 衛夫人這時候心情也不錯,便由著衛相的意,又是捏肩膀又是捶背的,伺候了他好一會兒才住手。 衛夫人在衛相身邊坐下,接了他遞來的茶,想了想,問:“聽相爺的意思,皇上意欲要同意武恩候的請奏?” 衛相“嗯”了一聲,閑不下來的他又抓了桌上的瓜子來剝。 衛夫人略一沉吟,又問:“既然如此,皇上為何還要再問過老爺的意思?” 這回到衛相無奈了:“皇上就是這么個性子,看到我和謝嘉靖對擂他心里才暢快。明里暗里地不知道挑撥了我二人幾次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厭?!?/br> 衛夫人一早就是這么猜測的,要不然兩家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恩恩怨怨哪里能這么多。 這皇帝也真是太無聊! 衛相將剝好的瓜子放到衛夫人手心里,又新拿了一把,邊剝著邊說:“為人臣子,自然當順君之意?;噬舷肟次液椭x嘉靖兩個窩里斗著玩兒,那么我就順著他的意思來罷……” 說著,衛相突然一拍桌子,道:“雖說是演戲,但要不是謝嘉靖那老頭真真可惡,我哪里就演得這般投入了?!謝嘉靖就是個欠收拾的!” 看著衛相一瞬間就翻臉變作喜怒形于色的自己熟悉的丈夫,衛夫人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在家里衛相爺真是正經不到一刻鐘。 說變臉就變臉的,考慮一下她這個做妻子的感受好嗎? ———— 劉彤這事沒拖多久,皇上便傳喚禮部尚書彭大人進宮去,草擬新律例,命公主成婚后無需與駙馬分居,二人住在一塊兒。 不過駙馬仍需遵循君臣之禮,恭謹賜奉公主。 彭大人口中含著一口老血,強忍著氣得要炸裂的肺,擬完了這道旨。 劉彤如了意,當真是如沐春風,每天的心情都好到炸裂。 端靜公主要嫁人,越四在城外皇廟也待了大半年,是時候回來了。 衛昭得了越慎言的傳話,一大早就來到越府等著越四歸來。 陪著越夫人在花廳里等越慎言接越四回來的衛昭難抑激動,坐立不安,望眼欲穿地瞧著大門。 反觀越夫人這個給越四做親媽的倒是淡定得不得了,仿佛越四就是早上才出門的。 不多時,就有丫鬟面帶喜色地進屋來,對越夫人行禮道:“夫人,小姐已經過了二門了?!?/br> 衛昭心中一喜,直接扶著椅扶手站了起來,期盼著,想要聽到越四在門外大叫“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然這一聲氣沖云霄的叫喊并未如衛昭所愿響起。 衛昭只聽到院里院外靜悄悄的,然后越慎言一邁腿進了院子,身后跟著個披著白狐披風的苗條少女。 越夫人在場,衛昭不好沖出去迎越四,只笑吟吟地遠遠打量她。 半年多沒見,越四跟抽了條似的長高了不少,行走之間端的是大家風范,一改衛昭記憶中那個活潑跳脫的少女模樣。 越慎言帶著meimei進了屋,對著越夫人一拜,喚了聲“母親”,便站到一旁去。 這時候丫鬟拿來了蒲墊,放在越四跟前。 越四提了裙子跪下,恭恭敬敬地給越夫人磕了三個頭,才抬頭,端靜地喚了一聲:“娘親?!?/br> 雖然越四自持,但是略有些顫抖的尾音還是出賣了她此刻激動的心情。 越夫人忙讓手邊的丫鬟扶越四起來。 越四站定后,又轉身來對衛昭婷婷一拜:“衛jiejie?!?/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