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放花燈的少男少女們已經散去，徒留一河隨著水波微微起伏蕩漾的蓮花燈。

    河邊風大，一個冷風撲面，衛昭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越慎言趕緊脫了自己的大氅給她披上。

    “要不要還是回到街上走？街上暖和些?！?/br>
    越慎言問她。

    衛昭搖了頭：“就河邊吧。河邊人少，也好說話?！?/br>
    衛昭說什么就是什么。

    越慎言應了聲好，又給她壓了壓大氅，復再次牽起她手，與她一同慢慢地走在河邊上。

    衛昭抬著頭，望著天上圓圓的滿月，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越慎言說話。

    “回去我就給你馬頭金剛的面具，做他三個臉的，紅色綠色白色各一個?！?/br>
    “好的呀?！?/br>
    “你上次帶來的蘿卜，我讓家里的廚娘腌了，說是再過幾日便能吃了，到時候我讓小四請你來家嘗嘗?！?/br>
    “好的呀?！?/br>
    “你和海辰的事擋著，我家不好急。等兩個月后風頭過去了，我便讓我母親尋人到你衛家提親?！?/br>
    聽到越慎言這樣說，衛昭突然停下了腳步。

    越慎言不禁緊了緊握著她的手。

    摘下了面具，衛昭微微側著頭，對越慎言微笑——

    “好的呀?！?/br>
    ————

    夜瞧著越來越深，路上三五成群的人也開始散去。

    被衛昭放假出去玩了個瘋的蒹葭在河邊尋到了人，站在岸上直沖衛昭招手：“小姐~！該回去了！”

    衛昭依依不舍地放開了越慎言的手，又脫了大氅還他：“我回去了?！?/br>
    越慎言忍不住伸了手，摸摸衛昭的頭：“嗯，你回去吧?！?/br>
    衛昭在越慎言的指腹上捏了捏，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一段路，突然又轉身，對他說：“你一定要記得呀！”

    越慎言嘴角一揚，反問：“記得什么？”

    “記得……”衛昭咬了咬下唇，“記得面具、蘿卜，還有……”

    還有提親。

    “我都記得的。你放心?！?/br>
    “那我回去啦?！?/br>
    “你回去吧?！?/br>
    “下次見?！?/br>
    “下次見?！?/br>
    ————

    衛府的馬車邊上，衛昉衛昀還有衛旭已經等了許久。

    衛昭左右看了看，問：“以方表哥呢？”

    衛旭先答了：“我和昀兒正猜著燈謎呢，以方突然跑過來，說他不舒服，先回去了?！?/br>
    衛昭覺得有些奇怪，可也沒細問。

    三位衛小姐一道兒上了馬車，坐穩了，衛昉便開口道：“今天以方表哥怪怪的。我原本見他牽著個姑娘，那姑娘還帶著他送你的那個面具，我還以為是你呢。誰知道又過了好一會兒，他自己拿著那個面具回來了?！?/br>
    頓了頓，衛昉問衛昭：“所以他牽著的那個姑娘，到底是不是你？”

    衛昭很誠實地回答：“不是我?！?/br>
    我那時候正牽著越慎言呢。

    衛昭說不是，衛昉便沒再問。

    而一旁的衛昀只是聽著，一言不發。

    一路上，三位衛小姐各懷心事，安安靜靜地回到了家。

    衛昭洗漱好了，讓桃夭拿了繡花用的花樣冊子來給她。

    越慎言說了要做面具給她。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她也當繡個荷包還回去才是。

    衛昭正專心致志地挑選著，衛昀不請自來了。

    衛昭驚訝之余，還是讓丫鬟泡一杯玫瑰露來，讓衛昀坐了。

    衛昀似滿腹憂愁，拿著帕子咬了半響，才扭捏對衛昭說到——

    “三妹，我今晚上，在街上碰到了個人?！?/br>
    ☆、第32章

    衛昭一聽，停下勾描的筆，好奇問：“碰到個什么樣的人？”

    衛昀四下看看，卻是不說。

    衛昭了然，讓丫鬟們盡數退出去了，好讓衛昀說話。

    看著屋里沒旁的人了，衛昀才嘆了口氣，蹙著眉，道：“我和二哥在街上走著的時候，被趕著去看燒判官的人群給沖散了。是位張公子救了我，并幫我尋到了二哥。我兩人與二哥碰了面，才曉得原來那張公子是二哥的同窗，也在國子監就學?！?/br>
    衛昭聽出點味道來了。

    莫非是英雄救美，小姐芳心暗許？

    “那公子叫什么名字？家中有些什么人？”

    衛昭問。

    “那公子叫張生。家中有什么人倒是不知?！?/br>
    說著衛昀從袖子里摸了一塊汗巾子出來，羞赧說，“這是分離的時候，那張公子悄悄塞我袖子里頭的。我一時糊涂……一時糊涂，便藏了起來?！?/br>
    見到信物，衛昭心里的感覺變了味。

    原來是英雄救美，英雄……英雄雄心明示??！

    這劇情怎么就覺得這么奇怪呢……？

    ————

    瞧了幾眼衛昀放在桌上的汗巾子，衛昭問她：“那……二姐你打算如何？”

    衛昀一臉慎重：“我草率地收了張公子的東西，已經是大錯。再不早早解釋清楚，更是錯上加錯……故而我前來尋meimei，也是想同你商量商量，怎么把這東西退回去，又不被別人知曉才好?！?/br>
    “這……”

    衛昭有些為難。

    且不說送出手的東西萬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就說她與衛昀兩個處在閨中，出去也是數十奴仆跟著，又怎么好找到這個張生，退了他東西又說清楚？

    難??！

    ————

    衛昭思來想去，弱弱地問了句：“不還行不行？”

    衛昀堅定地搖搖頭：“不還……我心里不安?！?/br>
    這……

    衛昭又想了想，提出一個建議：“讓二哥出面替你說清楚？”

    衛昀沖著meimei眨眨眼，軟聲道：“昭兒你幫我去和二哥說，好不好？他和你親近，你求他，他肯定答應的?！?/br>
    衛昀一早打的這個主意，偏又不說出來讓衛昭自己提出來。

    衛昭倒是不惱，將那汗巾子卷成一團收了起來，回頭對衛昀道：“那好，我明日去找二哥，讓他替你回絕那張生?！?/br>
    “那就多謝meimei了?！?/br>
    衛昀起身對著衛昭一福，然后順手翻翻衛昭擱在桌上的花樣冊子，問她：“昭兒你這是要做繡品？”

    衛昭點著頭應了：“要做個荷包?！?/br>
    衛昀默默又翻了兩頁，道：“這次又麻煩你，我也沒什么好答謝的……你選個樣子，我回頭繡條帕子謝你?！?/br>
    衛昀的繡活漂亮，就是做得慢，故而出品少。

    得了她這話，衛昭豪不客氣，上前和她一塊兒看冊子，最后選了個鳳穿牡丹的花樣。

    姊妹倆熱熱鬧鬧地說了一會子話，衛昀才走了。

    ————

    第二天衛昭一大早就起來了。

    她也不急著讓婆子們來領牌子干活，先拿了那張生的汗巾子去找衛旭。

    今天衛旭起晚了，正手忙腳亂地套衣服鞋子，衛昭來了也不得親自招呼。

    衛昭也不去擾衛旭，自覺地在桌邊坐了，吃他的糕點喝他的豆漿。

    穿戴好，衛旭沖過來在桌上抓了個饅頭，一邊力持斯文地狼吞虎咽，一邊問衛昭：“昭兒你來做什么？”

    衛昭讓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才摸出那汗巾子，遞給衛旭：“這是你同窗張生的東西，你還他，然后說咱們衛家的小姐都許了人了，讓他死了這條心?！?/br>
    衛旭險些被饅頭噎著：“張生什么時候和你攪在一塊了？！”

    “哪那么多廢話了！你還了就是了！”

    衛昭干脆就將那巾子塞到衛旭衣襟里去。

    衛旭也顧不上問了，咽了一個大饅頭又干了一碗豆漿，和衛昭揮揮手，火燒火燎地上學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