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可憐見的,跟個紅了眼睛的兔子似的,木代也不嚇她了:“既然這樣,我想辦法吧?!?/br> 她拿出手機。 還好,信號雖然不是滿格,打電話還是沒問題的,木代翻出通訊簿,找到了羅韌的名字。 又不是自己主動要找他的,江湖救急嘛。 她伸出手指,輕觸撥號鍵。 就在這個時候,船身猛地震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水底下,忽然重重地沖撞了一下她們的小船。 木代僵了一下,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小臂的汗毛根根豎起。 炎紅砂也傻了,她不自覺地向木代靠近,聲音低的像耳語:“木……代,你感覺到了嗎?” 木代的聲音也低的不能再低:“別……別說話?!?/br> 也許,不說話,就沒事了? 接下來的時間,不知道是一分鐘,還是三十秒,似乎有一個世紀那么長,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安靜,木代和炎紅砂互相勉強著笑,心里存著僥幸:沒事了吧? 電話接通了,羅韌的聲音傳來:“喂?木代?”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船底傳來砰的一聲重擊,小船幾乎被撞得離開了水面,木代頭皮發麻,對著電話沒命尖叫:“救命救命救命啊,海上,我不會游泳啊……” 又是一聲重擊,船頭翹起,木代還沒來得及跟羅韌說自己在哪,身子忽然掉轉,無數的海水涌至眼前,瞬間遮住了浮著白云的碧空。 ☆、第15章 木代嗆了一口水,那咸澀味,激的人想把頭發連頭皮都揪開了去。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不慌,不慌。 師父教她,慌和亂從來就是連在一起的,慌了陣腳,自然就亂了,一旦亂了,本來能補救的事都會辦砸了。 她屏住呼吸閉上眼睛,盡量舒展身體,腳踝忽然勾觸到什么。 小船!是翻掉的小船! 木代精神為之一振,腳背上繃內勾,抵死不離小船,兩手張開劃水用力,盡量把身子往小船的方向送,待到一邊的身子挨到船邊時,簡直如同撈到救命稻草,一個抓沿借力趴到了船上。 嘩啦一聲出水,鼻子里終于進了空氣,歡喜的簡直想哭。 她睜開眼睛看,船已經翻掉了,船底向上,她現在正趴在船的底上,炎紅砂離著她有幾米遠,已經浮起來了,腦袋在水面上一浮一沉的。 看起來是會游泳,木代松了口氣,伸手在船邊上摸索,她記得船沿邊上捆著麻繩,想拽起來把自己和船捆在一起,反正船不沉她不死,如果連船都沉了,她這旱鴨子為了活命也是盡力了。 一邊摸一邊往水里看,水下,有個模糊的黑影,往一邊蕩開了去。 那是……什么玩意? 木代的汗毛根根豎起,落水之后驚慌失措,只顧著活命,現在忽然想起來,船是被水底下什么東西撞翻的了。 水怪?鱷魚?大白鯊? 曾經看過的恐怖片鏡頭一個勁往腦子里撲,她八爪魚樣抱住船身,動都不敢動了,只能用表情和口型示意炎紅砂:快!快! 周圍沒有小島,唯一倚仗的就是這條小船,盡管船上也不絕對安全,但總比水下來的踏實。 炎紅砂也有點慌,劃拉著水往這邊游,木代緊張的很,在心里默念著給她鼓勁:過來,過來,動靜小點…… 眼看著就快到船邊了,炎紅砂忽然臉色煞白,站在水里不動了。 是真的站著,原本劃水的手臂慢慢抬了起來,乍一看像在投降。 但奇怪的,她沒下沉。 已經踩到陸地了?不可能吧。 木代的臉也跟著她白了,顫抖著問她:“你……怎么了?” 炎紅砂哆嗦著,嘴唇都沒了血色,小小聲說了句:“我被夾住了?!?/br> 水紋蕩著,那么安靜,但往往就是□□的征兆。 下一秒,炎紅砂突然繃不住,嘶聲尖叫:“我被夾住了啊木代,拉我上去??!” 她拼命用力打水,木代腦子也炸開了,但怎么都夠不著她,也是人有急智,忽然想到什么:“你往水里倒!倒!手伸給我!” 炎紅砂站的位置,伸手是夠不到,但是她如果能把身體加手臂伸成一條斜邊倒到水里,直角三角形斜邊最長,那就有希望了。 炎紅砂聽懂了,憋一口氣,斜斜往水里倒,手臂繃直,只留了手腕以上在水面,木代這頭借力劃水,稍近了些之后覷準位置,一把抓住炎紅砂的手,但怎么拽都拽不動,反作用力過來,反而把小船給拉近了。 木代正焦躁的不行,水底忽然一股大力下拽,要不是她把船扒的緊,早就一頭下去了,這一下把木代嚇的魂飛魄散,沒命地尖叫起來。 接下來,一切都亂了,她不知道水下是什么,只曉得要死死拽住炎紅砂的手,周圍昏天黑地水花亂濺,小船忽而顛簸如斗忽而被拽的半身入水,木代結結實實喝了好幾口水,但她就是擰著一股子卯勁——這頭不松手,那頭不放船。 有一兩次,她整個人也被拖到水下去了,兩腳還死死夾住船舷。 又一次浮出水面時,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迷迷糊糊的,遠處居然駛來一條船,還有嗒嗒嗒的馬達聲。 木代拼盡全身力氣大喊,又一次被拖到了水底下。 這一次,她嗆水了, 腦海中浮現的最后一個念頭是:誰救我,我就把兩萬塊錢都給他。我不想歷練了,讓我回酒吧端盤子去吧。 *** 醒來的時候是下午,陽光斜斜照在臉上,慵懶的舒服,鼻端聞到腥咸的海水味道,身子卻穩穩的,像是躺在床上,又不像。 木代睜開眼睛,咦,她躺在沙灘上,不過,身子底下是一張充氣的氣墊床。 哦,沒死。 活著的感覺太好了,木代什么都不想去想,她盯著澄凈碧空,長吁一口氣:“阿彌陀佛?!?/br> 然后,才轉頭去看。 這也是沙灘,但不是五珠村附近,不遠處停了條漆成白色的捕魚船,雖然很舊,但比一般的木船大,上頭有駕駛室和船艙,船尾是挺大的引擎馬達,船邊的圍欄上,掛了一圈晾曬的衣服。 再遠些有村子,有小孩兒在跑來跑去的玩鬧,膽大些的甩著貝殼穿珠的項鏈過來,隔著老遠問:“買嗎?買嗎?” 不待木代回答,又哄笑著散開。 如果不是剛剛在海里的遭遇,這樣安詳寧和的場景,還真會給人現世安穩的錯覺。 有人從船艙里走出來,木代驀地瞪大了眼睛。 一萬三? 她趕緊站起身,張口叫他的名字,這一喊大為惶恐:她的聲音呢?哪去了? 一萬三看見她了,從船上跳下來,木代驚恐地指自己的喉嚨。 “你嗓子喊劈了,自己不知道啊,別講話了?!闭f完了斜眼看她,嘖嘖有聲,“你那聲音尖的,都能在船上打孔了?!?/br> 木代顧不上翻他白眼,口型問他:“我朋友呢?” “活著呢,羅韌送她去醫院了,她那個腿,小腿以下淤腫,保不準要截肢呢……” 木代大驚失色:她頭一次給人當保鏢,就把人保截肢了? 一萬三慢悠悠地,把下半截話說全了:“幸好,羅韌先給她放了血,要不是船上沒備什么藥,也用不著送醫院?!?/br> *** 五珠村空了,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羅韌同一萬三在祠堂就和了一兩天,除了偶爾有不知名的鳥兒落在角脊上拉屎撒尿,還真沒什么特別的。 仙人指路仙人指路,把他們指到沒人的村子,倒是再給個訊息啊。 一萬三不想干坐著守株待兔,木代她們到達合浦的這個早上,他去了海邊,逐條檢查村里留下的采珠船,又跟羅韌說,這船還能用。 “我帶你回來,其實不全是為了聘婷,我爸的骨灰一直在海里,一直是我心病?!?/br> 他比劃給羅韌看,以前村子里采珠,采珠人腰纏長繩,繩頭系在船邊,頭頸用熟皮子蒙住,戴錫做的彎環空管蒙住口鼻,然后下水,最深能下到一兩百米呢。 一萬三挨門挨戶去找,彎環空管離了采珠就沒別的用場,應該有人家留下來的。 果然讓他找到一副,怪模怪樣,有罩門,也就是簡易氧氣筒的功能,羅韌不大信任這個:“反正這邊靠海,氧氣筒潛水裝置不難找,要么再租條船,你們這里的小木船……” 言下之意是,一翻再翻的,經不住浪。 也是天數巧合,木代她們出事的時候,羅韌他們租到了船正往回趕,一萬三在駕駛艙給羅韌指向:母親當時翻船的位置離著村子不遠,重點還是村邊那邊海域。 羅韌嗯了一聲,穩穩控舵。 一萬三心里犯嘀咕:為什么羅韌連開船都會?跟棉蘭老島有關?島嘛,多的是捕魚船快艇。 木代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來的,羅韌騰不開手,讓一萬三幫忙遞電話,木代只說了兩句就斷了,再打過去,再也不通了。 也是,那時候,她的手機落水了。 一萬三穿鑿附會:“咱麗江沒海啊,什么海,哦,拉市海吧?!?/br> 拉市海是濕地公園,也是麗江著名景點,一萬三想當然:“拉市海一年到頭短不了游人的,就算她掉下去,兩秒鐘就救起來了……” 羅韌沉吟了幾秒,緩緩搖頭:“不對,木代不會把拉市海稱作‘海上’的,你馬上給張叔撥電話?!?/br> 撥號的時候,羅韌已經加快了航速,而當一萬三重復著說出“小老板娘去廣西合浦嗎”的時候,他把引擎拉到了最大。 聽到這里,木代吁了口氣,暗自慶幸自己動身之前,跟張叔報備了去向。 她找了塊石頭,在沙地上寫:“然后呢,那個東西呢?” “什么東西?” 她繼續寫:“頂翻我們的船,還有夾住紅砂的腿的那個東西?!?/br> 一萬三盯著那行字看了半天,眼底翻滾著異樣激蕩的狠戾。 *** 當時,他們是先看到了那頭水花四濺亂成一團,并沒有立刻認出來,船近了之后,聽到木代的尖叫,被他形容為“尖的能在船上打孔”的尖叫。 羅韌留一萬三在船上接應,自己下了水,很快把木代救了上來——連同炎紅砂,木代死死扼住炎紅砂的手腕,羅韌很是費了點力氣才掰開。 木代和炎紅砂的情形不一樣,她雖然嗆了水,但那水基本被她喝了,人暈了之后很快被救起,反而沒什么大礙。炎紅砂是一直在水下嗆水,水進了肺,呼吸暫停,做了急救和人工呼吸才醒過來。 木代寫:“你急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