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并沒能給明芝帶來緊迫感。

    家里對她成績要求不高，過得去就行，只要別在外面惹事生非，什么都可以商量。

    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這導致明芝對學習一事總是提不起勁。她看了看新下來的成績單，還是老樣子，不進不退，不慍不火。

    她的成績在年級里，屬于中上游水平。就這，都還得歸功于曾經明珅給她開的小灶。如果沒有當年的老本吃，就她這閑散態度，排名分分鐘吊車尾。

    相比她，裴麗麗就難熬多了。這次月考，她因為要拍平面的關系缺考了一門，本來就不好看的數字咣當一下就掉了底。

    “芝芝，怎么辦??？我伯伯看到非得罵死我?！彼蓻]告訴伯伯她因工缺考的事。

    “那就瞞著?！泵髦フf。

    “月底要開家長會，你覺得我能瞞得過去？”

    “家長會？”明芝看她，“我怎么不知道這回事？”

    裴麗麗苦著臉說：“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彼m然經常缺課，但類似這樣的消息，多半都逃不過她的耳朵。

    明芝回到自己座位，拿出手機看備忘。如果她沒記錯，十月底的時候，沈婷要去外地開會。明鎮平就更不用說了。升官后，他越來越忙，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家了，便是新家的事，也都是沈婷在張羅。

    沈婷因此說他就是個提款機——除了能出錢，什么用都沒有。

    明芝聽了也不敢附和，只能偷偷給明珅發消息：明珅，媽說爸是提款機。

    明珅回復：咱媽說得對。

    她忍不住笑起來，反而引起沈婷的注意：“芝芝，你笑什么？”

    “沒，”明芝條件反射地關了手機，“沒什么?！?/br>
    沈婷卻瞇起眼，直言道：“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

    明芝嚇得心臟都要蹦出來，特別是，沈婷那雙和明珅如出一轍的淺瞳，正在用力地灼燒著她的神經。她盡量讓自己目光誠懇，搖頭道：“我沒有?！?/br>
    “沒有最好?！鄙蜴脦退龘芰藫茴^發，“你還小，還不會看人，早戀有弊無利，你別學?！?/br>
    她不由放緩了呼吸，輕輕地點頭。

    “知道了，mama?！?/br>
    沈婷疼她，寵她，卻也管她，治她。

    學習可以一般，但早戀，絕對不可以。

    據外婆所說，沈婷和明鎮平是相親認識的。在那之前，沈婷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兩個月前，明鎮平在飯桌上喝大了，也聊過這件事。

    他滿臉酒氣，不復年輕時的俊朗，肚子圓滾滾，天蓬變八戒，憶起當年，笑得又憨又癡。他說：“我和你們mama第一次見，是在一家燈不是很亮的餐廳。那天我遲到了，領帶也沒系好，到了以后滿頭大汗，看到她的時候，話都說不清楚?！?/br>
    “你們能想象吧？”他將手握成拳，“就桌子上一個裝飾用的小圓燈，照在人的臉上，一點也不加分，顯人灰灰的，顏色不好。但放在她臉上就不一樣了，看著特別讓人心動，有一種，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br>
    說到這兒，他笑意加深，驀地又放低了聲音：“她，她是真的很漂亮?！?/br>
    而故事的當事人，沈婷，就坐在他的身邊。他卻完全無視，只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里，眼中全然是物是人非的感慨。

    沈婷臉色不太好看，顧及兩個孩子在場才沒發作。

    當時明芝看著明鎮平醉倒在桌上笑，心里止不住惡毒地想，這樣的家庭聚餐，請不要再有了。

    明珅就是在這個念頭之下，握住了她的手的。

    她的手心全是汗。

    只聽明珅對沈婷說：“來的時候我見外面有賣糖葫蘆的，我帶芝芝去看看?！?/br>
    明芝好吃甜食，這家里都知道。

    沈婷如釋重負，擺擺手，“去吧?！?/br>
    明珅牽著明芝出了酒店，可那賣糖葫蘆的大爺，早就離開了。

    “你說，爸爸是不是知道了？”明芝忍不住道。

    “知道又怎么，難道他在外面的人就少了？”

    明珅沉著氣，拿紙擦了擦她手心的濡濕，“真是沒出息，就這樣都能把你嚇到?！?/br>
    “你又不是我，你當然不怕啦?！?/br>
    明芝有些疲憊，在花壇邊蹲了下來。

    她問：“明珅，你也會出軌嗎？”

    明珅看著她發旋，點了一支煙，在她旁邊蹲下，說：“不會?！?/br>
    她卻笑：“我問的這問題還真是有問題，你總不可能說自己會出軌?！?/br>
    明珅跟著笑，他淡淡地望向馬路對面的霓虹燈，說：“我們和他們不一樣?！?/br>
    明芝漸漸斂眉收目，觀察他良久，試圖從他臉上看出點什么。無果。她只能收回眼，順便接過了他手里的香煙，然后在不太熟練地抽了一口以后，又還了回去。

    她將腦袋靠在他肩膀，說道：“你可別騙我?！?/br>
    明珅彈掉煙灰，還是那句話：“不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