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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劍來(1-7冊)出版精校版在線閱讀 - 第96章 棋盤上

第96章 棋盤上

一個執黑先行的馬擂吧?!?/br>
    盧白象心境逐漸趨于平穩,笑問道:“若是讓三子,我贏了,崔先生又當如何?”

    崔東山指了指那本《彩云譜》,道:“我就把它吃了?!?/br>
    盧白象只當是玩笑話,忍不住又問:“崔先生與那位大驪國師崔瀺,棋力又相差多少?”

    崔東山瞥了眼盧白象,沒說話。

    盧白象致歉道:“是我失禮了?!?/br>
    崔東山站起身,問道:“輸了兩局,有何感想?”

    盧白象跟著起身,心悅誠服道:“受益匪淺,雖敗猶榮?!?/br>
    崔東山搖晃著腦袋,不以為然道:“你哪有資格說后邊這四個字?!?/br>
    看著崔東山的背影,盧白象坐回自己的位置,開始獨自復盤。

    崔東山走在廊道中,喃喃道:“魏羨,有點危險啊?!彪S即他有些自嘲道:“這又算得了什么?”

    他驀然而笑,去敲隋右邊的房門,扯著嗓子喊道:“隋jiejie,在不在???我已經跟盧白象學完了棋,再跟你學學劍術唄?”

    陳平安將多寶盒放回竹箱后,獨自離開客棧,隨便瀏覽當地的風土人情。

    小縣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文武廟,城隍廟,縣衙學塾,各色店鋪,應有盡有。

    坑坑洼洼的黃泥路,抽芽的柳樹,雞鳴犬吠,嶄新的春聯門神。行色匆匆做著無根買賣的外鄉販夫,奔跑的稚童大多穿著過年時換上的新衣裳,朝氣勃勃。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武廟外面,其間路過一座財神廟,相較于冷冷清清的文廟,香火旺盛。

    陳平安已經走過千萬里山水路途,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世俗老百姓似乎尊大神而不親,卻對財神廟、土地廟以及各種娘娘廟這些神位不高的小祠廟更為親昵。比如這道觀寺廟林立的青鸞國,居中大殿的主神,老百姓往往敬過香拜過了就拜過了,逗留時間不長,可是在一些職掌某事的神祇腳下,虔誠磕頭后,還會念念有詞,有所祈求。

    陳平安走入武廟,稀稀拉拉的香客,屈指可數。

    神像為武將模樣,彩繪泥塑,懷抱鐵锏,做猙獰怒目狀,十分威嚴。此地廟祝沒有露面。

    陳平安如今是武道五境修為,只是傷勢尚未痊愈,他還有一線希望,去爭一爭那個虛無縹緲的“最強”二字,當然前提是大端王朝那個天縱奇才的曹慈,已經躋身武夫六境。要躋身第六境,關鍵是尋著一顆英雄膽,有點類似練氣士結金丹。大體上有兩種捷徑,一是進入武廟,碰運氣,看能否獲得青睞,被贈予一份武運。另外一種是去往古戰場遺址,與那些陰魂死而不散的戰場英靈搏殺,這頗為危險。古戰場遺址,很少有單槍匹馬的游蕩英靈,那些靈智不曾渙散的英靈武將,麾下有著數目不等的陰兵陰將,極其難纏。那本購自倒懸山的神仙書,記載著中土神洲有一座巨大遺址,那位英靈擁有相當于練氣士十二境的修為,加上相當于兵家圣人坐鎮沙場,無異于傳說中的飛升境,麾下有陰兵陰將數十萬之眾。相傳歷任龍虎山大天師在繼位之前,都須要前往此地歷練,甚至多有隕落的慘事發生。

    陳平安對于武廟饋贈一事,從來不抱希望,今天無非是散步到此而已,更多還是向往那些名垂青史的古戰場遺址,希望靠著自己的一雙拳頭,打出個實打實的第六境。

    縣城武廟太小,沒有請香處,都是老百姓自帶香火而來。陳平安孤零零地站在武廟大殿內,覺得雙手合十,好像不太適合,干脆就拱手抱拳,以武夫身份向那位武圣人致禮,然后就轉身離開。

    大殿外邊,春光明媚,陳平安跨過門檻。

    如今長生橋重建,成功煉化出第一件本命物,陳平安就等于一只腳跨入了練氣士門檻??蛇@絕不是什么天大的福緣,天底下少有熊掌與魚兼得的好事,練氣士和純粹武夫兩種身份背道而馳,雖說不是沒有人兼修,但是放眼數座天下,寥寥無幾,劍氣長城有些劍修和師刀房道士,還有崔瀺曾經無意間提及的幾種怪胎,屬于此列。之所以此舉被視為蠢事,就在于越往后,越容易出現近乎致命的紕漏。練氣士結金丹本就不易,元嬰境破瓶頸、滅心魔更是難上加難,佛家修行的不敗金身,道家追求的無垢琉璃之軀,其實都在孜孜不倦追求“無瑕”二字,而武道修行,更是“純粹”二字當頭,一旦選擇同時開辟兩條路,就等于自找苦吃,很容易兩頭不靠,最終成就有限。

    就在陳平安右腳也要跨出門檻之際,身后蕩起一陣靈氣漣漪,響起一個醇厚嗓音:“仙師請留步?!?/br>
    陳平安收腳轉身走回大殿內,彩繪神像蕩漾起一層金光,然后從神像中走出一位身披金甲的中年武將,落在大殿內。

    這位青鸞國地方上的武圣人抱拳笑道:“此事多虧仙師的那個學生出手相助,才讓我們文武兩廟逃過一劫,不知仙師能否給我們一個報答的機會?仙師若有所需,只管開口,只要我們兩廟力所能及,絕不敢推脫?!?/br>
    陳平安笑道:“這次出手,是我那學生一人的意思,與我沒有關系,武圣人不必謝我。我這次不過是恰好路過,多有叨擾?!?/br>
    武圣人無奈道:“我倒是想要多些叨擾?!?/br>
    陳平安無言以對。

    神道香火,最是神妙。

    陳平安本就無事,干脆挑了個蒲團坐下,武圣人設下一些障眼法禁制,以免驚嚇到凡人,亦是落座。

    陳平安詢問了些關于文武兩廟的淵源和禮制,也問了些有關文膽的事情,這個問題,夾雜在紊亂問題當中,并不突兀。

    武圣人知無不言,一一作答。陳平安得償所愿,起身道謝告辭,武圣人只是送到了大殿門口,在陳平安漸行漸遠后,金身本尊便返回泥塑神像當中棲息。

    陳平安走在街道上,走過綠意蔥蔥的樹木,走過趴在地上曬日頭的黃狗,走過歡聲笑語的孩子,他喃喃自語,碎碎念叨:

    “你這個年紀,總有做不到,或是努力做了,也做不好的事情。有什么關系呢?沒關系的。

    “可做得不好,與做錯,是兩回事。歲數小,犯了錯不用怕,可這不是知錯不改的理由。

    “如果你有明事理的爹娘,犯了錯,會打你罵你。如果你上了學塾,夫子會拿戒尺、板子抽你的手心。小寶瓶有齊先生,有大哥李希圣;曹晴朗有爹娘,如今又上了學塾,你都沒有。沒關系,我來教。

    “可怎么教才是對你最好的?跟你這么大歲數的時候,就沒有人教過我?!?/br>
    陳平安走過字寫得很一般的春聯、繪畫粗劣的門神。他沒有急著返回客棧。

    陳平安突然想起一事,拐入一條僻靜巷弄,從咫尺物玉牌當中取出一張黃紙符箓,正是住著彩衣國枯骨艷鬼的那張。在去往倒懸山的那艘桂花島上,桂姨和金丹境老劍修馬致,幫著他和女鬼訂立了一樁契約。只是陳平安早先吃過一名嫁衣女鬼的大苦頭,對于作祟陰物之流,天生不喜,從離開桂花島至今,就一直沒有給女鬼現身的機會。

    此刻她重見天日后,一時間有些不適,站在陰影中,亭亭玉立,卻又陰氣森森。她身穿一襲衣袖寬大的華美彩衣,雙手藏在袖中。陳平安知道,除了那張艷美的臉龐,這頭女鬼的脖頸之下皆是白骨。

    她施了個萬福,露出兩截雪白的……枯骨手腕,姿態嬌柔道:“奴婢見過主人?!?/br>
    陳平安有些難以啟齒,猶豫不決。

    簽訂契約之時,陳平安才得知這頭女鬼真名為石柔。

    陳平安一邊留心著附近是否有人路過,一邊在肚子里醞釀措辭。

    她笑道:“主人可是需要奴婢做些不太干凈的事情?主人無須猶豫,這本就是奴婢的本分事?!?/br>
    陳平安嘆了口氣,搖頭道:“不是要你做那些見不得光的腌臜勾當,你是女子,我想問些你們擅長的事情?!?/br>
    枯骨女鬼瞇起眼,問道:“哦?敢問主人,可是男女之事?”她笑了起來,一條枯骨手臂探出大袖,捂嘴嬌笑,眼神卻冰冷,道:“不承想主人還有這等怪癖,倒是奴婢的福氣?!?/br>
    陳平安不計較她言語中的譏諷,無奈道:“我是想問你生前,可曾嫁為人婦,相夫教子?懂不懂一些給家中孩子、晚輩立規矩的手段?!?/br>
    她一頭霧水,顯然,陳平安的想法,讓她大出意料,早年魂魄被拘在那幅畫卷中,給那位老仙師做慣了為虎作倀的歹毒行徑,違心作嘔,但總好過一些可憐的姐妹,被那位老仙師施以仙家術法中極為陰狠的“坐蠟之法”,把神魂作為燈芯,點了油燈,一點點消融,凄慘至極。

    如今她換了位新主人,怎的變化如此之大?

    她松了口氣,搖頭道:“奴婢生前不曾嫁人,更不知曉主人所說之事?!?/br>
    陳平安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就將她收回符箓,放入咫尺物中。

    在符箓牢籠的幽冥之中,女鬼身形飄搖,一臉錯愕,這就完事了?

    她有些幽怨,早知如此,是不是應該糊弄他一番,自己這都多久沒有見過外面天地的風光了?便是受一些罡風吹拂似剮rou、春雷震動如刮骨的痛楚,她也是愿意的。

    陳平安走出巷子,最后在一扇緊閉的大門口的臺階上,抱膝而坐,怔怔出神。

    從他面前走過了穿著簡陋的一家三口,孩子天真無邪,無憂無慮,婦人卻紅著眼睛,似乎有些委屈,男人便賠著笑,說著好話,手里拎著以油紙包裹的長條rou??赡腥嗽绞沁@般殷勤,婦人越是惱火,最后干脆牽著兒子的手,快步離去,將男人晾在一邊。

    男人佝僂著腰,有些疲憊,這趟陪著媳婦回娘家,幾個女婿湊在了一起,有衙門當差的,有在富裕門戶的家塾當先生的,當然還有他這么個莊稼漢。老丈人給了回禮,其余兩個女婿都拿到了豬腿,就他只能拿個條子rou。他自然心里窩火,可媳婦怨他,他一個男人,難道還要當著孩子的面吵架不成?說到底,還不是自個兒沒出息?男人嘆著氣,突然發現不遠處門口,蹲著個臉孔陌生的年輕人,男人便下意識直起了腰桿,對陳平安笑了笑,這才小跑向愈行愈遠的妻兒。

    陳平安看著這一幕,雖然言語不通,可他本就是泥瓶巷這種窮苦地方出身,熟知市井底層的磕磕碰碰,曉得那些慢慢消磨人心的雞毛蒜皮,所以陳平安大致猜得出來,等到那個孩子年紀再大一些,可能會覺得心目中頂天立地的父親其實有些窩囊,會跟著娘親一起嫌棄;可能會知道他爹娘的各自辛酸,平時笑容會少很多,在學塾讀書時會更用功一些;也有可能在回家的路上,幫著他爹扛著那條子rou,然后他爹娘就會和好如初,覺得日子到底是能過下去的。

    都有可能。

    裴錢在自己的屋子里抄書,抄完了書,她就悄悄站在門口,偷聽著外面的動靜。只是等了很久也沒有聽到腳步聲。

    她就背靠屋門蹲著,看著腳尖。

    最早的時候,還沒有習慣走山路,腳底滿是血泡,她又不敢拿刺挑破,有個人便蹲在她旁邊,幫她一個一個挑破,再敷上些搗爛的草藥,就不疼了。

    在裴錢發呆的時候,門外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問道:“今天抄書了沒有?”

    裴錢立即蹦跳起來,大聲喊道:“抄完啦!”

    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后是隔壁輕輕的關門聲。

    隋右邊就沒給崔東山開門,哪怕崔東山告訴她,自己能夠將她的劍術和劍意,甚至是劍道都拔高三尺,隋右邊仍是沒有改變主意。

    崔東山在門外揉著下巴,換了路數,問隋右邊想不想知道浩然天下真正劍仙的風采到底是怎樣的。

    隋右邊仍是無動于衷,在屋內用一塊斬龍臺磨礪癡心劍。這塊斬龍臺是她從陳平安那邊買來的,到手的時候就只剩下手掌厚薄,算是飛劍初一和十五“吃”剩下的。

    癡心劍雖然本就是一件仙家法寶,而且還有提高品秩的可能性,可到底不是劍修孕育出的本命飛劍,仍算死物范疇,所以不像陳平安那兩把飛劍,可以丟出斬龍臺就不用去管。淬煉癡心劍一事,需要耗費她大量心神。

    磨劍之時,濺射出玄之又玄的五彩星火。隋右邊只知道斬龍臺被譽為世間最珍貴的磨劍石,至于其中緣由,暫時不知??粗鴶佚埮_磨劍的過程,就讓隋右邊大受裨益,劍氣流轉精妙細微,某些靈動紋路如云聚云散、飄忽不定,劍刃上的光澤一閃而逝。好像磨礪之物,除了法劍癡心,還有她本就皎然澄澈的劍心。

    崔東山就奇了怪了,如隋右邊這般所謂極情于劍的劍癡人物,他見了沒有一百個也有幾十個,其實心性最為簡單,說好聽點叫神意精誠,說難聽點就是一根筋,不會繞彎,美其名曰劍道自行,而且看她整日里溫養劍氣,真正所求,卻是劍意,可不是劍師之流的追求,分明有意從武夫轉為練氣士,立志躋身浩然天下的頂尖劍仙之列,是個認為天地圍繞我轉的憨傻娘們,照理說不該如此扭捏才對。

    吃了個閉門羹的崔東山暫時拿她沒轍,若是謝謝,他早就破門而入,一巴掌扇過去了,可隋右邊有陳平安當她的護身符,崔東山難免束手束腳,好些調教人心的精妙手段施展不開,只得離開。

    他其實還有一事,只要說出,由不得隋右邊不動心,只是他暫時還不愿意兜底。

    返回自己屋子,關上門后,崔東山重重一跺腳,將本地土地公敕令而出,是個花枝招展的豐腴婦人,倒是挺稀罕。崔東山站在床畔,后仰倒去,踢了靴子,要那神位最不入流的土地娘娘幫他捶腿。婦人奉命低眉順眼地蹲在這位仙師腳邊,動作輕柔,無比乖巧。

    天寒地凍,四季輪轉,生老病死,氣使然也。食氣者壽,這便是練氣士的由來之一,涉及真正的大道根本。

    圣人有云,食rou者勇悍,食谷者智巧,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為神。前邊三者都好理解,最后那句則說得含蓄不全,既是“道不可說”,又是忌諱太大;既有純粹武夫的斷頭路,還有各方圣人們都不希望后世對神道香火追本溯源。

    不過崔東山卻知道十境武夫的三層境界——氣盛,歸真,神到。如今大驪藩王宋長鏡應該還只是氣盛,更晚躋身止境武夫的李二,竟然已經進入了歸真,這讓第一次聽到消息的崔東山很是詫異,以至于跑去教訓了整天陪著大隋皇子高煊瞎逛的于祿一頓。被打得鼻青臉腫也不敢還手的于祿估計到現在還想不明白為何要挨那頓揍,更不懂崔東山所謂的“小心以后手里有廁紙,卻沒茅房給你拉屎”是啥意思。

    崔東山是替這個手底下的小嘍啰著急啊,一國武運有厚薄深淺之分,一洲豈會沒有?寶瓶洲本就是浩然天下最小的一個洲,結果先是宋長鏡年紀輕輕就躋身止境,緊接著李二又后來者居上,更何況還有那個據說如今性情大變,在落魄山竹樓當起了閑云野鶴的林下老隱士。

    所以如果不是九境武夫鄭大風在老龍城那邊栽了大跟頭,從一個有望躋身止境的家伙,淪為廢人一個,估計未來百年,寶瓶洲的純粹武夫,腳下那條斷頭路就不是什么十境,而是直接跌為九境了?,F在再加上陳平安,以及那四名憑空出現在寶瓶洲的扈從,你于祿和謝謝,作為我崔東山手底下的一對奴婢,就不能長點心,趕緊去蹲個十境武夫的茅坑位置,不然以后想要拉屎都沒個坑。

    于祿,余盧,盧氏余孽,作為盧氏王朝的亡國太子,不是盧氏余孽是什么?于祿的武道境界一路攀升,關鍵是每步臺階走得還算穩固,除了自身武學天賦極好之外,更多還是因為盧氏皇帝失心瘋,不惜將半國武運轉到了太子于祿身上。

    純粹武夫,可不就是圣人眼中的茅坑石頭嘛,又臭又硬,上不得臺面。

    崔東山很是憂傷,天底下的笨蛋太多了,根本就不懂他的遠慮,以前是謝謝、于祿這撥小屁孩,如今還有朱斂、盧白象這些個陳平安的身邊人。

    還是小寶瓶好啊,就是紅棉襖小姑娘的脾氣差了些。

    崔東山躺在床上,摸了摸額頭,然后心情不佳,一腳將那個忙著給他按摩的土地娘娘踹飛出去。

    婦人砸在墻壁那邊,悄無聲息地趕緊起身,戰戰兢兢道:“奴婢愚笨,還請仙師息怒?!?/br>
    之前這位來歷不明的外來仙師,在縣城武廟那邊,先是將她從地底下的簡陋“府邸”拘押而出,然后一揮袖子,將武圣人的金身從神像拖曳而出,問過了事情緣由,當晚就擺平了原本不死不休的仇怨,文武廟兩位香火圣人在此人幫助下,恢復了純凈金身。更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還是那個出了位仙家弟子的家族,上上下下喜氣洋洋,好像得了多大便宜似的。

    不得不怕。

    一個洞府境的山上年輕練氣士,就差點讓縣城風水變了天,這位她琢磨著至少也該是地仙的外鄉人,招惹不起,生前骨氣極硬的文武廟兩位正統神祇,都心甘情愿給他當門神,在客棧外邊站了一宿以報大恩,她不過是個吃些殘羹冷炙的小土地公,又是個婦道人家,哪里敢抖摟什么風骨。

    崔東山坐在桌旁,桌上擺著一摞趕來此地途中隨手購買的文人書籍,多是青鸞國名士文豪的著作。崔東山隨手翻開一本,看了幾頁就開始打哈欠。

    他向土地娘娘招招手,道:“來幫我翻書?!?/br>
    她趕緊走去,為這位容貌俊美的“少年郎”翻書。這是一門技術活,得仔細留心著仙師的目光視線,翻早了或是翻晚了,肯定要惹得仙師心生不快。

    崔東山又看了幾頁,揮揮手,道:“以后沒你的事了?!?/br>
    土地娘娘不敢流露出絲毫高興神色,正要告辭,突然想起一事,權衡一番,便狠狠心,將之前所見的那件事,一五一十給崔東山說了始末。

    正是陳平安離開客棧去了武廟,之后又在僻靜陋巷,見了符箓美人的經過。

    她畢竟是土地公,身處地下,就相當于隱匿在一方風水之中,除非是地仙,中五境修士極難發現她的蹤跡。

    崔東山聽完之后,嘴上說著大功勞一樁,笑著揮了一袖子,差點打得這位土地公魂飛魄散,只是他在最后關頭收了手,而且幫她重新穩固金身,不然縣城這邊就該換上一位新任土地公了??蔀榇讼牡钠甙藘扇碎g精粹香火,也需要她積攢將近甲子光陰。土地娘娘心神驚悸的同時,心中何嘗不是在滴血,只是她仍然不敢有半點惱火,只是跪地求饒,泫然而泣道:“仙師恕罪?!?/br>
    崔東山思量片刻,展顏笑道:“你立下這么大一樁功勞,我該賞你個青鸞國正統敕封的山水神祇,但你擅自查探我家先生,可是死罪,功勞是功勞,罪過是罪過,功不抵過嘛,賞罰分明。原本你死翹翹了,我即便有心幫你提高神位,也落不到你頭上。至于現在,就在家乖乖等著喜事臨門吧?!?/br>
    為何最后關頭放她一馬,崔東山沒說。土地娘娘驚喜萬分地返回地下。

    彩衣國那場變故,本就是他,或者說是“他們”當年眾多布局的棋子之一。只不過那個喜好收藏美人野鬼的老色坯修士,算不得什么重要棋子,崔東山當年沒有花費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但是在無數封如雪花般飄入大驪京城的細作密信當中,崔東山稍稍留心過一個記錄,字數不多,二十余字而已,屬于一筆粗略帶過的內容,恐怕通報此事的大驪細作自己都沒怎么在意。

    擱在以往,這種被大驪國師當作打發無聊光陰的小趣事,也就跟那些在大驪密庫堆積成山的密信一樣,就此塵封一年又一年。

    一番閑來無事的抽絲剝繭,使得崔瀺掌握了寶瓶洲無數內幕秘事,所以他敢說比那頭女鬼的舊主人,更清楚她的身世背景。

    尋章摘句老雕蟲,順藤摸瓜陰陽家。國師崔瀺兩者皆精。

    崔東山起身離開屋子,敲響陳平安的房門。

    陳平安開門后,問道:“有事?”

    崔東山使勁點頭,道:“學生要與先生說一件大事!”

    陳平安瞥了他一眼,崔東山微笑道:“只是成與不成,得看先生的運氣好不好?!?/br>
    陳平安便要關上門,只是崔東山眼疾手快,趕緊伸出雙手,死死撐住兩扇木門,苦苦哀求道:“先生容我慢慢道來啊,若真是如我所料,先生不愿聽上一聽,可就真要暴殄天物了,而且還是兩件好東西一起糟蹋,白白錯過了一樁命中注定的大機緣。學生絕無半點虛言!”

    崔東山本以為得下次再找機會,不承想陳平安讓他進了屋子。

    崔東山關了門,笑嘻嘻坐下,給陳平安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水,然后設下一道禁制,讓那把靠跟中土神洲劍修下棋賭來的飛劍現身。只見一道風馳電掣的金光,貼著地面飛快旋轉一圈。飛劍掠回崔東山眉心,而地上懸停的金光卻凝聚不散,就像用金粉在地上畫出了一眼金色水井的口子。

    崔東山笑問道:“這兒的土地娘娘膽子肥,不知死活,竟敢尾隨先生的武廟之行,瞧見了一些不該瞧見的事情。更加過分的是,竟然還好意思在學生面前邀功,難道她不知道天地君親師嗎——”

    陳平安直接問道:“所以你打殺了土地娘娘?”

    崔東山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學生不過與她和和氣氣說了些道理,要她以后注意別再犯就是了。這位土地娘娘也是位知書達理的,一看就是聽進去了,所以我便送了一樁造化給她,算是結下了小小的善緣?!?/br>
    陳平安一語道破崔東山的心思:“如果不是你還要登這趟門,我估計這位邀功不成的土地娘娘,已經在青鸞國山水譜牒里被除名了吧?”

    崔東山訕笑道:“先生錯怪我多矣,學生如今時時刻刻、處處事事與人為善?!?/br>
    陳平安喝了口茶水,道:“那我們就說正事?!?/br>
    崔東山也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嗓子,字斟句酌,小心措辭道:“關于好似雞肋的那副仙人遺蛻,若是先生運氣好些,說不定可以兩全其美?!?/br>
    陳平安瞪大眼睛,厲聲道:“崔東山,你沒瘋吧?符箓中的女鬼,且不問在陰陽家眼中,它的骨頭夠不夠硬,就算是你用了稱斤論兩法也提不起的硬骨頭,可說一千道一萬,她也是女鬼!女鬼!這副仙人遺蛻,是杜懋的陽神身外身!”

    崔東山手指輕輕捻動茶杯,神色淡然,直愣愣凝視著陳平安,問道:“在乎這些,做什么呢?哪怕在乎,不也該是符箓女鬼的事情嗎?先生何必勞心勞力?”

    陳平安先是愕然,隨即點頭道:“有道理?!?/br>
    崔東山呵呵笑道:“沒有‘但是’二字了吧?”

    心思一動,一張材質特殊的黃紙符箓憑空出現在桌上,微微飄蕩搖晃,陳平安以算不得如何艱深的符箓派“開門”之術,將枯骨艷鬼石柔從既是屋舍更是牢籠的符紙中放出。

    石柔懸停在桌子上方,一襲彩衣拖曳在桌面上。

    崔東山仰起頭。石柔低頭望去,見到了一位眉心有紅痣的俊美少年,他雖未言語,只是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訴她四個字:“你想死嗎?”

    石柔雖然不知此人身份根腳,甚至看不出他的修為深淺,可內心深處涌起一陣本能的驚懼,立即飄落在地,轉過身去,不敢與那位少年對視,可哪怕如此,仍是如芒在背。她眉眼低斂,破天荒拿出一份比較真誠的嬌柔神色,對陳平安說道:“奴婢見過主人?!?/br>
    崔東山站起身,搓手微笑,躍躍欲試。

    陳平安朝他點了點頭。

    崔東山伸手按住這名彩衣女鬼的肩頭,她如遭雷擊,一身陰物煞氣磅礴傾瀉而出,臉龐扭曲,滿頭青絲瘋狂飄蕩。崔東山對此視而不見,只是輕輕一提,就將她緩緩提起,離地尺余后,又加重了手指力道,將這頭兇性畢露的枯骨艷鬼,再往上提了一尺。之后崔東山猶不罷休,第三次向上提起,女鬼石柔瞬間骨架松垮,像是被剔除所有骨頭的爛rou,好似那一具牽線傀儡給硬生生架在了空中,才沒有癱軟在地。

    崔東山松開手,女鬼依舊懸在原地,神魂顫抖,飄搖不定,絲絲縷縷的本元煞氣從七竅當中流淌而出,跟活人七竅流血差不多。她張大嘴巴,似在哀號,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崔東山三次將女鬼拔高身形,都有講究。第一次是以算命先生的稱斤論兩之術,掂量骨氣,第二次是上古巫祝的“拔苗”,第三次就更加隱秘了,是經他改良的提綱挈領之法,脫胎于一種儒家圣賢獨創的讀書神通,跟“八面出鋒讀書之法”如出一轍,最低也該是儒家書院山主才能駕馭的手段。

    崔東山除了法寶多,他所擅長秘術之多,放眼整座浩然天下,一樣是翹楚。

    崔東山瞥了眼陳平安,發現后者神色如常。

    終究不是當年那個草鞋少年了啊。崔東山收斂思緒,將一枚小暑錢彈指射向女鬼眉心,后者墜落在地,枯骨雙手撐在地面上,肩頭聳動,連頭都抬不起來,顯然剛才的拔高身形讓她遭罪不輕。

    好在那枚在半空就消融為精純靈氣的小暑錢,讓女鬼神魂深處遭受的痛楚稍稍平復幾分。

    陳平安問道:“如何?”

    崔東山嘆了口氣,道:“尚可。先生的運氣……比較一般?!?/br>
    兩人再次相對而坐。

    陳平安對踉踉蹌蹌站起身的枯骨女鬼說道:“我有一副相當于仙人境的遺蛻,你愿不愿意寄居其中?”

    女鬼被震驚得無以復加,實在是不敢置信,一時間無法言語。

    此等天大鴻運,豈是她一個女鬼陰物所能消受的?仙人遺蛻,莫說是金丹境、元嬰境這些俗世眼中的陸地神仙,就算是玉璞境修士都要垂涎三尺!連仙人境大修士,說不定都要眼紅萬分!畢竟潛心煉化一副仙人遺蛻,作為遠游陰神的披掛甲胄,就能夠攻守兼備,那真是如虎添翼的美事,更是壯舉。

    她雖是修為低劣的陰物鬼魅——否則也不至于被一個尚未成為地仙的修士禁錮拿捏——可是因為某些關系,她的眼界其實不低。

    女鬼石柔突然飄到屋門那邊,跪下去,開始磕頭,帶著哭腔道:“懇請兩位仙人開恩!讓奴婢擁有一副身軀,能夠光明正大地行走陽間!奴婢愿意生生世世,做牛做馬——”

    崔東山勃然大怒,遙遙一巴掌打得枯骨女鬼腦袋偏移,朝向陳平安磕頭,罵道:“你給我一個小鬼磕什么頭,懂不懂規矩?入廟觀燒香,要拜菩薩拜真神!一個大活人,進了文武廟后,會逮著廟祝跪拜磕頭嗎?我看你石柔是當了六百六鬼,當得整個腦子都腐朽了!”

    女鬼磕頭的頻率更快,反反復復就是那套說辭,懇求開恩,賞賜遺蛻。

    陳平安突然問道:“先前在那條小巷弄,我跟她都沒有提及石柔這個名字,崔東山你是怎么知道的?彩衣國胭脂郡那場禍事,是不是你和大驪的秘密謀劃?”

    崔東山臉色僵硬,自己這次真是得意忘形了,竟然會出現這種該死的紕漏。唉,果然跟盧白象這樣的臭棋簍子下過棋,會害得自己棋力往下暴跌啊。崔東山趕緊站起身,一揖到底,為自己辯白:“是國師崔瀺的手筆,先生明察秋毫,與學生崔東山絕對無關!半枚銅錢的關系都沒有??!”

    這種厚顏無恥的混賬話,陳平安竟是挑不出大的毛病來。

    陳平安沉默片刻,無奈道:“起來吧?!?/br>
    崔東山站直身子,裝模作樣摸了摸沒有汗水的額頭,卻發現陳平安是在對那女鬼說話,崔東山只得恢復作揖的姿勢。

    女鬼仍是不愿起身,磕頭不止,這份誠心誠意,已經無須用言語表達。

    陳平安轉頭對崔東山說道:“那她就交給你了。如果可以的話,就幫著她‘開山’進入仙人遺蛻,如果不行,也不用勉強?!?/br>
    崔東山拍胸脯保證道:“先生只管放心,即便最后不成,保證還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br>
    陳平安笑道:“如果成了,我需要給你多少報酬?”

    崔東山訝異道:“尊師重道,為先生排憂解難,是學生職責所在,需要啥報酬?”

    陳平安嗤笑道:“你自己信不信?”

    崔東山靦腆一笑,贊道:“先生不但學問漸深,更是人情練達。追隨先生求道,學生——”

    陳平安不得不打斷崔東山讓人rou麻的溜須拍馬,道:“打住,我們還是有話直說?!?/br>
    崔東山想了想,坐回長凳,喝了口茶水,試探性問道:“如果學生說必須要先生拿出所有金精銅錢,而且多多益善,先生能否答應?”

    陳平安點了點頭。

    崔東山問道:“先生就不怕福禍相依,這個女鬼在我的指點下,成功鳩占鵲巢,煉化了仙人遺蛻,卻被我動了手腳,再不忠誠于先生?先生愿意在這么大一件事情上,相信我崔東山?”

    陳平安搖頭道:“我不是相信你崔東山,是相信再給了你一次機會的先生?!?/br>
    崔東山沉默不語。

    女鬼石柔聽得如墜云霧,完全不知這對師生在打什么機鋒。

    崔東山伸出雙指拈起那張黃紙符箓,與此同時,女鬼石柔就已經被扯入符箓,一起被收入崔東山的雪白大袖當中。要知道這張符箓已是陳平安的煉化之物。

    心情激蕩的枯骨女鬼飄蕩在冥冥虛空當中,對那位眉心有痣的神仙少年,不由得更加敬畏。而對名義上甚至簽訂了生死契約的真正主人陳平安,她其實畏懼不多,敬意更是談不上。

    至于為何如此,因為世事如此。

    崔東山收起符紙后,問道:“先生能否再多逗留幾天?最多三天,就應該有結果了。無論好壞,到時候都可以繼續趕路?!?/br>
    陳平安點頭道:“可以?!?/br>
    崔東山有些羞赧和愧疚,向陳平安伸出一只手掌。

    陳平安從方寸物當中,取出那幾袋大驪王朝作為賠罪禮的金精銅錢。

    當真是還沒焐熱就沒了,女鬼一旦成功進入仙人遺蛻,接下去會是個須要用金精銅錢去填的可怕無底洞。

    然后陳平安又將咫尺物中的杜懋陽神身外身取出,任由崔東山收入他的咫尺物當中。

    崔東山走到房門那邊,停下腳步,轉頭笑道:“先生,雖說是事先說好了的,可是學生這么收拾那幾人,先生不生氣?”

    陳平安搖頭道:“不涉及大是大非,你只管放手去做?!?/br>
    崔東山又問:“那么裴錢呢?”

    陳平安嘆了口氣,道:“我只能告訴自己,早錯早知道,總好過以后她鑄下大錯,再忙著亡羊補牢吧?!?/br>
    崔東山欲言又止,最后也學著陳平安嘆了口氣,道:“先生最近不妨多看些法家圣賢的書籍,畢竟以儒家禮儀規矩和道德準繩來衡量山上山下的所作所為,太過煩瑣且吃力了。比如法家推崇的‘君臣上下貴賤皆從法’‘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都算是治世的良藥,亦可省掉許多不必要的糟心事。先生就算不愿奉行法家,拿來打發時間,佐證儒家食補、法家藥補之說,應該也不是壞事?!?/br>
    陳平安笑道:“好的,趁著這幾天留在縣城,我去找幾本法家著作看看?!?/br>
    崔東山作揖道:“先生從善如流,學生自愧不如,受教了?!?/br>
    陳平安無奈道:“你怎么不跟魏羨他們比拼馬屁功夫,他們四個肯定心服口服?!?/br>
    崔東山在關門的時候,笑容燦爛,問道:“先生,以后閑暇時分,不如我教你下棋吧?”

    陳平安愣了一下,答道:“以后再說吧?!?/br>
    崔東山笑著離去,屋內那個金光流轉的圓圈,隨之消散。

    崔東山回到自己屋內,閉眼而坐,最后他鄭重其事地拿出一幅畫卷,竟是與金精銅錢一般材質的卷軸。

    崔東山打開畫卷,一幅幅畫面連綿不絕,如潺潺而流的光陰長河,是人世間最真實的人和物。

    畫卷上的人,正是陳平安。

    從光陰長河中“截流”的畫面上,出現的多是陳平安和宋集薪這對泥瓶巷鄰居——一個涉及國師崔瀺的自身大道,一個涉及大驪國勢走向。

    這種以光陰流水作為“宣紙”的神奇畫卷,被山上仙家譽為走馬圖,極其珍貴。唯有飛升境大修士,或是精通某些遠古秘傳的仙人境修士,才有制作此物的神通。

    底蘊深厚、不缺財力的“宗”字頭仙家,為了暗中庇護那些山門祖師爺的轉世之人,多珍藏有此物。走馬圖,可不是什么怡情小物件,耗資巨大,涉及大道修行。被關注人物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哭一笑、一坎一劫難,所帶來的心境起伏、心湖漣漪,都會被完完整整記錄在畫卷之上。

    這幅畫卷,就連大驪皇帝和崔瀺那個早先的盟友——宋集薪的生母,都不曾見過。

    看著畫面上的陳平安和同齡人宋集薪,一點點從孩童變成少年,崔東山陷入沉思。思量之事,卻已經不在畫卷上的兩人。

    在齊靜春身死道消之后,崔東山發現驪珠洞天的光陰流水,給人以大神通削薄了一層,極其隱蔽,別說是小鎮上的凡夫俗子和地仙修士,恐怕連仙人境練氣士都察覺不到。

    這意味著,某人手上已經擁有一幅時間線更長的“流水”畫卷。

    到底是誰如此逆天行事,就不好說了??赡苁堑兰胰笳平讨坏年懗?,為了他的“大師兄之一”李希圣,或是為了那個身為天君謝實子孫的長眉兒;可能是繼齊靜春之后擔任坐鎮圣人的阮邛,為了女兒阮秀;可能是藥鋪楊老頭,為了那個洪福齊天的馬苦玄,或是某個暗中押注的年輕人物。

    崔東山收起畫卷,小心翼翼藏在咫尺物當中,然后又以飛劍畫圈,隔絕出一座小天地,這才取出黃紙符箓和幾袋金精銅錢,以及……那副價值連城的仙人遺蛻。

    崔東山揉了揉眉心,這比起自己當年在驪珠洞天,拼湊出那個碎瓷少年,只難不易。

    崔東山哀嘆一聲,自言自語道:“學生為先生分憂,為先生慷慨解囊,天經地義啊。他娘的,兩次拜師求學,都是這般凄凄慘慘給人當錢袋子的模樣,我崔東山與崔瀺,不愧是一個人啊?!?/br>
    陳平安果真去縣城幾家書肆,買回了兩本法家學說的典籍,挑燈夜讀。

    第一天的暮色里,神色憔悴的崔東山,來陳平安屋子這邊訴苦一番,討要了一壺桂花釀喝,又厚著臉皮順走了一壺。

    第二天,崔東山面如死灰,搖搖晃晃來到陳平安屋子里,他讓正在認認真真埋頭抄書的裴錢挪過去點,然后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半個時辰才醒過來??吹搅司毩曁斓貥兜沽⒍械年惼桨?,以及練習六步走樁的裴錢,他默默離去,當然沒忘記順走桌上放著的那壺桃花釀。

    第三天,崔東山神采飛揚登門的時候還帶上了盧白象的棋具,說要后天才能起程,為了解悶兒,要教先生下棋,以先生的天資,必然學個兩三天就能超過盧白象,五六天收拾他崔東山不在話下。

    正式下棋之前,看著桌對面端坐、臉色嚴肅的陳平安,崔東山出現片刻的神色恍惚。

    崔東山教了《彩云譜》上的那個小尖。這個定式再怎么精彩絕倫,再怎么被后世棋士譽為空前絕后,震古爍今,說到底就只是一個定式而已,可是陳平安偏偏就死磕這個定式了。

    結果整整一個時辰,就全部耗在了講解這個定式的精髓與之后諸多變化上。若是盧白象或是任何一位大驪棋待詔如此“愚笨”,恐怕早就被崔東山罵得狗血淋頭了,可大概是陳平安的“先生”身份,讓崔東山極其罕見地有耐心。也有可能是讓崔東山吃盡苦頭的陳平安,從未如此認真地跟他討教一門學問?

    總之,崔東山教棋,陳平安學棋,清脆的落子聲響,以及那一問一答,此起彼伏,悠悠揚揚。

    第四天深夜,陳平安打開屋門,頓時毛發悚然,然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只見崔東山的身邊,站著一個羞赧而笑的“杜懋”,怯生生道:“奴婢見過主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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