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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劍來(1-7冊)出版精校版在線閱讀 - 第70章 拳不停

第70章 拳不停

,一次次跺腳借力。大地震動,轟隆隆作響,簡直如同地牛翻身。

    老人曾言,云蒸大澤式第一次現世,就打得天上雨幕倒退百丈,不敢染指人間。

    陳平安沒想太多,他只想要此時此刻的滾滾云海,如同當年老人頭頂的那重重雨幕,在我拳法之前,都滾回天上!

    不知不覺,身前無人。

    云上老者頭頂所戴的五岳冠,繪有五岳真形圖,流光溢彩,隱約傳出松濤、鶴鳴、泉水流淌山澗的聲響。

    老者駕馭云海下墜,如手握千軍萬馬,壓制一個彈丸之地,自然胸有成竹。老人瞇眼望向飛鷹堡的校武場,啞然失笑,黃口小兒,也敢蚍蜉撼大樹,真是不知死活。為了孕育藏于堡主夫人心口的鬼嬰,他們師徒二人謀劃了將近四十年,志在必得,其中艱辛困苦和一擲千金,與那玄之又玄的機緣巧合,不足為外人道也。

    這座隱于山林的飛鷹堡,其建造初衷,恐怕早已跟隨第一任堡主埋入黃土,而老者卻是知曉。當初有兩位地仙分屬桐葉洲中部地帶最大的兩座仙家豪閥扶乩宗和太平山起了沖突,大打出手。扶乩宗那位金丹修士,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惹到的太平山修士,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元嬰巨擘!

    后者自知大限將至,破境無望,交代完后事后就離開山門開始游歷四方,雖是體魄神魂皆腐朽之人,可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打得扶乩宗金丹修士差點當場喪命。后者一路逃遁,仍是被太平山元嬰攔截在如今的飛鷹堡一帶。太平山元嬰得理不饒人,絲毫不將扶乩宗放在眼中,鐵了心要將金丹修士打殺。

    金丹修士眼見逃生無望,便有了玉石俱焚的決絕念頭,于是使出了一門扶乩宗的禁術。當時金丹修士已是強弩之末,無法從宗門正統傳承的請神降真請下那些神通廣大的神靈,于是他不惜以所有性命精血,招來了一頭扶乩宗秘典上記載的遠古魔物。魔頭身高十數丈,陰煞之氣凝為實質,如同披掛了一件漆黑重甲。金丹修士在請出魔物之后,就已經氣絕身亡,早已中空的皮囊化作灰塵消散天地間。

    那太平山元嬰未必沒有撤離戰場的可能,可最終他還是選擇與遠古魔頭一戰到底。元嬰修士法寶迭出,術法如雨點般砸向魔物,打得自己皮開rou綻,魂魄搖蕩,直至金丹崩碎,出竅作戰的氣府陰神率先陣亡,元嬰修士仍是大呼痛快,與那尊魔物來到人間的分身同歸于盡。

    一場驚世駭俗的大戰,打得雙方腳下的地界,方圓百里都陰氣凝聚,不亞于一座埋骨十數萬武卒的古戰場。

    太平山的元嬰修士仍是放心不下世俗,擔心此處陰氣流散,會影響附近千里山河的氣運,其殘余魂魄便強自茍延殘喘,就近找到一名入山砍柴的少年樵夫,授予他一門厭勝秘法,與一種至剛至陽的刀法。元嬰修士還讓那少年樵夫在此打造一座城堡,開枝散葉,借助純粹武夫子孫后代的生人陽氣壓下那份陰氣。而且,桓氏子嗣在此練習那門刀法,因為無形陰氣如同一塊最佳的磨刀石砥礪武道,桓氏子弟的武道精進往往事半功倍,這也造就了飛鷹堡后世的江湖地位。

    包括桓老爺子在內,幾代堡主都喜歡在武道有成之后,明面上闖蕩江湖,為飛鷹堡贏得聲譽,實則暗中踏遍名山大川,尋訪仙人。這其中未必沒有一勞永逸地解決飛鷹堡陰氣過重的想法?;咐蠣斪赢斈晁赖悯柢E,武道天賦并不出眾的嫡子桓陽匆忙接任堡主,很快就又有沉香國魔道中人聯手攻打飛鷹堡,元嬰神仙和樵夫祖宗的那段仙家福緣就此斷了線索,許多祖輩辛苦經營的關系也沒了下文,比如桓老爺子和年輕道士黃尚的師父的這份香火情,桓陽就全然不知,他反而跑去求助京城朋友。飛鷹堡所有人甚至連祠堂門口那兩尊石獅子的存在都茫然不知,于是便有了這樁潑天禍事。

    高冠老人在桐葉洲中部是兇名在外的魔道修士,曾經是一等一的金丹大佬,戰力卓絕。老人身為野修,即便是對上扶乩宗、太平山的金丹修士,也毫不畏縮??墒窃谧龀瞿谴螖貧擅缴烬堥T修士的壯舉之后,他很快迎來了太平山雷霆萬鈞的追殺。一名太平山年輕金丹獨自下山,追殺萬里,打得老人傾家蕩產,連僅剩的方寸物都崩碎了,最后不得不舍去半數修為和身軀,才瞞天過海,僥幸從那個好似天庭神祇的年輕修士手中逃過一劫。

    心中大恨的老人便時時刻刻想著向太平山復仇,因此就有了飛鷹堡這場綿延數十年的精心謀劃。跌回龍門境的老人先是親自出手,悄悄打碎年幼時的有修行資質的堡主夫人的長生橋。其長生橋碎而不斷,出現數以千百計的縫隙,唯獨在心口處的“橋段”完好無損,使得她就像一只不斷汲取地底陰氣的瓷罐,陰氣主動匯入她心口處的“泉眼”,最終在老人的秘法導引之下,孕育出了那頭嗷嗷待哺的鬼嬰。

    一旦事成,鬼嬰破心而出,再找一個遠離山上視線的偏遠小國隨便當個國師,或是扶植幾個廟堂傀儡,甚至是秘密掌控小國君主,發起一場場大戰,喂飽鬼嬰,百年之后,鬼嬰躋身地仙,哪怕根深蒂固的太平山,不至于因為它的襲擾而滅亡,但一定會傷筋動骨,元氣大傷。

    山上修士的恩怨,百年光陰真不算長。至于這段恩怨之間山下凡俗夫子的死活,有人全然不在乎,例如云上老者,但是同樣有人在乎,比如那位太平山的元嬰修士。

    不過這般悲天憫人的陸地神仙,依舊無法躋身上五境,到頭來只能束手待斃,亦可見大道無情,不分人之善惡。

    云上的高冠老人,在那少年武夫遞出三拳后,仍是覺得少年滑稽可笑。氣勢再盛,若無實打實的境界作為支撐,那就是一座瞧著華美的空中樓閣而已。老人對于少年身上那件金燦燦的法袍,那是真的垂涎欲滴。這簡直就是天大的意外之喜,竟有這等身懷重寶的江湖雛兒,不曉得珍惜性命。

    好東西,的確是好東西,說不定就是一件名副其實的仙家法寶。難道風水輪流轉,輪到自己飛黃騰達了?再不用當地底打洞的老鼠,而且會比預期更早恢復昔日榮光?

    至于那金袍少年是不是仙家子弟,高冠老人哪里管得著這些,跟太平山都撕破臉皮了,債多不壓身!

    隨著黑云下沉,飛鷹堡中人人開始頭暈目眩,一些身體孱弱、陽氣不盛的老幼婦孺,已經開始在家中嘔吐起來。大街小巷,高屋矮院,哭聲連綿不絕。許多習武的飛鷹堡青壯漢子,仰頭癡癡看著那座當頭壓下的漆黑云海,只覺得四肢百骸都會被壓成齏粉。一些個心志不堅的年輕武夫,更是毫無反抗之心,渾身顫抖,哪怕會因此斷了武道前程,也要逃過今天此劫。

    循著好似地震的巨大動靜,有人發現校武場方向,在飛揚的塵土之中,有著金光熠熠的瑰麗場景。一道道如虹拳罡,先是手臂粗細,碗口大小,然后逐漸增大,變成井口大小。拳罡勢如破竹,一次次沖向天上,好像有人在對云海出拳。

    校武場上,陳平安并非站在原地朝天出拳,他每出一拳之后,就會快步轉移。他施展撼山拳的六步走樁,加上劍氣十八停,以及云蒸大澤式的拳架,和神人擂鼓式的拳意。

    在遞出第十拳后,一拳聲勢,已經徹底壓過腳跺大地的動靜。

    拳罡沖天而起,裹挾著呼嘯的風雷聲,校武場周邊的屋脊瓦片,由內向外,層層疊疊,噼里啪啦猛然碎裂。以陳平安為中心,四周墻壁裂開了一張張雜亂的蛛網。校武場的青石地面上,早已坑坑洼洼,被踩踏出十個深淺不一的坑。

    起先九拳,雖然聲勢一次比一次浩大,可是次次只是洞穿云海而已,可陳平安的第十拳,直直撞向了高冠老人所坐的蒲團。老人心中微微悚然,已經默默將少年視為必殺之人,可他面對這氣勢如虹的一拳,仍是不覺得棘手,反而有了點爭強好勝之心。只見老人冷笑一聲,伸出一只手掌,掌中驟然綻放一大團碧綠幽光,他翻轉手心,往下一覆,剛好迎向那道破開黑色云海的拳罡。

    砰的一聲巨響,蒲團微晃,高冠老人身下的整座云海卻是劇烈一搖。來自校武場的拳罡與縈繞老人手掌的絢爛綠光,同時轟然崩碎,化成點點星光。拳罡散入附近云海,使得原本死氣沉重的漆黑云海,像是研磨出一層墨汁的硯臺,灑入了一撮金色碎末,滋滋作響,發出灼燒聲響。

    老人抖了抖手腕,透過被拳罡打穿的云??吡?,俯瞰相距不過三十丈的校武場,陰森笑道:“好家伙,小小年紀,放在山底下,也算稱雄一方的武道宗師了,不好好混你的江湖,非要跟老夫作對,不知天高地厚!”

    言語之時,高冠老人抬起一手,雙指并攏,在五岳冠附近輕輕一劃,從中擷取出一抹某座遠古東岳大山的真意,往窟窿處急擲而下。山岳真意離開五岳冠之初,先是拇指大小的袖珍山峰,等到下墜到老人腳邊,大小已經不輸那塊蒲團,滑出云??吡?,更是大如案幾。老人猖狂大笑,快意至極:“當那縮頭烏龜,隱忍多年,老天爺不負苦心人,老夫終于時來運轉,只要將你小子的血rou精氣研磨殆盡,說不得鬼嬰破開心關的現世瞬間,就能夠沖擊觀海境了!”

    校武場上,陳平安眼見著山岳從天上傾軋而來,沒有半點畏懼。當初在老龍城孫氏祖宅,云海蛟龍洶涌撲下,氣勢比起眼前這份仙家神通,可是半點不弱,他不一樣出拳了?

    拳意盎然雄渾,他堅信一拳可破萬法。一襲金色法袍,鼓蕩飄搖,襯托得泥瓶巷少年,生平首次如此像一個山上神仙。

    第十一拳,極快。

    神人擂鼓式的拳意真正強大之處,就在于只要出拳之人能夠承受體內那份氣機流轉帶來的劇烈痛苦,成功遞出新的一拳,就能夠拳拳累加,撼山摧城,這絕非癡人說夢!

    陳平安一拳打得那座大如屋舍的“山岳”倒退數丈。他二話不說,又是轟然一跺腳,一拳向上。

    高冠老人臉色凝重幾分,不再心存戲弄,他默念法訣,并攏雙指,接連在五岳冠附近四次劃下。

    哪怕會耗去不少靈氣,頭上這頂五岳冠也會暫時失去神通,他也執意要一鼓作氣宰掉這個礙手礙腳的少年。

    這頂五岳冠是高冠老人唯一一件法寶,是他從秘境之中獲得的。他為了獨占此物,分贓之時暴起殺人,做掉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后者死時,哀求他照顧好自己的子嗣,保證他們享受俗世百年榮華。老人點頭答應,只是回頭就用了點小手段,將一座府邸百余口人,悄無聲息地斬草除根。

    當初被太平山年輕金丹追殺萬里,這頂價值連城的五岳冠,依然保存完好,破損并不嚴重,經過他百年修繕,如今已經恢復巔峰品相。只可惜老人翻閱典籍無數,依然沒有找到五岳冠上所繪五岳真形圖的根本,使得至多只能發揮出法寶一半的功效,實為天大憾事。不然當初與那個太平山小王八蛋狹路相逢,到底是誰追殺誰還兩說。

    兩座山岳上下疊加,下墜勢頭,快若奔雷。陳平安迅猛出手的第十三拳,只打得底下那座東岳上浮丈余高度。

    很快又有一座山岳壓下。

    是山岳之重,占據優勢,還是拳法之高,更加無敵?

    老人頭頂上的五岳冠已經黯淡無光,再無悠揚的鶴鳴松濤之聲。陳平安氣血翻涌,尚未出現衰竭跡象。陳平安并不想被這三座山岳困住,天曉得高冠老人還有什么山上秘法,借著神人擂鼓式的拳意牽引,暫時能夠藕斷絲連,于是就準備撤離校武場,轉移戰場,然后趕緊遞出第十四拳。

    然而早早準備好方寸符的陳平安,驚訝地發現他身處山岳壓頂的陰影之中,如同置身于一座陸臺所謂的“無法之地”,數次大戰都立下奇功的方寸符,竟是沒了絲毫反應。

    不得已,養劍葫蘆內初一、十五兩把飛劍一左一右散開,高高掠入云海。

    陳平安只好繼續遞出新的一拳,打得山岳下墜勢頭微微凝滯,之后他迅猛前沖,試圖離開山岳陰影籠罩之地。

    高冠老人哈哈大笑:“想跑?!”他一掌向下壓去,第四座山岳砸下。

    四岳相疊,轟隆隆砸向陳平安頭頂,“山腳”的校武場被磅礴靈氣鎮壓,陳平安前掠身形慢了幾分。

    那個拳法驚人的金袍少年,總算被山岳成功鎮壓。

    得逞之后,高冠老人微微錯愕:“什么時候純粹武夫也能使喚本命飛劍了?”

    高山往往與流水相伴,老人感知到兩柄飛劍的破空而至,又從五岳冠上“摘下”兩條江水。江水顯化之后,最終如女子腰肢般纖細,一條渾濁泛黃,一條碧綠清澈,圍繞老人蒲團,滾滾而流,一次次擋下兩把飛劍的凌厲攻勢,水花四濺,江水的分量不斷減少。高冠老人還是將更多注意力放在那座校武場上。

    此刻云海相距地面已經不過二十丈,老人所坐的蒲團幾乎就要觸及第四座山岳之巔。視野被遮蔽,高冠老人便伸出一指,在眉心處一敲,默念一聲“開”,其眼簾之中,先是漆黑一片,然后如同夜幕的云霧散去,露出明月真容,天地清晰,高冠老人的視線成功透過四座疊加大山,看到了那個金袍少年的身影。

    好家伙,跟條泥鰍似的,還想溜走!

    那少年先是低頭彎腰,以肩膀力扛山岳,向前奔走,隨著四座大山的下沉,少年干脆貓腰前沖,以后背頂住山岳。他身上那件金色法袍,發揮出令老人感到驚艷的效果,硬生生幫助少年贏得千鈞一發的寶貴時間,使得少年能夠在山岳距離校武場地面只有四尺之際,一個翻滾,堪堪躲過了被大山碾壓成rou泥的下場。

    高冠老人心中冷笑不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等你小子誤以為逃出生天的這一刻了。

    一直蓄勢待發的第五座山岳,正是地位最為尊崇的中岳,依稀可見山勢險峻的真身。

    少年能夠抵擋住四座大山,已經出乎高冠老人的意料,他本以為三山疊加,就能夠壓死這個小家伙。

    那種仿佛威勢遞增就沒有一個止境的拳法,委實古怪!這本拳法秘籍,未必比那件金色法袍遜色。

    老人輕喝一聲:“去!”中岳剛好砸向在地上翻滾的陳平安。

    與此同時,先前四座山岳開始陸續飛散,圍繞中岳,紛紛向下“落地生根”,有山岳碾壓校武場的房屋,有山岳壓垮高墻,有山岳落在校武場之外的街道上,還有山岳砸在校武場隔壁的一個私人庭院。

    一旦四方山岳屹立地面,加上中岳居中坐鎮,就會形成一座天然大陣。

    云海上方的兩把飛劍,似乎與身陷死地的少年心意相通,越發拼了命攻擊那兩條江水真意。

    高冠老人爽朗大笑:“怕了你們兩個小東西了,好好好,老夫與你們玩一玩捉迷藏便是?;仡^你們主人一死,看你倆怎么辦?!?/br>
    老人雙手左右一探,抓起兩股黑色云霧,然后雙手重重一拍掌,云遮霧繞,老人身形消失不見。

    被五岳圍困的陳平安,已是生死一線。初一、十五雖然劍氣凜然,可是面對一個躲藏起來的高冠老人亦是無可奈何,只能盡量消減黑色云海。

    陳平安祭出了那條以老蛟兩根長須制成的縛妖索。金光燦燦的縛妖索驀然變大,如一條金色蛟龍盤踞在那座中岳之上,硬生生將其拔高數丈,使其不至于一壓而下,與大地接壤,五岳大陣暫時沒有成形??墒羌幢憧`妖索不斷收縮,中岳上不斷有碎石崩裂而落,可這座中岳始終在緩緩下沉。

    而飛鷹堡上空的云海,離地不過十丈。若是站在主樓的那座觀景露臺眺望四方,則宛如置身于高出大地千百丈的大山之巔,波瀾壯闊,風起云涌,驚濤拍岸。

    飛鷹堡主樓內,畫地為牢的拂塵男子,被那一大一小兩把本命飛劍,追逐得疲于奔命。

    那些飛鷹堡桓氏成員,真正親眼領教了山上神仙的炫目手段。人人慶幸之余,亦有人難免心生絕望,我輩江湖武夫,面對這些神通廣大的山上仙師,實在不值一提。

    陸臺沒有靜觀其變,并未由著針尖、麥芒兩柄品相極高的飛劍,慢慢耗死那個高大男子,而是從那條彩帶之中,取出了從四處搜刮而來的法寶器物。這些法寶器物借著飛劍劈斬而出的牢籠縫隙一穿而入,陰險襲擊高大男子,使其苦不堪言。

    高大男子先是百般求饒,苦勸陸臺萬事好商量,只要陸臺收手,他愿意交出一切家當,并且任由陸臺在他的神魂上動手腳。眼見著陸臺無動于衷,手中只余下一支拂塵鐵柄的男子,便開始厲色,揚言要與陸臺的兩把本命飛劍來一個玉石俱焚,威脅著一定要陸臺神魂受損,此生修為再難精進。

    陸臺斜靠在堡主夫人所坐的椅子旁邊,手搖折扇,根本不理睬捉襟見肘的高大男子。廳堂大門已經被他強行打開,外邊的景象一覽無余。

    天昏地暗。

    想必飛鷹堡數百人,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今天的場景,那種無力感,深深刻在了骨頭上。這種影響,注定極其深遠,只要這些人能夠活下來,那么今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之事,就會代代相傳下去。

    一座浩然天下的九大洲,如果都是這般百無禁忌,早就亂得不能再亂了,所以才有了儒家三大學宮和七十二書院的出現。

    學宮書院的存在,就是為了防止山上神仙,動輒一拳打爛山峰江河,一件法寶隨意砸爛人間城池。

    畢竟山上人,終究來自人間。人間都沒了,還有什么山上?

    有些練氣士,求的是長生大道的自在逍遙,我既然已經站在山上,還管你人間是死是活。

    有些修士,要么清心寡欲,不問世事;要么恪守規矩,愿意為了人間的太平,讓自己活得沒那么痛快,不去追求絕對的自由。

    世間百態,各有所求;是非對錯,一團糨糊。

    這世上有太多人,道理只是說給別人聽的,而不是用來約束自己的本心,山上山下皆如此。

    陸臺是一個陸氏陰陽家子弟,對于人之本性,理解更深。

    陸臺無論是家族身份,還是自身,都很特殊。他的存在,在中土神洲的陸氏,有些禁制意味。對于那些沉默寡言、暮氣沉沉的陸氏老祖而言,這個晚輩,太讓人感到“別扭”了,同時又讓人倍感驚艷,他仿佛契道而生,這在歷史上幾乎沒有先例,所以對于陸臺的態度,龐大的陸氏一直很是含糊不清。

    圣賢有言:大人虎變,小人革面,君子豹變。陸臺的那副身軀皮囊,本身就像是一件法寶,甚至比起陳平安的那個“學生”——崔東山早年謀奪的那副遺蛻,更加妙不可言。

    陸臺關注著樓外的云海,在尋找最佳的出手時機。主樓大堂此處景象,早已被陸臺遮蔽起來,高大男子想要傳遞信息出去,難如登天。

    那個堡主夫人輕聲道:“仙師,我想好了?!?/br>
    陸臺有些疑惑,低頭望去:“怎么說?”

    婦人面容凄然卻眼神堅毅,她伸手捂住心口,道:“他能活下來嗎?”

    婦人雖然不是修行中人,可是其心臟處的異樣,已經持續數年時光,她又不是癡兒,聯系飛鷹堡的飛來橫禍,以及拂塵男子與陸臺的對話,當然已經猜出個七七八八。

    陸臺搖頭道:“小家伙先天就背離大道,天性暴戾,殘忍嗜血,就算你死它活,以后還是禍害。到時候一座小小的飛鷹堡,給它陪葬都沒資格,極有可能是整個沉香國……”

    婦人哀泣道:“可是我想讓他活下來,我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他畢竟是我的子女……”

    陸臺既沒有感動,也沒有鄙夷,只是淡然而笑,為可憐婦人陳述了一個事實:“那你知不知道小家伙早已開了靈智,所以故意傳遞給你虛假的情緒。它甚至會憑借本能,潛移默化地影響你這位寄主的心智,不然你為何明知道自己身體有異樣,卻始終不曾開口跟丈夫說清楚此事?”

    婦人一手使勁捂住心口,一手抬起,捂住嘴巴,滿臉痛苦之色,她茫然無助,只是對著陸臺搖頭。婦人默默承受那份揪心之痛,望著陸臺,眼神充滿了哀求。

    陸臺嘆息一聲:“你這是何苦來哉?難道你真要棄于飛鷹堡幾百條人命不顧?丈夫桓陽,子女桓常、桓淑,還有生你養你的這座城堡,都不管了?就為了這個臟東西?”

    婦人含淚搖頭,放下胳膊,滿嘴漆黑如墨的血污立即涌出,極為瘆人。婦人顧不得什么主婦儀容,已經有些神志渙散,眼神恍惚,她開口向陸臺祈求道:“讓他活下來吧,求求仙師了。他有什么錯?不過是害死了他娘親一人,我不怪他,一點都不怪他??!仙師你以后多教教他,勸他向善,讓他不要誤入歧途。仙師你道法通天,無所不能,一定可以做到的,我的這個孩子一定會做個好人……”

    婦人就像一塊千瘡百孔的瓷片,隨著心臟的劇烈顫動,不堪重負,終于徹底碎了,她始終死死地盯住陸臺的那張臉龐。

    陸臺微笑點頭:“好吧,它可以活?!?/br>
    婦人這才嘴角抽動,緩緩閉上眼睛,觸目驚心的黑色鮮血,猶然從她的眼眶中潺潺而流,她的眼瞼都破碎了,兩粒眼珠子墜落,從衣裙上滑落至地面,滾動到了椅子后方。

    大堂上死寂一片,沒有任何人膽敢出聲。被封禁五感的桓陽,被束縛在椅子上,眼眶通紅,對那個朝夕相處的枕邊人,充滿了刻骨銘心的怒氣——她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她一定是鬼迷心竅,走火入魔了!她的死一點都不冤枉,就應該跟那個小雜種一起去死!

    陸臺來到已死婦人的身前,彎下腰,凝視著她被鮮血浸透的心口處,喃喃道:“你娘親為了你,付出了這么多,什么都給你了,連為人的良心都不要了,你呢?怎么還在瘋狂汲取尸體的靈氣和魂魄。她活著的時候,你就折騰得她夠嗆,現在她死了,就不能讓她有片刻的安寧嗎?”

    婦人起伏不定的心口驟然靜止,似乎有細細微微的哭泣聲來到人間,一如世上所有的嬰兒——哭著來到。

    “晚了?!标懪_將手中竹扇猛然一戳,穿透婦人心臟,釘入椅背,面無表情地道,“人間很無趣的,不如不來?!?/br>
    刺破耳膜的一聲尖叫,驀然響徹大堂,燭光熄滅,一根根大柱同時響起碎裂的聲音。

    眾人肝膽俱裂。唯有桓陽如釋重負,繼而失落,他眼神空洞,怔怔地望著旁邊的那張椅子。那個青梅竹馬的溫婉女子,死得很丑。

    這個憤憤不平的男子,自己都不知道,其實他早已淚流滿面。

    桓家祠堂外,眾人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邋遢老人在以桓老堡主傳授的秘術,用盛放有桓氏子嗣鮮血的雙碗施法。之后老人等待片刻,頹然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喃喃道:“為何如此,不該如此的……”

    渾身浴血的桓氏兄妹臉色蒼白。黃尚嘴唇顫抖:“那些妖魔鬼魅,不知道用了什么陰毒法子,早就耗盡了兩尊石獅子蘊含的靈氣?!碧招标栆黄ü勺诘厣?,以刀拄地。

    老人轉頭望向校武場那邊的云海,山岳下沉,拳罡迎敵,云海之上更有劍光縱橫。老人生出一絲渺茫希望,掙扎著站起身,對四個年輕人說道:“你們四個,趕緊離開飛鷹堡。先前你們護送我來到這里,現在輪到我護送你們幾個孩子一程。你們應當為飛鷹堡桓氏留下一點血脈香火,不要猶豫了,趕緊離開此地,走得越遠越好,以后不要想著報仇!”

    陶斜陽根本沒有起身的意思,他抬頭望向那個心儀多年的桓氏女子,沙啞道:“桓淑,你和桓常一起走吧,我要留在這里,走南闖北這么多年,真的有點累了,今天就不走了?!?/br>
    黃尚正要說話,陶斜陽對他搖頭道:“黃尚,別勸我了,我意已決!”

    老道人喟嘆一聲,帶著徒弟和桓氏兄妹,一起殺向近處的飛鷹堡北門。

    陶斜陽盤腿而坐,面朝祠堂大門,開始以袖口擦拭長刀。黃尚跟隨師父奔跑,視線朦朧,始終不敢回頭看那個年輕武夫?;甘缤蝗晦D頭望向那個熟悉男人的落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心中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便煙消云散。

    生死之間,最見真性情。

    年輕女子被兄長一拽而走,不再停留。

    陶斜陽低下頭,凝視著雪亮刀身映照出來的那截臉孔,扯了扯嘴角——還是不喜歡啊。

    鬼嬰被陸臺一竹扇透心戳死,其哀號傳出主樓廳堂。樓外的那片黑色云海之上,顧不得兩把飛劍還在肆意飛掠,高冠老人再度現身,臉色難看至極,整個人氣惱得連五岳冠都開始顫顫巍巍,幾乎已經淹沒屋脊的云海,更是翻滾如沸水。

    老人對著主樓那邊怒吼道:“廢物,廢物!留你何用?!”

    高冠老人伸出一只手,猛然攥緊。大堂之內,苦苦應對兩把飛劍的拂塵男子,其在學道之初,就被老人以師門秘法控制,此刻他的一顆心臟毫無征兆地炸開,然后瞬間魂飛魄散,骨rou分離,所有鮮血都被干干凈凈剝離出來,化作一大團猩紅血球,不計代價地向外沖撞。一個觀海境練氣士的氣海爆裂,將那座被陸臺鳩占鵲巢的符陣,炸得七零八落,搖搖欲墜。猩紅血球好似倦鳥歸巢,試圖掠向云海老人。

    陸臺皺了皺眉頭,收回針尖和麥芒,以免被那些污穢鮮血沾染,到時候可就不是耗費天材地寶那么輕松了,也不再往符陣灌注靈氣。于是血球化作一條溪澗,拉伸出一條纖長的河道,從大堂漫延到了云海之上,涌入老者的手心之中。

    老人如饑漢飽餐一頓,雙眼綻放血光,他雙手揮袖,兩股鮮紅氣機從大袖中洶涌而出,一時間罡風大作,初一、十五兩把飛劍在云海之中四處飄散。

    高冠老人臉色猙獰,低頭看著那座尚未觸地的中央山岳,大怒道:“垂死掙扎!本來還想著鬼嬰初生,胃口不濟,才將你壓在山岳磨盤下,一點點榨取精血。既然現在害得老夫萬事皆休,老夫就不用這般講究!去死!”

    陸臺來到飛鷹堡主樓的那座觀景臺,駕馭兩柄飛劍掠向云海老人,暢快大笑道:“老賊!我太平山等這一天很久了!”

    老人臉色一凝,隨即癲狂大笑道:“老夫就算今天死在這里,也要你們太平山兩個天才修士一起陪葬!”老人一手不斷揮袖,竭力阻攔初一、十五和針尖、麥芒四把飛劍的刺殺,一手握拳,向下兇猛砸下,“小兔崽子,死也不死?!”

    陸臺眼神微變,默念一聲“走”,一根色彩絢爛的彩帶一閃而逝,配合那條如金蛟纏繞山峰的縛妖索,一起往上提拽。絕對不能讓這座中岳與其余扎根大地的四岳匯合,到時候五岳結陣,別說陳平安只是四境武夫,就是六境的體魄,恐怕都要被活生生碾壓成一攤rou泥。

    陸臺怒喝一聲:“給我升起!”山峰往上拔高了幾尺。

    “拼命誰不會?!”那高冠老人不愧是以狠辣著稱于世的山野散修,他肆意大笑著站起身,收起那張蒲團后,他的下半身立即如枯木般腐朽,不斷有灰燼飄散。老人依然不管不顧,一掠而至那座中岳,雙腳觸及山巔之后,轟然下壓,使得被五彩腰帶和金色縛妖索束縛的山峰,成功一壓到底!

    這座中岳落地時,整座飛鷹堡都開始顫動不已,以致城堡外的山脈也開始出現裂縫。

    金色的縛妖索沿著山體向地面頹然滑去,高冠老人哈哈一笑,伸手一抓,就將縛妖索握在手心。

    五岳齊聚之后,陣法已成,上陽臺那邊,陸臺吐出一口鮮血,踉蹌前行數步,好不容易扶住欄桿,手指微動,艱難開口道:“回來……”原本捆住中岳的五彩腰帶亦是失去了絢爛光彩,開始恢復原形,向主樓那邊掠去。老人眼前一亮,再次探臂一抓,將彩帶扯在手中??`妖索剛剛到手,又將這根彩帶收入囊中,天無絕人之路,此次自己雖然吃了大虧,可好歹并不是顆粒無收。

    老人重新盤腿而坐,蒲團憑空浮現,經此一役,頭頂五岳冠已經靈氣稀薄。頭頂云海那邊,唯有主樓那名劍修的兩把飛劍還在掙扎,之前那兩把袖珍飛劍,在中岳成功壓死那金袍少年后,便向地面墜落,落在了遠處的兩處巷弄之中,多半是就此銷毀了,實在可惜。

    今日大仇得報,老人心中有些快意,他要趕緊離開飛鷹堡,免得被扶乩宗或者太平山的老王八攔阻截殺,再次淪為喪家犬。

    事已至此,太平山依然沒有金丹或是元嬰修士出手,看來這一死一傷的兩個崽子太過托大,才給了自己安然離去的機會。不過這兩個年輕人,絕對是太平山最拔尖的嫡傳弟子,說不定還是那位山主的得意高徒,不然哪有膽子帶著一身法寶招搖過市。如果自己不是早就跟太平山結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恐怕早就避其鋒芒了。

    高冠老人默念“收山”口訣,五座山峰瞬間拔地而起,體形越來越小,最終重返五岳冠之中。

    老人一邊揮袖駕馭云海,阻擋陸臺的針尖和麥芒,一邊盤腿坐于蒲團上,笑著往校武場那邊下降。

    地上有一攤亮眼的金色,就像從竹竿上不小心掉落的一件金色衣裳,隨意鋪在地面上。明明一件法寶唾手可得,高冠老人卻臉色劇變,雙手在虛空一拍,整個人連同蒲團一起猛然升空,那座十不存一的黑色云海瘋狂涌向老人。

    校武場地上那抹金色,從剛好能平躺一人的大坑中一躍而起,高聲喊道:“陸臺,針尖借我一用!”

    陸臺沒有絲毫驚訝,心意微動,巨大的飛劍針尖便出現在陳平安腳下。先前初一、十五“墜落”時,陸臺其實就發現了蛛絲馬跡。陳平安說過,它們是本命飛劍,卻不是他陳平安的本命之物。所以陳平安如果真的死了,初一、十五只會更加拼命地殺敵,只有陳平安假死,才會故意讓兩把飛劍演戲。

    之后那條縛妖索同樣“裝死”,陸臺忍得很辛苦才沒有笑出聲。依葫蘆畫瓢,靈機一動的陸臺也故意失去對五彩腰帶的控制,任由高冠老人將其取走。

    老人去勢極快,可是早早隱匿在附近的初一、十五,來勢更快。它們一左一右,瞬間戳穿了那蒲團,使得高冠老人遠遁速度微微凝滯。

    又有陸臺的飛劍麥芒在高空阻攔。最關鍵的是陸臺的五彩腰帶和陳平安的金色縛妖索,重新活了過來,同時綁縛住高冠老人的手臂,如兩條蟒蛇纏繞人身。

    而陳平安,踩在飛劍針尖之上,追著空中的高冠老人和云海,飛掠而去。

    御劍遠游!

    在山岳鎮壓之下,陳平安在出拳之前,跺腳裂地,硬是臨時開辟出一個可供他躺下的大坑,這才得以逃過粉身碎骨的下場。但是被五岳大陣的磅礴氣機當面壓下,好似置身于密封棺材內的陳平安,可一點都不好受,當下肋骨斷了好幾根,如果不是在竹樓習慣了這種傷勢,也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高冠老人離去。

    陳平安在踩劍“飛升”之前,就以劍師馭劍之法,將先前那把丟在一旁的長劍癡心握在手心。

    彩帶和縛妖索捆住老人雙手,并且兩物能夠破開云海遮掩,準確牽引三把飛劍去戳破那塊蒲團,這使得初次馭劍的陳平安很快追上高冠老人,對著那家伙的后腦勺就一劍劈去。

    老人拼了老命裹挾云海加速向前,好不容易躲開了那一劍,可是劍氣流溢,仍是在高冠老人腦袋上留下了一條血槽。

    上陽臺那邊,陸臺一咬牙,再次說出“開花”二字,青衫飄飄,御風追去,速度猶勝飛劍針尖。

    陸臺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十數個眨眼工夫,就飛快截住高冠老人的去路。

    老人吃足了苦頭,竟是不敢硬闖,轉彎繞行,結果被后邊兩次出劍都慢上一線的金袍少年,給一劍刺穿,透心涼!

    這柄劍極其古怪,老人的生機連同靈氣,驟然流失,被透體而過的長劍不斷汲取。

    老人停下身形,蒲團下的云海隨之徑直懸停。他低頭看了眼劍尖,凄然一笑。

    取我性命者,竟然還不是那四把本命飛劍。幫助這把長劍取我性命者,竟然只是一張自己瞧不起的方寸符。

    現在這些宗字頭仙家的小家伙們,怎么比我們這些山澤野修還要jian猾狡詐了?

    陳平安本想乘勝追擊,再出一拳,但是陸臺已經近乎嘶吼地以心聲提醒陳平安,讓他借著飛劍針尖,趕緊后撤,越遠越好。

    高冠老人扶了扶頭上那頂歪斜的五岳冠,也不去拔出那把刺破心臟的癡心,陰惻惻地笑望向陸臺。

    兩件法寶依舊死死捆住老人的雙手,竭力限制老人靈氣的流轉。蒲團已經破碎不堪,被三把飛劍刺出數十個窟窿,四處漏風了。

    陸臺與高冠老人相對而立,心有余悸,當時他故意自稱太平山修士,為的就是嚇退這個老家伙,哪里想到老人一聽說他們來自太平山,就跟瘋狗一樣亂咬人,陳平安當時的境地,是名副其實的命懸一線。

    陸臺穩了穩心神,平靜道:“我們其實不是太平山修士?!?/br>
    老人扯了扯嘴角,皮笑rou不笑道:“方才老夫就想明白了,太平山教不出你們兩個小娃兒?!?/br>
    四方云海逐漸消散,無功而返,重歸天地。

    神仙打架總在天上,可是悲歡離合,多在人世間。

    飛鷹堡主樓廳堂內,氣氛詭譎。

    堡主桓陽已經行動自如,但是看都沒看一眼身邊椅子上的婦人尸體。

    老管家何崖,眼神復雜地瞥了眼堡主夫人,于心不忍,欲言又止,卻被桓陽以冷厲眼神制止。

    桓陽一只手扶在椅子把手上,沉聲道:“今日大堂之事,誰都不要對外宣揚,誰敢泄露一個字,不但家法伺候,還要連累一房所有人,打斷手腳,悉數逐出飛鷹堡!”桓陽并不轉頭,只以手指隨意點了點身旁的椅子,“夫人積勞成疾,重病不治……”桓陽略作停頓,冷聲道,“死后牌位不放入我桓氏祠堂!不許葬在——”

    大堂眾人噤若寒蟬,不敢有半分質疑,只有何崖終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打斷桓陽的后半句話,慘然道:“堡主,夫人是有過錯,可是希望堡主看在這些年夫人相夫教子、cao持家業的分上,準許夫人葬在后山吧。堡主,就算我何崖求你了……”說到最后,這個為飛鷹堡鞠躬盡瘁的老管事,為一撥撥稚童傳道解惑的老夫子,竟是泣不成聲。

    桓陽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椅子把手,打得整張椅子瞬間斷折垮塌,他臉色陰沉,思量片刻,冷哼道:“此事稍后再議!”一向待人和善的桓陽,此刻如一頭饑鷹餓隼般環顧四周,看得所有人頭皮發麻,都不敢與之對視,紛紛低頭。

    “飛鷹堡能不能存活下來,現在還不好說,你們暫時都不要離開這里,誰敢擅自離開大門,何崖,殺了他!”桓陽撂下這句話后,獨自離開大堂,登樓而上,來到那座連父親都不知為何要命名為“上陽臺”的地方。這輩子從未如此鐵石心腸的男人,舉目遠眺,試圖早點看到那場大戰的結果。只可惜他武道修為平平,目力有限,看不出半點端倪,只依稀可見云海散去、劍光縱橫而已。

    桓陽壓低嗓音,咬牙切齒道:“若是那鬼嬰生下來,真有他們說的那么厲害,由我飛鷹堡全權掌控,倒好了!”

    老道人帶著三人順順利利逃離了飛鷹堡,一路往北邊大山深處鉆。這一路,順風順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除了零星的陰物鬼魅出來攪局,并無太大的波折。

    不說劫后余生的三個年輕人,就連老道人自己都覺得無法想象,一時間四人都有些恍若隔世。

    站在山坡之上,桓常突然說道:“我要回去?!?/br>
    邋遢老人暗中點頭,有此心志,且不去談幼稚與否,將來才有希望幫助桓氏重振旗鼓。若是只顧著倉皇逃竄,老人不會看輕女子桓淑,卻要打心眼瞧不起桓老兄弟的這名嫡孫。

    原先那片漆黑如墨的云海已散,雖然暫時還不知道飛鷹堡是否已就此脫離死局,可到底是一個好兆頭。

    老道人舉目望去,以山門道法粗略觀其氣象,飛鷹堡內的濃郁陰氣幾乎消散殆盡,于是他出言勸慰桓常:“別著急回去,如今大勢好像已經轉向我們這邊,你在這個時候,絕不可節外生枝?!?/br>
    桓常握緊腰間刀柄,手背青筋暴起,悶聲道:“父母還身處險境,我做兒子的卻要袖手旁觀,不當人子!”

    老人啞然失笑,耐心解釋道:“無謂的犧牲,并非真正的勇氣?;赋?,要做你爺爺那樣的男人,只有真正到了退無可退的時候,才去做那一刀劈開靈官像的壯舉!便是我們隱居山上的修行中人,聽過你爺爺的事跡之后,也要拍案叫絕,稱呼一聲英雄。這份膽識氣魄,可不是匹夫之勇?!?/br>
    桓常默默點頭。這個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年輕武夫,到底不是鉆牛角尖的性子,如果心性不寬,身為飛鷹堡下一任堡主,早就容不下在飛鷹堡蒸蒸日上的外姓人陶斜陽。

    桓淑輕輕扯住桓常的袖子,桓常抬頭一笑:“我沒事,放心吧?!?/br>
    老人有些欣慰,如此江湖,才有滋味。

    年輕道士黃尚喃喃道:“師父,那兩個外鄉人,難道真能將那尊魔頭斬殺在天上?”

    老道人哭笑不得,嘆息道:“有能耐布置下這么大一個局,顛倒百里風水氣運,極有可能是一個金丹境的大魔頭,那搬動山岳之術,別說是師父我,就是你那位天縱之才的師祖,在修為巔峰之際,一樣做不到。那兩個年輕人,如果能夠趕跑強敵,就已經是萬幸,根本不用奢望他們成功殺敵?!?/br>
    脫離險地后,老人那根時刻緊繃的心弦便松了,頓時顯得神色萎靡,今日一戰,讓這個山居道人實在是心力交瘁。

    老道人靠著一棵大樹:“除非是扶乩宗的大修士聞訊趕來,否則很難攔下那個駕馭云海的魔道巨梟?!?/br>
    三個年輕人臉色凝重,桓淑咬緊嘴唇,心情尤為復雜,爹娘還在困境之中,祠堂外還有個自愿等死的傻子,自己和兄長哪怕茍活,仍然前途渺茫。何去何從,桓淑當真不知道。

    黃尚神色黯然,辛苦修道數載,片刻不敢懈怠,本以為已經道法小成,逢山遇水,不在話下,哪里想到在這世外桃源一般的飛鷹堡,就差點丟了性命。

    老人打破這份沉悶氣氛,大口喘氣之后,笑了笑:“你們放心,只要這次魔頭鎩羽而歸,肯定會引起扶乩宗的重視,那魔頭百年之內,絕對不敢再興風作浪了。扶乩宗有兩位結為道侶的仙人,一旦惹惱了他們,任何一人下山滅殺魔頭,易如反掌!”老人似乎猶不解氣,做了個翻手的動作,加重語氣,“易如反掌!”

    祠堂外,陶斜陽憂心忡忡。他并不是擔心飛鷹堡淪為人間煉獄,而是擔心將年幼的自己丟入此地的家族老祖。此役折損太重,恐怕會害得他無法一步步成長為沉香國宗師第一人。

    他要將心儀美人收入懷中。那個他看著從小女孩變成少女,再變成婀娜女子的桓淑,他是真心喜歡。

    美人,他要。江湖,他也要。說不得以后還有機會去山頂看一看風光。

    他偶爾假借為桓氏奔波江湖的機會,與老祖宗私底下碰頭。那位老祖曾經教誨他,只要是喜歡的東西,就應該抓在自己手里,實在抓不住的,要么干脆別多想,要么直接毀掉。陶斜陽深以為然。

    四下無人,卸下面具的陶斜陽,神色陰晴不定。他收起雜亂心緒,覺得那對早已無用的石獅子礙眼,先后兩刀劈下,將兩尊石獅劈作兩半,轟然倒地。

    發泄完心中郁氣之后,年輕人立即醒悟這件事做得差了,一旦老祖謀劃失敗,不得不退回老巢休養生息,自己這般賭氣行徑,很容易露出蛛絲馬跡,被那個該死的老家伙看出點什么。于是心思縝密的陶斜陽快步向前,以澆灌純粹真氣的刀柄,一點點敲爛頹然倒地的石獅雕像。然后他快步走向飛鷹堡主樓,半路上一掌拍在自己胸口,打得自己口中鮮血四濺,這才罷休。

    山上兇險,風大人易倒;江湖險惡,水深船易翻。人心起伏最難平。

    心定且赤誠,何其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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