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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劍來(1-7冊)出版精校版在線閱讀 - 第36章 喝好酒的大宗師

第36章 喝好酒的大宗師

仍是會如此傳道授業、教書育人,為大隋培育、呵護真正的讀書種子?!?/br>
    大隋皇帝心頭一震,仿佛是第一次認識眼前的高大老人,心頭那一點帝王心性的芥蒂終于一掃而空。他后退一步,是今天第二次作揖行禮:“朕為大隋社稷,先行謝過山崖書院!”

    茅小冬沒有躲避,有著十足的僭越嫌疑,就這么堂而皇之地接受了一位君主的隆重謝禮,肅容道:“茅小冬為山崖書院坦然受之?!?/br>
    李二離開皇宮的時候,跟茅小冬一起走在那條御用廊墻之中,總覺得自己被身旁老人算計了一把,有些悶悶不樂。

    茅小冬笑道:“認錯了就行,你還真要打得他們個個躺著離開皇宮???以后你兒子是要在京城書院求學很久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如今讓他們自認理虧,加上大隋皇帝都覺得欠了你李二一個天大人情,不挺好?”

    李二嘆了口氣:“總覺得這些人是不長記性的,我又不能留在書院,以后茅老您多照顧李槐他們?!?/br>
    茅小冬點頭道:“應該的。再說了,不是還有那個弋陽郡高氏老祖嘛,對吧?”

    說書先生現身于廊墻之內,點頭笑道:“對的。李二你這次主動退讓,大隋自然就愿意拿出雙份的誠意?!?/br>
    李二點點頭:“希望如此吧?!?/br>
    茅小冬笑問道:“李二,你在驪珠洞天就是九境武夫了,怎么還活得那么窘迫寒酸?如今更躋身十境了,是整個東寶瓶洲的武道前三,而且戰力肯定還要在宋長鏡前頭,就沒想著告訴家里人?好歹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嘛?!?/br>
    李二搖頭道:“哦,給我媳婦穿金戴銀,讓李柳有一大堆胭脂水粉,李槐每天大魚大rou,就真是對他們好?我覺得不是?!?/br>
    茅小冬打趣道:“萬一他們覺得是呢?”

    李二仍是搖頭:“有人讓我不許那么做,這是一方面;二來,我自己也是這么覺得的。以前在小鎮上,就我媳婦她家那些親戚,知道了我的底細,那還不得壞事做盡?到時候我怎么辦?打死他們,跟他們講道理?人家會聽?還不是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最后肯定只有我媳婦最傷心,自家和娘家兩頭難做人。當然了,在驪珠洞天里邊,家境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崩疃耆諗繗鈩葜?,那縮頭縮腦的模樣真是比普通漢子還不如,但是言語之間眉飛色舞,再不像以往在小鎮那般臊眉耷眼窩窩囊囊的,“雖然一直待在屁大點地方,可這點道理我還是想得通的。一家人,安安穩穩的,誰都餓不著,兒女、媳婦想吃rou就吃得上rou,我嘴饞了也能喝得上口酒,比啥都強?!?/br>
    李二望向廊墻外的京城風景,有句話放在心底,沒有說出口:

    我哪怕真的是個窩囊廢,可如今在兒子心里,我李二已經是個還不錯的爹了,沒給他丟人現眼,你們知道我李二為此有多開心嗎?

    李二一想到這里,就告辭一聲,一閃而逝,火燒屁股地趕往東華山。

    除了想念那娘仨,再就是一件關于兒子的事情,他李二如今可以出手了。

    茅小冬感嘆道:“李二算是活明白了的,很多聰明人遠遠不如他?!?/br>
    說書先生笑道:“甲子之前的十境武夫,怎么可能真是蠢人?”

    不過他又唏噓道:“可就目前看來,還是三人之中戰力最弱的大驪藩王宋長鏡最有希望達到那個境界,不單單是宋長鏡年紀最輕這么簡單?!?/br>
    茅小冬點頭道:“宋長鏡的武道心性之好,比年紀輕還要可怕?!?/br>
    說書先生笑問道:“你是說那人以絕對碾壓的姿態出現在大驪皇宮后,宋長鏡敢于誓死不退吧?”

    茅小冬笑著反問:“你是想問大驪的白玉京飛劍樓到底是真是假吧?”

    兩個算是活成精的老狐貍并肩而行,視線沒有任何交匯。

    李二回到住處的時候,他媳婦等人正在吃飯。

    林守一弄了兩大食盒的飯菜,滿滿當當的一桌子。婦人跟李槐坐一條長凳上,李柳和林守一相對而坐,還有一條凳子留給了遲遲未歸的李二。

    兩手空空的李二走到門口,才記起忘了買點東西。因為有林守一在場,婦人只是丟了個“等下再跟你算賬”的眼神。

    李二搓著手坐下后,發現還有一壇酒,看了眼林守一,問道:“要不一起喝點?”

    林守一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我酒量不好,就陪李叔叔稍微喝點?!?/br>
    李二咧嘴笑道:“酒量不好怎么行?!?/br>
    婦人怒道:“怎么不行了?家里有一個酒鬼還不夠?”

    林守一多聰明一人,頓時手一抖,差點把遞過去接酒的大白碗給摔在桌面上。平日里不茍言笑的冷峻少年,在這一刻笑得如何都合不攏嘴。

    李二也給婦人嚇得一哆嗦,同樣差點沒拿穩酒壇。

    李槐使勁啃著油膩的大雞腿,含糊不清道:“爹,明兒我去山腳幫您買壇好酒,錢我跟林守一借,以后先讓陳平安幫我還,您只管喝?!?/br>
    李二笑逐顏開,重重“哎”了一聲,像是從兒子那邊得了一道法外開恩的圣旨。奉旨喝酒,在媳婦面前就心里不虛啊。

    婦人在兒子這邊,那一向是和顏悅色說話的:“酒可以買,買最便宜的就行了。你爹喝好酒,那就是糟蹋銀子?!?/br>
    李二給林守一倒了大半碗酒,再給自己倒了一碗,點頭笑道:“對對,便宜的就成,不用好酒?!?/br>
    李槐翻白眼道:“娘,您這么管天管地的,真不怕爹哪天跟個小狐貍精跑了???”

    婦人朝坐在對面的漢子把媚眼一拋,暗藏殺機:“他敢?再說了,那也得有人要才行,對吧?”

    李二趕緊喝完一大口酒,點頭道:“是是是,沒人要?!?/br>
    婦人一拍桌子:“沒人要是一回事,心里有沒有歪念頭又是另一回事。說!有沒有?”

    李二立馬放下大白碗,挺直腰桿,保證道:“絕對沒有!”

    然后婦人就斜瞥一眼正襟危坐喝著酒的林守一,再笑著對自己女兒說道:“柳兒,以后要找個老實人嫁了,知道不?那樣才不會受欺負?!?/br>
    李柳微微點頭,始終笑而不言,只是俯身給李槐夾了一塊剔去魚刺的魚rou。

    林守一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她,酒才喝了一小口,就有些醉醺醺癡癡然了,像是看到了世間最美的山水畫卷。

    茅小冬出現在雅靜小院,看到吊兒郎當哼著小曲的白衣少年正盤腿坐在石凳上,對著那盤棋局,兩手張開,分別放在黑白棋盒的邊沿,入神思考的同時,手指輕輕拍打棋子,發出重重疊疊的清脆響聲。

    在茅小冬出現后,崔東山輕聲問道:“如何了?李二大爺有沒有拆爛皇宮?”

    茅小冬來到石桌旁,瞥了眼勝負趨于明朗的棋局,沒看出太大的名堂,就不再費神,坐在一旁:“你,或者說你們兩個,到底有什么謀劃?”

    崔東山不轉頭,嘖嘖道:“這才到了東華山沒幾天就開始為大隋江山cao心啦?小冬啊,真不是我說你,見異思遷沒啥,可喜新厭舊如此之快,可就不厚道嘍?!?/br>
    茅小冬一掌拍在石桌上,所有棋子從棋盤上跳起來,懸停在空中,黑高白低,像是兩幅上下疊加的圖畫。但是不管茅小冬橫看豎看,都看不出更多玄機,冷哼一聲,棋子瞬間落回原處,絲毫不差。

    崔東山始終保持之前的古怪姿勢:“山崖書院該如何就如何,不過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咸吃蘿卜淡cao心作甚?難道大驪吞并了大隋,山崖書院就沒啦?我看不會嘛,既然大隋一樣給不了你們七十二書院之一的身份,以后重歸大驪,大不了寄人籬下,反正相差不多?!?/br>
    茅小冬厲色道:“書院書院,重在學生,重在夫子,而不是‘山崖書院’這四個字!且不說書院里那些大隋學子,便是跟隨我離開大驪的那撥孩子,如今尚顯稚嫩,他們的精神氣,如何經得起多次折騰!”

    崔東山緩緩收回手,不過攥緊了一把棋子,在手心咯吱作響,轉頭望向勃然大怒的茅小冬,微笑道:“說得挺大義凜然,只可惜你茅小冬終究學問有限,想事情想得太淺太近了?!?/br>
    茅小冬冷笑道:“就你崔某人想得多算得遠?!?/br>
    崔東山站起身,攥著手心那把棋子,圍繞石凳緩緩踱步,打趣道:“寺廟不在僧人在,僧人不在佛經在,佛經不在佛法在,佛法不在佛祖在?!?/br>
    崔東山揚起腦袋,一手負后,一手輕輕擰轉手腕,閑庭信步道:“一切有為法,應作如是觀啊。等到你什么時候真的想通了書院的存在意義,山崖書院才算真正找到了一處不敗之地,至于是在哪家哪姓哪國的疆土上,都無所謂了?!?/br>
    茅小冬嗤笑道:“當山崖書院是學宮啊,不管風吹雨打,我自屹立不倒?”

    崔東山停下腳步,隔著一張石桌一副棋盤,凝視著他,反問道:“有何不可?”

    崔東山輕輕跨出一步:“走走看?”

    茅小冬神色凝重,搖頭道:“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br>
    崔東山也跟著搖頭,嘖嘖道:“你真該見見我家先生陳平安?!?/br>
    茅小冬笑道:“能夠讓齊靜春托付重任,陳平安自然是不錯的,可你定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在算計著什么?!?/br>
    崔東山笑罵道:“喂喂喂,小冬你學問都讀到狗身上去了?可以,沒問題,但是別隨便帶上我啊?!?/br>
    茅小冬不愿在這里跟這家伙鉤心斗角,站起身:“就你那點狗屁學問,丟地上,路邊的狗都不稀罕叼一口?!?/br>
    崔東山哈哈笑道:“嫉妒,嫉妒?!?/br>
    茅小冬大步離開院子,背對著崔東山:“李二這趟硬闖皇宮,火候正好,你別得寸進尺。之后惹出任何麻煩,我拿你是問,別怪我事先沒跟你打招呼?!?/br>
    崔東山望向那個背影,尷尬道:“這樣不好吧?李二大爺想做什么,我一個九境小螻蟻攔得???如果我先生在這里,倒是真不難,心平氣和講道理,他比我擅長?!?/br>
    茅小冬轉頭望向那個一臉故作為難的家伙,“心平氣和”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打爛你那顆腦袋,看看里頭到底裝著什么?!?/br>
    崔東山伸出一只手,翹起蘭花指,故作嬌羞道:“討厭?!?/br>
    茅小冬黑著臉轉身離去,一臉踩到稀爛狗屎被惡心到了的模樣。

    崔東山在茅小冬離去后重新坐回石凳,攥著棋子的拳頭懸停在棋盤上空,漏出一顆顆棋子,清一色的白棋,所以這局棋下得很不合規矩。最后,崔東山兩手空空地蹲在石凳上,下巴枕在膝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像茅小冬所說,天底下真沒有幾個想得出“崔瀺”在想什么的人。

    可能齊靜春是唯一的例外。

    院門那邊傳來細微勻速的腳步聲,謝謝下課歸來,放下物件后,開始在院子里清掃落葉。掃帚拂過地面,便有陣陣微風卷起。

    崔東山呢喃道:“同樣是起于微末,雄風過境,雷聲陣陣,滾石伐木,梢殺林莽,雖衰而竭,氣韻猶存。雌風不過是穿陋巷,動沙堁,吹死灰,渾濁不堪,雖正值鼎盛,仍是不值一提。謝謝,你覺得是大驪好,還是大隋好?”

    謝謝這是第一次被崔東山正兒八經地詢問問題,一時間受寵若驚,懷抱掃帚,惴惴不安。好在她天生思維敏捷,之前又打定主意跟這位公子朝夕相處,絕不去多想,反正多慮無益,還不如直截了當,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做什么,大不了挨一頓揍就是了,省得貽笑大方。于是她回答道:“大隋適合安居定業,在這里生活很舒服。大驪適合野心家和陰謀家,如今內外兼修,所以更加強大,生機勃勃,充滿了進攻性。最可怕的是大驪如今開始逐漸掌控版圖內的山上勢力,越來越接近名副其實的一國之主?!?/br>
    崔東山點點頭,沒有說對或者錯,但是難得沒有出言譏諷。

    謝謝心中大定,這一套還是管用的!于祿果然說得沒錯,與此人相處,就要強迫自己想得眼前一些,逼著自己目光短淺一些。

    突然,崔東山問道:“你怎么還不去上吊啊,我等著幫你收尸都好久了,到時候我就背著你的尸體下山,一邊落著傷心淚,一邊控訴蔡京神那老王八太無恥了,竟然潛入書院,連你這么相貌辟邪的黑炭少女都下得了手,害得你羞憤自盡,到時候我就好跟他再打上一場,為你報仇啊?!?/br>
    謝謝呆若木雞。

    崔東山轉過脖子:“由于那天晚上對外宣稱你是我的門下弟子,不得不借給你那么多法寶,公子我心里可不得勁了?!?/br>
    腰間懸掛那支綠竹笛子的少女開始繼續埋頭打掃院子。

    崔東山瞥了眼她的婀娜身段,突然補充道:“如果我孫子蔡京神大晚上登山,闖入你屋子,他其實不虧啊?!?/br>
    謝謝抬起頭,直愣愣望向崔東山。崔東山凝視著那雙漂亮眼眸,惋惜道:“你就只剩下這雙眸子配得上‘謝靈越’這個名字嘍?!?/br>
    謝謝泫然欲泣,低頭不言,繼續掃地。

    崔東山哀嘆一聲,輕輕揮手,將棋盤棋盒一同收入袖內那塊方寸物玉璽:“你哪里是掃地,分明是掃你家公子的興致。罷了罷了,回屋看書?!?/br>
    到了空落落的正屋內,一張大草席上放著一個茅草蒲團,崔東山一揮袖,從墻角一座小山堆里抽出一本儒家典籍,安安靜靜放在自己身前,然后便有一陣翻書風出現,圍繞著俊秀神逸的白衣少年打轉。

    翻書風開始翻書,崔東山開始讀書。

    每當這個時候,謝謝就會安安靜靜坐在門口,心境祥和。因為只有這個時候,那個家伙才不會針對她。而且她不但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甚至是從未聽說過,有誰僅僅是讀書,就能夠讀出這樣一個光怪陸離的大千世界的。

    就像今天。

    翻書風翻動第一頁后,隨著崔東山極其富有獨到韻律的輕聲朗誦,言語有如實質的雨滴飄落在那一頁書頁上,然后在書頁之間,出現了一枝荷花,搖曳生姿,靈動異常。

    一頁頁翻過,光陰緩緩流逝。

    書頁上的字里行間出現了兩軍對壘的畫面,一個個武將士卒遠遠比米粒還要細微,氣勢卻是金戈鐵馬,縱橫捭闔,書頁上空黃霧迷茫,如真正戰場上揚起的黃沙萬里。

    又有不過寸余高的婀娜女子,挎著花籃從書頁里姍姍而來。

    還有大髯莽漢,袒胸露腹,做擊節高歌狀。

    有老嫗搗衣,豎耳聆聽,果真能夠聽到咄咄的玄妙聲響。

    有稚童兩兩,騎著竹馬追逐嬉戲。

    有骷髏仗劍佩刀,行走于墳塋枯冢。

    有夫子正襟危坐,沉吟捻須,仿佛正在推敲文字。

    門口的少女謝謝,不管她內心深處如何仇恨、畏懼這個大驪國師,也不得不承認,專心致志讀書時的白衣少年實在是一身風流,兩袖清風。她完全想不明白一件事:為什么明明是這么壞的一個人,讀書時卻能擁有一番圣人氣象?

    在謝謝怔怔出神的時候,她沒有察覺到今天的崔東山,翻書翻到最后,神色間有些異樣,眼神炙熱,但是滿臉痛苦和掙扎。

    原來,他讀書讀出了一幅景象,三人同時出現在同一頁之上,皆看不清面容,但是年齡懸殊。

    長衫老人在大河之畔,凝神觀水。

    附近一個生性枯槁的中年人則望向對岸,滿臉沉思。

    有一名少年騎著青牛,牛角掛書,少年昏昏欲睡。

    最后,崔東山猛然間噴出一口鮮血,書頁上的奇異景象隨之煙消云散。

    謝謝驚懼地望向崔東山,他面無表情地伸手抹去血跡,自言自語道:“沒辦法啊,差得實在太遠了?!?/br>
    謝謝擔憂問道:“公子,沒事吧?”

    崔東山一手覆住心口,一手緊緊握拳,艱難澀聲道:“去把我暫借給你的那幅水圖拿來,快?!?/br>
    謝謝趕忙起身去自己屋子拿來一卷古畫,打開后攤放在崔東山身前,這才起身快跑,回到門口。

    崔東山喉嚨微動,趕緊抬起手臂,用手背抵住嘴巴,良久之后才放下手,深吸一口氣。世間水圖共計一十二幅,分別描繪有四個天下的十二條大瀆。眼前這一幅,正是《天上之水》,取自“一劍破開小洞天,黃河之水天上來”的奇景。

    當年還是文圣首徒的崔瀺與白帝城城主在彩云間手談,崔瀺雖敗猶榮,那位大魔頭便以這幅珍貴非凡的畫卷相贈,崔瀺對他亦是推崇備至。

    崔東山屏氣凝神看水,心中卻想著山。

    遙想當年,崔瀺曾經一人獨行,芒鞋竹杖,走過天底下最崎嶇的山路。

    崔東山一想到此,情不自禁地伸手拍打膝蓋,高聲道:“噫吁嚱,危乎高哉!”

    突然他愣了愣。只見水圖之上憑空出現了一座小石崖,不甚起眼,可是石崖之上有一個熟悉的瘦削少年臨水而立,雙手掐訣,眺望遠方。

    謝謝看到這一幕后震驚不已。陳平安怎么帶著一方石崖偷偷跑到這幅圖上了?

    崔東山早已恢復平穩氣機,此時雙手合十,嬉皮笑臉道:“先生在上,受學生一拜?!?/br>
    然后崔東山向后倒去,再橫著打了個幾個滾,嘴里念叨著:“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多煩憂呀多煩憂,煩憂個大爺的煩憂喲……”

    謝謝坐在門口,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天色,不像是要打雷的樣子,有點可惜。

    第二天,李槐偷偷給他爹買了一壺好酒,拉著他爹在湖邊,蹲在一旁看著他爹喝酒,小聲叮囑道:“這壺貴,爹您先喝著,那壺便宜的放屋里頭了,回頭飯桌上再喝,娘親就不會說您了?!?/br>
    李二笑著點頭,使勁喝酒,覺得這比什么躋身十境讓人高興多了。

    他憨憨問道:“老貴了吧?”

    李槐雙手托著腮幫看著自己爹,笑容燦爛,答非所問道:“爹,您放心,我在書院過得挺好,真的。你們還能來看我一趟,我可高興了?!?/br>
    李二點點頭,只敢低頭喝酒,差點喝出淚花來。

    他這才想起,昨天回來得比較急,好像忘了還有個蔡京神沒見著。

    等喝過了酒,他跟李槐說要逛逛書院,讓李槐先回去。

    李二走出東華山,找到了附近一棟鬧中取靜的宅子,開始敲門??刹o反應。

    這棟院子早已租借出去,平時老人深居簡出,幾乎從不露面,但是那天晚上一場跌宕起伏的神仙打架,讓有心人意識到此地有蛟龍盤踞。

    雖說那場交手是白衣少年更勝一籌,一整宿的法寶亂轟堪稱絢爛,但蔡京神的種種應對亦是不俗,哪怕是境界足夠高的行家里手,自認若是站在他的位置上,親身對陣那個亂丟法寶好似丟爛白菜的白衣少年,絕對支撐不到天亮。

    李二一腳踹開大門,大踏步走進去,看到一個臉色陰沉的魁梧老人,正是十境練氣士蔡京神。他站在院子里,桌上有一壺酒,其上有許多精致的下酒菜。對于他這種在凡夫俗子眼中的陸地仙人而言,這點聊勝于無的享受,實在微不足道。

    蔡京神是昨天皇宮大戰的旁觀者之一,此時看到李二自然沒有半點底氣??墒菦]有底氣不代表就要低頭哈腰,他神色不卑不亢地問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破門而入,有何貴干?”

    李二見著了蔡京神,一個字不說就是迅猛一拳,打得措手不及的老人撞入內屋,撞爛了屋門和桌子,在大堂匾額下的墻角倒地不起,當場吐血。

    李二隨即轉身離去,蔡京神有些發愣,靠著墻壁坐起身,本想著好歹要說上個一兩句話再動手,所謂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好歹還有“一言”不是,哪里有這般不講理的,這不是仗勢凌人是什么?堂堂十境練氣士,大隋豪閥蔡家的老祖宗忍不住破口大罵道:“有本事再來一場!”

    然后李二就從已經沒了大門遮掩的門口再次走入院子,望向屋內的蔡京神。

    蔡京神咽了口唾沫:“我在跟那天的白衣少年說話呢,跟你沒關系?!?/br>
    這句話脫口而出后,老人恨不得挖個地洞鉆下去。

    李二腰間懸掛著一只空酒壺,問了個稀奇古怪的問題:“你桌上那壺酒賣多少錢?”

    蔡京神有些茫然,然后心中悲憤,想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不知具體價格,約莫著最少三四十兩銀子吧?!?/br>
    李二想了想:“那我把境界壓在第八境,咱倆再打過一場?!?/br>
    蔡京神徹底怒了:老子喝壺酒而已,怎么就招惹你了?

    他到底不是任人欺凌不還手的性子,而是大隋大修士中公認的性情暴躁、戰力卓絕,站起身怒色道:“打就打,怕你娘!”

    片刻之后,李二離開院子,返回書院。

    蔡京神在院子里躺著,雖未重傷,但是一時半會兒是站不起來了。

    他望著天空,這輩子頭一次如此憋屈和辛酸,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老子姓蔡,不是下酒菜的菜啊。等下休養好了,老子就去皇宮面圣,要離開這晦氣的東華山,離山崖書院遠遠的,大隋京城也不待了。

    李槐回來發現李寶瓶和林守一都在,兩人也剛到沒多久,李寶瓶正在跟李槐他娘親閑聊:“嬸嬸,你們要在書院待多久?要不要我陪你們逛京城?我已經仔細研究過大隋京城的輿圖了,書樓可不好找,翻了老半天呢。你們想去哪里,我都知道路線的?!?/br>
    李寶瓶到了書院后,首先就了解清楚了書院的煩瑣規矩,特別是做錯了什么該如何懲罰。其次就是去查閱大隋京城的布局,想著以后小師叔來書院找她,就可以帶著他一起逛街了。

    婦人笑著稱贊道:“小寶瓶就是聰明,我們家槐兒多虧了你才沒給人怎么欺負?!?/br>
    李槐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這一路就屬李寶瓶欺負自己最多,不說自己在阿良那邊呼風喚雨,跟他稱兄道弟,哪怕是在陳平安那里,可都沒吃過虧的。

    再說了,李寶瓶最早在家鄉學塾是怎么把自己的褲衩丟樹上去的,娘親您不知道?當時您還拉著我去了趟福祿街,想要跟李寶瓶家里長輩吵架來著,只是一看到那對大獅子,就根本沒敢去敲李家大門。

    李寶瓶和李槐娘親聊了一頓有的沒的,總之聽得李槐腦瓜子疼。這兩個人根本就是雞同鴨講嘛,為何還能聊得像是很投緣的樣子?一個問:“寶瓶啊,你福祿街的大宅子到底有多少棟屋子???”一個答:“書院學舍可多了,比我家屋子還多……”

    李柳此前被弟弟煩得不行,只得答應抓緊縫制一雙新布鞋。這時她安靜坐在床邊,正一針一線細細密密納著鞋底,偶爾歪斜腦袋咬掉線頭,才會笑望向娘親和弟弟。若是與林守一視線交匯,她便笑著點點頭,少年就會臉紅,心里有些無法言說的難為情。

    這是林守一繼喝過了阿良的葫蘆酒后,第二次如此慶幸自己選擇離開小鎮,跟隨陳平安和李寶瓶一同負笈游學。

    李二回到住處,李寶瓶剛好離去,看到他后,風一般呼嘯而去的小姑娘猛然停下身形,笑著打招呼道:“李叔叔好!”

    口拙的李二連聲應著,開心得很。

    李寶瓶嘆了口氣,有些灰心喪氣。她的想法一貫天馬行空,看似無緣無故的歉意道:“李叔叔,對不起啊?!?/br>
    李二憨厚卻不傻,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她的意思,肯定是覺得自己沒照顧好李槐呢。李二趕緊搖頭道:“可別這么說?!?/br>
    李寶瓶認真道:“李叔叔,李槐如今讀書其實比我還用心。先生說過,勤能補拙,大器晚成,所以別對李槐失望啊。讀書嘛,是一輩子的事情,不要急!”

    說到這里,小姑娘揚起拳頭,加重語氣道:“不要急啊?!?/br>
    李二開心得不行,這樣的小姑娘真是討人喜歡,忙點頭:“李槐讀書我不急的?!?/br>
    他在心里則默念:但是有件事情倒是可以做了,至于兒子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只能一切靠他自己。

    李寶瓶咧嘴一笑,飛奔離去,像一只歡快的黃雀。

    李二駐足看著她的背影,等到她消失在視野里,才笑著轉身前行。

    到了門口,剛好碰到離開屋子的林守一,少年喊了聲“李叔叔”就告辭離去。

    面對其他人,哪怕是李柳的父親,林守一同樣不知道如何熱情應對。

    李二走進屋子,婦人正在對兒子耳提面命:“這個小姑娘還不錯,就是性子太大大咧咧了點,不像是會照顧人的。我看那個石春嘉就蠻好,那丫頭瞧著喜氣,兩根小辮子扎的……雖說家里不如李寶瓶家大富大貴,可到底是自己家里有那么大一間鋪子的,跟咱們家勉強算是門當戶對,你娶了石春嘉,以后不會受人白眼?!?/br>
    李二呵呵笑道:“我還是喜歡李姑娘多一些?!?/br>
    李槐無奈道:“爹、娘,你們有沒有想過人家喜不喜歡我???”

    婦人沒好氣道:“怎么可能不喜歡?那倆小姑娘又不傻!”

    李槐一拍額頭:“我的親娘,這種話千萬千萬別對外說,要不然我真的會被李寶瓶活活打死。石春嘉雖然不敢打我,可就她肚子里那噼里啪啦小算盤打的,一定會記恨我一輩子。她最記仇了,揪她一次辮子而已,她就能跟齊先生告狀十次,每次都說得跟真的似的,什么‘李槐今天課業沒做好,被先生你打手心了,看我笑話他,就揪我辮子’;什么‘李槐今天遲到,我好心說他幾句,他就揪我辮子’;還有什么‘李槐打不過李寶瓶,就來揪我辮子’……我的天,石春嘉這丫頭片子要是做了我媳婦,我得哭死啊?!?/br>
    婦人打趣道:“那你到底想要找啥樣的媳婦???”

    李槐想了想:“娶媳婦好麻煩的,以后大了,哪天遇上看對眼的姑娘再說?!?/br>
    婦人笑瞇瞇問道:“到時候娘親被你的小媳婦欺負了,你會幫誰?”

    李槐嘿嘿道:“當然幫我媳婦啊,你不是有我爹幫著嘛,還不夠???”

    婦人佯怒道:“你個沒良心的!”起身就要擰兒子的耳朵,李槐滿屋子亂跑。

    婦人瞥了眼漢子:“去哪兒了?”

    李二低聲道:“尿急,找茅廁去了?!?/br>
    婦人眼尖,一下子就發現了漢子腰間的酒壺,湊近嗅了嗅,怒道:“撒泡尿需要這么久,你掉茅坑里了?而且茅坑里不裝著屎尿,反而裝著酒?”

    李二瞠目結舌,轉頭望向兒子,祈求解圍。

    李槐落井下石道:“爹肯定是見著了花枝招展的小狐貍精?!?/br>
    “瞧你那副做賊心虛的德行?!?/br>
    婦人白了膽戰心驚的李二一眼,破天荒沒有刨根問底,坐在女兒身旁,摸著李柳的頭發,嘆了口氣:“你們都長大了,爹娘也老啦?!?/br>
    李柳放下鞋底,輕輕握住娘親的手。

    李槐拍馬屁道:“娘親,您還老啊,生我的時候是啥樣,現在還是啥樣!您要是跟李柳一起出門,保不齊會被人當成姐妹呢?!?/br>
    婦人笑得花枝亂顫:“去去去,這種話留著將來對你媳婦說去?!?/br>
    李柳突然說道:“娘,我想去買一盒胭脂?!?/br>
    婦人雖然絮絮叨叨,嘴上嫌棄女兒是個敗家貨,仍是起身帶著女兒一起出門。

    屋內只剩下父子二人,李二笑問道:“兒子,要不要陪爹喝點酒?”

    李槐瞪大眼睛:“可以喝酒?”

    不過是喝了半碗酒,李槐很快就暈暈乎乎,趴在桌上打瞌睡了。

    李二伸手握住李槐的手腕,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默念道:“神君開山造洞天!”

    婦人牽著李柳一起下山的時候,在山腳牌坊下與一個白衣少年擦身而過。

    李柳回首望去,剛好與少年對視。

    一直給人印象就是柔柔弱弱的少女在這一瞬間迅速收斂笑意,對著那位她在小鎮便從師公那兒久聞其名的大驪國師偷偷做了一個隱秘且駭人的警告動作——

    纖細手掌抹過脖子。

    本就故意來此見她一面的崔東山嘖嘖稱奇,感慨道:“怪胎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br>
    沒有了崔東山先后兩次的故意牽引,陳平安在之后這一路其實就走在了江湖里,而不是神神怪怪的山上。只不過他渾然不知,只是有些遺憾再沒能遇上讓人大開眼界的那些精怪鬼魅。如今已經不需要惦記李寶瓶他們的游學安危,身邊又有得道成精的一雙蛇蟒護駕,陳平安希望多碰到一些古怪事。當然,前提最好是遠遠旁觀,既能長見識,又不用身陷險境??上б恢钡娇煲x開黃庭國地界,仍是走得十分平淡無奇。

    這一天暮色四合,在水蛇背脊上練完走樁,陳平安就在一條幽靜山路旁的破廟里歇腳,開始生火做飯。

    雖然他刻意揀選荒郊野嶺返回大驪,可還是遇上不少行走于林莽間的男男女女,多是貂裘錦衣,挎刀佩劍,一身的江湖氣概。也有些人生得頗為兇神惡煞,滿臉橫rou,一看就不是正道人物,但是好在碰到陳平安三人后,最多幾個斜眼,并無真正的風波。

    行走江湖,老僧、小道、尼姑,遇上類似這些看著好欺負的貨色,最好全都別招惹,這是無數在陰溝里翻船的江湖前輩代代相傳下來的道理。

    陳平安是沾了身邊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的光,畢竟沒幾個正常人會帶著倆粉雕玉琢的小屁孩在野獸出沒的深山老林里瞎逛蕩。只要是稍微有點腦子的貨色,就不會輕易出手行兇。

    但也有例外。之前有一伙流竄犯案的莽漢確實心有歹意,小心謹慎地追蹤三人,想著找準機會再出手,結果見著那瞧著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的青衣小童變幻出的恐怖真身,翻山越嶺,沿途大樹紛紛崩斷,把那撥人嚇得一個個差點尿褲子。

    粉裙女童幫著陳平安捧來枯枝,不停忙碌。青衣小童則是個憊懶貨,就喜歡飯來張口,蹲在破廟外頭打哈欠,懶洋洋道:“老爺,山路兩頭各有一撥人相對而行,很快就要撞上啦。左手那邊打打殺殺的,好像很好玩的樣子;右手那邊個個鮮衣怒馬,里頭還有個大長腿的俊俏娘兒們哩。老爺您若是心動,我給您搶來當壓寨夫人吧,玩過了就放她回家,大不了我送她些財寶機緣,她指不定還要對老爺感恩戴德……”

    陳平安正撅起屁股吹著柴火堆里的火星,隨口道:“等下碰到了他們,你別生事?!?/br>
    青衣小童百無聊賴地揉著臉頰,氣道:“老爺,我再不松松筋骨,手腳都要發霉啦?!?/br>
    陳平安不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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