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 本圖書由(色色lin)為您整理制作 作品僅供讀者預覽,請在下載24小時內刪除,不得用作商業用途; ●━━━━━━━━━━━━━━━━━━━━━━━━━━━● 重生之錯嫡 作者:綠藥 不滯不病 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 寒冬剛剛過去,春風一吹,不覺暖意,反而添了另一股寒意。首秋搓了搓小臂,用手壓了壓被風吹起一角的藕色齊膝褙子,略凌亂的腳步藏在半舊的艾綠色襦裙里。暮色濃稠,將她的影子拉得纖長。她剛剛踏進院子,就聽見幾個小丫鬟在屋里說說笑笑,偶爾能聽見“世子”、“落水”、“禍事”這幾個詞兒。首秋不愉地皺了皺眉,猛地推開房門,冷眼瞪著這幾個小丫鬟。幾個小丫鬟立刻住了嘴,小心地瞅著首秋的臉色。 首秋壓下心里的怒氣,道:“姑娘在那邊受罰,你們在這邊嘮著閑話?要不要姑娘給你們準備點瓜子兒?” 幾個小丫鬟縮著脖子也不吱聲。 首秋半肚子的埋怨話沖到嗓子眼又壓了下去,她吩咐四個小丫頭翻找姑娘的絨襖,準備熱水和暖手爐。又嫌他們動作太慢,最后還是自己去尋了姑娘的素絨襖,又急急忙忙往欽孝堂趕去。身子又冷嗓子又干的她連一口熱茶都來不及喝。 欽孝堂原本是老夫人禮佛的地方,后來隨著寧府幾次改建,逐漸成了家里責罰子女孫兒的場所。所以府上的幾位公子姑娘自打小就怕這個地方。 昏暗的欽孝堂里,日夜不熄的燭臺上積了厚厚的蠟,佛像前的蒲團上跪著一個十三四歲的纖細姑娘。原本桃腮杏臉、如琬似花的容顏此時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出幾分無助的蒼白。 她便是寧府庶出的三姑娘寧書。 “姑娘,已經戌時了,可以回了?!笔浊飳⑺亟q襖給她披上,再將她攙扶起來。許是跪得久了,寧書的雙腿已經麻了,她只得暫時倚靠著首秋讓雙腿一點點恢復知覺。寧書將全部重量倚在首秋身上,首秋卻也不覺得沉,只是暗暗心疼自家三姑娘。三姑娘原本就瘦弱嬌小,前幾日的落水,再加上這幾日的責罰,更是讓她消瘦了一大圈。 首秋眼睛有點濕,小聲抱怨著:“明明不是姑娘的錯,卻要姑娘來受罰……” 寧書無波的眸子緩慢地轉了轉,像是對首秋說也像是自言自語道:“二jiejie也一起領了罰的?!?/br> “那怎么一樣!”說到這個首秋就生氣,聲音都提高了些,“雖說一起罰了,可她也就在第一日跪了不到一刻鐘就被夫人領回去了?!?/br> 過了好半天,寧書才“嗯”了一聲,就像一聲淺淺的嘆息。 首秋慢慢回過味兒來,驚覺自己說錯了話。自家三姑娘怎么能跟二姑娘比呢?二姑娘可是二房嫡長女,可是自家三姑娘……這回落水的事兒,說起來既不怪二姑娘也不怪三姑娘,要怪只能怪那個跋扈的世子爺!若不是他在假山上突然嚇唬兩位姑娘,兩位姑娘也不至于落水。雖說世子爺并非惡意,見著兩位姑娘落水也及時拉了一把??慑e就錯在他拉的這一把非但沒有救起兩位姑娘反而讓他自己也跟著落了水。平日里壯壯實實的,不想三人一同落水,兩位姑娘不過略受風寒,他卻自救上來就不省人事,祥王妃當時就冷了臉,甚至揚言“若世子有個好歹,定讓整個寧府好看!” 若說起來,祥王妃還要喊府上寧老夫人一聲“姨媽”。朝堂上,寧府與祥王也是大抵同一戰線??蛇@些關系和世子的生命安危比起來就遜色多了。 二夫人當機立斷將責任推給了自家兩個女兒,又是尋醫問藥衣不解帶地親自照顧起世子。 “好在世子總算沒事了?!睂帟鴩@了口氣。雙腿已經適應了些,她回望了一眼大慈大悲的佛像,扶著首秋的手慢慢往外走。踏出門檻,冷風就迎面灌了過來,寧書打了個寒噤,拽了拽前襟。 首秋也覺得冷,她急忙說:“姑娘,你且忍忍,屋里早準備好熱水和暖爐了,回去就好了?!睂帟鴧s立在那里不動,神色幽幽地望著前方。首秋順著她的目光往前瞅,就見著兩個人影向這邊走來。首秋的眼睛一到晚上就不太好使,她瞇著眼睛瞅了好一會兒才看清迎面走來的是二姑娘寧棋和她身邊的大丫頭蒲月。 “三meimei要回去了?”寧棋在距離寧書五步遠的地方停下,含笑望著她。寧棋比寧書年長一歲,如果說寧書是清麗的皎月,寧棋則是那道艷陽。 寧書望著寧棋,卻又像根本沒有看她,目光飄渺,無神無波。 首秋暗中拽了一把出神的寧書,寧書死水一般的眸子才漸漸染上一絲光彩。光彩聚焦,匯成寧棋的模樣。她微微張開嘴,想要說什么,最后卻只是失笑不語。 她能說什么呢? 首秋和蒲月不懂三姑娘此時的失態,二姑娘卻懂。寧棋嘴角的笑逐漸淡了下去,她上前幾步拉住寧書冰涼的手,道:“我剛從母親那里回來,正巧路過這兒,正想著去meimei那里坐坐呢?!?/br> 寧書垂著眸看著晚風吹著裙角微微地動。 寧棋暗中捏了捏寧書的手,寧書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她抬起眼瞼,道:“二jiejie肯去我那里,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不知道屋子里準備了熱茶招待二jiejie沒有?!?/br> 寧棋便笑,說道:“說起來,我剛從母親那兒得了些好茶,是從王府帶來的上好普陀佛茶,正想拿給你一些呢?!睂幤遛D身吩咐道:“蒲月,你這就回去把準備好的茶帶過去?!?/br> “姑娘你忘了,你還準備了好多東西要拿給三姑娘呢,蒲月自個兒可抱不動?!逼言滦χf。 “又貧嘴!”寧棋佯裝生氣,轉身對寧書說:“三meimei別笑,我屋里這個蒲月啊,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你的首秋就借我用一會兒,陪蒲月走一趟吧?!?/br> 寧書深深看了一眼寧棋,緩慢地點了頭。 兩個丫鬟走了以后,寧書和寧棋慢慢往寧書的住處走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兩個人牽著的手松開了,就連寧棋臉上原本掛的笑也散去了,逐漸染上一抹愁云和緊張。 從欽孝堂出來,穿過一條回廊,再過了一道月門是一片桃林,出了桃林就是寧書的住處。在快要出了桃林的時候,寧棋果然停了下來。 寧棋一把抓住寧書的手,盈盈雙目氤氳著水汽?!岸iejie救我!” 寧書抬頭,若有所思地瞧著她,問:“你叫我什么?” “二jiejie難道以為我會霸占著你的身子?”寧棋急得快要哭出來了,“誰能想到落了一次水,閻王殿溜達一圈兒,鬼差竟是將咱們兩個的魂兒送錯了身子。你成了我,我成了你!這真是天下頂離奇的事兒!” “的確是離奇事兒?!睂帟剜司?,她看向寧棋,目光卻穿過她望向身后的桃林,天還冷著,這桃林也是一片蕭條。 “是呢!”寧棋又說:“二jiejie你不知道這幾日我是多么擔驚受怕,每每見著母親,總想對她坦白一切,稟明母親是鬼差做了糊涂事兒,將咱倆的魂兒引錯了身子,才造成這天大的笑話!可我又怕別人以為咱們被小鬼兒附了身,把咱們當成妖物!” 寧書點頭,道:“的確不易為人所信?!?/br> 寧棋抹了一把眼角的濕潤,又拉著寧書緩緩往前走,又說:“這事兒忒離奇,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清的,母親未必肯信的。若母親不信我們要如何?就算母親信了,宗譜之事又該如何?我合計著,如今府上最重要的事兒就是世子的安危,現在將我們的換了身子稀奇事兒說出去,難免沖撞了王妃和世子,這罪過可就大了。不如……咱們先瞞著外人,等他們離了府,咱們再從長計議?” 寧書忽然笑了,她抬起頭輕飄飄地乜了她一眼,稱贊了一句“你倒是想得周到?!?/br> 寧棋仔仔細細瞧著寧書的神色,可只從她的雙眸中讀出“莫測”二字。寧棋心里突然有點沒譜,輕聲接了句:“也許不知哪天,鬼差知道弄錯了,就將咱們換回來了……” 寧書這一次卻沒再順著她的話,而是說:“蒲月和首秋已經先到了,原來咱們兩個走得這么慢?!币呀洺隽颂伊?,不甚寬敞的院子門口,可以看見蒲月的身影。 “二jiejie不是說要去我那里坐坐嗎?怎么不走了?”寧書站定,靜靜地看著寧棋。 瞧著這張原本屬于自己的面孔對著自己笑,寧棋有點怔忪。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扯出一抹笑來,道:“突然覺得有些困了,我就不去叨擾了?!彼D了頓又在寧書耳邊悄悄地說:“我的心意,你當懂的?!?/br> 于是,要來寧書房里坐坐的寧棋還沒進屋子就托著蒲月的手聘聘婷婷地走了。寧書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就覺得好笑。碰巧?順路?不過是想說幾句話罷了,真是難為她繞了大半個寧府。 還沒有進屋子,普陀佛茶特有的濃郁香氣就飄了出來。 “二姑娘送來的普陀佛茶可真是上品,姑娘快含一口暖暖身子?!笔浊镄χ蟻?,接過寧書脫下的素絨襖。 寧書就皺了眉。 首秋愣了一下,暗忖難道是姑娘責怪自己擅做主張將茶泡了?可是不正好用來招待二姑娘嗎?誒?二姑娘怎么沒有跟進來? 寧書端起白瓷茶杯,幾片茶葉在杯里打著轉兒。她緩緩將幾杯斟好的茶復又倒回茶壺,而后渡到屏風一側的墨竹盆栽面前,將蕩著濃香的上好普陀佛茶傾倒個干干凈凈。 “姑娘,你這是……”首秋皺著眉,她看不懂了。 寧書淺笑,“一日無茶則滯,三日無茶則病。人需茶,這花花草草也需要茶來溫養?!?/br> 她又微微前傾身子,指尖撥了一下竹葉,“但愿,你不滯不病?!?/br> 紗羅襦裙 望著首秋捧著的十二幅檀色綴玉,寧書拖著下巴沉思起來。 當初母親給府上幾位姑娘裁春裝的時候,寧棋和寧書同時挑中了這塊料子,嫡女先得的習慣使得這塊料子最終給了寧棋。于是她現在將這條襦裙送來是什么意思?想見一見她原本的身子穿上這條裙子是個什么模樣? “姑娘要不要穿這套呢?”瞧著寧書出神,首秋出聲詢問,“二姑娘不知道何緣故送來好幾套,不過奴婢瞅著還是這一套最適合姑娘了,而且姑娘也喜歡?!?/br> 寧書揉了揉眉心,道:“就它吧?!?/br> “噯!”首秋應著,上前服侍寧書換衣?!肮媚镌趺锤媚锼频?,想事情的時候還要揉揉眉心?!?/br> 寧書手指微頓,又不著痕跡地放下。 “二姑娘還送來幾件首飾,其中這個玉鐲特別適合姑娘呢?!睂帟牧硪粋€大丫頭午秋捧著一個精致的鑲著碎玉的檀木匣走過來。 寧書的目光卻凝在這個精致的匣子上再也移不開視線,連臉色也鄭重了幾分。 推開匣蓋,一片雪色映入眼簾。上好的羊脂白玉,沁色自然。鐲身綴著少許三峽云,內平外圓。一見就是上品。 寧書吸了口氣,“啪”的一聲將匣蓋合上,遞給午秋,道:“這鐲子給我好好收著?!睂帟嵵氐恼Z氣讓午秋連連點頭,她將匣子抱著,怕跌壞了似的。 寧書望了一眼屏風一側的墨竹盆栽,郁郁蔥蔥的。她緩緩后傾,倚在靠背上,手指輕點桌面。 寧棋此舉究竟何意?難道真的是亂了分寸用力示好?她是不清楚那玉鐲的來處,以防身邊人懷疑大抵也不敢詢問蒲月幾個。于是,她瞧著玉色好就送了過來?寧書又覺好笑,等寧棋知道這玉鐲的淵源指不定要多后悔今日的莽撞。 寧書穿戴好,也才卯時。卯時請安是寧府的規矩,寧書帶著首秋剛出院子就碰見了四姑娘寧畫。寧畫是林姨娘所生,剛剛十三歲,比寧書小了一歲。寧畫的模樣既比不上寧棋的明艷,也比不上寧書的溫婉靜麗。但唯獨那一雙占了半張臉的大眼睛讓她整個人透著一股子靈氣。 同為庶女,寧書所居的吟書齋與寧畫所居的望畫齋又是相鄰,于是她們兩姊妹每日都是相伴而行給老夫人、夫人請安。 寧棋所居的落棋齋卻是在另一個方向。 至于大姑娘寧琴乃是大房嫡長女,那就住得更遠一些了。寧琴十六了,已有了婚約,入了夏就要出嫁的。 寧畫瞧著寧書穿的新裙,漆黑的眸子在眼眶里轉了一圈,嘟著嘴說:“三jiejie今天換了新裙子也不跟我打聲招呼,我好尋一件頂漂亮的裙子套上。如今倒好了,站在三jiejie面前,我像足了丫鬟!” 每次瞧著寧畫的大眼睛,寧書總是想起三郎寧璞畫的水墨游魚。她曾倚在母親懷里說寧畫的眼睛里有一尾活靈活現的游魚,引得眾人哄笑。 寧書一臉艷羨地說:“四meimei今兒個插的金桃玳瑁簪好生漂亮,定是父親給的吧!” 寧畫臉上的笑便更真摯了幾分。 如今二房里頭,林姨娘是最受寵的,二爺常有東西送去。連帶著寧畫也總是帶些精致的小首飾在幾姐妹間炫耀一番。 兩姐妹你夸夸我我贊贊你,不過一會兒就到了正房堂屋。屋里屋外立著許許多多丫鬟們,還沒進去就能聽見屋里頭的說笑聲。 “母妃你就不用擔心了!” 簾子剛剛挑起一角,世子爺略顯不耐煩的聲音剛好傳出來。寧畫側過頭看了寧書一眼,寧書倒是面色平靜地踏進屋子。 果不其然,她們兩個一進來,屋子里的人都停下說話看了過來。 寧老夫人慈眉善目,乃信佛之人,早就不再插手家務,只是她那雙眼睛偶爾還是有著不符年紀的光華流動。祥王妃坐在寧老夫人左側,自寧書一進來,臉色就放了冷。世子爺匡元冷哼了一聲就偏過臉去不再看她。 若說起來,祥王妃還要叫寧老夫人一聲姨媽,雖說并非親姨媽,但是祥王妃幼時喪母得了不少寧老夫人的照拂,這次來寧府也是來給寧老夫人祝壽。祥王妃每年都會過來給寧老夫人祝壽,今年卻不想趕上了意外,現在心里頭大概也是盼著寧老夫人的生辰趕快過去,她好早日帶著世子走。 二夫人宋氏坐在寧老夫人右側,她的女兒寧棋站在她的身邊。 見著氣氛有些尷尬,寧棋走過來拉住寧書和寧畫的手,笑道:“你們兩個過來了,外頭可冷?”寧書剛剛進來時,寧棋見她穿著這身衣服,明顯松了一口氣。這一幕可沒有逃過寧書的眼睛。 “和三jiejie一路說說笑笑走來,倒是不覺得冷?!睂幃嬓χ貞?。 “三丫頭這身新裙子倒是抬臉色?!彼问掀沉艘谎蹖帟?,不咸不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