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安正則頷首默認。 “那豈不是府中這么多人都無法吃飯了?名以食為天,這讓朕如何放心?”段蘊很是關心子民。 梁聞元忙道,“陛下不用擔心,只是暫時無法使用罷了。若是趕修得緊,明日便可恢復?!?/br> “那今日呢?” 梁聞元接著答,“此處往東不出三里,便有賣熟食和炊餅的地方,過會兒差人去買些回來,將就這一頓便好了?!?/br> 段蘊語重心長,“旁人可以將就,安相也可以將就么?安相本就為國cao勞,如今還染疾臥床,將將有了些起色,你就讓他吃街邊賣的炊餅?” “奴、奴才不敢……” 安正則沒說話,大晚上黑乎乎的,段蘊也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那你說應該怎么辦?” “奴、奴才不知……” 何棄療再度插嘴道,“不如邀安相回宮?御膳房的手藝還是頂好的?!?/br> 段蘊對這個提議挺是滿意,點點頭問道,“不知安相以為如何?” 還未等到回答她又補充,“御膳房每次做的一桌好菜,也只有朕一個人用,唉……想想還挺是浪費的?!?/br> 那個淡然的聲音道,“微臣不敢有異議?!?/br> 段蘊一本正經下令,“起駕回宮?!?/br> 等安正則上了車子,段蘊回頭對何棄療小聲道,“你今日還頗機靈,回去賞你一整只烤雞?!?/br> 何棄療小聲:“奴才謝主隆恩?!?/br> 段蘊拍拍他肩,“繼續努力?!鳖D了頓又道,“算了,還是賞你兩只烤□□?!?/br> 何棄療感恩戴德,懷欲報之心。 陛下小聲嘀咕,“不能只有朕一個人長rou吶?!?/br> 。*。*。 晚間的皇城清冷得很,段蘊平日里未曾覺得,可今日剛從東街那種普通人家聚集的地方回來,這感覺便冒了出來。 先帝的妃子們數量不多,早年宮斗斗死了一批,活下來的這些,有兒子的隨兒子到封地做太后去了,剩下沒兒子的,一個接一個跑出去帶發修行,曾經鬧哄哄的皇宮便顯得空了。 高高立著的宮墻圍出座座宮殿美輪美奐,真正的主人似乎只有段蘊一個。 皇上沒有宮妃們,更沒有子嗣,偌大的地方不曉得要給誰住。 清和殿的燭光柔柔的,宮人已經掌好了燈。 與此同時,御膳房里也噼里啪啦忙活開來,除了給陛下和丞相準備一桌好菜,另外還要給小何公公烤上兩只雞。 段蘊在御花園邊的小亭子里擺了張桌子,亭子前方一灣碧水,明亮的月色下靜謐流淌著。 亭子很高,她略微抬眼也望不見檐角,只有上弦月襯著幾點疏星,月初斜,好風正如水。 菜品還在御膳房準備著,段蘊揮手搬上來一壺好酒。 蒲城桑落,玉液瓊漿融了月色。 安正則一怔,“陛下要飲酒?” 段蘊先給自己斟了一杯,又攬過安正則的杯子,給他也斟滿。 “月白風清,如此良夜,美酒佳肴在手,豈不是絕妙么?” 安正則猶豫了下,動動手指將杯子移到自己面前,卻沒有飲下。 段蘊自己先喝光了一杯,由衷地喟嘆一句,“好酒!” 安正則忙道,“菜還未上,陛下別喝這么急?!?/br> “朕無礙?!?/br> 丞相大人皺了眉,轉首吩咐何棄療,“去催催御膳房那邊,快些上菜?!?/br> “安相也嘗嘗,這酒可是宮中窖藏,不可多得呢?!?/br> 安正則此時雖不大想飲酒,卻不好拒絕,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他剛想放下杯子,隔空卻伸過來一只小手,毫無預兆地堵了他的唇。安正則一驚,酒杯從指尖滑落,瞬間便灑了滿袖的桑落酒香。 安正則失神在原地,段蘊尷尬地收回手,“內什么,朕方才想起愛卿身子還未大好,空腹飲酒終歸是不妥,還是不要喝了?!?/br> “你不喝,朕便幫你喝了罷?!倍翁N自顧自地又倒了一杯。 安正則還在失神,衣袖上的酒香漸漸漫至鼻尖,他抬了下手指,輕碰了自己唇角,又迅速放下。 “御膳房還沒有上菜么?” 宮人道,“回丞相,何公公還未回來?!?/br> “那你再去催一趟?!?/br> 宮人不情不愿地去了。 安正則委實也有些尷尬,方才段蘊那小手直截了當地覆上來,剎那間他腦袋一空。 直到對方已經收了手坐回去,他尚后知后覺地縈著些綺思。 安相扶起自己打翻的酒杯,也持了酒壺給自己滿上。 他想喝一杯壓壓驚,而段蘊卻不讓他如意。 安正則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是一愣,段蘊已奪了他的杯子,“讓你不要喝,你敢抗旨?” “微臣不敢?!?/br> 段蘊“嗯”了一聲,滿意了。 安正則只好抬頭看月亮,看了不過片刻,何棄療便帶著約莫七八個小宮女往這邊走了過來。 “陛下,御膳房的菜品來了?!?/br> “放下吧?!?/br> “是?!毙m女們趕忙邊偷看安正則邊閣下盤子。 何棄療湊上來邀功,“陛下賞給奴才的兩只烤雞毛都沒拔,奴才便催御膳房先做了點心?!?/br> “難道朕該等你?” 何棄療:“不不不……” 段蘊嫌他聒噪,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你快下去拔雞毛?!?/br> “……奴才遵旨?!?/br> 安正則輕輕揮了揮手,宮人們識相地退了下去。 清塵上前布菜,布完了也猶猶豫豫地遛去幫何棄療吃烤雞。 段蘊拿起筷子吃了幾口,咂咂嘴道,“忽地感覺又飽了?!?/br> “陛下方才飲酒飲得多了些?!?/br> “哪里多了,”段蘊不服氣,“朕方才就喝了五杯?!?/br> 安正則大驚,“陛下喝了多少?” 段蘊伸出五根手指頭在他面前晃了三下,“五、杯……” “太多了,不能再喝了?!卑舱齽t不動聲色,頃刻便收繳了桌上酒壺。 是他剛剛走神沒留意,這才讓段蘊連灌下去這么多,他心中后悔不迭,若是宿醉,明早該頭痛了。 “朕好得很?!迸d許是酒的功效尚未發揮出來,段蘊看上去還清醒著。 “陛下可是今日回二王爺府,所以……” “是,就是?!倍翁N打斷他,直勾勾地盯著桌上一盤紅糟醉香雞,嘴里嘟囔,“朕想娘親了?!?/br> 安正則哄她,“等初十那天,微臣就將王妃帶進宮和陛下聚一聚?!?/br> 今日初七,兩天后藩王回京,初十那日,王爺們應當都出了明安城。 段蘊還是有些哀傷,繼續盯著醉香雞自言自語,“娘親定然與朕不親近了?!?/br> “不會的,陛下這么可愛,王妃一直心心念念的?!卑舱齽t夾了一筷子醉香雞給她。 段蘊低頭咬了口雞rou,覺得味道頗好,自己又夾了一塊。 “朕有的時候,好想回家啊……” 安正則有些心酸,默默將對面的小皇帝看了許久。 她喝多了酒,面色緋紅,眼神卻是清亮靈動,一時間倒讓人瞧不出是不是醉了。 “等過幾年……”不做皇帝了可好? 安正則出口了四個字,卻是停了言語,沒有將后半句問出來。 “太傅哥哥……”段蘊閉了眼喚他。 安正則心頭一動,仍淡泊著嗓音道,“陛下醉了?!?/br> “太傅哥哥……”那廂繼續喚。 “陛下再吃塊雞rou?!?/br> “太傅哥哥……” “這盤百香果也很不錯?!?/br> “太傅、哥哥……”段蘊半途打了個嗝也堅持著喚,一股酒氣冒出來,是桑落酒混著醉香雞的奇特味道。 “陛下要不要嘗嘗這酒釀栗子糕?” “太傅哥哥為什么不理朕……” 醉酒之人不可以常理揣度之,段蘊癟了癟嘴,似是轉眼就要掉淚。 “臣一直在?!?/br> “太傅可知,當年我每每著了絳紅色的裙子,你總會多看我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