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段蘊想到此事,突然很是難過。也不知道是誰,為了造她的謠言不擇手段,說不定大理寺卿的去世,完全都是因了她的緣故。明日還是再賜些銀兩給徐大人的家屬吧。 不惜害了他人性命,只為遮掩自己的馬腳。 這樣的事情怎么能發生在朕的大理。 段蘊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不知不覺握緊了拳頭。 她默默又思索了一遍近來發生的各種事。 去行宮祭祀,行宮的花草全敗,神奇的源州花種凰棠散發著詭異的濃香。在行宮的花園里,她還看到了極似梁聞元的身影。 為了從九皇叔那里多了解些關于凰棠花的信息,她約皇叔同去了香山??蓮南闵揭换貋?,花草衰敗預示著為君者不賢的言論便傳遍了整個明安。再有,大理寺卿詭異地去世了。 段蘊覺得,這是一場有預謀的陷害。 制造輿論壞她名聲,讓她失民心。 花園里那個人影,八成不是梁聞元本人,倒是十分有可能是有人在故意假扮,為的便是離間皇帝和首輔。 而大理寺卿的去世,一方面讓朝中力量失衡,另一方面又在拖慢案件調查進度,可謂一箭雙雕。 真是有心了。 現今,徐大人已不在,她要到哪里去另尋一個大理寺卿,身家清白沒有二心,不參與朋黨不巴結王爺,還要能夠鎮得住場面。 朝中諸位大人的面孔在段蘊腦海中一一閃過,陳太師一眾門生,不行;和蕭氏有關的,不行;安將軍的族人,未免坊間非議還是不行…… 四品以上的大臣被她細細念叨了遍,竟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 翌日清塵來喚陛下起床時,猛然看見龍榻上的段蘊平靜地睜著兩只眼,毫無睡眼惺忪之態。 清塵沒有心理準備,有一點被嚇到,“陛下,您這是沒睡還是早醒了?” 段蘊沒理她,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清塵又道,“陛下,再不起身,怕是要不能準時上朝了?!?/br> “你說,若是讓有爵位的人擔任大理寺卿,是不是合適?”段蘊突然出聲。 “陛下是說……” “你看九皇叔如何?” ☆、第28章 上上朝掐掐架 清塵愣怔了一下,再開口時變得有些結巴,“王、王爺?” “是?!倍翁N點點頭,“朕考慮了很久,這個位置說重要也挺重要的,隨便找個人來做恐是鎮不住場面。不如用上段氏自己人,總歸是好過再放權給世家?!?/br> 清塵表示理解,然而還是有些小糾結地問了句,“可九王爺是藩王啊?!?/br> 段清晏封地源州,一般來說,他該是住在源州王府才對。 藩王任京官,也不是說沒有這個先例,但是近三十年來沒有這樣過便是了。 段蘊淡定道,“不要緊。所謂藩王,不就是個擺設嘛,大家都懂的?!?/br> “這樣啊?!鼻鍓m小聲應了句,轉過身去給段蘊拿衣服,面上還有些輕微的緋紅顏色。 九王爺若任了京官,那豈不是每日早朝都能見到了? 。*。*。 段蘊覺得她這個想法挺好的,早敲定早安心,便打算早朝就宣布這事。 結果她屁股剛落到文德殿的龍椅上,諸位大人便挨個啟奏。 段蘊去往香山小游數日,早朝已是歇了幾天,再加上她離開這幾天,偏生還出了一大堆事,于是今日聽的上奏理所當然地就多了起來。 大殿上的風向首先便是沉痛緬懷了一下大理寺卿徐大人,各位朝臣一個個慷慨陳詞,抒發自己對徐大人深厚的同僚情誼,將仁義友愛的美德體現到了極致。 段蘊聽著聽著就有些走神了。 甲大臣上奏完,見陛下沒反應繼續站著不挪窩。 乙大臣不樂意了,臣還有本奏呢,于是乙大臣上前一步,開始上奏。 甲大臣瞪眼,你這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乙大臣不睬,兀自上奏。 甲大臣痛心疾首,陛下啊,您看某某大臣多不像話! 陛下仍舊走神。 甲大臣一甩袖子,哼了一聲。 你憑什么對本官哼唧???乙大臣也不樂意了。 兩人便在皇上面前理論。 ……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大臣加入了理論的陣營。 百官嘰里呱啦,你一句我一句,無視段蘊倒無視得很是徹底。 段蘊走神這走神著,就感覺自己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大,聲音一直大到讓她完全無法忽視。 “哎呀盧大人吶,您這個想法可不行,也就是想想罷了,還能真指望百姓心甘情愿地服從?” “喲呵趙將軍,陳尚書說啥您都反對,究竟是出于私心還是公道?” “我說曹大人,您可別不說話啊。昔日徐大人在的時候,咱們也是一起去過攬月樓喝過劉伶醉的……” “張大人,本朝應當就數您和徐大人關系最好了吧。徐大人上個月從攬月樓贖回去的小妾,兄弟我可是看你抱過?!?/br> “胡、胡說什么!” “大人別墨跡了,到底為徐大人一家送了帛金,您就給兄弟們個準信唄?!?/br> “徐大人光明磊落,什么時候從攬月樓贖過小妾?你少胡扯!” “你居然說老夫胡扯!” “死者為大,你還這樣詆毀大理寺卿,究竟是何居心?” “明明是你一味阻止案件調查,你個佞幸!” “你!” “小人!” “……” 段蘊被嘰里呱啦的聲音折騰得頭暈。這還能行么?還像話嗎? 還有沒有把朕放在眼里? 陛下很生氣,她猛地在桌案上拍了一記,當機立斷摔了一只杯子。 清脆的瓷器破裂聲在文德殿中響起,頗有銀瓶乍破之勢,除了陛下,誰敢在文德殿上早朝的時候摔杯子拍桌? 剛從還嘚啵嘚啵拌嘴的大臣們立刻安靜下來了。 眾人知錯,左右相互交換了下顏色,齊齊跪下,“臣等知錯,請陛下降罪!” 段蘊齜牙咧嘴揉了揉拍紅的手掌,怒氣沖沖道,“全部扣三個月俸祿!” 諸位大臣身形一抖。 門下侍郎驚呼,“陛下,京兆尹暈過去了!” “京兆尹扣俸祿一個月?!?/br> 門下侍郎又驚呼,“陛下,京兆尹又醒了!” “朕是說,先扣三個月,再扣一個月,共計扣除四個月俸祿?!?/br> 門下侍郎繼續驚呼,“陛下,京兆尹口吐白沫了!” “大殿之上隨地吐痰,再扣除——” 京兆尹吐著白沫,掙扎著出聲,“臣、臣沒事了!” . 段蘊掃視了一遍整個大殿,沉了沉嗓音道,“安相不在,你們就這個樣子。怎么,朕是擺設不成?” “是臣的錯?!笔逃窂埓笕寺氏瘸隽?,“微臣有次賞戲,碰巧誤進了徐大人定的包廂,只與其女眷對話了幾句,卻不料被小人盯上,每每拿此做把柄。今日更是公然在殿上造謠,文德殿上正大光明,造謠者簡直就是對陛下不敬!” 這話初聽是在自責,其實意有所指地在告狀,陛下有人誣陷臣哪! 段蘊裝傻,“造謠?張愛卿說說,造了什么謠???” 侍御史氣鼓鼓的,臉都有些紅了,“有小人造謠說微臣與大理寺卿的妾室有、有私/情?!?/br> “那愛卿是有還是沒有???” 張御史連忙跪下,“陛下明鑒,微臣一向潔身自好??!” “是么?俗話說,空xue不來風,無風不起浪啊。愛卿定是平日所為有些不檢點,這才讓同僚們忍不住替你規范規范私生活嘛。魏愛卿,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張御史啞口無言,魏尚書頻頻點頭。 “眾位愛卿,上朝就上朝,何必拌嘴呢?又不是小孩子了,嘰嘰喳喳的,好玩么?”段蘊裝大爺一般往龍椅上一斜靠,懶懶道,“諸位可還有本奏?” 百官望了一眼碎在地上的瓷杯,風吹麥浪一般齊齊搖了頭。 張御史張張嘴,還想再說些什么,抬頭看到段蘊一臉淡漠,又乖乖閉了嘴。 “那好,朕有一事請教諸愛卿。徐大人既已身故,那大理寺卿之位,必定是要換人做了。不知眾愛卿可有好人選?” 文德殿靜謐良久,隨后又迎來風吹麥浪的一陣搖頭。 “唔,那好。朕再和安相商量商量。諸位愛卿可以回了?!?/br> 。*。*。 安正則今日難得沒有上朝,梁聞元進宮來幫安相請假,說是丞相大人感了風寒,在家臥床了。 雖然有些不習慣,但是早朝仍舊照常進行,段蘊壓了壓心中想和安正則商量大理寺卿任職的念頭,一邊上朝一邊走神,好不容易等到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