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赫連上也在船塢住了下來,他從不多問,卻心如明鏡。他知道造船的木料是從北而來,也知道玉寶音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能耐。 還想著,若能再有和元亨見面的機會,他仍會像在建康時那樣,明知殺不了,卻不想放過任何機會。 玉寶音的蒙沖很快就造齊了百艘。 與此同時,朝堂上已知秦纓身死的消息,見瞞不下去的蕭景,憂心忡忡地將此事告知了秦愫。 她忽地站了起來,又猛然倒了下去。 有鮮紅的血染濕了衣裙。 大夫來的很快,可高遠公主肚中的孩兒還是沒能保住。 說她命中只有一子一女,能留下的便也只有一子一女,這就是命。 秦愫一面想著,一面落淚。 秦纓的命啊,注定是死于他人的野心,幾經周轉,還是逃不掉那樣的命運。 秦纓啊,來世若仍是如此的性情,可莫要再投到皇家,只做個普通的爛好人,娶個溫婉的妻,活到四世同堂的年紀,如此才能彌補此生的痛楚。 ☆、83|于 人面對悲傷時,反應各不一樣。 好比秦愫悲傷到了極點,暈了一場,丟了肚中的孩子,又哭了一場,這才想起玉寶音。 她女兒不是個遇事就哭的性子,也不是個輕易罷休的性子。 一想到此,秦愫便拉著蕭景的手道:“快,快去將寶音找回來?!?/br> “恐怕找不回來呢!”蕭景頗顯為難地道。 蕭般若傳來的消息可是說玉寶音正在造船,這是個秘密,知曉的不過有他和皇帝,就連他爹也暫時不知情。 而玉寶音要造船做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蕭景想了想,寬慰她道:“上一次,寶音攻打秦寒,也不見你如此在意?這一次,想來也沒有多大問題,你無需多慮,還是先養好了身體,寶音那里我自會叫般若看顧的?!?/br> “上一次她之所以贏,是因為‘勇’,且秦寒并不知她的勇。赫連凈土又不是秦寒,他那個老狐貍蟄伏了這么些年,豈是那么容易對付的!” “那我讓般若將她…綁…回來?” 以玉小公主的脾氣,若火氣正在頭上,是絕不會聽人勸說的。 秦愫長長地嘆息,而后道:“不,我要親自去一趟北梁?!?/br> 蕭景一愣,連忙搖頭道:“不行,你的身體不適宜遠行……” 還想再說點什么,徹底打消秦愫想去北梁的念頭,就聽外面傳來了蕭福的聲音。 “稟大司馬,皇上差人傳了口諭,讓大司馬進宮?!?/br> 蕭景心想,這個時候,元亨添什么亂??! 可不去又不行。 他對秦愫道:“你什么都不要想,要先養好了自己的身體。至于怎么才能將寶音帶回來,等我回來了再議?!?/br> 臨出門之時,還讓人給秦愫熬了碗安神湯,想讓她好好睡一覺。 嗯,其實也是怕她不顧勸說,一個人就往北梁去。 玉小公主叫他一聲蕭爹,他怎能不擔心她的安危!可到底該怎么辦,他還要想一想才行。 他想到了用兵,隨即便打消了念頭,他是大周的“兵馬大元帥”不錯,可若想動兵馬,還需他爹和元亨同意。 蕭景急匆匆地趕到了定鼎宮,不是怕元亨等的著急,而是放不下家中的事情。 他是不知道,元亨也很著急,這是著急想知道北梁那廂的具體情形。 蕭般若傳來的只有只言片語,不聽還好,越聽越心急。 這是兩個急切的男人撞到了一起,一句廢話也沒有。 蕭景問的直白:“皇上召臣進宮,究竟有什么事情?” 元亨也答得干脆:“朕又想出巡了行不行?” 這個“又”字用的妙極。 蕭景一聽就樂了,元亨又想出巡,沒準兒就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只是,出巡有多燒銀子,還有這出巡的頻繁頻率,也不知他爹會不會同意。 蕭景隨即表示:“臣愿為皇上鞍前馬后,只是大冢宰那里……”我也去,前提條件是你得先說服了我爹。 元亨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阿舅,朕要是去不了,高遠公主會不會……”我一個人若是能夠搞定大冢宰,還找你來干什么! 兩個急切的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元亨先道:“一起?” 蕭景低沉著聲音:“就這么說定?!彼恢赖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爹正在殿外候著呢。 大喜過望的元亨立時宣了蕭彌堅進殿,還朝蕭景努了努嘴。 蕭景心說了一句“小兔崽子,比他還心急”,然后兩眼巴巴地瞧著他爹,動了動嘴巴,沒出聲音。 那嘴型是“爹,我女兒……” 蕭彌堅忽略了蕭景的眼神,心想:兒子是個不靠譜的! 再一看元亨,又心想:外孫也是呢! 可這人吧,不靠譜有不靠譜的好處,若沒有元亨的不靠譜,恐怕蕭家也不會有如今的威望。 這就叫做對比的效應。 心如明鏡的蕭彌堅當然知道他二人將將談論了什么,也知道他們想跟他說什么,他思前想后了許久,忽略了元亨的任性,只考慮此事是否有利。 這期間,殿中一直是安靜的。 蕭景和元亨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按耐住了急切的心情。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蕭景已經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他爹,想個事情,怎么跟女人生孩子似的費勁。 那廂的蕭彌堅終于開口了,“可將大軍開到蕭城,還要去宜陽的附近走一遭。只是這一次,皇上無論如何也不能渡江”。 蕭景聽后,只想對他爹豎豎拇指。 高手就是高手,將大軍開到蕭城,這是要施壓南朝,去宜陽的附近走一遭,還可以惹得大齊心慌,也算是沒白出去一趟。 高座上的元亨聽后卻是直接道:“大冢宰所說的大軍,究竟是幾萬大軍?” 蕭彌堅悶哼了一聲道:“皇上想要幾萬大軍呢?” 一旁的蕭景插言道:“天子出巡,儀仗自然是越磅礴越好?!?/br> 這會兒若不是在定鼎宮,蕭彌堅會脫了鞋直接給蕭景一下。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個是沖殺在行、“管家”不行的大司馬,大周的底子有多厚,也能被他倆糟蹋光。 蕭彌堅又悶哼了一聲:“三萬,可以調動的人馬只有三萬?!倍嘁粋€人都不行! 別說三萬了,如今就是只能調動一萬人馬,元亨也不會介意的。 一個是人馬在精不在多,一個是不管有多少人馬他都會去。 啊,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也順便給丫頭撐個腰,告訴那些人“惹了玉寶音,就是得罪了大周的皇帝”。 “三萬就三萬,三日之后可能出發?”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也就是說,三日內,他要調齊三萬人馬的口糧,至少是一月的。 蕭彌堅扶了扶額道:“五日,臣可保證五日之后大軍順利開拔?!?/br> “一言為定?!痹嘟K于有了點笑意,又道:“母后那里…還需大冢宰出力說服才行?!?/br> 蕭彌堅一想起蕭太后,便覺元亨的笑容充滿了惡意。 * 蕭景一回了高遠公主府,迫不及待地想告訴秦愫這個好消息。 一進廂房就傻了眼睛,只見屋子里堆滿了箱子,榻上擺滿了衣物,什么都是亂七八糟的。 而本該臥床休息的秦愫,正和丫頭們一起收拾東西。 蕭景道:“你這是要做什么?” “收拾些衣物好去北梁?!泵β抵那劂侯^也不回地道。 蕭景很生氣:“不是說了,不讓你cao心。就算是去北梁,也是我去?!?/br> 秦愫放下了手上的東西,面對著他道:“寶音是個不聽你話的,你又是個不了解赫連凈土的,想來想去,我必須要去?!?/br> 蕭景知道勸不住她,便說了三萬大軍開赴蕭城的事情。 秦愫聽后,問:“皇上也去?” “是?!?/br> 秦愫不知想起了什么,半天沒有言語。 蕭景便趁機問:“如此,你可還去?” “自然還要去?!鼻劂赫f的斬釘截鐵。 “你一走我也走,南兒要怎么辦?” “那就一同去?!?/br> 蕭景搬出了幼子,也沒能說服秦愫,心塞地道:“一同去哪兒?”總不能一道帶到北梁去。 “蕭城,放到般若那里。我從蕭城渡江去北梁,你若是不能同去,便帶著南兒和般若一起護衛皇上,在蕭城等我?!?/br> 元亨若是聽見了此話,一定會道“開什么玩笑,朕可是要渡江的?!?/br> 別說什么大冢宰千叮萬囑不許他渡江,在長安,自然是大冢宰怎么說就怎么好,可一旦遠行,大冢宰又不會跟著去。 這是一出了長安,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