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秦寒道:“公主這話說的,朕怎么不當你是外甥女呢!朕……也是沒有辦法。一旦開戰,建康城就要毀于一旦,建康城的百姓就會無家可歸。兩相權衡,朕只有委屈了自己的外甥女和侄兒了?!?/br> 連秦寒都被他自己感動了,那廂的玉寶音卻嘻嘻笑著,好像在聽笑話。 秦寒告訴自己不能生氣,多大的風浪他都過來了,不能在一個小丫頭的面前沉不住氣。 秦寒還記得他來城樓上是要鼓舞士氣,本來是不用這么麻煩的,還不是那秦纓的人馬,連下幾城戰無不勝,就連江少康都在說那是玉榮的玉面軍。 可他不信那個邪,明明人都已經死了,明明沒有兒子繼承衣缽,空打著一面“玉”字旗,就能戰無不勝了?不過是仗著他未穩住建康的大局,贏的是一個措手不及罷了。 可是如今可不一樣,建康由他坐鎮,還有十萬大軍,秦纓能贏?就算是玉榮復活,都不一定。 秦寒決定不再理會玉寶音,而是將赫連上叫到了近前。 宇文玖那個蠢貨死了以后,本是負責與敵軍對罵的赫連上就近接替了宇文玖的人馬,穩住了差點嘩變的局面。秦寒本就有意要重用赫連上,宇文家的人連抗議都還來不及,便痛失了五千人馬。 秦寒將赫連上叫了過來,問的是城外秦纓的人馬今日來叫囂過幾次,還說再來叫囂之時一定要將其射殺。 這個時候沒人會說他們射|了,就是沒殺了。 赫連上就道:“一定不負皇上所望?!?/br> 秦寒對一旁的赫連凈土道:“如今,朕不信你們赫連家的人,還能信誰呢!” “皇上嚴重了?!焙者B凈土瞧了瞧赫連上,似笑非笑地道。 就是這個時候,滾滾的濃煙,從西向東而來。 江少康急道:“皇上,若叛軍此時來襲,就算他們攻不破城墻,若有流箭飛來,也是危險。還請皇上移下城墻,將這里交給臣來指揮?!?/br> 可是秦寒哪里會聽,他還一心想著看一看那個曾經輝煌一時的玉面軍。 沒有玉榮的玉面軍會是什么樣的? 呵,能有什么樣呢! 秦寒望著越來越近的濃煙,想起了從前。那個從前,他并不是現在這樣的大腹便便,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有健碩的身形,還有青蔥的容顏。 所謂惺惺相惜、棋逢對手,玉榮戰死至今不過九年。 九年的時光,他便成了如今的肥胖中年,比之普通的中年男子,他還是個缺了一只眼睛的。 逝去的時光究竟帶走了他的什么? 他想那是斗志,他沒有了斗志才有了逐漸發胖的身軀。 秦寒下意識回頭瞧了一眼玉寶音,這里若不是還圍著無數的大臣,他肯定要說上一句“瞧瞧,這就是你爹的玉面軍,朕遲早會讓他們徹底消失的?!?/br> 面對著玉家人的時候,秦寒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些斗志。 可誰又能想到正是他久久都不曾燃燒過的這種斗志,要了他的性命呢! 一切發生的太快,快的他還沒有感覺到疼,赫連上便用手中的短刀刺進了他的胸膛,而后一手勒著他,一手將短刀對準了他的脖頸。 秦寒晃了晃神,道:“大膽,你就不怕朕要了玉寶音和秦冠的性命?” 可是他的話音才落,便從城墻下殺上來一隊士卒,打頭的居然是本應該關在大牢里的慧春。 都這個時候了,秦寒自然曉得赫連上做的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城樓上已經亂作一團,秦寒帶來的大臣和侍衛,有的拔出了佩劍沖到了前面,有的退啊退的,恨不得所有的人都看不見。 江少康一面拼殺,一面朝玉寶音那廂去。他是想拿著玉寶音和秦冠與赫連上做交換,他還想著一個丫頭和一個孩子,他一定是能拿的住的。 可是不巧,這個丫頭不是尋常的丫頭。 玉寶音什么時候抖開的手上的繩索沒人知道,她好像在等著江少康,待他一來到,咧嘴笑的時候,便抖出了袖籠里的短刀,奮力往前一送,刺中他胸口的時候,因著往前撲的太猛,直接摁著他往后倒。 玉寶音這一刀使出了全力,可不像赫連上刺秦寒那樣,故意給他留了半條命。 江少康感到不可思議的時候,他已應聲倒下,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力量。 而后玉寶音割開了腳上的繩索,又割開了綁住秦冠的繩索,問他:“你可能自保?” 秦冠還沉浸在剛剛的那一幕中無法自拔,他結巴道:“你…” “我怎么了?你還真以為我是個識人不清,還有什么都不會的笨蛋嗎?我既然敢來建康救你,自然有法子救。你跟在我的后面,自己小心,現在……我要去殺秦寒了?!?/br> 秦冠急道:“他不能殺,留著他還有用處呢!” 玉寶音才不會理會他,她的腦子里沒有多余的想法,只有殺了秦寒這一個。 秦寒的侍衛已經將赫連上和慧春等人圍住了。 秦寒一手捂住流血的傷口,還不忘對赫連上道:“只要你放了朕,朕可以不問你的罪?!?/br> 瞧見玉寶音向這廂殺來的時候,他還道:“玉寶音和秦冠,你也可以一并帶走?!?/br> 秦寒也沒有多余的想法,他想赫連上不會殺了他,若不然將開始時的那一下赫連上便不會不用上全力的。 秦寒覺得自己不會死,還覺得玉寶音此番涉險,還有赫連上的這番安排,不過是為了救走秦冠而已。 秦冠是個有用處的,可用處再大也比不上他自己的性命。 秦寒到死都想不到,玉寶音在城墻上借力,越過好幾人的頭頂,向他飛撲過來,就是為了要殺他。 同一個傷口,玉寶音的那把短刀沒進去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刀柄。 秦寒瞪著驚恐的眼睛,在這世上聽見的最后一句話語,是玉寶音說的“我爹死時閉上了眼睛,你的眼睛卻是永遠都閉不了的。閉不了也好,瞧瞧這高聳的城墻,還有這城墻里的百姓……生來就不是屬于你的,到死也不會屬于你?!?/br> 這個時候有人喊了一聲“皇上死了?!?/br> 還有人喊了一聲“不好了,城處發動進攻了?!?/br> 玉寶音心想元亨他們來的正是時候,回頭對著那些大臣和侍衛道:“吳王可不是皇帝,太子秦纓才是正統。新皇有令,放下兵器者既往不咎。我姓玉,我是玉榮的女兒玉寶音,我們玉家的人向來一言九鼎,從不說空口白話?!?/br> 什么事情都有一個帶頭的作用,當赫連凈土跪在玉寶音和秦冠的面前道:“寶音公主和太子受苦了?!?/br> 城樓上便跪倒了一片。 秦冠的小臉一紅,本想說自己可不是什么太子,卻被玉寶音給拉住了。 秦纓此時還在北梁,從建康到北梁,再從北梁到建康,攻下建康的消息傳到,秦纓動身來此,沒有十天恐怕到不了。 這十天里,建康需要一個能代秦纓做主的,除了秦冠還能有誰呢! 赫連凈土或許是有私心的,可是個人誰沒有私心呢。 如今的秦纓需要人擁力,做了二十幾年宰相,根基深的連真元帝都撼動不了的赫連凈土自然是最佳的人選。 再者,秦寒上位不能奈他何,以秦纓的本事想撼動赫連凈土,更是癡人說夢,倒不如各取所需的好。 盡管如此,玉寶音還是默默地記下了,絲毫沒有猶豫便跟著赫連凈土跪下的都有誰。 這才道:“打開城門,款待盟友?!?/br> 這個盟友明面上是蕭般若,心細如針的赫連上發現,有一輛遮擋的嚴嚴實實的馬車進了高遠公主府。 那是玉寶音在建康城中的家,就連蕭般若都沒有資格住到那里去。 赫連上的心里說不出的復雜,心想著寶音果然是長大了,有些事情連他也不肯透露一下。 可見那里頭的是大人物呢! ☆、74|于 皇帝出巡本就是天大的事,更何況像元亨那樣都巡到別人疆土上的呢! 不藏著掖著,難道還要大肆的宣揚!萬一若是有人產生了不軌之心,元亨個奇葩,就是再橫,也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元亨悄悄地住進了建康城西的高遠公主府。 別問他為什么還賴在建康不走,這話玉寶音已經問過,他發了頓牢sao。 可不,旁的人打仗都要三年五年才能結束,就是十年八載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倒好,連兩個月的時間都沒有用。 還說什么讓他趕緊回去,怎么回去呀?回去了怎么跟滿朝的文武解釋,將那三個郡還給南朝的事情? 他才不一個人回去呢! 當然,這最后一句話,元亨并沒有說給玉寶音聽。 旁的人都以為元亨不走的原因還是因著他的頭疼病。 連蕭般若都勸她:“你去勸勸商軌,讓他跟著皇上回長安吧!” 玉寶音一開始都沒有揭穿元亨,現在就成了有口難言。 她要辦的事情還多著呢,哪里有閑情在這里和元亨扯皮,她叫來了慧春。去去去,領他到家,把他藏嚴實了,別在這兒嘚吧嘚吧煩人了。 蕭般若本不想讓元亨進建康城。 元亨一聽是要讓他去高遠公主府,便道:“盛情難卻,不去不好?!?/br> 蕭般若:“……”心塞到了不想言語的地步。 元亨就是這樣跟著慧春到的高遠公主府。至于玉寶音,誰知道又蹦到哪里去了。 話說,建康的高遠公主府比之皇宮并沒有小多少。因為房子太多,玉寶音也沒有交代,慧春便做主讓元亨住進了芙蓉殿。 所謂芙蓉殿,就是因著殿前的那一池水芙蓉而得名。 如今正是時節,碧玉連天,紅粉嬌艷。 元亨一進了這殿中便“嘖嘖”了兩聲,還道:“朕今晚就住在那露臺上?!?/br> 元亨說的露臺,正對著池塘,掀起了那竹簾,一伸手,就能夠到露臺下的水芙蓉。 府中沒有正經的主人,慧春好歹也能算個管家。 她道:“皇上喜歡就好,只是這殿宇許久不曾住人,雖說一直有人看顧,也總會有不周全的地方,皇上若是覺得哪里不好,只需差人來喚我?!?/br> 元亨可不喜歡喚她,問道:“怎地,你們寶音公主將客人撇在這兒就不管了?” 慧春頷首道:“公主忙完了事情,肯定要回府上?!?/br> 這是在說,什么時候忙完還是個未知數。 元亨一想起她被綁在城墻上的場景,他遠遠地看著她散落在城墻外面的衣擺,就像是隨風亂擺的樹葉,總是叫人驚心她會不會就那樣落下。 那樣的感覺不是很好,他便挑了挑眉,道:“去讓人給你們公主傳一句話,就說是朕問的,‘她累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