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白玉有心想要在宮里為難玉寶音,卻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不止是因著她們不在一塊兒上課,還因著她發現玉寶音的身后不是跟著蕭般若,就是跟著一個婢女。 白玉觀察了兩天,終于有了法子。 她想了,雖說她比玉寶音大了七,八歲,可若論武力,她不一定會是玉寶音的對手。再說了,她可是大家的小姐,有名的名門淑女,怎么可以和個小破孩兒打架呢。 她想出來的法子,無非就是栽贓陷害而已。 沒有一點兒技術含量,只要尋個只有她們兩人的時機就行。 白玉也算是個沉穩的性子,又等了好幾日,終于等來了這樣的一個時機。 宮學里,每日午膳之后,會有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 這一天是八月二十一,中秋已過,重陽未至,秋高氣爽,雁鳥飛鳴。 這一天,正是瑞王的生忌。 玉寶音清早就在她娘的帶領下,面朝南方,給她爹燒了紙錢和香燭。 她沒有掉淚,可心情卻是低落的。 午膳時也沒有吃幾口飯,蕭般若問她是不是碰上了什么煩心的事情,她不想搭理他,就一個人出了勤書坊,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靜一靜。 玉寶音相中了離勤書坊不遠的一個小樹林, 小樹林里種的是什么樹,和她沒多大關系,反正只要那里沒人就行。 出于謹慎,她并不敢往小樹林里走得太遠,就走到中間,然后隨便找了棵矮樹往旁邊一坐,抬頭看著天上的云。 連眼淚都還沒有醞釀出來的時候,白玉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將她望定。 玉寶音對白玉沒什么印象,其實宮學里的人她認識的根本沒幾個,自然也意識不到白玉是來找茬的。 只在心里嘆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怎么就這么難呢! 玉寶音從地上站了起來,這就想掉頭走出樹林。她沒什么想和白玉說的,尤其是現在她很傷心。 可是,白玉攔住了她的路。 玉寶音問她:“這位jiejie你有什么事兒?” 她外祖母說了,待人和善是不分時候的,盡管這時候她的心里煩躁的很。 白玉有些恍惚,要不是她三個弟弟頭上的傷都是實打實的,她一定不會相信眼前這個有禮的小丫頭是個兇悍的。 這和她預料的玉寶音不同,可這也說明不了什么問題,不過是小丫頭會裝樣子罷了。 她皺眉道:“誰是你jiejie,我可沒有那么大的臉面?!?/br> 不是jiejie那就是meimei,總不至于是哥哥或弟弟。玉寶音打量了她一下,便道:“那這位meimei,你擋住了我的路,讓一讓可行?” 白玉覺得她是故意的,氣紅了臉說:“有其女必有其母,我今日來就是告訴你,你母親別妄想進我白家的門。什么公主,不過是個寡婦而已?!?/br> 若沒有最后一句,玉寶音一定會和和氣氣地和白玉說,她娘真沒有妄想過要進白家的門。 可白玉說她娘是個寡婦,就是在提醒她,她是個沒有父親的。這是別人不說,她都無法忘記的事情。 玉寶音的猖狂向來無人能及,不過是一般不發作而已。 她輕蔑地道:“你是白喚的侄女還是女兒?罷了罷了,不管是誰,只要是白家的人,都是虛有其表,中看不中用的東西?!?/br> “你才是東西?!卑子穹创较嘧I。 玉寶音“呵”了一聲后道:“你不是東西,你們全家都不是東西?!?/br> 關于人到底是不是東西這個話題,她五歲的時候就罵過宇文綽,六歲又用來罵白玉,實在是沒有長進。 玉寶音還能頭腦清晰地分析自己有沒有長進,白玉已經氣糊涂了,動手想要去推玉寶音。 玉寶音是個反應靈敏的,瞧她伸出了手,下意識躲避,輕輕松松就躲了過去。 玉寶音不想再和白玉討論她是不是東西,繞過了她就往樹林外走去,卻忽地聽見她驚聲尖叫。 玉寶音回過頭,便看見白玉額上帶血,雙目半閉地跌坐在地上。 不知是撞傻了,還是嚇傻了。 白玉半天都沒敢言語。 她是想陷害人來著,可她沒想這么使勁。 白玉一瞧見玉寶音回轉,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腳踝,連聲道:“是你,是你害我的……”就是她害的自己生氣,這才用過了力氣。 玉寶音正要辯解,白玉頭一歪,就昏了過去。 好吧,不能見死不救。 玉寶音抽出了腳,跑到小樹林外叫人。 白玉第一時間得到了救治,醒來卻告訴所有人,是玉寶音將她推到了樹上。 玉寶音當然極力反駁,可當時只有她們兩個人在,她的清白沒人能夠證明。 最后,又鬧到了簫太后那里。什么熱鬧,自然少不了小皇帝。 白玉哭得梨花帶雨,就是額頭的紅腫也不影響她的美麗。 小皇帝沒覺得她長得美,但心里還是很相信她的話。 無他,誰讓玉寶音是個有前科的。 蕭太后在后宮呆了這么些年可不是白混的,她不懂政治,甚至不懂男人的心,但對女人的手段卻是了如指掌。 那小樹林是玉寶音先去的,白玉為什么偏偏也出現在那里,這就是蹊蹺之一。 ☆、第32章 你怕我爹嗎 蕭太后仔細將白玉打量,還特別去看了她的眼睛。那是一雙還沒有被世俗沾染的眼睛,雖然閃爍,但還是清澈透明。 蕭太后今年已經三十一,普通的女人像她這個年紀,多半最在意的是夫君今晚又要到哪個賤女人的房里去,自己又該做什么樣的打扮來挽回夫君的心。 當初他要是嫁給了一個普通的世家子弟,會過的多半是這樣的日子。 其實她嫁給了皇帝,事前也做好了過如此日子的決心,只是誰也不知道皇帝會掛的那么早而已。 丈夫早亡,說不好是她的幸還是不幸。 而今日的她如何打扮都是為了取悅自己。 蕭太后看見白玉就仿佛看到了當年還沒有進宮的自己。 出生于豪門世家,生的不早不晚,就像是專程為皇家準備的。 這樣的人生也說不好是幸還是不幸。 世家的小姐沒有幾個心思多單純的,從小就見慣了為了生存的權利廝殺的同類,小時候的愿望是絕對不要變成那樣的,可長大了以后,不是自己害死別人,就是被別人害死自己。 這就是女人。 身份高貴一點的如她被尊為太后,次點的就是夫人,再次就是那種男人和錢財都要靠自己去爭的。 都是女人,女人不只是喜歡為難女人,還喜歡為難自己。 蕭太后的心里有無限的感慨,又一想,不過是現在沒有人和自己斗來斗去,時間閑暇的多了,總是忍不住的思考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她覺得她在白玉的面前就是泰斗,白玉玩兒的那些把戲她一眼就能拆穿。 只是不想為難白玉而已。 若為了蕭家舍身處地,自然要抓住白家的一切錯舉。 可她的兒子在長大,她兒子要的是一個平衡的朝堂關系。不可一家獨大,哪怕是蕭家也不行。 這才是白家將死又不能死的原因。 可白家的女人還想進后宮,那就是絕對不可以的。 蕭太后的眼中閃過一絲輕嘲,笑著道了一句,“不過是孩子調皮,鬧著玩而已?!?/br> 玉寶音不樂意了:“我才沒有干什么壞事情,是她自己撞到了樹上去?!?/br> 白玉的前額疼得不行,那樣子不用裝就夠凄慘了。 小皇帝覺得稀奇,道:“難不成她傻了,才會自己撞到了樹上去?” 這是擺明了不肯相信玉寶音,主要是小皇帝篤定了她也偷襲過自己。 “她傻不傻我不知,反正我沒傻就行,我答應過我娘絕不惹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到就會做到?!庇駥氁魯[出了一副“我沒干過就是沒干過,誰也別想冤枉我”的表情。 在小皇帝的眼里她這是把蠻橫當成了個性。不是都說南朝的女人溫婉的很,眼前的這個怎么這么與眾不同,有的時候比他娘還要張狂。 蕭太后本是想大事化小,其表現就是不肯問兩個當事人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白家不會將此事鬧大,這是無需質疑的。只因按著白玉的說法是玉寶音推了她,可作為太后的自己并沒有處罰玉寶音,那就代表著白家失勢,居然連個南朝來的小公主都比不上了。 是以,根本無需問明,她只要咬定了她們不過是嬉戲,就是對白家的懲罰。 誰知,玉寶音小小年紀就是個剛烈的脾氣,她見所有人沒了話語,只當是沒人相信她,便道:“我以我死去父親的名義起誓,今日我若做了什么不得當的,就讓他將我這個不孝女帶去???,若今日是有人故意冤枉我……” 說著,玉寶音看向白玉,“那我的父親就應該化作惡鬼,常常出現于她的夢里?!?/br> 白玉眨巴眨巴眼睛,哇的一聲便哭暈了過去。 小皇帝震撼了,要知道他也有個死去的父親,可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將亡父掂出來用一用哩。方才玉寶音的那番話,簡直比他常用的“朕要辦了你”,還嚇唬人?! 小皇帝覺得自己受益匪淺。 連簫太后都震驚到了無法言語,過了好半天,才想起吩咐左右:“太醫不是已經看過,既然無甚大礙,那就…趕緊把白小姐送回去?!边€真應了那句,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至于結果……就這樣吧! 奉命送白玉回府的是蕭太后身邊并不怎么得用的太監小安,這位屬于托了路子使了銀子,好不容易到了蕭太后的跟前當差,卻一直被上頭的那個隆西佬打壓,辦的都是隆西佬挑剩的差事,也就屬于一個二等太監……這怨言自然也多。 小安心想著,送白府受傷的小姐回家,多半是得不到豐厚的賞錢,再慘一點,賞錢有沒有都不一定。 小安騎在馬上,和后頭的小太監們耍嘴皮子,說的是上一回送南朝的寶音公主回官邸,得了整整一袋的金豆子。 白玉半道上就醒了過來,卻一直沒好意思睜開眼睛。 聽著外面的太監們議論,南朝的公主出手有多么闊綽,南朝的公主有多么美麗,她的心里就說不出的難受和恐懼。 一回了府,見到了白夫人,就撲倒她的懷中痛哭。這會的眼淚不是因著惡鬼,而是因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