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好,平身?!被实鄣穆曇粲行╁钊?,但等幾個頭領抬頭,看到他陰戾至極的雙眼后,皆當下就垂下了頭,心中害怕又敬畏,又止不住有幾分欣喜。 這些的皇帝,必定能奪回大權,且能讓他們前途錦繡無邊。 皇帝下令,讓御林軍跟著他出太和殿,收復外邊丟失的人馬。 只要他沒死,受令牌受令的人看到皇帝,也就只能聽皇帝的了。 宮中頓時反轉,外面大雪繼續侵犯著這片大地,白雪紛飛,下得越發得大了起來,在皚皚一片白色的天空下,像鵝毛一樣的大雪下個沒完沒了,甚至帶有了幾分咄咄逼人之勢。 國公府里,躺在床上的國公夫人命懸一線,大夫不敢拔她腰間的劍,怕此劍一出,人也跟著沒了。 但上再好的藥,血也一直在流,國公夫人的氣息越來越弱了。 最終,大夫朝老國公夫人磕頭,哭著道,“如若夫人有事,小的定會跟著夫人去,以死謝罪,但求老主母饒過我家人爾等?!?/br> 齊容氏是被人背著回來的,她回來之時,國公府的護衛已經殺了那闖進門來的袁公公一干人等,他們只來了六個人,卻因那肖似國公爺的人的帶頭闖進,讓護著青陽院的那八個護衛一冒失眼,就在錯眼之間,把國公夫人傷了。 他們這時跪在了院中求罪,已被白雪籠罩成了雪人。 門內,齊容氏看著老淚縱橫的大夫,再看著床上臉色白得就跟外面的雪地一樣的兒媳,這個冰冷了一生的女人眼里全是茫然。 她該如何? 兒媳若是沒了,肚中不到五個月的孩子也會跟著沒的…… 兒子回來,她該如何向他交待? 家,最終還是要不成家樣嗎? “老夫人……”老國公夫人的老婆子抹了眼邊的淚,輕聲道,“您做個主罷,再下去,夫人也是快要不行了?!?/br> “拔!”這時候,一直抱著meimei懷里,拍著她的背安慰的小長孫子沉聲地開了口,他繃著小臉冷冷地道,“如若有什么事,父親那里我自會擔著,左大夫,拔罷!” 長孫公子的話清晰有力,左大夫擦了眼邊的淚,朝齊容氏看去。 “拔罷?!饼R容氏撐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抹去了眼邊那行冰冷的淚,淡淡道。 只能拔了。 “祖母,”坐著的長孫公子穩穩地抱著躲在懷里不聲不響的meimei起了身,把meimei送到了她面前,堅定地道,“您抱著meimei,我帶著弟弟看著?!?/br> 齊容氏接過了小金珠,閉了閉眼,方才輕輕地頷了首。 “嘩……” 一大朵血花在齊望的眼前綻放的時候,齊望定定地看著那在空中綻放的血花,看著它們往空中的四處飛揚,飄落,垂落,最終,這些他娘身上的血落在了人的身上,炕榻,還有地上。 他一一看過那些沾著他娘血的地方,最終,落在了他娘純白得就跟雪一樣的臉上。 她的臉上沒有笑,長長的眼睫毛也不會一下一下好看地跳動了。 他還記得去年春花漫開的時候,他父親說這世上沒有哪朵盛開的花,能抵得過她的笑臉…… 齊望想上前去,問問她花何時再開,走了一步,卻發現自己的手被兄長牽住了。 他抬起頭,迎上了兄長堅定的眼睛。 “別去?!彼?。 齊望點點頭,站在那,看著大夫們拿著針,探進她的身體給她縫針…… “長公子,”領頭的左大夫在給國公夫人縫好傷口包扎好后,走了幾步,跪了下來,“剩下的,就要聽天由命了?!?/br> 他們能做的全做了。 “知道了,辛苦你們了,放心,你們和你們的家人都會沒事,接下來藥要怎么用,你們跟我說說罷?!备赣H不在,長孫公子為了當得起那個“長”字,深吸了口氣,把害怕和惶恐掩藏在了心底,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挺拔威風。 就如他的父親一樣那樣偉岸,撐著這個家。 他是長公子,這個國公府的小國公爺,他不能給父親與祖上丟人。 “是,老奴這就與您和小公子說?!弊蟠蠓蛞彩怯行┬廊坏乜粗@個小國公爺。 還好家里有擔事的,哪怕小,只要他能擔事,群龍有首就好。 初三這天,雪還是在下著。 國公夫人一直沒醒,氣若游絲。 藥堂的大夫人守在她的床前也是束手無策,中途有好幾次,不是夫人的氣息看似要斷了,就是她肚中的孩子一點的動靜也是聽不到。 “你作啥子不醒呢?”初三的中午,乖乖自己吃完飯的小金珠站到安置母前的榻前,與她悄聲道,“我藏了好吃的給你呢,你醒來我都給你吃嘛,你醒行不行?” 沒人回答她的話。 小金珠輕輕地像個小大人一般地嘆了口氣,拿小手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臉,“我不跟你要阿父了,你醒吧?!?/br> 她都不要阿父只要她了,她可以醒來了的嘛。 可惜,小金珠許了許多的諾,放棄了她所有心愛的東西,她躺在榻上的母親還是沒有動。 站在門邊靜靜聽著孫女兒跟母親說話的齊容氏一動都不動,等到小金珠說得差不多了,她進來牽了她的手。 “我再說會嘍?!毙〗鹬椴幌胱?。 “讓她睡會,睡飽了就醒了?!饼R容氏淡淡地道。 “好嘛……”小金珠看著地上淡淡地道,說話時,她跨出了門,眼淚滴在了青黑的地磚上,漾開了一片水花。 偏廳的暖閣里,齊望在練著字,看到他們進來,叫了聲“祖母”“jiejie”,又低頭繼續練著他的字。 小國公爺這時候正拿著祖母,母親的帳本和禮單子在瞄,他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但終歸是不會算帳,有些惱火地咬著嘴正在想要怎么解決。 這時候有人來報,說去容家和屬臣家的幾個下人都回來了。 “谷家怎么說?”齊容氏叫了他們進了另一間偏廳,先問了去容家的下人。 齊璞也跟著祖母過來了,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她的后面。 “一家子都病了,二老夫人說,谷夫人這次病得蹊蹺,不像是自己沒的……”下人回道,又遲疑了一下道,“按您的吩咐,小的沒跟二老夫人說夫人出事之事,只是,二老夫人好像也是心神不寧的樣子,她說讓您多加注意點,怕府里的內jian可能沒清除干凈?!?/br> 齊容氏點點頭,淡道,“先瞞著罷,你等會也還是過去跟著二老夫人,讓護衛們看緊點,莫讓她出什么事,你嘴也還是把著,千萬莫跟她提夫人出事之事?!?/br> 一提,人就得回了。 可谷家那么大爛攤子,沒個人撐著怎么成? 怎么說他們也得為兒媳的娘家盡點力。 而兒媳現在有她守著就好。 “是,小的知道了?!?/br> “你們怎么說?”齊容氏問向了去屬臣家的那幾個下人。 “回老夫人……”年數最大的那個下人沉了沉,往前一步躬身稟道,“衛家報,衛家嫡長子失蹤,扈家報,扈家大夫人與長子皆被刺,扈家大夫人中刀,長子無事,楚家報,楚家一女誤食其兄甜羹,已亡,另,小的們還聽說,右相秦大人之妻在昨日已亡,當場一劍斃命,是她女兒身邊的教養姑姑下的手?!?/br> 他說罷,整個小偏廳鴉雀無聲,靜得連針落到地上都清晰可聞。 北風在外頭呼呼地刮著,大雪繼續紛飛。 齊容氏把孫兒拉到了懷里,摸了摸他的頭,閉了閉眼。 這種大滅朝廷的慘事啊,不用多想也就知道是反賊們謀劃多時的了。 多可怕,連他們齊國公府都沒探到一點風聲。 齊君昀是初四回的府,他的衣袍上還沾著皇帝斬殺三王家中所有老少婦孺時沾的血,他帶著護衛們從厚厚的白雪中跋涉回家,國公街的雪也堆得把國公府的大門掩了半尺了。 “開門,開門!”齊大哆嗦著紫黑的手大力地拍著銅門,“國公爺回來了,快快開門?!?/br> 門后的護衛一個激靈,在雪地里跑了幾步失足跌了個狗趴屎,又慌忙從雪地里爬了起來,驚慌地往門邊跑去。 “哪邊的人?” “開門!” “哪邊的人?”國公爺的護衛不改口氣。 “東邊的?!饼R君昀淡淡地開了口。 “作甚去?” “山上采春花?!?/br> “拿來作甚?” 齊大領悟了起來,這次不等主子說了,他沉聲回了一句,“釀花酒?!?/br> “什么花?” “甜桂花?!?/br> “主子……”門突然被大力打開,護衛看到面前再熟悉不過的國公爺,一下子就撲到了雪地里,磕碎了他頭沾著的雪地,雪花四濺,“您總算回來了?!?/br> “老夫人,夫人她們可好?”齊君昀“嗯”了一聲,道了個“起”字,邁步往府里走去。 “主子,用這個,這個是雪橇,是,是,您坐上去吧……”護衛不敢說這雪撬是夫人出的主意臨時做的,他怕提起人來。 “用狗?”齊大回頭看他的人已經把門栓好,朝那兩只狗拉的的雪橇道,“能行?” “好使得很,大管事?!?/br> “老夫人和夫人如何了?”齊君昀眼睛從那雪橇上掠過,看向守門的護衛。 他記得這個護衛先前不是守門的,見他低頭不語,“彭祥在哪?內府?” “是,主子?!彼麄兣眍^是還在內府守著,他和另幾個人是臨時被調到門邊來守大門的。 “回答先前的?!?/br> “是,是,主子……”護衛硬著頭皮,把夫人有事說了,說完,見周邊靜得可怕,護衛跪下顫抖著嘴皮子說道,“衛,扈,楚,查等屬臣家也出事了,右相秦大人之妻也死了,主子,并不是我們一家出了事?!?/br> 齊君昀淡淡地道,“是嗎?” 這還真是,他們這君為國為君盡忠的,一個好下場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