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程迦若有似無地一笑，問，“你是怎么想我的？”

    請君入甕，一語雙關。

    于是，一米陽光的溫度，暖上來了。

    ☆、chapter 17

    chapter 17

    彭野一時又無言了。

    他盯著程迦的臉看了一會兒，她表情平淡又坦然，好似在問“那你是怎么看我的”；

    可直覺告訴彭野，她那若有似無的語氣，是在調戲他，問：“你是怎么想念我的”。

    無論哪個問題，彭野都不想回答，也沒有回答。

    程迦捧著姜湯慢慢喝，身體回暖了很多。

    彭野看她情緒較穩定了，才問：“脖子上和手上的傷怎么回事？”

    程迦摁了摁額頭，疼得有些反胃，卻沒讓彭野看見她的神色。

    她說：“我被人救后，自己往驛站走，路上撞見一個瘋子?！?/br>
    彭野微微蹙眉：“瘋子？”

    “嗯，他精神有問題?！背体日f。

    她想起當時的場景，那個人一直自言自語說胡話，看東西的眼神也很詭異。她刻意避開他，但他還是看見她了，撲上來掐她的脖子。力氣很大，一直不松開。

    她避開了激烈的場景，一筆帶過：“他有匕首，我怕傷到喉嚨，只得抓著刀不放……”

    她停了幾秒，身體疼得有些抖，她不動聲色地把手放回被子里，忍耐了一會兒，又淡淡道，

    “他拖著我走了很遠，還滑下山坡，我爬不回去，只能繞路跑，跑了很久，到哪里都是雪，手機也沒電，找不到方向……才耽誤那么久?！?/br>
    “他呢？”

    “我戳了他的眼睛，踢了他的褲襠，可能還掰斷了他一根手指?！?/br>
    彭野想象得到她當時的恐懼無助，卻不知如何安慰，隔著被子摁了一下她的手腕：“沒事了，別怕?！?/br>
    程迦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搖頭：“其實也沒怕，當時腦子里沒任何想法，只想活?！?/br>
    真正恐懼的是逃跑的時候，怕被追上。

    彭野一時無言。

    瘋子？神經病人？

    他對這個村子很熟悉，沒有哪戶人家有精神病人。

    彭野有所思慮，臉上卻沒透露。

    他道：“你回來時太憤怒，把十六桑央他們嚇到，以為你……”

    程迦抬起眼皮看他：“只是他們嚇到了？”

    彭野沒接話。

    程迦問：“你也以為我……”

    彭野抿了抿唇，說：“想過?！慊貋頃r，石頭說，活著就好，比一切都重要……”

    程迦涼薄一笑，道：“對我來說，一口氣比活著重要。要是遇到強jian犯，我只有兩個結局，要么我殺他失敗而死，要么我殺了他?！?/br>
    理智知道保命重要，可她是程迦，她咽不下這口氣。

    “我看不得別人欺負我。誰慪我都不行。誰欺負我，我就宰了誰?！?/br>
    “肖玲順我的打火機，我就得打她。我就是沖著要扇她一巴掌也得拼死回來?！?/br>
    彭野看著她，沒有評論。

    程迦：“你看什么？”

    彭野：“所以瘋子也治不了你?！?/br>
    “……”程迦冷淡地白他一眼，“這話兒我當是夸獎收下了?！?/br>
    彭野：“……”

    他的確是夸獎。

    “我當然該扇她?！背体日f，“就是從墳里爬出來也得把我的東西搶回去?！?/br>
    彭野早已發覺，她的側重點和常人太一樣。

    “你不怪肖玲拋下你？”

    程迦反倒很平靜：“跑或不跑，都她自由；真有危險，她留下也救不了我。她回來后不通知人去找我，順我的東西，這才缺德?！?/br>
    程迦默了默，說：“其實，如果那幾個漢子沒出現，肖玲不會甩下我。如果我的打火機沒掉出來，肖玲沒一瞬間腦子發熱撿我東西，她跑回來后會通知人去救我。

    她出雪坑后，一直在努力拉我。只可惜……”程迦覺得諷刺，“人做錯事，往往都是一開始極其細微的偏差。有時天意，有時腦熱，有時身不由己?！?/br>
    彭野說：“你倒看得透徹?！?/br>
    程迦說：“我長了眼睛?！?/br>
    彭野下意識地看她的眼睛，還是那空洞又深邃，像攝像鏡頭的眼。

    他看了她一會兒，說：“但如果你是她，你不會跑?！?/br>
    程迦平靜道：“當然不會?！?/br>
    她說：“誰救我的命，我會用命還他?！?/br>
    彭野無話可問了，他想起剛才她的問題：“你是怎么想我的？”

    她和他想的一樣。

    他看著她喝完姜湯，接過碗起身要走。

    程迦問：“你去哪兒？”

    彭野回頭，看了她一會兒，說：“我拿點兒藥和繃帶?！?/br>
    “哦?！背体茸厝チ?，過一秒，尋常說，“那你快點兒?！?/br>
    驛站內很安靜，她的一字一句都很清晰。

    彭野淡淡笑一聲：“好?！?/br>
    彭野走了，程迦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她疼得快咬碎了后槽牙，拿紙巾把后背和額頭上的冷汗擦了擦，才重新靠進被褥里。

    她讓自己分散注意力，回想起他臨走時的那個笑容，心想他剛才的笑是什么意思？

    她還沒想明白，彭野就回來了，她微微坐起身，筆直地看著他。

    彭野問：“你看什么？”

    程迦說：“你剛才走的時候笑了一下。你在笑什么？”

    彭野問：“我笑了嗎？”

    程迦說：“你笑了?！?/br>
    彭野說：“哦，忘了?！?/br>
    程迦抿了抿唇，不問了。

    彭野拿出一袋子煮熟的雞蛋，說：“拿這個揉臉，消腫?！?/br>
    五六個雞蛋剝了殼，白軟軟胖嘟嘟的，還冒著熱氣。

    程迦看了一會兒，說：“你們吃了吧，別浪費了?！彼幌胗?，她手疼得不想碰任何東西。

    彭野說：“石頭煮給你的?！?/br>
    程迦問：“他舍得啊?！?/br>
    彭野道：“他說，除了喂吃草，還得牽出去曬曬太陽，羊兒才會心情好?！?/br>
    程迦沒理解，也沒試圖理解。

    她問：“我臉很腫嗎？”

    彭野不知如何接話，說：“像嬰兒肥?！?/br>
    程迦挑眉看他：“和著被人打一頓，我還年輕了？”

    彭野說：“你可以這么想?！?/br>
    程迦看看四周，低聲自言自語：“cao，這屋里連鏡子都沒有?！?/br>
    她突然跪起身，而彭野正巧轉身看她，兩人的臉差點兒撞上。

    很安靜。

    程迦沒動，透過他清黑的瞳孔看自己在里邊的倒影；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到，氣息相交。

    彭野出奇冷靜地站在炕邊，任由她和他保持著這樣的距離。

    過了一會兒，程迦坐回去了。她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樣子，心里憋著的那股氣開始往上涌。

    “呵，居然敢打我的臉。下次讓我碰到……”

    程迦咬著牙，悶了一會兒，又道，

    “我不想讓大家看我這慫樣，你倒好，把我帽子扯下來，十六他們都看到我被人打成孫子了?！?/br>
    “……”彭野說，“他們很少見到女人，所以你不管怎樣都好看，在他們心里都是爺爺?！?/br>
    程迦：“你挺會安慰人的。我謝謝你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