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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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二少爺請你去外頭把脈?!遍T外蘭香小聲提醒道。京城傅家還有兩房,傅容兄妹們都是跟那邊統一排的序。 “知道了?!备等菖d致寥寥地應了聲,從鏡子前起身,拿起白紗帷帽戴在頭上,轉瞬想起葛川要根據她額頭這個最后一顆水痘留下的痂來斷定她是否痊愈,也就是病情不再傳人,又嫌棄地將帷帽丟到架子上,撥撥額前碎發出去了。 反正外頭幾人都見過她生痘的樣子,她遮掩也沒用。 堂屋里,傅宸正在跟葛川說話。 葛川見多識廣談吐風趣,傅品言每次過來都會與其閑談暢飲,傅宸更是靠跟葛川交談打發在莊子上的漫長時光。 見meimei一身白裙走了過來,身姿裊裊娜娜,嬌美小臉繃著,一副苦悶委屈樣,傅宸只覺得好笑:“meimei別擔心,葛先生剛剛跟我說了,現在你可以去外面走走,不用一直困在屋子里?!?/br> 傅容苦笑,頂著個大黑塊兒,她寧可在屋里困著。 恭恭敬敬朝葛川行了一禮,傅容熟練地在葛川對面坐下,伸手過去。 葛川搭指扣脈,又讓傅容露出額頭痘痂給他看,輕輕按了按,頷首道:“姑娘已經痊愈,應該不會再傳人,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姑娘還是在此繼續逗留三五日,待額頭痘痂徹底脫落回府才好?!?/br> “多謝先生,這些日子勞煩先生了?!备等菡\心道謝。 葛川給她配了一副名為玉雪露的方子,若身上有傷口疤痕,每日睡前涂抹一些,疤痕消得特別快,平日里沐浴時兌些進去,亦有美膚養顏的效用,比自家娘幾個常用的高價買來的方子好多了,真是撿了天大的便宜。 葛川謙遜地笑笑,叮囑幾句保養事宜,黃昏傅品言過來時,提出告辭。 傅品言本想留葛川在身邊,當自家的郎中,只是相處了這段時間,發現葛川生性不羈,非安心困于小家小院之人,便歇了心思。命人置辦酒席,他也在莊子歇下,次日親自送葛川出了信都城。 ~ “哥哥,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 葛川離開后的第二日,傅容被傅宸強行拽出了莊子,少年步子大,傅容跟不上,又不想被他強拉著走,只好妥協,答應隨他同去。 傅宸笑著敲敲她頭頂的帷帽,“別急,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br> 傅容撇撇嘴,邁著小碎步跟在他身側,一邊打量附近田園景色,一邊心不在焉地道:“是不是又準備了什么驚喜給我???我告訴你,你再弄一對兒黑蟲子嚇唬我,我讓爹爹罰你一個月的禁閉?!?/br> 傅宸哈哈大笑,想到寶貝meimei被那對兒天牛嚇得撲到他懷里尖叫的樣子,趕緊道:“別別,我可不敢了,這次保證你喜歡?!?/br> 傅容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他。 走了一刻鐘,兄妹倆到了林子邊上,這里野草比鄉間路邊的要整齊茂密,到人膝蓋那么高,綠油油的,而就在那片碧綠之中,一只雪白小山羊正在吃草?;蛟S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頭小羊也不怕人,回頭瞅瞅兄妹,又低頭吃自己的。 小羊好看,傅容卻不怎么喜歡,嫌棄道:“就是這個???哥哥還不如烤盤全羊給我呢?!辈≈屑煽?,傅容吃了快一個月的清淡東西,不禁有些犯饞。 “善良的姑娘才招人喜歡,你怎么如此心狠?”傅宸震驚后退幾步,痛心疾首地望著meimei。 傅容懶得聽他貧嘴,轉身道:“好了,現在我可以回去了吧?” 剛要走,身后忽然傳來兩道稚嫩叫聲,傅容好奇望過去,就見一團黃球從綠草叢里鉆了出來,緊跟著又鉆出來一只,兩個差不多大小,毛絨絨的,顏色是鮮艷亮麗的鵝黃,跑起來小身子一扭一扭的,笨拙可愛。 傅容情不自禁挑起面前白紗,驚喜地問:“你從哪弄來的???” meimei喜歡,傅宸很是得意,跑過去將兩只小黃鵝抓了起來,捧到meimei身前給她看:“從那邊村子買的,怎么樣,晌午咱們燉了喝湯?羊rou鵝湯,味道應該不錯?!?/br> 傅容撲哧笑了,抓過一只小鵝摸著玩,“這個禮物不錯,一起帶回家吧,弟弟肯定喜歡?!彼装着峙值牡艿馨?,終于可以抱到懷里好好稀罕稀罕了。 “行啊,對了nongnong,你在屋里悶了那么久,不如這幾天早晚出來放鵝吧,順便透透氣?!备靛氛疫@玩意就是為了給meimei解悶的,當然希望她能出來走動走動,恢復以前活潑的性子,別整天坐在屋里對鏡生悶氣。 “那你得陪我放?!备等菖ゎ^撒嬌。 “當然,我meimei生的如花似玉,我可不放心讓她自己在外面溜達?!备靛讽樋谂膍eimei一個馬屁。 傅容愛聽,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因傅容身體基本好的差不多了,傅品言今日就沒有過來,日落之前,兄妹倆如約來林邊放鵝。其實林子距離莊子后門也就半里地的距離,孫嬤嬤蘭香守在門口,將遠處的兄妹二人看得清清楚楚的。 “哥哥,你說它們倆是公的母的???我想給它們取個名字?!备等菖d致勃勃地道。 傅宸馬上給她潑了一盆冷水:“別看它們現在好看,過陣子長大點,毛色變了,你肯定不喜歡?!眒eimei愛美,人的話脾氣合胃口她不太在乎長相,這種養著玩的,一旦丑了,她馬上就沒了興趣。 這樣啊,傅容頓時歇了心思,轉而跟哥哥說起旁的事來,“為了照顧我,哥哥將近一個月沒去梁家學功夫,回頭跟師兄弟們過招會不會吃虧???” “你也太小瞧我了,別說一個月,就是……” 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傅宸皺眉看向對面的鄉間土路,見那輛馬車確實是朝自家莊子來了,飛快將兩只小鵝抓了回來,“有人來了,咱們先回去?!?/br> 傅容也注意到了,點點頭,往回走時,瞧著那緩緩靠近莊子的馬車,難免想起重生前后之別。 前世她發病后才來的莊子,這輩子早來幾天,意外遇到神醫葛川。眼下她因為沒有摳掉痘痂,延緩歸期,沒想又趕上有人來莊子,只是不知這次又是什么人物??纯刺焐?,多半是投宿的吧,跟葛川討水一樣,都是小事,所以前世不曾聽聞。 她從后門進去,傅宸則繞到了前面。 馬車已經到了門前,傅宸索性站住等他們。 一身灰衣的許嘉從車座上跳了下來,朝傅宸拱拱手:“公子可是這莊子的主人?” 他穿的是毫不起眼的細布灰袍,但人生的俊朗,面如冠玉,唇紅齒白,風度翩翩,一看就不是普通車夫,可想而知車里面的人更大有來頭。傅宸掃了車簾一眼,回道:“正是,不知你們……” 許嘉輕嘆一聲,看看西邊快要落下山頭的紅日,解釋道:“我家公子乃京城人士,此番剛從菏澤歸來,不想半路舊疾發作,急行不得。方才與村人打聽,此地距離前面信都城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我們慢行過去城門多半已關,便想在貴莊叨擾一晚,不知公子能否行個方便?或是要與家中長者商量?” 附近就自家的莊子好,怪不得對方會尋過來。 傅宸喜武,骨子里也有俠義之氣,觀許嘉不似jian猾之人,又自信一身功夫超群,痛快地應下了:“出門在外,誰沒有需要幫襯的時候,二位請吧,只是寒舍簡陋,還請兩位多多包涵?!?/br> “公子客氣?!痹S嘉道謝,自袖中摸出一錠銀子遞與傅宸:“冒然投宿,多有叨擾,一點心意還請公子笑納?!?/br> 傅宸拒不肯收,兩人推遲一番,許嘉只好收起銀子,折回車前請道:“公子下車吧?!?/br> 里面的人應了一聲。 只一道輕輕的鼻音,傅宸便不由自主看了過去,好奇里面到底是何等人物。 車簾被許嘉從一側挑開,露出一襲雨過天青色繡云紋錦袍,隨著輕微的衣衫摩擦聲,男子起身離座,舉止從容踩著凳子下了馬車。簡簡單單的動作,因男子通身貴氣,竟好似他踩的是白玉階,而非黃木凳。 傅宸抬頭,看清對方容貌后,不知緣何想到了他的寶貝三妹。 二妹十五,三妹十三,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傅宸偶爾跟父親提起人選,二妹還好,輪到三妹,父子倆都覺得單論外表,沒有人能配得上他們的nongnong。但此時此刻,傅宸終于發現了一個…… 他看得入神,徐晉微微皺眉。 許嘉察言觀色,輕聲咳了咳。 傅宸瞬間回神,連忙轉身請二人入內,借以掩飾面上尷尬。 真是的,胡思亂想什么,此人長得再好,也只是空架子罷了,誰知道他什么來歷?且看起來比他還要大個一兩歲,等nongnong到了出嫁的年紀,人家說不定都當父親了,根本配不到一處。 安排好客房,傅宸去了后院。 傅容一直等著他呢,“來的是什么人???” 傅宸搖搖頭:“沒細打聽,借宿的,明早就走了?!?/br> 果然如此,傅容不再多問。 而前面的客房里,許嘉替徐晉泡了一壺自帶的雨前龍井,低聲請示:“王爺打算何時動手?” ☆、第7章 夕陽燦爛柔和,晚風清爽怡人,傅容就吩咐蘭香把晚飯擺在院子里的槐樹下,一人獨坐。 本來今晚哥哥答應陪她用飯的,但前面來了客,哥哥總要盡地主之誼。 飯食依然清淡,一碗薏苡仁粥,一盤竹筍鯽魚湯,是傅容病后慣吃的,有些膩了,不過看著不遠處交頸而臥的兩只小黃鵝,傅容難得胃口不錯,用的比前陣子多了些。 西墻根兒種了一溜薔薇,爬了滿墻,碧綠枝葉中紅粉白幾色薔薇開得熱鬧,如大好年華的少女。 能擁有兩世豆蔻年華,她何其有幸? “蘭香,去取剪刀來,我選幾枝花擺到屋里?!背孟﹃栁绰?,傅容興致勃勃地道。 蘭香喜笑顏開地去了,還體貼地搬了一個板凳出來,“墻頭花開的好,姑娘在下面指,我幫姑娘剪?!焙镁貌灰姽媚镉羞@份閑情逸致了,她當然要哄姑娘開心。 傅容剛想說她自己剪就行了,余光里瞥見乳母孫嬤嬤從廂房走了出來,偷偷笑了笑,及時改口道,“好啊,那你小心點,摔下來我可接不住你?!边@段日子她苦,孫嬤嬤跟蘭香也不好受,夜里輪流守在她旁邊,生怕她睡夢間撓破水痘,兩人都瘦了一圈,傅容不想再讓乳母擔心。 她負責選,蘭香在上面剪,孫嬤嬤虛扶著蘭香雙腿,歡聲笑語的,不知不覺剪了七八枝。 挪到外間,傅容挑了最好看的六枝分到兩個花瓶里,一個擱在自己閨房,一個讓小丫鬟給傅宸送去,剩下一枝剪成簪花插到發間,回頭問孫嬤嬤:“這樣好看不?” 小姑娘天真爛漫,孫嬤嬤笑著點點她鼻子:“好看好看,真臭美,天都黑了還要戴花。等著,明早嬤嬤再給你選朵最好的,姑娘戴上問二少爺去,保管二少爺瞧傻了?!?/br> 傅容又對著鏡子瞅了瞅,故意忽略了額前簾子般的碎發。 沒過多久,西屋熱水備好了,傅容讓孫嬤嬤先回房歇息,只留蘭香伺候。 她也是這兩天才能沐浴的,之前全靠蘭香用巾子幫她把完好的地方擦拭一遍,因此能再次坐到浴桶里痛痛快快泡個澡,是傅容一天里最舒服的時候。等她脫完衣服發現身上幾個小痂不知何時脫落了,心情更好,興奮地催蘭香:“快幫我看看,背上的痂掉了沒?” 蘭香忙將衣裳掛在屏風上,回來瞅瞅,實話實說:“還有兩個小的?!?/br> 傅容臉上笑容斂了,褪了褻.褲,跨進木桶。 蘭香小心翼翼地幫她擦身子,知道傅容情緒低落,專揀好聽的說:“姑娘,葛先生配的玉雪露真好,你看之前結痂的地方,起初有點粉紅,現在跟旁處差不多了,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相信用不了多久定能恢復如初?!?/br> 傅容抬起胳膊,玉臂白皙瑩潤,確實挺滿意的。 蘭香松了口氣。 等傅容頭發干了,蘭香服侍傅容歇下,關好窗子熄了燈,輕步退了出去,在外間榻上歇了。 傅容身上只剩零星幾個痘痂,就沒再用她守夜。 村里的夜晚好像更加靜謐,傅容愜意地躺著,在清幽的薔薇花香中思念城中親人。 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睡著了,便沒發現有細細的竹管透過窗紙冒了進來,送進一縷輕煙。 窗下腳步輕微,有人走了,又有人來了。 輕輕一聲響,外間屋門被人推開,很快一個黑影從容不迫地挑簾進來,站在炕前一動不動。如此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那黑影才掀開蒙在燈籠上的黑布,露出柔和光亮。 后院的人都中了迷香,效用有兩個時辰,不怕這點燈光泄出去。 將燈籠放在一旁,徐晉隨意打量這間閨房。 南面大炕臨窗而搭,東邊黃梨木茶幾上擺了一個白瓷花瓶,里面三朵粉紅薔薇,嬌艷嫵媚。 看到花,就想到人。 收回視線,徐晉側坐到炕頭,凝視身邊熟睡的小姑娘。 這個兩輩子加起來,他唯一能接近的姑娘。 前世,他不想再回憶,他只知道,他要定了她,目前也只能要她,那這輩子,他就要確保她從始至終都是他的,不會再有什么前夫和離,也不會再有看上安王,他要她心甘情愿來他身邊,做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