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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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云嫣回頭看著魏濟明,披衣下床對他行了定齊國的妻對夫之禮。 魏家的賬目繁多,到了魏濟明這一代,因為往年的不斷開張新鋪卻未曾仔細統籌,生了許多死賬和空賬。 謝云嫣并不怎么會看賬,但她勝在勤奮好問,自小又精通算術,不用算盤就能準確心算。 而在魏府的這一年又各處耳濡目染,賬本彎彎繞繞也能轉過來,她埋首在書房一個月,寫了指節厚度的變更稿,又反復刪改,變成了十幾頁。 但她轉念又想到,自己才剛剛開始看理魏家的賬務,擔心定齊的諸多規矩會被她冒犯,最后只總結了算法摘要,手筆薄成了一張紙。 她將整理完的賬目和那張紙交給魏濟明的時候,她夫君的身形有些發顫。 魏濟明一手的賬本都散落在了地上,他的懷抱急忙而熱切,被他緊抱在懷的美人謝云嫣,有些喘不上來氣。 魏濟明摸著她的長發,鶼鰈情切地柔聲說道:“云嫣,我的云嫣,能把你帶回家,是我求了多久才得來的運氣?!?/br> ☆、第27章 靜女其姝(四) 這一年初夏,魏濟明出遠門的前日,謝云嫣感到莫名的不安。 夜闌人靜時,錦緞床帳內,她趴在他赤.裸的胸口,用帶著平寧軟調的聲音輕緩說道:“濟明,你可不可以……不去了?” 魏濟明笑出了聲,他伸手攬上她的雪背,聲線寵溺地回道:“一萬兩的單子,我定要親自走一趟。云嫣,你是不是怕我不能陪你過十八歲生辰?你放心,我定會在你生日前趕回來?!?/br> 謝云嫣靜默半晌,接了一句話:“肅崗之地多盜匪,你這次去,多帶一些護衛?!?/br> 魏濟明這一整天都在為出遠門而奔波準備,方才又使勁渾身解數和謝云嫣顛鸞倒鳳,現下早已有了困頓的倦意,他簡單地應答了一聲好,攬著她的肩就去會了周公,而謝云嫣雖然閉著杏目,卻是一夜未眠。 一天天等待的日子過得尤為漫長,謝云嫣每日在畫紙上精細描摹一朵祈?;?,待她畫完第四十朵的時候,她的貼身侍女站到門前為她報信。 她的丈夫終于回來了。 謝云嫣不用打扮就足夠出眾,她這日穿了一身淺櫻色薄裳,云鬢花顏薔薇釵,遠看近看都是一道不忍褻玩的殊麗美景。 常言道娶妻娶德,納妾納色,謝云嫣這般德才美色,倒真讓人感到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這位千里挑一的美人行至花廳,看到魏濟明站在正廳中央,魏母坐在堂上。 然而魏母卻是鐵青了一張保養得當的臉,雙手撐在拐杖上不發一言。 見到謝云嫣前來,老夫人憤憤地杵了杵手中的拐杖,陳年烏木的拐杖在青石地板上敲出沉郁的悶響,仲夏本該炎熱,而這一下響動,卻敲出了謝云嫣的心頭涼。 魏母鎖緊眉頭,看向廳中央的魏濟明,“濟明,你自己要做的事,自己和云嫣開口。我年紀大了,沒有你這樣丟得起臉?!?/br> 謝云嫣目光茫然地看向魏濟明,這才發現他的身后,還站了個明艷動人的嬌俏姑娘。 那姑娘見她看過來,仰起臉來對她笑,不痛不癢地叫了一聲jiejie。 謝云嫣一身薄櫻色百紗裙,高挑的身形站得筆直,一雙杏眸水波盈盈,定定望著魏濟明,卻沒有說一個字。 魏濟明回視著她,聲音里卻不見任何起伏,平靜如水地同她說道:“這是康王的獨生女兒連歆郡主,我在肅崗救了她,我要娶她做平妻?!?/br> 康王是定齊國當今的王叔,在北部邊疆平叛十載,前段時間才啟程返回上京。 返程的路上,被康王視作掌上明珠的獨生女兒,也即剛滿十五歲的連歆郡主,吵著鬧著非要騎馬,怎知那馬突然受驚,一騎絕塵了十幾里,遇到了魏濟明一行。 魏濟明喜好騎馬也極善馭馬,于是這是一段英雄救美沒有新意的話本。 連歆郡主聽了魏濟明的話以后,揚起了小巧圓潤的下巴,目光放肆地看向謝云嫣,眼神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挑釁。 謝云嫣的手有些微的顫抖,連掌心都出了潮濕的汗,可她不僅沒吵沒鬧,還用十分平靜和緩的聲音回道:“妾身知道了,這月的賬本已送入書房,您可要挑個時間過目?” 這樣尊卑分明的自稱與他謂,謝云嫣從前并沒有使用過。 如果她還有著不能被冒犯的清貴家世,俯瞰市井的世族身份,連歆郡主在搶男人這方面絕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偏偏她還沒耍什么手段,這只是她自小養成的教養,在憤怒的時候冷靜,在絕境的地方平心,甚至是以退為進。 不過這些做得再好,終究抵不過郡主二字。 連歆郡主的父親,也即定齊國的康王,不日便上奏定齊國君求取這門平妻的親事。 雖然國君在殿內看到奏折的時候,深深覺得他叔叔是在陪女兒胡鬧,又陷入了萬一自己女兒長大以后也這么造孽該怎么辦的煩惱中,卻還是親筆將奏折批了下來。 在定齊國,商人的地位普遍很高,但康王還是給準女婿求來了一個上京監管衣料的差使,按照慣例,上任前一個月要去南部紡織局開闊眼見。 魏濟明哪里用得著開眼界,他甚至可以將紡織的工序倒背出來,卻不得不領著圣旨踏上了南途。 直到臨走前,他都沒有踏進謝云嫣的房門一步。 整日吃齋念佛許久不曾出門的魏母卻在他走的那一日,推開素蘭梨花木的房門,拄著拐杖摟著謝云嫣說:“好孩子,別難過,娘會護著你的?!?/br> 可惜事實證明,魏母護不住她。 魏家除了光耀門庭的魏濟明這一脈,還有同居上京的其他正系旁支。 魏濟明走后不久,魏家族長領著正系旁支的人浩浩蕩蕩地進了魏濟明的家門,無子不允納妾一條條羅列出來,就要廢了謝云嫣。 定齊國男多女少,被休掉的年輕女子,一般都會被親族再嫁。 謝云嫣得知自己要再嫁,仍舊沒吵沒鬧,她不動聲色地回了房間,在木梁上懸掛白綾三尺,將纖細的脖子伸了進去。 哪知她剛把脖子伸進去,胃中就一陣惡心干嘔,心里便有了讓她撼然的猜想。 所謂才女,恐怕就是像她這樣,好像什么都懂一些。 才女謝云嫣小的時候,還跟著姑姑學了些岐黃之術,粗略把脈一看,竟然自己診出了喜脈。 她扶著床沿坐下,汗濕的手心反復摩擦著脖子上的鯉魚玉墜,終是鎮定了心神,將梁上白綾解了下來。 謝云嫣嫁給了魏氏位于城郊,基本不來往的旁親張家。 有幸娶她的人,卻不幸是個病弱到終日臥床的少年,不過張家乃是沒落的書香門第,人口十分簡單,除了謝云嫣那個名義上的夫君之外,只有這個夫君盲眼的母親。 魏濟明返京的時候,整個魏府都在為迎娶郡主而張燈結彩。 魏濟明的母親為著沒有護住謝云嫣,一怒之下撞了梁柱,差點就見了閻王,此時正昏迷于別院的床榻,辛勞悲苦地養著病。 連歆郡主摟著魏濟明的身體,甜甜地同他說道:“能娶我是你的福氣,你說對不對?” 魏濟明笑得溫潤,他低下頭來看著她,柔聲回答:“自然是福氣?!?/br> 上京城內常常能聽到新婚郡主如何得其丈夫寵愛的事跡,貴族少女與俊美夫君,他們在上京湖內泛舟,去城郊之外踏青。 魏濟明和連歆郡主如膠似漆蜜里調油的時候,謝云嫣卻在張家過著舉步維艱的清苦日子。 她被綁上轎子的時候,全身只有發釵和手鐲算是可以賣錢的東西,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底層的貧窮,將釵子和手鐲典當之后,每一分錢都要精打細算,更艱難的是,她還懷著孩子。 好在張母和她兒子都是忠厚而本分的人,謝云嫣來他們家第一日,盲眼的張母便拉著她的手說:“這么滑的一雙手,怎么就落到我們家來了……” 破敗的平房中,張母從懷中掏出一個已經藏臭了的雞蛋,小心翼翼地遞到她的手里。 夏去秋來,苦寒之冬,謝云嫣挺著大肚子在平房的門院里,側身洗著麻布衣服。 她的臉因為浮腫不見往日的美貌,給漿洗店搓洗一件麻衣,可以掙得五文錢。 她搓洗麻衣的時候,嬌嫩的手背被苦寒凍掉了一層皮,撕扯的瞬間,她卻不覺得痛。 除了謝家被滅門的那一晚,我再也沒有看見她哭過。 開春回暖,百花吐蕊,謝云嫣難產了一夜,將破舊的棉絮扯成了一塊塊血團,終于生下了貓一樣嬌弱的女嬰。 謝云嫣掙扎起身,自己剪斷了臍帶,盲眼的婆婆顫身端著剛燒好的沸水,兌了半盆涼,試過溫以后送進門來。 老人家聽到女嬰哭聲,喜笑顏開地說:“我也有孫輩了……” 她顫巍巍地走到隔壁,對癱在床上的兒子說:“你媳婦給你生了個漂亮姑娘……” 床上的少年因為久病而蒼白的面容漾起了異樣的微紅,他撐在床上靜默半晌后說:“辛苦她了?!?/br> 又是一年過去,平房中依舊飄滿了病床前的藥香,卻因為女嬰的哭笑而有了勃發的生機。 謝云嫣給她起名叫常樂,常樂常樂,常以為樂,這是多好的名字。 常樂極為聰明,剛滿一歲就會認人叫人,一聲軟和不清的娘親,讓謝云嫣許久不見的笑顏又展開了來。 常樂扒在臥榻少年的床頭,叫得一聲爹,讓那少年打翻了藥碗,隨即定定點頭道:“沒錯,我就是你爹?!?/br> 身價高昂的魏濟明為了愛妻一擲千金,給連歆郡主打造了一套金絲絞玉的百花首飾,這一整套光彩奪目的首飾在蝶妝閣展示的時候,謝云嫣正巧跨著破竹籃子走過,籃子里裝著集市口撿來的菜葉。 謝云嫣途經蝶妝閣,一眼就看到魏濟明一身藍衣攬著連歆郡主走過華道,身形一如當年英挺俊朗。 自從她知道美貌會招來禍事起,就終日在臉上涂抹黃土,此刻她荊釵布裙,看起來只是個蒙昧的村婦。 她和他離得不遠,想到剛滿一歲的女兒,她心中驀然一熱,忍不住遠遠叫了一聲濟明。 魏濟明步履一頓,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繼續攬著連歆,而連歆郡主卻是轉過頭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于是魏濟明終是順著郡主的目光走了過來。 謝云嫣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能再次見到他,她提著菜籃子的手都握得越發緊了些,她想開口和他說,這些年她過得還好,其實并不是特別苦。 卻不想魏濟明剛上來就一腳踹倒了她。 他在長街雨巷扶起她時有多憐惜,鬧市華道這一腳下去就有多厭棄。 破竹籃子里的菜葉撒了一地,謝云嫣慌張地將它們撿起來,這些都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沒有*的葉子,她今日天不亮便趕來菜市,正是為了撿這些可以入口的菜葉。 卻在此時,聽見魏濟明開口道: “賤人,給那樣的野男人生了孩子?” 謝云嫣的手停了下來,她抬起頭看著他,沒有再撿菜葉。 緩慢地站起身以后,謝云嫣對著他點了下頭,然后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她的身形依然纖細而高挑,走路的姿態仍舊綽約而曼妙,腳步還是如同自小養成的那樣,足跡筆直,每兩步的間隔,都如丈量過般等距。 ☆、第28章 靜女其姝(五) 玄元鏡的最后一幕,發生在這一年的仲春。 出身趙榮國百年清流貴家嫡系,美名一度撼動平寧郡的謝云嫣姑娘,此刻正站在上京城的街角賣攤餅。 她本想賣字畫,但筆墨紙硯一個比一個貴,她沒有錢。 更主要的是,定齊上京的百姓,對字畫都不怎么感興趣。 這將近四年的日子,實在太過苦寒而清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