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紅霜瞧見這一幕,走到蔻丹身邊,與她對視一眼,心中俱都十分感慨。 她們有親人在世,享受著溫暖長大,而紅鶯,卻是孤兒。 只是在她們心里,紅鶯是那個愛笑愛鬧又有些迷糊的姑娘,與她們并沒什么不同。 幸好夫人注意到了紅鶯和李mama的難處,讓兩個孤獨的人處在一起,成為了親人。 不然的話,紅鶯每日里都那么樂呵呵的,她們都沒想到她的心中到底缺了什么。 所有吃食置辦好后,已經比午膳時間要晚一些了。 晨暮苑中人卻毫不在意這一時半刻的晚點。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歡喜的笑容,靜靜地望向院中一角。 那兒,是紅鶯的住處。 方才準備得差不多了,她就鉆回了屋子里換衣裳。 大家靜靜等著。 終于,那扇門打開,一身新衣的紅鶯行了出來。行止輕柔,臉上略施粉黛。 李mama早已換好了衣衫,靜坐在了院中擱置好的太師椅上。 紅鶯緩步走到李mama跟前,跪在了她前面的軟墊上。 邢姑姑主動攬下了這認親的司儀職責。 見到紅鶯跪姿挺拔準備妥當了,邢姑姑便揚聲道:“敬——茶——” 紅鴿捧著托盤上前。 紅鶯捧起茶盞。 觸手溫熱,不燙也不涼,溫度剛剛好。 紅鶯微垂下頭,小心翼翼地將手中之物平舉到頭頂位置。 李mama正要將茶盞端過去,紅鶯垂眼看著地面,突然開了口。 “我一向不太靠譜。既不聰明,也不夠機靈。您一直不嫌我煩,提點著我,處處為我著想,待我比待旁人更親厚些。我一直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卻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更好地感謝您。往后……往后便好了。我能光明正大享受您的關心,也能光明正大好好待您了!自打我爹娘死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著,我再也沒有了爹娘、再也沒有人可著心的來疼我了。誰知老天開恩,夫人開恩。我竟是再次有了機會,得到娘親的疼愛!” 說罷,她一字字鏗鏘說道:“感謝娘親!請娘親飲了這杯茶!” 聽了平日里活潑的紅鶯收斂起了所有的玩笑模樣,沉靜地說出這發自肺腑的一番話,大家俱都安靜下來,感慨萬千。 有人已經濕了眼眶。有的,甚至已經掏出了帕子,輕輕拭著眼角。 李mama已經落了淚。 她接過封mama遞過來的手帕,擦去臉上淚痕,接過紅鶯捧著的茶,飲了。 紅鶯認真地磕了三個響頭。 李mama上前扶起紅鶯,給她腕上套了個金鐲子。 人群中有人發出驚嘆聲。 因為大家都認得這個金鐲子,知曉是李mama的外婆給了她母親,而后她母親又給了她的。 李mama一直戴在身上。 紅鶯有些震驚,說道:“您這是……” “我就你這一個女兒,不給你給誰?”李mama知曉她的意思,給她捋順了鬢發,挽到耳后,“這上面是如意云紋。希望你今生今世都順順遂遂、健健康康的?!?/br> 李mama的女兒是如何沒了的,并未瞞著旁人,院中人幾乎都知道。 聽了李mama的話,大家很是唏噓。 紅鶯一下子撲到李mama的懷里,高高地喊了一聲“娘”,泣不成聲。 半晌后,江云昭見氣氛有些傷感,等李mama和紅倚稍稍平復了下,便朝封mama示意了下。 封mama微微頷首。 此時儀式已經完成。她便笑說道:“看這兩位,光顧著高興了,連杯酒水也不清大家喝?!?/br> 邢姑姑也在旁說道:“喲,可不是。這都到了舉杯慶祝的時候了,怎么酒桌旁邊不見人影了?!?/br> 她們兩位開了頭,婆子和丫鬟就都笑鬧了起來。亂作一團,將李mama和紅鶯擁在中間,朝著酒桌行去。 今日大家都十分開心。 江云昭更是如此。 近日來,她看著女孩兒們一個個過上了更好的生活,有了更好的盼頭,心里著實開心。 故而今日請她吃酒時,她沒有推拒,十分干脆的把酒喝了。 一個院子的笑著鬧著,一直慶祝到天色發暗。除了輪到當值的守院子之人為了保持警惕未曾飲酒外,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有些都已經喝高了。 江云昭屬于半醉狀態。 她側躺在榻上,單手撐著頭,在那邊小憩。 廖鴻先回來后,瞧見自家小妻子那半醉的模樣,生怕她腸胃不適,有些心疼,也有些好笑。 他戳了戳江云昭微熱的臉頰,輕笑道:“怎么喝醉了?” “也沒怎么醉。而且……”江云昭說道:“而且,酒不醉人人自醉。我這是高興的?!?/br> 廖鴻先看著她這副茫茫然的微醺模樣,瞧見她泛紅的雙頰和迷惑的眼神,只覺得心里頭燒了一把火。 他在她頸側吻了一下,聲音有些黯啞地說道:“你高興什么?” “高興身邊的人都好起來了?!苯普驯凰堑糜行┌l癢,推了推他,沒推動,索性軟了身子縮到他懷里窩著,“心慧那邊步入正軌,希晴回國公府。紅鶯有家了?!彼滩蛔⌒Τ隽寺?,“大家都好起來了?!?/br> “都好起來了么?”廖鴻先喃喃著,將她按在懷里揉了揉,又忍不住垂首,在她身上落下一個個輕吻。 江云昭沒有感受到‘危險’的來臨。 她淺淺笑著,說道:“是。都好起來了?!?/br> 而后她柔聲說著,廖心慧的生意發展前景不錯,果斷時日,就能達到什么樣的水平。又在那邊細數,姚希晴回去后,有了家人的關愛,身心都能慢慢恢復。而紅鶯和李mama互相關懷后,日子也會越過越好。 等她喃喃說完這些,覺得身上發涼,才發現最后幾件衣裳已經被人給剝了。 江云昭茫然地看了廖鴻先一眼。目光透著幾絲嬌媚,幾絲迷離。 廖鴻先低喘一聲。 江云昭還沒反應過來,天地旋轉,已經被人抱起,又擱到了床上。 “我不管旁人過得怎么樣?!绷硒櫹却执执⒅?,在她耳畔說道:“我只知道再這么耽擱下去,最不好過的人就是我了?!?/br> 半醉的江云昭有些轉不過彎來。她還沒來得及問他是什么意思,他已往前用力一挺。 她驟然被人襲擊,全身開始叫囂著快活起來,就也無法去思考,剛才想問的到底是什么問題了…… 這一下午,晨暮苑眾人過得十分祥和快樂。但是,王府的另一邊,可就沒有那么舒心了。 董氏和廖宇天在江云昭回了晨暮苑的同時,就忙不迭地小跑著也回去了。 雖然身子已經大不如前,跑起來沒什么速度,但比起先前的走路來好歹快上了一點點。 他們的目標,卻不是新荷苑。而是單獨辟出來當做庫房的一個小院子。 “快,快,快把門打開!” 一進院子,還沒到了那門前,董氏已經在不住催促。又嫌旁邊的婆子動作不夠快,一把搶過婆子手里頭的庫房鑰匙,拎著叮叮當當響做一團的一大串,邊走,邊翻出放姚希晴嫁妝那間屋的鑰匙。 好不容易到了門前,董氏正要哆嗦著開開鎖。廖宇天覺得她不夠靈活,將鑰匙搶了來,一下子就捅進了鎖里。 屋門大開。 夫妻倆興奮至極,吆喝著身邊幾個拿著斧頭的人上前去砍。 ——姚希晴走之前忘記告訴他們這些箱子的鑰匙擱在哪里了。 不過沒有關系。 箱子都是他們的了,鑰匙在不在,又有什么要緊? 粗壯婆子們應聲而上,揮起了斧頭。 “……東西呢?” 望著空無一物的碎裂箱子,夫妻倆翻看了半天。最終確認,這里頭只有一堆堆的木頭,沒有任何貴重物品,頓時發了狂。 “砍!給我用力砍!全砍了!”廖宇天嘶吼道:“砍不完箱子,我就砍了你們的腦袋!” 一個婆子想到當時偷看到的廖澤昌殺人的情形,不禁打了個哆嗦,趕緊繼續揮舞斧頭…… 翌日,江云昭剛用完早膳,紅鴿來稟,說董氏和廖宇天在晨暮苑外頭等了一整夜了,求見世子妃。世子妃要不要過去一見。 江云昭斷然說道:“不去?!?/br> 這時候封mama也撩了簾子進屋。 她喜氣洋洋地說道:“夫人過去見一見吧。他們不聽夫人一句準話,怕是不會死心的?!?/br> 江云昭看到她高興的模樣,知道廖宇天和董氏的狀況肯定十分不好,就也放了心,想了想,說道:“也好?!?/br> 廖宇天和董氏昨天就來找江云昭了。只是被人攔住,沒能見到。 他們憤怒得上氣不接下氣,回去又吸了幾口煙,這才回來繼續等著。 結果一等,就是一夜。 但江云昭見他們,也不肯挨近。 她在院門內,他們倆在院門外,中間隔了兩個婆子,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對方的面容。 但董氏他們已經沒力氣去計較了。直截了當地問道:“那些嫁妝呢?姚希晴的嫁妝!” 江云昭自然不會說出那些東西過幾天會跟著明粹坊的貨隊悄悄運到國公府去。 她驚詫問道:“東西不是在你們那里嗎?” 董氏和廖宇天從大喜到極致的失望,臉色一下子灰敗了下來,癱軟在地。被人攙扶著回了新荷苑,病倒在了床上。 只是他們這一倒下,就再沒能起得來身。 因為緊接著不久,就傳來了廖澤昌殺過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