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歪歪斜斜地走到院門外，挪到一個假山后。紅襄觀察了四周，輕聲說道：“夫人，可以了?！?/br>
    江云昭猛地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

    她歪靠在假山后，深深呼吸著，想到剛才的那些緊張舉措，不知碗的內側沾了多少那種東西。

    雖然她吃的時候避開了側邊，只吃忠心那一小塊。但是當心些總是好的。

    江云昭擰眉說道：“不行。我得想法子把剛才入口的東西吐出來?！庇謫柗鈓ama：“可有甚么法子嗎？”

    封mama說道：“無需其他，只管將手指往喉嚨里深摳即可?！?/br>
    看江云昭低眉沉思，紅襄接道：“mama說的沒錯。宮里的貴人們為了保持身段苗條，好多在吃了食物后會摳嘴嘔吐。有的人聽說那樣會導致身子孱弱影響生育，便止了那行為。有的卻是依然如故?！?/br>
    “趕緊走?！苯普寻蛋祰@氣，說道：“不知她那里面到底加沒加東西?？禳c弄出來為好?！?/br>
    這里離晨暮苑有些距離。但是旁邊有個小院子荒草遍生，是沒人過去的。

    三人趕緊去到那里，尋了個泥土多的角落。

    江云昭依然不愿意用手指摳喉嚨，便問紅襄：“你可有其他法子么？”

    紅襄無法，她也擔憂江云昭。若是真的吐出來，倒是更為放心些。

    她只猶豫了一瞬，就在江云昭脖頸某處用力一按。

    江云昭只覺得嗓子又酸又麻，喉頭一熱，低頭將東西盡數吐了出來。

    封mama看得心疼，邊拿帕子給她擦嘴，邊道：“夫人可是遭了大罪了?！?/br>
    想起廖心芬，封mama惡狠狠地道：“這種人最為惡毒。平時看起來柔柔順順，卻是裝的。到頭來，最惡毒的也是她們！”

    江云昭靠在紅襄身上緩了口氣，說道：“日后盡數討要回來便是?！?/br>
    她這本就沒有不適，不過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方才如此。稍稍緩了下神，就也好了。

    想到廖心芬的步步算計，江云昭神色清冷，說道：“等下想法子請了桃姨娘過去瞧瞧。她女兒的齷齪心思，她也該知道些了！”

    方才她被扶著出院子的時候，分明聽到不遠處傳來廖心芬的聲音。說甚么“姨娘最沒用，我可是比她做的好多了”，亦或是“崔少爺你只信姨娘不信我，可是傷透了我的心。我能給你的，姨娘可給不了”。

    封mama想了想，說道：“讓老奴去吧。不過是暗暗傳個話過去，有好多法子可用?！?/br>
    江云昭聽聞，自是允了她。

    待封mama走后，紅襄尋了物什把穢物掩埋在土里。這便扶著江云昭，慢慢往回行去。

    江云昭低聲與紅襄說道：“你剛才也太冒險了些。我那一碗里可是摻了東西的。你這樣空手去接，若有個丁點差錯，該怎么辦？倒不如將她那一碗擱在手里，起碼不會有出事的可能?！?/br>
    先前受到廖心芬的邀請后，在晨暮苑商量的，是封mama設法在亭子外吸引廖心芬的注意力，紅襄來負責快速將兩只碗對調。

    只是那兩個碗明顯不一樣，商議的那般情形，卻是不適用了。只能另外快速想個法子。

    江云昭扭頭與她們悄悄交流的時候，紅襄打了手勢，說無妨。

    江云昭和封mama這才依計行事。

    但是，江云昭萬萬沒想到紅襄會空手接觸那碗東西。

    若是著了道，那可怎么是好！

    但當時時間緊迫，她半分焦急也未流露出來。生怕自己一個微小的表情動作都會被紅襄注意到，分散她的注意力。

    聽聞江云昭如此說，紅襄說道：“奴婢還未凈手。若那樣做，奴婢的手怕是會污了夫人的吃食?！?/br>
    “那有什么？外面那一層，可是會沾到碗內側。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去吃它?！?/br>
    紅襄聽了后，沉吟片刻，堅定搖了搖頭，“那也不成?！?/br>
    碗內側沾染壞東西，那是廖心芬做的手腳，是那人的錯?？扇绻哿斯媚锏某允?，是她不對。這兩碼事得分開來想。

    江云昭知道紅襄在某些方面是一根筋，暗暗嘆了口氣。她也有些乏了，就也不多言。只慢慢向晨暮苑行去。

    ……

    聽說二房那邊大亂的時候，江云昭正悠閑地吃著點心，看著桌上擱的一本攤開的書。

    ——剛才那一吐，讓她有些不太舒服。雖說懲治廖心芬必不可少，但為今之計，還是自個兒先休養好了再說。

    屋子一角，蔻丹正和紅襄商量著一種絡子的打法。

    二人爭執不下的時候，一旁的李mama看不過去，跟她們說，兩人說的全都錯了。

    蔻丹和紅襄不服，李mama就拿過線來，手把手地教起了她們。

    江云昭覺得點心吃得差不多了，就喚了紅鴿打算凈手。

    紅鴿捧了溫水剛剛進屋，紅霜面色沉重地進了屋。當頭第一句話就是：“新荷苑那邊，如今亂作一團了?！?/br>
    聽了紅霜帶來的消息，江云昭有些疑惑，“亂作一團？怎么亂了的？”

    “好像是和二房那位二姑娘有關系?！?/br>
    紅襄聞言亦是不解。想到廖心芬今日的所作所為，奇道：“怎么回事？難不成桃姨娘還會將自己女兒的丑事鬧出來？”

    紅霜不是慣愛探聽這些的性子。她不過是剛才走著的時候，聽兩個二房的小丫鬟躲在別的院子一角嘀嘀咕咕，略知道了些皮毛。具體情由，卻是不曉得。

    江云昭正欲遣了人去探是怎么回事，就見紅鶯滿臉喜色高高興興地回來了。

    “怎么了這是？一臉小人得志的模樣?！鞭⒌た醇t鶯臉上沾了點土沫，就拿了帕子給她拭去。

    “今天在花園子里鬧出了大笑話?！奔t鶯笑得合不攏嘴，一把拽過那帕子，自顧自使勁往臉上蹭，口中還不閑著：“這下可好了。大姑娘的婚事，怕是要吹了！”

    “廖心慧？”乍一聽到她的名字，江云昭更是疑惑。今日花園中的事情，應當就是與廖心芬有關的那件，“這怎么和她廖心慧又扯上了關系？”

    紅鶯說道：“那事兒和她那親親未婚夫君扯上了關系。她自然要鬧上一鬧的！”

    原來今日江云昭她們剛剛離開不久，崔少爺就到涼亭外。

    他四顧打量了下，急切地問文竹：“你們姑娘說讓我私會世子妃……那世子妃人呢？”

    他對江云昭覬覦已久。廖心芬是知曉的。

    如今她特意派了丫鬟說今日能成事。還說，這明粹坊的東家，今日之后就會著了道，往后都要乖乖聽他的了。

    結果呢？

    撩起他一身的火來，卻是給了他個找不到佳人身影的亭子。

    文竹聞言，也是焦急。

    她離開的時候，江云昭還好生生地在這里。如今過了這么些時候，怎的就不見了？

    文竹有苦說不出。正搜腸刮肚想著辦法，突然，亭子里傳來一聲呻.吟般的呢喃。

    “……文清……你、你到底有幾分喜歡我……”

    ‘文清’，這分明是崔少爺的字。

    崔少爺循聲看過去，就見廖心芬滿眼朦朧神色迷離地蹭著梔子的手臂，還主動將自己的衣襟拉開。

    梔子抖著手不敢動作。

    眼神在崔少爺和廖心芬之間不住游移，滿是驚恐。

    崔少爺望著廖心芬那微紅的臉頰，還有脖頸下露出的白花花一片，默了默下巴，臉上露出幾分玩味。

    文竹知道崔少爺的秉性如何，見狀忙死死拉住正欲過去的崔少爺，苦苦哀求：“崔少爺，我家姑娘不知道怎么了。您等我過去看看，再作打算?！?/br>
    “不用。我過去瞅瞅就行?！?/br>
    “崔少爺，如今姑娘像是、像是……”文竹忘了眼廖心芬，“像是喝醉了?？峙律贍斶@時過去，她會沖撞了少爺您。不如讓我先……”

    “滾開！你這個賤婢！”

    崔少爺甩了兩下甩不開她，手肘往后大力一撞，把文竹往后撞倒。

    眼見文竹要掙扎著起身，還欲再攔。他抬起一腳，朝著文竹的心窩子大力踹了過去，“是她謊稱世子妃在這兒，將我誆了來的！她既有這份心，哪需你這賤婢多管！”

    文竹被他這腳踹得幾乎昏死過去，再沒力氣阻攔。

    梔子看到崔少爺兩眼冒著火光地過去，忙去拽廖心芬，想把她拖走。

    可是廖心芬此刻已經神智不太清醒。

    她察覺梔子往外使力，頓時嚶嚶哭了起來，死命把梔子往回拉，“我知我姿容平常，又是個庶女，配不上你?？晌覍δ?，真正是癡心一片！”

    “癡心一片是么？”

    迷迷茫茫間，聽到這個溫文爾雅的聲音，廖心芬更為心花怒放。

    梔子卻是被崔少爺眼中冒出的狠色嚇住了。

    她看了看倒地不起的文竹，遲疑了一瞬，拔腿就跑，去到文竹身邊，扶她到一旁的廊下坐著。

    崔少爺很滿意梔子的表現。

    他望著廖心芬，探出手去，撫上她的臉頰……

    廖心慧知道今日崔少爺會來。

    她偷偷摸摸出了院子，去尋崔少爺。不曾想，沒尋到人。

    心焦氣躁的時候，她無意間看到桃姨娘往花園行去。左右沒事干，她就跟了過去。

    誰知，瞧見崔少爺的小廝守在花園外頭。

    那小廝與桃姨娘低語了幾句，攔住了桃姨娘，把桃姨娘給勸走了?？伤麛r不住盼著要見崔少爺的廖心慧。

    廖心慧不過是想問幾句崔少爺的行蹤罷了。那小廝卻眼神閃爍，鬼鬼祟祟。由不得廖心慧不多想。

    她不顧小廝的阻攔，沖了進去。

    一抬眼，正好看見亭子當中，崔少爺摟住廖心芬不住亂啃，手還探在了衣襟里頭，按著那兩團柔軟大力揉捏。

    而她那個好meimei，手臂勾住她的親親未婚夫婿，在他懷里不住嬌.喘，眼神迷離地受著這一切。

    ……

    “這下可好了！先前是王妃要退了這門親事，大姑娘不肯。如今大姑娘撞見了這事，怕是拼死都不肯嫁了?！奔t鶯笑道；“這下子，那邊院子里可就要忙活起來、再沒有功夫算計我們這邊！”

    李mama看著她雀躍的模樣，嗔道：“看你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哪有半點大丫鬟的穩重?！?/br>
    她看江云昭在旁不說話，若有所思，就問：“夫人不贊同紅鶯的話？”

    江云昭抿了一小口茶，“嗯。那婚事應當會照舊維持下去?！?/br>
    “為什么？”紅鶯不解，“先前是大姑娘不肯，那婚事才維持了下來。如今大姑娘定然也惱了。又怎會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