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莫夫人想到永樂王府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又想到先前那夫人的閑言碎語,不由沉默。 “……不過,我想,她應當早就是社員了?!苯普淹涡姆艺f道。 廖心芬與相熟的夫人說話。那位夫人看到她別在腰間的憑證,一句話也未多說,甚至都沒朝憑證多看一眼。顯然對于那個東西的存在早已習慣。 莫夫人也不過最近才來詩社,且和廖心芬那幫人基本上沒說過話,聞言嘆道:“應是如此了?!?/br> 廖心芬不過比江云昭大一點點,比起莫夫人,卻是小了許多。 莫夫人只覺得自己連個小姑娘都比不上,心中郁郁,就也不再開口,專心看著手中紙稿研習詩文。 廖心芬在人前不會作出與江云昭熟悉的樣子來。中途不過是過來與她問了聲好,就又回了她自己的小圈子,與人悄聲說話了。 不多時,賽詩會便開始了。 這次的主題,看似簡單實則難寫。不過一個字——春。 寫春景、春風、春日、春光……諸如此類種種皆可。 江云昭無心于此,聽到命題后,就想出了個不功不過的詩來。算不得太出彩,但也質量頗佳。 想好后,她并未當即謄寫下來,而是暗暗觀察眾人,待到大半人已經完成,這才慢慢寫在了紙箋上。 今日眾人前來,與江云昭心思一般的,絕無第二人。大家為了出頭,可謂是用盡心思。所求不過是讓梅夫人多看一眼、得她一句贊揚。 而引起梅夫人關注度的測評辦法,便是看梅夫人提到自己詩的次數。 另江云昭頗為詫異的是,明明自己的詩只是中等偏上的水平,卻是被提到了最多回,足足四次。而那位嘴碎的夫人,也是比大多數人運氣要好,被點到了兩次。 莫夫人在她身側悄聲低語:“我瞧著那人寫的,滿篇辭藻堆砌,毫無美感可言。用來抒情之時,亦是生搬硬套,絕非由先前景色有感而發?!?/br> 江云昭十分贊同。 誰知莫夫人想了想后,又有些不太確定了。 “剛剛梅夫人說,她這樣的寫法未曾見過,自成一派?;蛟S,也有幾分道理?” 江云昭:“……” 眾人讀完詩詞,梅夫人點評過后,便是大家的自由討論時間。在此之前,有一炷香的休息時辰。 到了這個時候,便顯示出了社員與非社員的明顯區別。 ——社員可以入到內室單獨歇息。而非社員,只能聚在現在這個地方,稍作休息。 廖心芬十分自然地跟著那幾名社員與梅夫人往內室行去。 “雖然憑證是社員的證明,但是不佩戴也無大礙,畢竟能顧照常前來談論詩詞?!苯普褑柕溃骸白罱K說起來,是否佩戴憑證,便是能不能進內室的區別?” 莫夫人先前并未多想這個。畢竟大家都想極力取得社員資格,其他的那些,沒人理會。 如今她細想了下,還真是這樣,不由詫異地點點頭。 ”那就是了?!敖普研Φ溃骸跋惹岸媚餆o需進入內室,自然不用戴著。如今想要進去了,方才戴上?!?/br> 莫夫人再思量了會兒,又有些遲疑了。 “這么短的時間而已,在里面歇著和在外面有什么區別?單單只是坐著的話,里面外面不都一樣?怎地大家還要擠破了頭去里面?定然有些不一樣之處?!?/br> “那你先前沒有問過旁人?” “自然是問過的?!蹦蛉藧瀽炚f道:“就是問了,才更加疑惑。聽了她們意思,都說在里面是光休息,沒有做別的?!?/br> 一言既畢,她自己倒是先想通了,“不過單就這樣,也無所謂了。畢竟大家來這里,都是想證明自己寫詩的水平。能得到憑證,足以證明自己詩詞寫得好。其余的,倒沒那么重要了?!?/br> 她羨慕地望著江云昭,“方才你得了梅夫人的另眼相看,定然勝算極大?!?/br> 江云昭笑著回應了幾句,并未多言。 雖說她想探知這里的一些事情,但她并不想得到社員資格。 畢竟那是個長久的身份,而她,不欲與這些事情有太多的牽扯。 待到莫夫人不甘心出不了頭,與旁的夫人再去細細研究詩文了,江云昭看一眼門口,行了過去。 她在門側尋到方才一閃而過的紅襄,低聲道:“怎么樣?可有甚么異常?” 紅襄說道:“那屋子有人暗中看管著。我不敢隨意過去,生怕暴露了行蹤。若說異?!蛑鴽]有靠近,無法估算太多。不過……” “但說無妨?!?/br> “如果哪里沒有半點不對勁的地方,為何專門尋了人來看守著?” 而且,那些人的功夫還不是特別弱。 江云昭順著她的視線往那青磚黛瓦之處看了眼,慢慢撤回視線。沉吟片刻,說道:“若是讓你過去查探,有幾分的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紅襄說道:“七分吧。畢竟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br> “只七分?”江云昭想了想,“那便算了?!?/br> 能夠成功就也罷了。若是不成功,還會打草驚蛇。 “一會兒我想想辦法吧?!苯普讶绱苏f道。 誰知一向沉穩的紅襄卻有些急了。 她顧不得其他,直接攔在了江云昭跟前,讓江云昭不得不與她正面對視。 “夫人,萬萬不可?!奔t襄急切道:“世子爺說過,一切以您的安危為重。雖說那里不是龍潭虎xue,闖了也許沒事??扇f一有意外發生,我進不去,您一個人在里面,終究是太過危險?!?/br> 想到廖鴻先臨走前那擔憂的眼神,江云昭到底心軟了。 剛剛她還真的冒出過那個念頭,想著憑借梅夫人今日對她的關注度,設法拿到憑證。這樣做的話,旁的不說,起碼能進到那個屋子里去,知曉這幫人到底在做什么。 可是,定然有風險。 考慮片刻,江云昭終究還是決定不再冒險。 “這件事,等我回去后與鴻先商量下,再作定奪?!痹诖酥?,先按兵不動。 紅襄這才松了口氣,與江云昭真摯說道:“萬事安全為上。夫人明鑒?!?/br> 江云昭笑著微微頷首。 兩個人說這些話,不過才占了一小會兒的功夫。江云昭回到屋里的時候,大家依然在各自熱切討論著。 那位慣愛說人是非的崔夫人行了過來,拿著手中紙張往江云昭面前的桌案上一放,而后拾起江云昭隨意擱在案上的詩文,看了片刻,嘖嘖咱道:“若說這次誰的詩比我強,也就夫人您獨一個了?!?/br> 江云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這詩寫得不過爾爾罷了?!?/br> 崔夫人這個時候卻神色極其認真,收起了先前的嬉笑模樣,“崔夫人都說你寫得好,那便是寫得好。我們評品詩文的水平,怎能好得過梅夫人呢?依著這次的比賽結果,若是得了憑證的不是你我,便是那兩個人了?!?/br> 她說了兩個名字,赫然就是先前梅夫人點評次數比較多的。 江云昭不欲與她再辯,含糊答了一聲,由著她去七想八想。 梅夫人帶著諸位社員回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不只一炷香。但是屋內留下的眾人仿若未覺,只字不提時間超逾之事。江云昭自然隨波逐流,未曾提起。 依著梅夫人她們離去前的說法,她們去休息的時候,也會對各位的詩詞再作評比。如今她們既已穿了,這也說明,此刻到了最終公布結果的時候了。 因著這個是詩會,大家以詩會友,身份便是其次,排資論輩,都以詩文水平以及在詩社的地位來衡量。故而梅夫人她們到來后,最前排的那些座位,便由詩社社員坐了。江云昭和莫夫人還有崔夫人她們,只得坐在社員的后面。 莫夫人還悄悄朝江云昭遞了個眼神過來,意思很明顯:瞧見了沒,社員還有其他的好處。 江云昭莞爾,朝她微微頷首示意。 梅夫人端莊持重不茍言笑,立在屋中,自帶威嚴。無需多言,大家就漸漸安靜下來,不再說話,靜靜地望著她。 梅夫人很是滿意這種狀態。 她先是謝過了大家的此次到來,而后就剛才眾人在屋里商議的過程簡單說了幾句,又道:“這次的詩文都極其出眾。只是每次的名額有限,無法人人得償所愿。今日,為了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詩社的大力支持,特選出兩名詩友來獲得社員資格?!?/br> 說罷,梅夫人稍稍停頓了會兒,含笑望向一人,念出了那第二名的身份。 看著崔夫人歡欣鼓舞的模樣,江云昭微微擰眉,心里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還未來得及做好完全的心理準備,就聽梅夫人揚聲說道:“這次詩會的頭名是——永樂王府的世子妃,廖夫人?!?/br> ☆、134|4. 聽聞梅夫人這樣說,屋內眾人齊齊望向江云昭。卻見江云昭神色平靜,無悲無喜。 莫夫人心中剛剛因了崔夫人當選而升起的那點不快,此刻煙消云散。 她望著江云昭,欣喜道:“恭喜世子妃!在這么多雅士中脫穎而出,可是不簡單!”又問梅夫人:“世子妃應當也可得到一份憑證吧?” “那是自然?!泵贩蛉顺慌灶h首示意。就有青衣小婢捧了紅布包而來。 梅夫人打開紅布包,從中取出了兩塊憑證,先是給了江云昭一個,而后將另一個給了崔夫人。 “你們雖是第一次過來,但表現好得出乎我的意料。等下若是無事,可以來社員廳中游玩?!?/br> 崔夫人拿著憑證,端看片刻,好生收在懷里,又朝四周道:“你們也別氣餒,需知萬事都需好生努力方才能夠成功。我平日里無事就捧著詩詞來看,底蘊自是非同一般?!?/br> 眾人面色各異。 有個姑娘看不慣她那得意的模樣,不顧同伴的勸阻,硬是把衣袖從同伴手里扯出,騰地下站起身來,揚著下巴對崔夫人冷冷一哼,說道:“只怕夫人你平日捧著看的是金子打的詩詞罷!也不知看的是詩詞,還是那金子!” 崔夫人娘家是皇商,家底豐厚,但是文化底蘊卻是不高。崔大人家中貧寒,得了他們慷慨相助方才考上功名,后來得了官位,就娶了這家女兒為妻。 此刻這位姑娘明顯是在譏諷崔夫人了。 崔夫人此刻心情舒暢,比起平日來,又更大度了許多。 她摸了摸懷里憑證,笑道:“小姑娘家年紀不大,說起話來卻是極酸。也罷,你年紀小,我就不與你計較了。若是平日,我少不得要教導你一番,叫你知道就算是嫉妒,也不可隨意說出這般嘔人的話來?!?/br> 那位姑娘還欲再言,她同伴站起身來,拼命將她按回了椅子上。 女孩兒氣惱,瞪了同伴一眼。同伴瞅瞅梅夫人,又朝她搖了搖頭。 想到崔夫人是梅夫人點了的第二名,女孩兒咬了咬唇遲疑半晌,終究是不再言語了。 崔夫人看她只能憋悶地坐在那兒,心中暢快,扭頭對梅夫人說道:“我需得將這個好消息盡快告訴官人,先告辭了?!?/br> 說罷,朝大家微微頷首后,便欲離去。 梅夫人顯然沒料到她會這樣說,急急上前去攔。 “如今你還未曾進得社員的詩廳,不如先去看看,感受下詩廳的雅致氣氛,而后再走?” 崔夫人摸了摸懷里憑證,樂呵呵說道:“不用了。比起那個來,我覺得先將這個好事盡快告訴家人更為重要!”